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追逐的夢

周 語

我一直覺得在成長的過程中，有許多閱讀都給了我蛻變的機會，比如讀薩娜的散文，張承志的隨筆。這樣的機會是難得的，而體驗同樣是難遇的。不同的時間、季節(jié)里的閱讀都像是為一顆成長中的小樹注入養(yǎng)分和力量，而我們就是那棵正在成長的樹。

寫作正是如此，你在漫長的時光之中慢慢成長，并尋找自己的夢想。在這個過程中，除了閱讀，騰格爾的音樂，那些來自草原世界上神秘而綿長的長調(diào)，常常是我靈感和激情的來源之一。尤其是冬天，高中時代的每一個冬天似乎都有漫天的雪花，走過田野的時候雪花之下就是青青的麥苗。這種源自對大地的感覺和親近感，一直是寫作中的一個重要的問題。而在我的整個寫作的過程中，大約對泥土的迷戀，對城市的思索，是最突出的一個主題了。

記得大學(xué)時代的一個春天，在皖北的一個小城的郊外，油菜花開得艷麗、燦爛，田野里的泥土腥氣隨風(fēng)吹來，金色的田地中間是幾棵樹，而在更遠一些的地方，是麥田。綠色的，青色的麥田，金黃色的油菜地。撐著傘，靜候雨水的來臨。心想，如果今天能下雨，多年前的微風(fēng)似乎還會回來，在這個城市里，泥土的氣息被風(fēng)吹回來。因為它們是塵埃，恒久不變，再次降臨的雨水和塵埃，不停地輪轉(zhuǎn)、流動，會帶給你新奇。這種新奇感和親近的感覺正是我一直在尋找的。

大學(xué)時代的閱讀仍舊是一個追逐和放浪自己心靈的過程。記得有一段時間在大學(xué)，也許是看山水畫逍遙學(xué)派的東西多了，吃了半個月青菜，算是半個素食主義者。像古代的官員那樣早朝，在自習(xí)室看晨鐘暮鼓，外面的世界便在身外。早晨是粥，清淡。中午是青菜面，不膩。晚餐是煎燒豆腐和茄子。而去自習(xí)室和圖書館溫書，照例是帶著一盞茶。操場上有野菊花，風(fēng)吹來清香。一天的疲憊便隨風(fēng)而去。這是大學(xué)時光的一個片段。讀康德以及朱熹，或者在寢室和哥們兒一起吃點花生米，聊聊球賽，或者質(zhì)疑彼此正在思考的、堅持的生活方式。至少，大學(xué)的時光值得流連，我也不曾虛度。

從2003年開始，大量的閱讀和體育訓(xùn)練。讓我開始崇敬亞里士多德的學(xué)習(xí)和思考方式。那就是身體的健康與心靈的力量。中國哲學(xué)方面的書很雜，但是朱熹的印象尤甚。像戴震，便是比較喜歡的一個思想家。讀中國哲學(xué)，我一貫是浮光掠影，偶能看到深山書院，隱隱的云朵和舟子，便覺得喜歡。只是風(fēng)斜雨急之處，要站得穩(wěn)，欲厚實根基，須得深入勤學(xué)。循序而漸進，這句話，是朱熹的，用在這里特別合適。

彼時少年，如今千年。大學(xué)里的燈箱里貼著的還是朱熹的詩句，穿過蒼翠的林蔭道似乎能看到當初的那個少年，彼時的夫子。朱熹紹興十八年(1148)時，方才19歲，對經(jīng)學(xué)、史學(xué)、文學(xué)、樂律都有一定的研究。少年情懷，在大時代的懷抱之下。他的才智和思考是透徹而溫潤的。紹興十八年(1148年)，朱熹考中進士，三年被派任泉州同安縣主簿。在大學(xué)的生活讀蒙培元先生的著述，就常想到他。

