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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湖南山歌》與《想起毛主席》

      2009-01-17 05:28吳心海
      博覽群書 2009年1期
      關(guān)鍵詞:山歌民歌毛主席

      吳心海

      近日,看到一篇題為《臨潼60萬為已故農(nóng)民詩人出詩集》的新聞,稱——

      農(nóng)民詩人王老九在其去世38年后,記者從西安市臨潼區(qū)文化廣播電視局獲悉,該局將籌集資金60萬元整理出版一套《王老九詩集》?!R潼區(qū)文化廣播電視局局長姚華山講,王老九的詩歌創(chuàng)作,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創(chuàng)作問題,而是一個時代的標志?!霭妗锻趵暇旁娂肥窃搮^(qū)落實保護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具體措施。

      王老九(1894—1969),現(xiàn)代農(nóng)民詩人。原名王建祿,因排行第九人稱老九。陜西省臨潼縣人,1894年2月23日出生于貧苦農(nóng)民家庭。16歲時讀過一年私塾,因家貧輟學。當過學徒,18歲起做農(nóng)活。曾逃荒要飯。他自幼愛聽戲、看唱本,能背誦不少唱詞,常將舊社會的不平之事編成順口溜。32歲起開始編寫快板詩。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王老九創(chuàng)作熱情高漲。他的詩陸續(xù)在報刊上發(fā)表。1951年參加陜西省文藝創(chuàng)作者代表會議,1953年參加中國文學藝術(shù)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會。1958年參加中國民間文學工作者會議,被選為理事。1960年先后出席全國文教群英會和中國文學藝術(shù)工作者第三次代表大會,并當選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理事。有“農(nóng)民詩人”之稱。

      看到這條消息,我的心情是“亦喜亦憂”。喜的是,一個曾在中國“新民歌運動”中有過廣泛影響的農(nóng)民詩人,在去世38年之后,當?shù)匚幕鞴懿块T能夠從“保護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角度出發(fā),籌資為詩人出詩集,保留“一個時代的標志”,真是善莫大焉;憂的是,這位曾被譽為“我們新時代的卓越的民間詩人”(見陶陽《詩的語言與功夫》,《人民日報》1961年5月10日第7版)的“代表作”《想起毛主席》,和一首湖南民歌極其“相似”,模仿痕跡嚴重,不知道會不會作為“代表作”再次出現(xiàn)在詩人新出的詩集中?由于消息出自2007年3月30日的《三秦都市報》,迄今已經(jīng)一年半有余,不知道新的《王老九詩集》是否已經(jīng)問世?如果尚未問世,希望通過拙文的考證與分析,能夠幫助有關(guān)人員糾正一個歷史性的錯誤。

      王老九的《想起毛主席》一詩不長,只有16行。關(guān)于此詩的創(chuàng)作,1953年12月26日《人民日報》第3版發(fā)表的署名“山川”的《農(nóng)民詩人王老九》一文,有這么一段文字——

      一九五一年春天,我到臨潼縣去,第一次看到了王老九?!炻槁榱粒鋈宦犚娨魂嚳人月曇?,睜開眼,見老王背靠著墻緊縮在被窩里,把旱煙鍋抽得“呼呼”響。我吃了一驚,忙問:“身子不舒服嗎?”

      “不是。嘿!睡不著,夢里也在笑。自從解放后,咱們?nèi)嗣裾嫠惝敿易髦骼玻彘L、鄉(xiāng)長都由自己選,連我那老婆也當了婦女代表,圪擰擰地常去開會哩。惡霸、地主斗倒了,窮人分到土地,再不愁吃喝了,我的快板也能上報了……這些稀罕事情,過去連作夢都沒有想到啊!沒有毛主席,哪有如今這么好的世事?!彼痤^,望著墻上掛的毛主席像又說:“遲早我要給你老人家獻一段快板詩的。”

