韋如輝
我懷揣一個厚厚的紅包,正要出門辦件重要的事兒。
兒子喊住我,爸,你看我這篇作文寫得對嗎?兒子是個好學(xué)的孩子,但是兒子的作文水平一直很差。要是在平時,我會發(fā)揮自己特長,口若懸河地給兒子上一課。今天不行,因為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辦,而且還是通過老安和別人約好的。
我伸開大手在兒子的頭上愛撫一下,說,爸爸有事,等爸爸辦完事兒回來行嗎?兒子的嘴慢慢翹成一根木橛子,可以掛一個油瓶。我知道兒子的學(xué)習(xí)興趣受到傷害,這對兒子提高寫作水平是十分不利的。
我彎下腰來,拽去兒子垂在腰間的本子。兒子作文的題目是《我的爸爸》。兒子在開篇這樣寫道,我的叔叔的哥哥是我的爸爸,我的叔叔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顯然,兒子的作文跑題了。這在寫作文中,可是第一大忌。
我對兒子說,你寫跑題了,重寫,等我回來再給你檢查一下。正好我的手機急不可耐地響起來,我一看是老安的。老安可能等急了,找別人辦事是不能讓人家等的。因此,與兒子說完那句話兒,也沒有來得及顧及兒子的反應(yīng),便匆匆忙忙出了門。
老安在街口焦急地踱著步,老安的影子在路燈下,左右來回地在水泥地面上不安地爬行。
我氣喘吁吁地跑到老安跟前,老安毫不客氣地責(zé)怪我說,你是怎么搞的。找人家劉市長辦事,是見縫插針的事,難道還讓人家等我們?
我忙對老安賠不是,安哥,別生氣了。等我們這事兒辦好,我好好地在蒙城最好的飯店錦泰樓請你一場??!
老安和劉市長是多年的老朋友。我這次升遷的事,把賭注全部都押在劉市長身上。如果老安幫我辦成這件事兒,別說熊我兩句,也別說讓我好好請他一場,就是讓我比他矮一輩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的。
老安和劉市長的關(guān)系果然不同尋常。倆個人嘮來嘮去,談笑風(fēng)生,根本就把縮到沙發(fā)角落里的我忘到了九霄云外。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厚厚的紅包送到了。以上三次,我的紅包還沒掏出來,就被劉市長拒之門外,搞得我灰頭土臉的,很沒有面子,也可以說很沒有尊嚴和人格。這次能把紅包送掉,還多虧了老安。只要劉市長收下我的紅包,我的事兒就八九不離十。所以,我的心里如同灌一桶蜜,讓我甜得夠嗆。
但是老安和劉市長除了說一些兩個人之間的舊事,就是說一些給老安升遷的事,卻沒有讓我的事兒沾上一點邊兒。我心里猛然一涼,乖乖,朋友老安會不會也跑題?事實的結(jié)果表明,老安的確是跑題了,他沒在劉市長面前提我一個字。如果劉市長僅認為我是一個給老安跑腿的,我不就完了嗎?還有,我的紅包不也就完了嗎?那個紅包,可是我東挪西借弄來的,搞不好還會讓我戳個大窟窿。想到這些,我額頭上的汗珠下來了。我拽老安的褂襟子,老安連看我一眼都沒有。我想對劉市長說,那個紅包可是我的,是我的血汗錢,不!可是我未來一生的血汗錢??!但我沒能把話兒說出口,我怕我一說,我的未來不僅沒了,我的現(xiàn)在也可能沒了。劉市長會這樣認為,這樣的干部就這素質(zhì),還提拔呢?免了吧。
從劉市長家出來,我理都沒理老安,便一頭回到自己的家。老安打來電話說,怎么不言語一聲,說走就走了?我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掛了。
兒子拿來一篇寫好的作文交給我檢查。兒子的作文仍然重寫叔叔,輕寫爸爸,跑題的毛病仍然沒有改正過來。我氣得嘴歪眼斜,毫不客氣地朝兒子的臉上抽上一巴掌。
兒子哭哭啼啼地走了,我也毫不客氣地朝自己的臉抽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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