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漢苗 王德成
摘要:儒學雖在近代中國漸逝了官學地位,但還是承擔了任何思想替代不了的歷史角色:儒學仍然是多數(shù)國人的生活準則,民族凝聚力的動力源泉,中華民族脊梁的精神支點以及主要政治學說的思想資源。對儒學在近代中國社會歷史角色的認識,可以為我們今天批判地繼承和利用儒學,服務于現(xiàn)代化建設提供思維的平臺。
關鍵詞:儒學;近代中國;歷史角色
中圖分類號:K25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3/j.issn.1671-6477.2009.06.022
在近代中國,先進的中國人不斷地從西方引進新的思想、主義、學說,如啟蒙思想、進化論、實用主義、改良主義等。這些理論對近代中國思想的啟蒙和社會的發(fā)展也產生過一定的影響,但它們卻無法實現(xiàn)近代中國人民富國強的愿望,因而,它們最終沒有能夠在中國的發(fā)展中取得重要地位。雖然部分中國人從西方文化的沖擊中明確體認到儒學已不能完全適應現(xiàn)代社會的發(fā)展需要,但也找不出全盤接受西方近代文明的充足理由來。在這種情況下,儒學仍以頑強的力量支配著中國社會尤其是農村社會,承擔了任何思想替代不了的歷史角色。
一、儒學依舊是多數(shù)國人的生活準則
生活準則是人類在長期社會實踐中逐漸積累起來的,最簡單,最起碼的社會公德。中國近代社會是動蕩轉型的社會,人們?yōu)榱司S持公共生活的正常秩序,總是要遵守一些最基本的社會公德來規(guī)范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行為,使整個社會生活正常運轉。以儒學為代表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中國古代優(yōu)秀的知識分子在吸收歷史與現(xiàn)實的文明基礎之上,對人類社會的生存和發(fā)展等問題經過長期深入思考而發(fā)展起來的,對人們的生存發(fā)展具有指導意義。其發(fā)展到中國近代社會時過2 000多年的積淀,已溶匯在中國人的政治思想、道德倫理、民族性格以及風俗習慣里,其積極方面和消極方面都隨時在起著作用。近代中國社會的國情是,在政治上排孔而“在思想上仍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以孔子為中心,于孔老爹,仍不敢說出半個‘非字”[1]363。這足以表明,儒學獨尊地位的終結,并不意味著儒學的消滅,也不意味著儒學在社會生活中再也不起什么作用。而恰恰相反,孝敬父母、信用、誠懇,學識與教育,以家庭為中心,廉潔、勤勞、仁愛、修養(yǎng)、民族凝聚力等儒家思想,正是生活在動蕩不安的社會中的人們所需要的。尤其是儒家的孝道思想,在中國人的道德觀念中已根深蒂固,甚至一些批孔的英雄也難以逾越,比如,魯迅長期供奉著他母親贈予的無愛情的婚姻,20年不敢有愛的追求。再如胡適,他曾鼓吹全盤西化,但他也不得不遵循母意,跑回老家與從未見過面的小腳女人結婚。在教育上,人們還是尊孔子為師,比如,1917年11月,毛澤東在主持湖南第一師范工人夜學開學儀式上,還向孔子像行三鞠躬禮。他在《夜學日志》中記有:在儀式上,師生員工“整隊向國旗、孔圣行三鞠禮,職教、學生相向互行一鞠躬禮”[1]103。這些都說明,儒家的思想并沒有隨其官學地位的逝去而被人們徹底拋棄,在新的社會公德沒有建立起來之前,儒家思想還是擔當著生活準則的角色。即使當時進步思想家們在新公德觀的建設中,也沒有無視儒家思想所擔當?shù)纳顪蕜t角色。
由于中國近代社會,仍是一個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社會,社會公德的建立依然是以家庭為基礎,在當時,與之最適應的思想道德體系是儒家思想,所以近代進步思想家們在新公德觀的建設中,還是看中了儒家思想。他們提出了正確而又科學的原則,其基本精神就是既反對復古守舊,又反對全盤西化的民族虛無主義;既要批判中國傳統(tǒng)道德,又要借鑒吸取西方道德文化。為此,他們都反對建設新道德中照搬西方的錯誤傾向。孫中山也不贊成形式主義地去對待中國傳統(tǒng)道德文化,他說:“固有的東西,如果是好的,當然要保存,不好的才可以放棄?!盵2]243正是在這樣的原則之下,他提出要恢復中國“固有的道德”。孫中山審察了“固有的道德”的社會功用后指出:“大凡一個國家所以能夠強盛的緣故,起初的時候都是由于武力的發(fā)展,繼之以種種文化的發(fā)揚,便能成功。