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象征 雙重 反諷戲仿 現(xiàn)代性
摘 要:《蠅王》是一部大膽創(chuàng)新之作,作者吸收了當時文壇上最現(xiàn)代的象征隱喻、深表雙重、反諷戲仿表現(xiàn)手法,并把它放到與傳統(tǒng)荒島文學的范圍內進行比較,突出了小說情節(jié)、結構、語言獨特性。在時間的推移中,不同時代的讀者相繼在作品中都獲得了不同的啟示,這遠遠超出了作者的意旨?!断壨酢分阅艹蔀椴凰ブ鳎褪且驗檫@些表現(xiàn)手法,已經深深地融入了讀者的接受過程,這正是作品的意義所在。
《蠅王》現(xiàn)代性的因素是小說本身發(fā)展的使然,它的著眼點在于人本身,用了不同的觀察角度和表現(xiàn)方法來表現(xiàn)生活,“以自我為中心”來反映社會。以此為指歸,無論是反諷、象征或雙重都是達成這一目標的手段?!断壨酢穭?chuàng)作于20世紀50年代,戈爾丁吸收了當時文壇上最現(xiàn)代的表現(xiàn)手法,在藝術形式上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蠅王》是一部大膽創(chuàng)新之作,邪惡以寓言形式貫串全篇,獨具時代特色。
一、語言的象征隱喻性
《蠅王》語言的象征隱喻,是指作品中語言的復指性,把它放到一個與傳統(tǒng)荒島文學的范圍內進行比較,凸現(xiàn)《蠅王》作為荒島文學的新穎之處和它的現(xiàn)代性,理清在荒島文學發(fā)展脈絡中,《蠅王》應有的地位。作為寓言大師,戈爾丁在《蠅王》中竭盡了他以小見大的本事,“似乎每個人物,每個場景,每個工具都有它的特殊意義”①。正是通過對這些意象的解讀,讀者能充分體會到《蠅王》的豐富內涵。首先是人物的象征性?!断壨酢分械娜宋锓譃閮膳桑阂慌墒且岳瓲柗驗槭?,象征著理性、民主和文明。他對孩子們的約束力則象征文明對人類的約束力,他后來成為孩子們捕殺的對象則象征人類天性與文明的對立。豬崽子是智慧的象征,他的死象征智慧的消亡,因此他死之后全島便為瘋狂所籠罩。另一派是以杰克為首,象征著野蠻、惡毒和粗暴。他殺害了豬崽子,又追殺拉爾夫。杰克對豬崽子的迫害象征人類邪惡天性對理智的否定;他們對海螺的蔑視象征著邪惡對人類社會秩序和權威的蔑視。杰克杜有意杜撰野獸存在的目的是借孩子們對野獸的恐懼而更好地維護自己野蠻的統(tǒng)治,而統(tǒng)治者杜撰宗教也是為了借人類對神的恐懼而達到維護自己統(tǒng)治地位的目的。對野獸的恐懼和對神的恐懼恰恰都同時起源于人類對大自然的恐懼?!皶断壨酢繁旧砭褪莻€諷喻,它來自希伯來語,意為‘糞之王或‘蒼蠅麇集的糞堆之主,是邪惡的象征?!雹谠诠适吕?這種邪惡表現(xiàn)為孩子們對“猛獸”的懼怕,為了安撫恐懼心理去祭拜腐爛的豬頭,這些都是人類邪惡本性的象征。拉爾夫對海螺的擁有象征文明能夠帶來秩序和組織紀律性,因為孩子們一聽到海螺的聲音就跑過來會合、握有海螺者才有權利發(fā)言,其他人只能沉默傾聽和服從。綜上所述,不論是拉爾夫一派理性、民主、文明的象征,還是杰克一派野蠻、惡毒、粗暴的象征,無不滲透在人物的情節(jié)之中,使人物性格在深層的隱喻內涵中形成和發(fā)展。
二、情節(jié)的深表雙重性
《蠅王》在情節(jié)上具有深表雙重性特色,這是現(xiàn)代主義作品的現(xiàn)代特質。所謂深表雙重情節(jié),是指在人物活動的表層故事情節(jié)中來刻畫內在的深層的人物性格,從而達到表現(xiàn)作品現(xiàn)代特質的目的?!断壨酢返墓适虑楣?jié)看似簡單,人物性格卻很深層,在一場未來的核戰(zhàn)爭中,一架飛機帶著一群男孩從英國本土飛向南方疏散。飛機被擊落,孩子們落在一個荒無人煙的珊瑚島上。起初這群孩子在拉爾夫的帶領下,為能在荒島上生存和最后得救而齊心協(xié)力,后來由于害怕“野獸”,孩子們分裂成兩派。在熱衷于打野豬的杰克帶領下,孩子們變成了瘋狂的野蠻人。他們殺死了揭開“野獸”秘密的西蒙和給他們帶來火種的豬崽子。