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楓
每當我翻開祖國地圖,常常深情地凝望著最北端的那個小黑點。它,就是馳名中外的“北極村”、“不夜城”。
幻想的翅膀,一次次把我?guī)У竭@個遙遠的邊陲小鎮(zhèn),盡興地領略著它的雄姿,它的風情,它濃厚的神秘色彩……
多年的夙愿,終于實現(xiàn)了!盛夏的一天,我告別了吉林車站,穿越了大興安嶺北坡,踏上了“天鵝之首”“金雞之冠”的漠河。
吃罷晚飯,已經八點多鐘。屋外的大喇叭,正在播送著“聯(lián)播節(jié)日”。在北京,此刻無疑是重幕低垂、華燈齊放的夜晚,然而這里,紅彤彤的夕陽,仍然戀戀不舍地掛在西方,四周熊熊地燃著火一樣絢麗的霞光。鳥在飛翔,蝶在歡舞,人們依舊若無其事地在打球、下棋、讀報……
我被這奇異的景色深深吸引,把旅途奔波的勞頓,拋到九霄云外,迫不及待地走上街頭。
小小邊鎮(zhèn),雖然僅有幾百戶人家、兩千多居民,但卻頗有特色,很具魅力。它兩面被蔥蘢滴翠的青山環(huán)抱,一面瀕臨波濤洶涌的黑龍江。一箭之地的對岸,就是俄羅斯。放眼望去,我們這山圍水繞的小小邊鎮(zhèn),宛如一幅線條凝練的工筆畫,嚴謹、和諧、樸實、大方,給人們以新奇、開闊、蓬勃向上的感覺。你看那星羅棋布的郵電局、衛(wèi)生院、氣象站:你看那街道兩旁泥土未干的紅磚瓦房、腳手架尚在的高大建筑、地基剛剛掘開的新工地:而尤其使我感到興趣的,還有那一棵棵雄偉壯觀的“美人松”,和那一排排別具一格的“木刻楞”。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我信步來到一個普通人家。長長的木柵欄,圍著整齊寬敞的院落,一對挺拔蒼勁的樟子松,猶如兩把高高擎起的綠色大傘,送來一片勃勃生機。旁邊,埋了根幾層樓高的木桿,筆直筆直、光光溜溜的,頂端還掛著個柳條筐,從上到下,拴著麻繩,原來這是漠河人多年沿襲下來的小小“倉庫”。他們常常把晾干的魚吊在里邊,風吹、日曬,不霉、不腐,連蒼蠅也很少去“搗亂”。
走進“木刻楞”,處處都感到那么新奇,尖尖的屋頂,厚厚的四壁,不用鋼筋,不用水泥,連一根鐵釘也不用,幾乎全是尺把粗上好圓木疊筑而成,就像孩子堆起的積木。更有趣的是,屋子里邊不但有土暖氣,而且還有藏菜的地窖、壓水的機井,真是夠方便的了。我有意環(huán)視一周,大彩電、DVD、全套的新式家具……,不用多問,只要看一眼室內擺設,就能斷定這家小日子過得挺紅火、挺富裕。大半是老主人看出我興致很濃,便主動指著掛在墻上的電影演員照片和旁邊的吉他,流露著親昵的口吻介紹說:“兒媳是哈爾濱的中專生,在廣播站工作。兒子在采金隊,如今的年輕人,啥都愛擺弄,反正腰包鼓鼓的,花吧!”
老人年過七旬,好客而健談。我剛剛坐下就端來了榛子、松子,還有沒離枝的一大把都柿。
老人十多歲逃荒,討飯來到這里,在這窮鄉(xiāng)僻壤,整整度過了半個世紀。打過獵,捕過魚,淘過金……什么差事都干過。獵到一只狍子,吃上十天半月;一張狍皮筒,光著身子鉆進去,冰天雪地也凍不著半點筋骨……。大海一樣的林子,養(yǎng)育了這些無依無靠的苦命人。
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當?shù)厝嗽缇吐爡捔?,可是對我卻那么新鮮、那么富有魅力。走過去,給老人添杯熱茶、點著旱煙后,繼續(xù)洗耳恭聽。似乎老人平時也難得有這樣抒發(fā)自己情懷的機會,就更加興奮敘說起來。
藻河,原叫墨河,很早以前,是鄂倫春人狩獵的地方。處于大興安嶺的邊緣,林海茫茫,荒野片片,交通非常閉塞,到齊齊哈爾一趟,少說也得個把月時間,該是多么偏僻、多么遙遠!