但是,要維持民族和國家的長久地位,還有道德問題,有了很好的道德,國家才能長治久安”[2]242?!八愿F本極源,我們現(xiàn)在要恢復民族的地位,除了大家聯(lián)合起來做成一個國族團體以外,就要把固有道德先恢復起來。有了固有的道德,然后固有的民族地位,才可以圖恢復”[2]243。孫中山所強調的“固有道德”,就是儒學所宣揚的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以及已從道德范疇發(fā)展成為封建社會統(tǒng)治階級政治哲學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孫中山對此十分贊賞:“中國有一段最有系統(tǒng)的政治哲學,在外國的大政治家還沒有見到,還沒有說到那樣清楚的,就是《大學》中所說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那一段話,把一個人從內發(fā)揚到外,由一個人的內部做起,推到平天下止。像這樣精微開展的理論,無論外國什么政治哲學家都沒有見到,都沒有說出,這就是我們政治哲學的知識中獨有的寶貝,是應該要保存的?!盵2]247這就是說,中國近代社會新道德的建設要吸取儒家思想中的精華,繼續(xù)擔當人們生活準則的角色。其實,時至今日,我們仍遵循著儒家的許多生活準則。
二、儒學是民族凝聚力的動力源泉
自鴉片戰(zhàn)爭以來,中國逐漸由一個主權國家淪落為半殖民地國家。在近代109年時間里,中國遭到了列強六次大規(guī)模的侵略: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中法戰(zhàn)爭、中日甲午戰(zhàn)爭、八國聯(lián)軍侵略中國戰(zhàn)爭、中日戰(zhàn)爭。前五次戰(zhàn)爭都以中國的失敗而告終,中國被迫簽訂了從《南京條約》到《辛丑條約》等一系列不平等條約。通過這些不平等條約,中國被列強割占了157萬平方公里土地和掠奪了13億兩賠款白銀。危害更大的是,鴉片的大量輸入,嚴重傷害了中國人民的體質,損害了中國發(fā)展近代經濟的潛力,降低了中國人民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加劇了社會動蕩,使中國近代經濟發(fā)展難以獲得一個穩(wěn)定的環(huán)境;損害了中國的主權,使中國淪落為半殖民地國家,不但原有產業(yè)迅速衰落,近代工業(yè)也難以順利成長。但是,中華民族是不甘屈辱的民族,面對列強的侵略,中國人民進行了英勇頑強、不屈不撓、前仆后繼的反抗,表現(xiàn)出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氣概,產生了林則徐虎門銷煙,三元里抗英,太平天國打擊外國洋槍隊,劉永??箵舴▏致攒?鄧世昌撞擊日本軍艦,義和團反抗八國聯(lián)軍,全民族抗日戰(zhàn)爭等英雄業(yè)績。雖然前五次反侵略戰(zhàn)爭都失敗了,但展現(xiàn)了中國人民不畏強暴的不屈不撓、大無畏意志精神和英雄氣概,以及為維護民族獨立,爭取國家富強而斗爭的民族精神。尤其是抗日戰(zhàn)爭的偉大勝利,充分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巨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民族凝聚力,是指特定民族的思想整合力量,也就是該民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對民族成員的吸引力,以及民族成員對整個民族依戀不舍的向心力。無論民族內部各族系、各階層之間發(fā)生過多么嚴重的歧異與分裂,只要有優(yōu)秀文化的傳統(tǒng)存在,終究會由離散到聚合,由動蕩到穩(wěn)定,由對立到協(xié)作,結成一個和諧的整體民族。具體地說,民族凝聚力是通過民族的精神、民族的心理、民族的價值取向和人格理想等許多方面體現(xiàn)出來的,它是統(tǒng)攝人心、團結族類的紐帶。在中國近代社會達此要求的文化只能是儒家文化。《周易》中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3]3和“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3]13的思想。這種“自強不息”與“厚德載物”精神,正是中華民族幾千年延續(xù)發(fā)展并永遠興旺發(fā)達的思想基礎,是民族生命的源泉。