      半年以后,老詩人的心愿達到了,他編出了有名的“歌頌毛主席”。

      夢中想起毛主席,半夜三更太陽起。

      作活想起毛主席,周身上下增力氣。

      走路想起毛主席,手推小車不知累,

      吃飯想起毛主席,蒸饃拌湯添香味。

      開會歡呼毛主席,千萬拳頭齊舉起,

      墻上掛著毛主席,一片紅光照屋里,

      中國有了毛主席,山南海北飄紅旗,

      中國有了毛主席,老牛要換拖拉機。

      在1959年8月東風文藝出版社出版的《王老九詩選》中,《想起毛主席》一詩和上述山川的文章引用的“歌頌毛主席”的詩句基本一致,除了把“作活”改為“種地”,“手推小車”改為“千斤擔子”,以及九、十兩行和十一、十二行次序顛倒了一下外,題目也只有“想起”和“歌頌”之別?!锻趵暇旁娺x》中《想起毛主席》的寫作時間注明為“1951年7月1日”,和山川文章中記述的寫作時間基本一致。然而,就是這個寫作時間,使人們有理由對《想起毛主席》一詩的“獨創(chuàng)性”產(chǎn)生疑問,因為在王老九自稱創(chuàng)作《想起毛主席》的一年前,即1950年7月10日,人民日報社出版的《人民文藝》第57期第2版就發(fā)表了一首署名“吳奔星錄”的《新湖南山歌》,而且《人民日報》7月16日第5版又再次全文發(fā)表。照錄如下:

      湖南鄉(xiāng)間來信:解放后展開減租、減息、退押、反霸運動,人民幣下鄉(xiāng),農(nóng)民勞動熱情高漲,生活由穩(wěn)定而逐漸提高。信中附有農(nóng)民自己編唱的山歌一首,現(xiàn)在我轉(zhuǎn)錄在下面,介紹給讀者。其中稍有幾個錯別字,已經(jīng)改正。

      心中想著毛澤東,三更半夜太陽紅。

      眼中有了毛澤東,漆黑山路路路通。

      口中說起毛澤東,忘了疲勞不停工。

      路上談起毛澤東,千斤擔子也輕松。

      吃飯?zhí)岬矫珴蓶|,白菜蘿卜味兒濃。

      開會歡呼毛澤東,減租減息樂融融。

      惡霸聽說毛澤東,晴天打雷震耳聾。

      特務聽說毛澤東,狗夾尾巴逃無蹤。

      墻上掛著毛澤東,好比當中點紅燈。

      人人學習毛澤東,人人勞動爭英雄。

      1951年10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所編的《中國出了個毛澤東(歌謠集)》,收入這首《新湖南山歌》時,題目改為《毛澤東(湖南)》,刪除了前言,正文“眼中有了毛澤東。漆黑山路路路通。/口中說起毛澤東,忘了疲勞不停工”兩句,改為“眼里有了毛澤東,漆黑山路路路通??诶镎f起毛澤東,忘了疲勞不停工”;“墻上掛著毛澤東,好比當中點紅燈”一句,改為“墻上掛像毛澤東,好比當中點紅燈”。詩后注明:“吳奔星收集,選自《人民日報》?!卑凑赵摃摹熬幒笥洝?,我們得知,編選者是“從500多首歌謠中,再三挑選”,最后才選定的50首,入選標準可見十分嚴格,也顯示出《毛澤東》(《新湖南山歌》)的分量。

      拿王老九的《想起毛主席》16行,和吳奔星錄的《新湖南山歌》20行相比較,相似雷同之處竟然多達12行!不妨一一看之:

      心中想著毛澤東,三更半夜太陽紅。(吳奔星錄《新湖南山歌》,下簡稱吳詩)

      夢中想起毛主席,半夜三更太陽起。(王老九《想起毛主席》,下簡稱王詩)

      此為兩詩的一、二行,可以說相似度為90%以上,所不同的,只不過為了韻腳變動文字而已。以下大體,亦復如此。

      口里說起毛澤東,忘了疲勞不停工。(吳詩)

      種地想起毛主席,周身上下增力氣。(王詩)

      此為吳詩的五、六行,王詩的三、四行,說神似,估計沒有人反對。

      路上談起毛澤東,千斤擔子也輕松。(吳詩)

      走路想起毛主席,千斤擔子不知累,(王詩)

      此為吳詩的七、八行,王詩的五、六行。王詩中“千斤擔子”原作“手推小車”,一個挑擔,一個推車,倒是各有濃郁的地方色彩,因為湖南山區(qū)適合挑擔,而陜北高原推車更合鄉(xiāng)俗,但后來王詩修改成“千斤擔子”,卻是弄巧成拙,構(gòu)思的雷同更是顯而易見。

      吃飯?zhí)岬矫珴蓶|,白菜蘿卜味兒濃。

      (吳詩)

      吃飯想起毛主席,蒸饃拌湯添香味。(王詩)

      吳詩的九、十行,和王詩的第七、八行相比,區(qū)別在于飲食上的地方色彩以及韻腳的不同。

      開會歡呼毛澤東,減租減息樂融融。(吳詩)

      開會歡呼毛主席,千萬拳頭齊舉起。(王詩)

