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接觸周總理

張武明

在共產(chǎn)黨好、社會主義好、改革開放好的歌潮聲中,我們迎來了新中國60華誕。在這個莊嚴喜慶的時刻,我作為一名共和國成立前參加革命工作、見證了60年滄桑巨變的老文藝工作者,真是心情激動,感慨萬千。幾十年的風風雨雨、社會流變、人事更迭一齊涌上心頭。在這些值得記述的往事中,最為刻骨銘心難以忘懷的事例之一,就是曾兩次近距離接觸第一代領(lǐng)導集體中最重要的成員、新中國開國總理周恩來同志。

第三次文代會上向總理敬酒

1960年,我有幸出席了在北京召開的全國第三次文代會。這次代表大會規(guī)模之大、內(nèi)容之重要,都超過了1949年召開的第一次和1953年召開的第二次文代會。黨中央、國務院對這次會議進行了精心組織,對代表給予了親切關(guān)懷和熱情接待,使每個代表都受到了深刻教育,對整個文藝事業(yè)的發(fā)展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這次代表大會,于7月22日下午3時在人民大會堂隆重開幕。當劉少奇、周恩來、朱德、宋慶齡、鄧小平等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步入會場時,兩千多名代表長時間鼓掌歡迎他們的光臨。大會首先由全國文聯(lián)主席郭沫若致開幕詞,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宣部部長陸定一代表黨中央、國務院向大會致祝詞。然后,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周揚做了題為《社會主義文學藝術(shù)的道路》的工作報告。這些祝詞、報告及其它材料,就目前來看,雖有一些左的影響和不實之處,但它的基本精神主要是闡明文藝要堅持“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方向,要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對此,代表們利用幾天的時間進行了認真的學習和熱烈的討論。為了使全體代表對國際國內(nèi)形勢和大政方針有所了解和掌握,不僅組織代表們進行了多項參觀,還組織了幾次大型報告會。陳毅、李富春副總理先后做了報告,特別是周恩來總理于8月13日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做了涉及經(jīng)濟、政治、外交等各個方面極為重要的長篇報告,使全體代表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和深刻教育。

在20多天的會期中,最使我心情激動、永生難忘的是大會結(jié)束前的兩項活動。第一項是毛澤東主席和中央其他領(lǐng)導接見全體代表。那天,我們接到通知,衣帽要整潔、少數(shù)民族代表一律身著民族服飾,同時還規(guī)定了相應的紀律。代表們乘車至中南海北門,整隊步行至接見會場,等待接見。毛澤東、劉少奇等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緩步走向排列整齊的代表面前,在熱烈的掌聲中從這一端走向另一端,時而向代表們招手致意,時而停下來和個別藝術(shù)家交談。然后,落座與大家合影留念。我和大家一樣,對毛主席的接見由衷地感到自豪,長時間激動不已。正是他領(lǐng)導中國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并開始了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shè)的嘗試。尤其看到他襯衣上那塊顏色有些異樣的補丁時,更感到他的偉大,令人欽敬。第二項是向周總理敬酒。在大會即將結(jié)束時,國務院在人民大會堂宴會廳舉行國宴招待全體代表。周總理親自出席并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為了表達西北地區(qū)文藝工作者對總理的敬仰之情,大家推舉我和陜西著名詩人柯仲平、西藏著名民間藝術(shù)家扎西頓珠為代表,向總理敬酒。當我們來到主賓席時,同坐的郭沫若、白楊等也同時站起身來。周總理十分高興,在扎西頓珠敬獻了哈達之后,由我表達了西北文學藝術(shù)家的心意,向他敬酒并祝身體健康。當總理拿起高腳酒杯時,右邊一位持茅臺酒瓶的服務員立即走過來,周總理輕輕舉手一擋,指著左邊站立的服務員說,要真的,不要假的。服務員斟好酒后,總理說,謝謝你們,祝愿西北地區(qū)的文藝事業(yè)更加發(fā)展繁榮,半杯茅臺一飲而盡。在我們回去向西北的代表介紹這個感人場面時,全體代表無不感動,備受鼓舞。