早在《尚書?禹貢》中,就有天下大一統(tǒng)之義,并熱烈贊美大禹統(tǒng)一中國的功績;孔子作《春秋》,主張“華夷一家”,這一思想經其弟子子夏“四海之內皆兄弟”觀念的提升,再經《春秋》公羊學派的倡導,在戰(zhàn)國時期加速向“天下大一統(tǒng)”的觀念發(fā)展?!疤煜麓笠唤y(tǒng)”觀念是形成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團結和國家統(tǒng)一精神的源泉。儒家所強調的寬厚仁慈,憂國憂民,以天下為己任的高尚情操與人格,成了激發(fā)人們愛國愛民、齊心奮進的力量和人生追求。這也是民族凝聚力的源泉之一,有利于協(xié)調人們的心理和行動,促進社會的發(fā)展。儒家經典中還包含著在別的國家里很少見的倫理價值體系:在個人與國家的關系上,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等;在個人與他人的關系上,如:“與人為善”,“誠信待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在個人自身修養(yǎng)的問題上,如:“志存高遠”,“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等;并且把個人、集體、國家聯(lián)成一體,例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些構成了中華民族精神的中華傳統(tǒng)美德,在動蕩不定的中國近代社會中對于增強民族內聚力,振奮民族精神,整合群體價值,協(xié)調社會秩序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正是這種精神使近代中國沒有像同時代的其他國家那樣淪為西方的完全殖民地或國家的解體——雖軍閥割據(jù)迭起,但還是形式上維護了國家的統(tǒng)一;正是這種精神,在中國近代社會推動了偉大的中華民族的發(fā)展和中華民族凝聚力的形成;也正是這“血濃于水”的親情思想,使中國近代各種政治勢力能夠眾志成城,以“御侮”思想促成民族團結共同抗日,以“義勇”思想動員群眾進行反日武裝斗爭,以“殺身成仁”、“舍生取義”思想鼓勵人們?yōu)閲颐褡謇娑幌奚约?以“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思想激發(fā)人們在反日斗爭中發(fā)揚注重人格情操與民族氣節(jié)精神,使絕大多數(shù)民族成員決不屈服,堅持抗爭到底,最終取得民族獨立。
三、儒學是中華民族脊梁的精神支點
近代中華民族脊梁是指那些為拯救中華民族出離水深火熱之地而埋頭苦干,拼命硬干,為民請命的人,他們大多是中國近代先進的知識分子。近代以來,作為國人人生哲學軸心的儒學發(fā)生動搖,多數(shù)中國人,尤其是知識分子,一時找不到新的共同信仰來填補思想空缺,不知何以安身立命,于是痛苦莫名,不得不四處探索,但是新的民族主體信仰始終建設不起來,在這種情況下,在儒家思想熏陶下成長起來的多數(shù)近代知識分子,依舊以儒家的思想為精神支點。
清末維新變法領導人梁啟超在維新變法失敗后,赴歐考察,寫了《歐洲心影錄》,將東西方文化進行比較分析,指出:中國應將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的“國寶”發(fā)揚光大,同時,吸取國際文明之精華來擴充中國文明。他引用近代法國著名哲學家柏格森的導師蒲陀羅的話:“你們中國有絕大的責任,就是拿西洋文明來擴充自己的文明,又拿中國的文明補助西洋文明,叫做互相化合的一種新文明。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是把本國文明發(fā)揚光大。好像子孫繼承祖先遺產,要保住他,發(fā)揚光大,因為他有民族特質。你們中國確實可愛可敬。我們法國祖宗在蒙昧時期,你們中國已出現(xiàn)了許多哲人。我近來讀些中國哲學譯本書,總覺得他精深博大。我希望中國人不要失掉這份傳家寶才好”[4]35。這足以體現(xiàn)了儒學對梁啟超的強大精神支撐。中國現(xiàn)代思想家、現(xiàn)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梁漱溟,在“五四”時期指出:“我從那時決定擱置向來要做佛家生活的念頭,而來做孔家的生活。