      吳詩的十一、十二行和王詩十一行、十二行相比,相對的前兩行只有“毛澤東”和“毛主席”的區(qū)別,而相對的后兩行行文完全不同,吳詩反映了當時湖南農(nóng)村“減租減息”的實況,歷史感較強,而王詩的“千萬拳頭齊舉起”,也是歷史的寫照,但形象更為具體,是王詩中的亮點。

      墻上掛像毛澤東,好比當中點紅燈。(吳詩)

      墻上掛著毛主席,一片紅光照屋里,(王詩)

      至于吳詩的十七、十八行,和王詩的九行、十行相比,相似度又是很高,相對的前兩行也僅是韻腳的不同,后兩行的構(gòu)思和意思基本沒有區(qū)別。

      通過兩首詩發(fā)表、創(chuàng)作時間的先后對比,以及詩中多達12行相似或相近的句子的對比,我們有充分理由懷疑,王老九《想起毛主席》一詩是對吳奔星錄《新湖南山歌》的“模仿”和“改編”。

      對于《想起毛主席》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過,王老九自己如是說——

      我寫《想起毛主席》,才16句詩,可是想了一天都開不了頭。心里反復想著毛主席熱愛農(nóng)民,他領(lǐng)導人民與蔣介石作了30多年斗爭,受了千辛萬苦,是為了解放全國人民?,F(xiàn)在,農(nóng)民的幸福一步更比一步好了,哪一個不熱愛毛主席哩。想得夜晚也睡不著覺,想到要天亮時,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是在做夢哩,還是在想哩?看見太陽紅得很,毛主席來了。我一驚,醒了,心想:以前做夢常是黑洞洞的,現(xiàn)在做夢咋這樣紅哩,是想起毛主席了。一下我就寫開了頭:

      夢中想起毛主席,半夜三更太陽起。

      這時,天也亮了,我就到地里做活,不曉得心里咋那樣高興,干活有勁得很,快晌午了,我又想起:

      種地想起毛主席,周身上下增力氣。

      這下走路也輕快了,吃飯也香了,回家看見毛主席的像,也覺得滿屋紅光……。這樣邊忙活邊想,寫了三天,初稿寫成四十句。再兩遍三遍地修改,最后只有16句快板。

      (見王老九談、黃桂華整理《談談我的創(chuàng)作和生活》,延河文學月刊編輯部編《王老九詩選》,東風文藝出版社,1959年8月第一版)

      看到王老九自述的寫作經(jīng)過,我覺得是可信的。但是,與此同時,我也想到了前些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劉心武夢中得句”事件,毛天哲先生曾對此評論說:

      作家劉心武,有一回稱自己做夢時想到一句詩“江湖夜雨十年燈”,頗為自得,并拿到報紙(,《新民晚報》——筆者按)上發(fā)表了。豈不料900多年前的黃庭堅就寫過“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面對譏諷指責,劉作家要坦然承認自己在這一小塊的知識缺陷,旁人也就不好意思再窮追猛打了,偏偏作家還要為自己著文申明,“確系夢中所浮現(xiàn)”云云。于是,和太白夢見“生花之筆”一樣的“夢中得句”,原本也算是文史佳話,到了劉心武這,倒成了一樁流播甚廣的笑談。

      既然知名作家劉心武,都會“夢中得句”,把古人的句子當作自己的靈感,那么,對于一個“58歲那年”“才下決心學文化”(見王老九《我永遠不覺得“夠”》一文,《人民日報》1959年10月19日第8版)的農(nóng)民詩人王老九而言,一年前聽人讀過或轉(zhuǎn)述過《人民日報》的《新湖南山歌》,經(jīng)過一年的潛移默化之后,突然“夢中得句”,“創(chuàng)作”或“改編”出來《想起毛主席》,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至于,是否有秀才從中提刀,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令人費解的是,既然《新湖南山歌》1950年7月發(fā)表于《人民日報》后,又被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選人所編的《中國出了個毛澤東(歌謠集)》,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并多次再版,在民間文藝界的影響非同一般,那么,在“我們新時代的卓越的民間詩人”王老九的《想起毛主席》一詩問世后的近60年里,為什么竟沒有人質(zhì)疑過這兩首詩高度的“相似”呢?