最后,當拉爾夫被杰克帶領的孩子們追殺得走投無路時,前來營救他們的軍艦和軍官突然出現(xiàn)了,無疑這是一個屬于荒島文學的故事。在作者的筆下,拉爾夫是一個具有文明而又不完全理智性格的人物,他是文明的象征;杰克是一個具有野蠻和專制性格的人物,他是邪惡的象征;而西蒙則是一個具有先知先覺而又不失冷靜性格的人物,他是智慧的象征。在導致孩子們分裂的“野獸”問題上,西蒙第一個提出:“大概野獸就是咱們自己?!蔽髅珊髞砼辶怂^“野獸”原來只是一具腐爛發(fā)臭的飛行員,便不顧自己正在發(fā)病爬下山去告訴大家,不料反被大家誤當作“野獸”活活打死。拉爾夫也參與了這場對真理的殺戮,從而導致杰克代表的野蠻和專制最終戰(zhàn)勝了文明和理智。小說結尾時,拉爾夫失聲痛哭,為童心的泯滅和人性的黑暗而悲泣。這一系列的人物性格的刻畫,無不說明,作者筆下表層情節(jié)中深層人物性格的再現(xiàn),只有真正讀懂了這一人性黑暗的象征意味的深表情節(jié)后,小說的全部意義和價值才會呈現(xiàn)出來;而這一表層情節(jié)又是和深層人物性格存在著象征的對應關系,致使這一獨具一格的深表雙重情節(jié)在文學作品中得到了完美的統(tǒng)一。
三、反諷與戲仿
反諷與戲仿有時能達到相同的文學功效,即對對象的夸張,扭曲,變形來表現(xiàn)與其表層所指的相反的一面,在《蠅王》中,這兩種手法多次采用。反諷通常分為兩大類:反語和情景反諷。情景反諷體現(xiàn)在情景層面上,指的是小說人物用某些手段來實現(xiàn)某些愿望,可是不但沒能如愿,可能還導致了相反的結局,或是善有惡報,或是惡有善報。這樣的情景無疑會從情感上強烈地震撼讀者,從而取得特殊的藝術效果與魅力。情景反諷常使小說人物陷入自相矛盾的兩難窘境,無法解決的矛盾沖突存在于付出與得到之間、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人類與自然之間、個人與社會之間。情景反諷有兩種特殊的表現(xiàn)形式。“其一是命運反諷。這種反諷從悲觀厭世或宿命論中發(fā)展演變而來。創(chuàng)作中的客觀世界無視主觀個體的存在,個人處于冷漠的宇宙萬物之間,飽受意外、不幸的百般折磨。即使事態(tài)有時也向好的方面發(fā)展,但最終還是改變不了悲慘的結局,任何努力都無濟于事。其二是戲劇性反諷。這類反諷的特點在于小說的某個人物由于視野局限,渾然不知其他人物和讀者所了解的實情,從而表現(xiàn)出不合時宜的言行舉止?!雹墼凇断壨酢分兄饕獞昧饲榫胺粗S。例如取火的這個情節(jié)的安排上,一開始生火只是為了讓來營救的船看到煙,所以說火的意象是作為一個得救的希望,而且作為取火的工具,豬崽子的眼鏡也是一個科學工具創(chuàng)造便利,造福人類的象征。但是很快隨著孩子們在島上定居下來以后,火堆成為取暖、烤肉的依靠,并且靠它得以拯救的希望慢慢淡化,孩子們熱衷于用火烤肉和驅趕野獸,以至于當有船經過時,火堆因大家都去打獵無人看管而熄,與得救失之交臂,這顯然是與生火的初衷相違背的。所以拉爾夫的表現(xiàn)很過激,“怒火中燒,恨得咬牙切齒,并用火搞起了惡作劇?!雹芙芸藶榱藞髲屠瓲柗蚓裹c燃了整個荒島,從搞分裂到滿足食肉欲再到互相殘殺,杰克一伙心狠手辣,在不經意間險些斷送了自己。但是正是杰克放的那場旨在燒死拉爾夫的大火,卻成為他們得救的信號。海軍軍艦上的軍官正是看到了杰克放的那場大火,及時趕來,救了拉爾夫的命。所以很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初衷是想借火來得以營救,到后來火反而成為拉爾夫的噩夢,而那場意在燒死拉爾夫的大火又成了拉爾夫的救星。拉爾夫形象的前后對比也頗具反諷意味。這種前后的反差很戲劇地表現(xiàn)出了拉爾夫從孩子王到成為杰克的獵物的鬧劇的過程?!按藭r的象征意義來自一根兩頭都削尖了的木棍。這樣的一根木棍使我們想起了被插入地面的蠅王:很明顯,杰克他們要是逮住了拉爾夫,一定會用這根木棍照做的。然而拉爾夫卻對木棍的用途毫不知曉,羅杰爾把一根木棍的兩頭都削尖了?拉爾夫猜不透這是什么意思。究竟意味著什么?一根木棍兩頭都削尖了,這又包含什么意思呢?”⑤筆者之所以稱之為戲劇性反諷,是因為只有拉爾夫蒙在鼓里,讀者和其他書中人物都看得清清楚楚。這根木棍是杰克可怕部落的標志,尖尖的兩頭似乎暗示著它的殺傷力有一天可能會反過來對付把他握在手中的人。這不禁使我們想起了荒島以外的成人世界,戰(zhàn)爭中的核武器不就是一根根兩頭削尖的木棍嗎。