……我又看著西洋人可憐,他們當此物質的疲敝,要想得精神的恢復,而他們所謂精神又不過希伯來那點東西,左沖右突,不出此圈,真是所謂未聞大道,我不應當導他們于孔子這條路來嗎!我又看見中國人蹈襲西方的淺薄……我不應當導他們于至好至美的孔子路上來嗎!無論西洋人從來生活的猥瑣狹劣,東方人的荒謬糊涂,都一言以蔽之,可以說他們都未曾嘗過人生的真味,我不應當把我看的孔子人生貢獻給他們嗎!然而西洋人無從尋得孔子,是不必論的,乃至今天的中國,西學有人提倡,佛學有人提倡,只有談到孔子羞澀不能出口,也是一樣無從為人曉得??鬃又嫒舴俏页鲱^倡導,可有哪個出頭?這是迫得我自己來做孔家生活的緣故?!盵5]這表明儒學促使梁漱溟的世界觀和人生觀發(fā)生了轉變。1924年在廣州召開首次國民黨代表大會,孫中山在接見中外記者時說“中國有一個正統(tǒng)的思想,自堯、舜、禹而湯、文、武、周公、孔子而絕,我的思想就是繼承這一個正統(tǒng)的思想來發(fā)揚光大的”[6],并且孫中山多次強調,他致力于中國革命,所持三民主義,是承襲了“天下為公”的大同理想。孫中山贊揚孔子、孟子是民主政治的倡導者,并且強調:“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我國特有的最完備的政治哲學,必須作為“國寶”來捍衛(wèi)。
即使批孔的中共優(yōu)秀領導人,也把儒學作為其接受馬克思主義的精神支點?!抖Y記?禮運》中提出了一個“天下為公”的大同社會理想。這一理想是把共產主義引入中國的橋梁,是“五四”知識分子所向往的目標。當時先進知識分子在構想中國未來社會的時候,總是自覺或不自覺地把大同思想作為擇取西方各種社會思潮的評判標準。陳獨秀首先把大同理想與共產主義聯(lián)系起來,他提出要破除“國家偶像”,他說:“我想各國人民若是漸漸都明白世界大同的真理,與真正和平的幸福,這個偶像就自然毫無用處?!盵7]155他希望中國人“有教育,有知識,有團結力,有資格和各國思想高遠的人共同組織世界大同”[7]431。李大釗認為“今日的民主,乃是一步一步向世界大同進行的一個過程,今日打倒軍閥,打倒列強求獨立民主,救貧苦大眾,而未來理想,乃是實現(xiàn)天下為公的大同”[8]。青年毛澤東寫道:“大同者,吾人之鵠也。”他希望實現(xiàn)“天下皆為圣賢,而無凡愚,可盡毀一切世法,呼太和之氣而吸清海之波”的“大同圣域”[1]89。惲代英認為,共產黨人要具有孔孟倡導的“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為百姓福祉,必不可自居高大地位,不肯犧牲。郭沫若說,他就是因為信仰儒家的大同理想而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因為兩者是相通的。年輕的郭沫若寫了《馬克思進孔廟》的小品,虛構了馬克思向孔子請教的對話,表明雙方的基本觀點是一致的。小品中表現(xiàn)馬克思設想的“各盡所能,各取所需”的共產主義社會,與孔子設想的“大同”世界不謀而合,馬克思最后對孔子說:“我想不到在兩千年前,在遠遠的東方,已經有了你這樣的一個老同志,你我的見解完全是一致的,怎么有人曾說我的思想和你的不合,和你們中國國情不合,不能施行于中國呢?”[9]于是得出結論,要把馬克思主義與儒學文化結合起來。郭沫若還說:“我的想法是,在個人修養(yǎng)上可以體驗儒家精神,而在社會的興革上,則應依社會主義的指導,努力吸取科學文明的恩惠,使物質生產力增加,使物質分配平等,使各人的精神得以遂其全面發(fā)展。”[10]郭沫若又表示,要發(fā)揚孔孟“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的精神,為了人民大眾,應有“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氣概?!霸诖蟊娢传@得發(fā)展個性、享受自由之時,少數(shù)先覺者應該犧牲自己的個性與自由,犧牲自己的自由,以為大眾人請命,以爭回大眾人的個性與自由!”[11]??谷諔?zhàn)爭時郭沫若寫過《屈原》劇,宣傳愛國主義,他認為屈原是一個愛國儒者。新中國成立后郭沫若寫的《十批判書》,多方面贊揚孔子儒學。
毛澤東好讀古書,經、史、子、集,稗史、筆記,無所不讀,對中國的歷史、哲學、文學頗有研究。他倡議:“從孔夫子到孫中山,我們應當給以總結,承繼這一份珍貴的遺產?!盵12]因此,他以身作則,常常在講話、著作中用儒家經典語錄來表達自己對問題的看法。以至于有的學者據(jù)此認為,毛澤東思想的主要來源是中國傳統(tǒng)思想,而非外國的馬克思主義。也有少數(shù)論者認為,馬克思列寧主義經過毛澤東之手已發(fā)生了變形,不再具有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性質。更有甚者則認為,毛澤東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實質上是馬克思主義的“封建化”、“儒家化”。這些論點雖有偏頗但也足以說明儒家思想對毛澤東的影響之深。