      其實,《新湖南山歌》的輯錄者吳奔星早就發(fā)現(xiàn)了《想起毛主席》一詩的模仿問題,不過當時是20世紀50年代末。那個時候,他本人被劃為“右派”分子。以“待罪”之身被“發(fā)配”到蘇北接受改造,而王老九此時卻是炙手可熱的聞名全國的民間詩人,并寫過題為《右派分子野心狼》的詩歌(見《王老九詩選》,東風文藝出版社,1959年8月第1版),如果此時提出異議,無疑是“以卵擊石”。更令人深思的是,王老九還在1958年參加中國民間文學工作者會議,當選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第二屆理事。“文革”結(jié)束后。吳奔星的“右派”冤案獲得平反,為了彌補因“反右”和“文革”而蹉跎的30年歲月,他把主要精力投入到高?,F(xiàn)代教學、詩學研究和詩歌創(chuàng)作中,成果豐碩,無暇顧及;雖也曾想過搜集材料,以事實還原《新湖南山歌》和《想起毛主席》的歷史真相,但生前終未得機緣付諸實踐,留下遺憾。

      在1958年“新民歌運動”興起之前,王老九雖也有一定的名氣,但還是屬于區(qū)域性的民間詩人,所創(chuàng)作的詩歌流播范圍也比較有限。但在1958年“新民歌運動”發(fā)端之后,王老九迅速走紅,成為全國知名的民歌作者,1960年還當選為全國作協(xié)理事?!靶旅窀柽\動”曾提出一個口號——“鄉(xiāng)鄉(xiāng)要出一個王老九,縣縣要出一個郭沫若”,足可見他在當時的影響。1960年,新聞電影制片廠的紀錄片還錄下如此片段:頤和園昆明湖畔風和日麗,來自陜西的農(nóng)民詩人王老九,握著郭沫若的手,詩興大發(fā):“我日日夜夜想見面,我胡子盼白也見不著。今日得見老兄面,我心里喜得好像蛤蟆跳,希望兄長手托我,共同往共產(chǎn)主義跑……”中央電視臺本世紀初制作的《百年中國》大型系列片,《農(nóng)民詩人王老九用詩歌頌祖國》中還再現(xiàn)了這一場景。

      王老九登上全國文壇,《人民日報》可以說是“晴雨表”。1958年前,《人民日報》有過對王老九的報道,但王本人從來沒有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過作品。不過,1958年“新民歌運動”濫觴,王老九的作品就開始在《人民日報》上亮相,從1958年7月到1961年4月,共發(fā)表民歌《搬起泰山砸雞蛋》、《紙老虎難過火焰山》、《憤怒變成快板詩》、《延安作風放霞光》、《新年頌歌》、《時代弓弦任你張》、《唱支歌兒朋友聽》7首,短文《看稿雜談》、《我永遠不覺得“夠”》2篇,頻率很高,對于民間詩人而言,是一種待遇的象征,堪稱“至高榮譽”了。相對而言,和“農(nóng)民詩人”王老九同稱“中國工農(nóng)二詩人”的“工人詩人”孫友田,上個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只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過2篇詩歌(1959年11月27日第8版的《隊長回來了》和1961年3月24日第8版的《煤城春早》)。

      到了“新民歌運動”開始后,王老九的“代表作”《想起毛主席》風頭更勁,入選多種選本,受到很多評論家的贊譽,甚至被著名文藝理論家鄭伯奇稱作“膾炙人口的”、“廣泛流傳的杰作”(《農(nóng)民詩人王老九和他的詩》,《讀書》1959年第17期)。

      當然,王詩顯著的“相似性”,并非沒有專家學者注意到這個問題。1979年,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由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北京師范學院中文系現(xiàn)代文學教研室主編的《中國新詩選》(三冊),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參考資料》5種之一,初稿完成后曾由教育部委托編選組召集全國部分高等學校和有關(guān)研究機構(gòu)的專家學者審稿,是當時一部比較權(quán)威的現(xiàn)代文學史參考書,審稿專家均是一時之選。在這套《中國新詩選》中,王老九人選《無題》、《七一歌頌毛主席、共產(chǎn)黨》、《秦頌丞的畫像》等3首,《想起毛主席》不在其中。尤為耐人尋味的是,《毛澤東》(即《新湖南山歌》)卻收錄在此書第三冊的“民歌”部分中,雖然沒有了輯錄者吳奔星的名字,但注明“選自《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人民文學出版社1951年版”,顯然,編選者和審稿人注意到了《毛澤東》和《想起毛主席》之間的驚人相似度及時間差,以“取舍”的方式,無言地表明了他們的態(tài)度。

      走筆自此,才想到“新民歌運動”至今已經(jīng)50周年了?!靶旅窀柽\動”的得失及其經(jīng)驗教訓,自有文學史家去褒貶評論。本文只是把我所掌握的材料羅列出來略作如上考證與分析,以期幫助今天的讀者對《想起毛主席》和《新湖南山歌》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做出自己應有的判斷,并不涉及對王老九其人其詩的評價,更遑稱結(jié)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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