老人知道的事真多,好像整個興安嶺里的奇聞,沒有他不清楚的。什么大狗熊冬天在樹洞里,如何蹲倉啦,什么獵戶籬笆上掛著許多木圈圈,狼一見就嚇跑啦,什么把雪泥糊在野兔身上,用火烤熟,連毛全都沾得干干凈凈啦,……而我急于想從老人嘴里了解的還是這“北極村”和“不夜城”的含義。
漠河,是我國最北邊、也是緯度最高的地方,所以人們形象地稱之為“北極村”。這里氣溫很低,最冷時可達零下50℃。每年見不到霜雪的日子,只有三四個月。隆冬時節(jié),山巒、房舍、道路、田野,到處是白花花一片。奔騰的黑龍江,11月中旬就開始封凍,直到第二年5月才開化,冰層足有一人多厚。裝滿貨物的大卡車,在上面駛來開去,根本沒有一點危險。在這冰鋪雪蓋的日子,到那茫茫無垠的林海轉轉,還可看到神話般的“雪屋”。不要以為這里是淘氣孩子們的“杰作”,這是狩獵的鄂倫春朋友,躲避冬夜奇寒的襲擊,臨時筑起的“家”。它通常建在背風的山坡口,挖個深坑,四角豎起木樁,頂部蓋上熊皮,下面墊著狗皮,門前升堆篝火。野味、燒酒,吃飽喝足之后,便可無憂無慮美美地睡上一覺。
海闊天空地聊了好長一陣子,我們走出“木刻楞”,舉目望去,天還沒有斷黑,盡管落日已經沉下西山,而那遠近景物,仍然清晰可辨。尤其是夏至前后,暗夜只有兩三個小時,勞累一天的人們,剛剛入睡,黎明的曙光,便又過早地闖進了“北極村”。在全國,也只有這個小小村鎮(zhèn),才能飽覽到這種獨特而又迷人的自然佳景。
扯起“極晝”,老人還繪聲繪色地講了段動人的傳說呢!早在百多年前,漠河就成了淘金者向往的地方。后來,外國人聽說這里埋有大量金礦,垂涎三尺,紛紛趕來,大肆掠奪、霸占。英勇的漠河人民,奮起反抗,保衛(wèi)家園,結果不少人在洋槍、洋炮下倒在血泊里。目睹這一悲壯場面,就連太陽也不忍心落下山去……
“在我們不夜城,除了‘極地、‘極晝外,最吸引人的,還要算那蒙著神秘色彩的‘極光了?!崩先藥е院赖目跉?,不緊不慢地講起,“不過,像你們這樣的外地人,就很難遇上,因為它至今還無法預報,究竟何時、何地會發(fā)生,也是個謎?!?/p>
不要說親眼看見,就是身臨其地聽聽,也夠迷人的了。遼闊的夜空,驟然閃出一道道、一束束明暗相間、絢麗多彩的光帶,而且在不斷地擴展、不停地延伸。它,有的像彩虹橫臥,有的像巨龍騰飛,有的像烈焰噴射。鵝黃的,火紅的,絳紫的,碧綠的,五光十色,,變幻無窮。
這種現(xiàn)象,是由于太陽發(fā)出的高速帶電粒子使上層空氣分子或原子激發(fā)而形成。在我國,能看到極光的地區(qū)很少,唯獨地處“北極”的漠河,卻時有發(fā)生?;蛟S正是這個緣故,凡到黑龍江旅游、出差的人們,都設法來“不夜城”轉轉,更渴望能目睹到夢幻般的“極光”。
我們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來到了巍巍七星山下,順著一條彎彎曲曲的林間小路,一步一步登上峰頂。遠遠望去,那金鏈玉帶般的黑龍江,那江中來往的兩國船只,那江畔高高聳立的了望塔,以及對面異國的茂密森林,都籠罩在蒼茫的暮色之中。而山下這座美麗富饒的祖國邊鎮(zhèn),炊煙裊裊,燈火燦燦,歌聲陣陣,完全沉浸在一片安謐、幸福、甜美的氣氛之中。
責任編輯:劉英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