四、儒學是中國近代主要政治學說的思想資源
中國近代社會的主要政治勢力,無論是反動的還是進步的,基于儒學的強大傳統(tǒng)力量,在創(chuàng)建自己的政治學說時,都要把儒家思想作為重要的思想資源。
儒學在近現(xiàn)代中國,成了反動統(tǒng)治者復古與鎮(zhèn)壓革命的有力工具,最典型的是袁世凱利用儒學大搞帝制復辟。北洋軍閥制造尊孔讀經的逆流,并非單純?yōu)榱颂岢白鹂住焙汀白x經”,而是利用孔學的某些主張,為自己復辟和復古的反動政治目的服務。他們憑借儒家的“克己復禮”、“大一統(tǒng)”、“定于一”思想實現(xiàn)其專制獨裁和復辟帝制的夢想。更讓人氣憤的是,袁世凱競利用孔子的大同思想,為媚敵賣國尋找借口。袁世凱借用《孟子?離婁上》中的“小國師大國”,天下為公為大同的思想,制造“文明無國界”的謬論,實際上是要中國人民切實承認清政府同外國簽訂的一切賣國的不平等條約,順從帝國主義的奴役。以上這些說明,他們把儒學的消極作用發(fā)揮到了極點,并把儒學融入到封建軍閥專制主義與封建買辦專制主義政治之中,成為其反動政治學說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目的主要是用孔子學說及其傳統(tǒng)力量穩(wěn)定其統(tǒng)治;因為孔子學說本身有利于穩(wěn)定統(tǒng)治秩序。這是反動勢力對儒學的利用,那么批孔的進步勢力又怎樣呢?
中國近代的民主主義運動中一般都要批孔,但又都離不開儒家傳統(tǒng)。眾所周知,太平天國時洪秀全曾激烈反孔,但是太平天國“天朝田畝”的理想又部分來源于儒家的“大同”理想,并且太平天國走上被儒家思想消極面吞噬掉(如其等級制度絕不亞于清王朝)的道路??涤袨樵鵀榫S新變法而抨擊儒家綱常名教,但卻打著孔子的旗號進行改革,并且最后走上尊孔保皇的舊路。孫中山為建立民主共和國,曾尖銳批判儒教“束縛人心”,要對其“掃除凈盡”;但孫中山也吸收了大量儒家思想,并對其進行了部分改造,作為三民主義的重要思想資源之一。社會主義者是近代中國最徹底的批判儒家糟粕者,同其他革命階級一樣,也逃不出儒家思想這一強大的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社會主義者既要與儒家封建思想作斗爭,以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同時,他們又往往在一些問題上借用儒家思想的外殼,找到了某些易于接受馬克思主義的民族形式。如關于共產主義的理論,社會主義者就是以儒家的“大同”思想為橋梁來認識與接受它的。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提出對包括儒學在內的傳統(tǒng)文化實行批判繼承的正確方針,吸收其精華,剔除其糟粕;既要尊重歷史又不頌古非今,既不肯定一切也不否定一切,既反對民族虛無主義又反對國粹主義。這就使社會主義者與儒學這一重要傳統(tǒng)文化,也產生了某些批判繼承關系,吸收儒學的優(yōu)秀部分,努力實現(xiàn)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儒學最終成為社會主義者的指導思想——毛澤東思想的理論來源之一。中國近代進步勢力對儒學的這種既批判又脫不開的矛盾情況說明,在中國近代社會,傳統(tǒng)儒學雖然在政治上輝煌不再,但其思想在生活中及社會實踐上依然有著強大的生命力。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儒學雖在中國近代社會逝去了官學地位,但并沒有因此退出歷史舞臺,而是在中國近代社會發(fā)揮著其他思想替代不了的作用,因而在近代中國社會占有重要的地位。這種對儒學在近代中國社會歷史角色的認識,可以為我們今天批判地繼承和利用儒學,使其服務于我們的現(xiàn)代化建設提供思維的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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