戲仿是以嘲諷為目的的模仿。它突出被戲仿對象的弱點,具有破壞性,是一種意圖明顯、分析清楚的文學手法。通過戲仿,作者意在嘲弄被戲仿的對象,使它顯得滑稽可笑,夸張變形,從而達到諷刺的目的,否定、諷刺和批判傳統(tǒng)的歷史價值觀和文學模式。雖然這種用法在傳統(tǒng)作品中也出現(xiàn)過,但只是在現(xiàn)代主義作品中才成為重要的文學技巧?,F(xiàn)代主義者在戲仿具有傳統(tǒng)觀念的作品的同時得出反傳統(tǒng)的結論,以達到化腐朽為神奇和加倍嘲諷的目的,同樣,《蠅王》也是對具有傳統(tǒng)觀念的小說的戲仿。《蠅王》的戲仿對象是19世紀的兒童冒險故事《珊瑚島》。在這個傳統(tǒng)故事中,一群英國孩子因船只失事而漂流到一個熱帶小島上,他們很快就模仿大人們建立起了一個典型的維多利亞時代式的文明社會。這個故事試圖使人相信英國人天生優(yōu)越,英國的文明是世界上最高級的文明,這種文明是其他民族尤其是英國的殖民地人民的榜樣。戈爾丁在《蠅王》中通過戲仿反其道而行之。戈爾丁筆下的英國孩子們很快又回歸于荒蠻狀態(tài)。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出于對原始森林的恐懼,把腐爛的沾滿蒼蠅的野豬頭當作崇拜的對象,把自己的心靈交付給荒蠻而不可捉摸的大自然,完全唾棄了人類文明,作者把英國的所謂的偉大文明擺在了一種尷尬的位置,它既不能同化異邦,也不能控制深受其熏陶的臣民。通過這種戲仿,戈爾丁筆下的文明一反傳統(tǒng)人眼中的文明,成了脆弱的岌岌可危的人類社會的表象。為了加強戲仿的諷刺性,作者有意使《蠅王》中的主要角色的名字和《珊瑚島》中的主要人物的名字完全一樣。這樣便使讀者一眼就體味出前者的嘲諷意味,使人類文明和天性在讀者心中有一種反傳統(tǒng)的更嶄新的特性。
《蠅王》表現(xiàn)手法的現(xiàn)代性正是它生生不怠的生命力量的源泉。漢斯·羅伯特·堯斯在《文學史對文學理論的挑戰(zhàn)》一文中指出:“一部文學作品并不是獨立自足的、對每一個時代每一位讀者都提供同樣圖景的客體。它并不是一座文碑,獨白式地展示自身的超時代本質,而更像是一本管弦樂譜,不斷在它的讀者中激起新的回響,并將作品文本從語詞材料中解放出來,賦予它以現(xiàn)實的存在?!本C上所述,讀者對作品所占據的中心位置,作品之所以能夠成為作品,是因為作者采用的現(xiàn)代性表現(xiàn)手法,進入了讀者接受的過程中,衍生出各種的闡釋與社會影響,對讀者接受而言,這正是作品的意義所在。
(責任編輯:水 涓)
作者簡介:羅振西(1962- ),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副教授,碩士,從事英國文學研究。
①③ 薛家寶:《荒島:“文明人類”的透視鏡——論〈蠅王〉對傳統(tǒng)荒島小說的突破》,《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科版),1999年第6期,第23頁,第34頁。
② 張中載:《當代英國文學論文集》,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6年版,第60頁。
④ [美]戈爾?。骸断壨酢?,龔志成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4年版。
⑤ 洪崢:《反諷及其在〈蠅王〉中的運用初探》,《外語研究》,2002年第4期,第4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