朱熹的文字有一個重要的概念，就是心性。大約就是所謂的靜心。記得高中的時候經(jīng)常穿梭于不同的文化網(wǎng)站，記得有這么一句話。大約是噶干仁波切說的，噶千仁波切說過，“對于自心本性的修持，我們不應(yīng)感到心疲憂懼，亦不應(yīng)該心灰意冷”。這種語言的感覺能在瞬間使你堅硬的心開始被感化、變得柔軟。這樣的力量在以前很喜歡一個畫家——巴荒那里也能找得到。前些年在安徽的一個書店，見到有一個彩版的書叫做《陽光與荒原的誘惑》，在書架上，與沈從文關(guān)于湘西的文字一起放在那里。像畫板一樣大的開本，很有質(zhì)感。記得讀詩歌的時候，遇到寫西藏陽光的詩人，他的詩句是熾熱而富有質(zhì)感的。紅色的或者黃色的墻，寺宇立在西藏的陽光下，青山連綿，剎那感覺就置身其中了。午后的陽光是熾熱的，藍色的天空，光透過玻璃照在鍵盤上，手指也覺得是暖的。光，其實是個抽象的詞語，但是從沒有人覺得它是虛空。光照在書本上，潔白的紙張和黑色的鍵盤以及折射光線的玻璃，都顯得岑寂。如果由一個容器，比如青銅器或者綠色、藍色的玻璃器皿來盛下陽光，那會是很有趣的事情。

世上有趣的事情那么多，我最喜歡的之一就是在雨天寫作。想到雨天，就不能不提三毛。有一篇文字《雨季不再來》，是三毛寫的，這本書的細膩和柔軟，讓人愛不釋手。三毛是對不斷變化、流逝的時光極其敏感的一個人，這種敏感也需要讀者的心是善感的，這樣才能與三毛一起去那遠遠的地方旅行。帶著這種心情，寫作就成為我漫游世界的一種方式。

人喜歡在時間之中漫游，這種感覺被稱為是對自由的向往。大約高中時代的時光是最自在的時光吧。時間真是神奇的東西，它改變一切，我寫古代的沙漏、流沙，就是處于這個想法。它的秘密盡管不是詩意的，但“詩”的價值和意義仍然是必要的。三毛定居西屬撒哈拉沙漠加納利島，并以當?shù)氐纳顬楸尘皩懥撕芏嘤腥さ淖?，她的文字，是影響我的。比如《逃學(xué)為讀書》《孤獨的長跑者》《哭泣的駱駝》《背影》《稻草人手記》《送你一匹馬》。尤其是《送你一匹馬》，這樣的篇名我是極其喜愛的。至少，三毛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我們生活的年代，有太多怪誕與荒謬，也有孤單與失落。逐漸地打開自己的視野，感覺到人生的無限，就不免和古人一樣感慨。

大學(xué)時代，最喜歡看球賽、美劇，每次寫完論文都會回寢室看一集。兩年前的冬天，雪花紛飛，我的越野跑依然沒有改變時程，我想那是我的韌性和耐力所奠定之后的后半程。演員Gil Grissom出現(xiàn)在每天的復(fù)習(xí)課的時光之中，他其實是William Petersen，出生于1953年，這個如今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演員之一了。只是在Csi lv到了這個冬季，他離開了這個劇集。我想至少在長達8年的美劇歷程之中，Gil Grissom對于我是無可替代的。除了他的嚴謹、博學(xué)、鎮(zhèn)定與耐心、冷靜，我想還有熒屏之中對生活的理解，那個角度，給我不少啟示。所以準備在寫完這本書之后學(xué)習(xí)一下昆蟲學(xué)的基礎(chǔ)課，然后買一個DVD的版本留在自己的行囊中。力量和沉靜以及對生活的期待在我心中。關(guān)于男主角Gil Grissom的專業(yè)：昆蟲學(xué)(Entomology)。這個專業(yè)也是我一直感興趣的。在Gil Grissom離開我喜歡的那個電視劇《CSI拉斯維加斯》的拍攝之后，在《House》結(jié)束播放之后，我的情緒一直有點低落。于是開始讀詩歌。詩歌仿佛是太久遠的東西了，只是讀的時候它還是那樣親切。