見證周總理關(guān)心演員一例

作為偉大的政治家、黨和國家卓越領(lǐng)導人的周恩來總理,對文藝工作和知識分子也給予了特別的關(guān)心和愛護。他不僅從大政方針上領(lǐng)導文藝,在制定知識分子政策上堅持實事求是,他還具體指導一些文藝作品的創(chuàng)作和提高。而且都是以共同討論的方式進行,從不強加于人。比如昆曲《十五貫》一劇演出后,他曾兩次參加座談會?！耙怀鰬蚓然盍艘粋€劇種”,就是座談時他的一句妙語,《人民日報》還以此為標題發(fā)表過一篇社論,對全國戲曲藝術(shù)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他模范地執(zhí)行黨的知識分子政策,在知識界廣交朋友。在他的許多報告和講話中,對很多知識分子的成長歷史、重要成果、功過得失都了如指掌,如數(shù)家珍。1957年他還與賀龍副總理共同介紹京劇藝術(shù)大師程硯秋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在寄給程硯秋的信中,充分體現(xiàn)了他對知識分子既關(guān)心愛護又嚴格要求的一貫思想。他在百忙之中,還親自幫助解決過許多人遇到的困惑和問題,保護過眾多知識分子。其中我親身經(jīng)歷、感受最深的一例,就是他幫助京劇演員羅惠蘭恢復工作,重返舞臺。

羅惠蘭是京劇藝術(shù)大師梅蘭芳先生的親傳弟子,專工青衣花衫,是一名很有成就、有一定影響的青年藝術(shù)家。1958年初,青海省京劇團為了提高自身藝術(shù)品位,更好地為青海各族人民群眾服務,邀請羅惠蘭來團參加演出,商定的月工資為1225元。她來團后不僅參加了劇場的正常演出,基本上保證了場場滿座,還先后去了湟中縣、柴達木盆地等地為工人農(nóng)民進行了演出,受到了熱烈歡迎。時到當年的8月份,中國劇協(xié)刊物《戲劇報》刊發(fā)了一幅名為“奇貨可居”的漫畫,批評羅惠蘭追求高價工資,把自己當作商品出賣。此事引起了時任中共青海省委宣傳部部長聶景德同志的重視。我和文化局藝術(shù)處處長韓景林被召去接受指示。他說,既然《戲劇報》有批評,我們也必須表態(tài),通過批判使她走到社會主義道路上來。之后,京劇團黨支部立即實施了對羅惠蘭的批評批判。一夜之間,青海人民劇院后臺(當時人民劇院歸屬京劇團領(lǐng)導,集體學習、開會都在此舉行),貼滿了批羅的大字報,并連續(xù)召開了全團范圍的批判會。在如此強烈的政治壓力下,羅惠蘭檢討自己忽視了政治學習,走上了錯誤道路。她明確表態(tài)參加青海省京劇團,再不做流動演員,并將自己的服裝道具全部獻給國家。至此,對羅惠蘭的批判告一段落。此時她已懷孕在身,不久即以回京分娩為由一去未返。因她仍屬青海省京劇團在編人員,既未回到青海,外地亦不能參加演出,問題一拖就是三年多。幾年不能進行演出實踐,這對一個年僅20多歲的青年演員的藝術(shù)生命來說,的確是一個不小的損失。

時間飛速流逝,轉(zhuǎn)瞬到了1961年8月左右,周恩來總理親自過問了羅惠蘭的問題。指示國務院辦公廳協(xié)調(diào)青海、河北兩省政府辦公廳具體解決羅惠蘭的工作及其他問題。時任青海省省長的袁任遠同志收到了羅惠蘭寄給總理的申訴信,同時附有總理辦公室主任許明一紙批文,大意是遵總理囑,羅惠蘭的問題請你們立即查處,并向總理交待。經(jīng)兩省協(xié)商,羅惠蘭調(diào)至河北省京昆劇院工作,并將她的服裝道具全部退還,損壞的加以賠償。同時,省政府以袁任遠省長的名義寫了一個簡短的檢查,向總理進行了交待。至此,拖了幾年的羅惠蘭問題畫上了句號。

在此事件中,我作為一個執(zhí)行者,雖然沒有受到組織的指責和批評,但我仍然感到自己也有一定責任,對于由此還驚動了日理萬機的周總理深感不安。隨著黨的三中全會和鄧小平理論的深入學習和貫徹落實,進一步認識到我們以往的工作中包括對羅惠蘭問題的處理在內(nèi),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左的影響。當時周總理親自處理羅惠蘭的問題,實際上是對左的影響的一次有力制止,是黨的知識分子政策的回歸與體現(xiàn)?，F(xiàn)在我也愿借這篇回憶文章向羅惠蘭致歉。

敬愛的周恩來總理離開我們已經(jīng)33年了,他的音容笑貌始終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他在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shè)事業(yè)中建立的偉大歷史性功勛與世永存,他至純至真的共產(chǎn)黨人的偉大人格和為人民的事業(yè)“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永遠值得我們紀念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