親切是久違的感覺，可遇不可求。清朝1760年的某天曹雪芹的摯友曾經(jīng)寫下過這樣的句子，“秦淮舊夢人猶在，燕市哭歌酒易醺。忽漫相逢頻把袂，年來聚散感浮云?！边@樣的句子，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真真切切，讀著便覺有些驚異。想來，俞平伯和朱自清也是寫過秦淮河的，金陵城的故事多的寫不完?！把嗍锌薷杈埔柞浮?，這句話是這個詩里面我最喜歡的一句。不知為何總能想到春秋那個時代?？墒堑饺缃瘢乙呀?jīng)不想再去寫歷史了。但

我也是不愿睡去，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候。只期望能等待黎明的到來，我會緩緩地找到平衡，看到清晨的陽光，期待美麗的故事降臨。

美麗的故事，常讓人悵然而懷念。記得去年元宵節(jié)的夜晚，我在北京的書房里寫字，一如平常，讀了幾篇論文，然后就是收到了父親的短信。父親說，多少年元宵節(jié)我們在一起渡過，工作的需要不能在一起，祝你元宵節(jié)快樂。簡單句子，我看完心里不由得一酸。時光荏苒，這是第一次沒有和家人在一起過元宵節(jié)。另外就是偶然的一次收拾房間的時候找到一封信，是四年前的，地址是蒙古語寫的，覺得這神奇的語言與草海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

四年前的這封信，是一個朋友用蒙語寫的地址，以及名字，應(yīng)該是“奇隆格”，不知道翻譯的是否正確，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信中所說，他去了澳洲的大沙漠，去世界上那些遙遠的地方。下午找到一個懂得蒙語的朋友來翻譯一下我的信件，想想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讀大學(xué)了。四年前我還是在滿是野菊花的田野里攝影，觀察小河流，寫一些關(guān)于村莊文明的散文，而今才想起這封信。信的地址大約是喀喇沁左旗蒙古旗自治縣第一中學(xué)，這封信偶爾讓我想到午后的蒙古草原。至于這種語言的魅力，我多是只能從蒙古謠曲里面感受了，這種感覺伴隨著我的文字的成長，是我的庇護之所在。

這樣的心境，除了雨季就是乘坐火車的慢慢長旅。想到火車，尤其喜歡在午后的旅途上，晴朗的天，金色的陽光，火車呼嘯著穿過平原的麥地，清風(fēng)吹來麥浪在大地上起伏、搖擺。黑白照片上的火車則更有味道，在剝?nèi)ド手?，可以看到其?nèi)在的質(zhì)地一般?；疖囀且粋€小世界，一路上你可以遇到很多人，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拿一本小說讀。長久以來我就有這個習(xí)慣，上車的時候帶一本書，讀完了，就讓它留在火車的座位上。

不能期待多年后還能在另一列開往天南地北的火車上面找到它，見到它，那個可能性太小，但仍可以想象它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誰拿著都可以看，當然，也可能被撕掉，或者丟進垃圾桶，我是不得而知的。候車室里人山人海，每個人都在為生活忙碌，艱難的向前走?；疖噹е镆袄锏臍庀_進城市，那本書不知道今昔何年在哪里。但這是我的習(xí)慣，讀完小說，下車的時候留下一本書，然后帶著自己的故事上路，尋找屬于我的那一班公交車、地鐵。

迄今為止：我留在火車上的書有：《收獲》雜志、《十月》《卡夫卡文集》《海子詩全編》《紅豆》雜志等等。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記錄表還會繼續(xù)更新。如果你看到，它也許已經(jīng)經(jīng)過無數(shù)個日月和輪回，無數(shù)次晚點的車，見證我們這個時代，這個社會滄桑的故事和變革。我曾經(jīng)想過，如果我還能與這本書相遇，呵呵，那會是一個很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