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張藝謀武俠電影特質

史曉婧

[摘要]張藝謀是當代中國電影史上的傳奇人物。這位集攝影、演員、導演于一身的電影“怪才”、“鬼才”幾乎每部電影都能引起不小的轟動效應和獲取不菲的效益。在21世紀初，張藝謀一改以往拍文藝片的戲路，拍起了武俠電影來。本文以張藝謀武俠電影為分析對象，剖析了張藝謀武俠電影的帶來的巨大商業(yè)成功，也分析了其可能裹挾的負面效應。

[關鍵詞]武俠電影；商業(yè)化，張藝謀

張藝謀是當代中國電影史上的傳奇人物。這位集攝影、演員、導演于一身的電影“怪才”、“鬼才”幾乎每部電影都能引起不小的轟動效應和獲取不菲的效益。近幾年，張藝謀一改以往拍文藝片的戲路，拍起了武俠電影來。張藝謀執(zhí)導的《英雄》和《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等古裝武俠電影，每每能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研究張藝謀的武俠電影出現的意義、成就和缺失，是有意義的嘗試。

一、商業(yè)化時代武俠電影的“內功”和“成功”

很難說張藝謀執(zhí)導《英雄》沒有受李安《臥虎藏龍》極大成功的刺激，后者無論在票房上還是在電影大獎上都有極大的成就。如果說《臥虎藏龍》更側重的是對“人”的勾畫，進而引發(fā)對文化傳統和傳統文化影響下人物情感的思考，那么《英雄》試圖從更廣闊的視野、更宏大的角度來詮釋一段對歷史的“深刻而新穎”的觀察。

從商業(yè)上，《英雄》等電影創(chuàng)造了純國產影片的歷史奇跡，拍攝的唯美效果幾達極致。影片中男女主角似乎都逃不脫悲劇的宿命。鶯歌燕舞，刀光劍影，俠骨柔腸，從《英雄》凸顯“天下蒼生”的命題到《十面埋伏》感悟個體生命意義的主旨，打斗場面紛呈，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張藝謀再次演繹了紅顏薄命的挽歌。

《英雄》商業(yè)性操作無疑是成功的。當看到觀眾紛紛涌向影院，有如《英雄》中秦軍龐大劍陣之壯觀，張藝謀和與他合作的人們應該很滿意。張藝謀或許不會承認《臥虎藏龍》對他的刺激，但《英雄》的成功無疑堅定了他將商業(yè)電影模式進行下去。

既然是武俠電影，就不可能沒有其“內功”。首先，是出神入化的“中國功夫”。雖然和《臥》一樣，《英雄》、《十面埋伏》都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武打片”，說其是有武打場面的感情戲或許更加恰當一些。衣袖飄飄、長劍勝雪、宛若飛天的武打場面，飄逸、瀟灑，很對張藝謀講究唯美的胃口，更對觀眾的視覺造成了極大的沖擊?；蛟S有心也許無意，兩部電影中“決斗”的場面顯得驚人的相似。

其次，是強大的明星陣容?！队⑿邸酚捎暗塾昂蠹壍拇笈泼餍橇撼瘋ァ埪竦葥V主演。《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也是走明星路線。這些明星的出鏡是票房飆升的有力保證。“世界電影(尤其是好萊塢電影)發(fā)展的經驗告訴我們，明星的生成，關鍵的原因在于其與時代大眾精神的契合。在本質上，明星是被精心計算著推出來的大眾偶像。明星的核心和基礎是時代情緒和大眾渴望，是觀眾的熱情和期待制造著明星。明星的生成與風靡，是因為他們的魅力、風格及言行代表了一個時代的精神，明星的滄桑沉浮可以印證每一個時代的大眾精神所在?！痹谏虡I(yè)化陽光照耀下的影視作品中，明星往往占據了光芒的中心。一部影視作品完全可能因為明星的個人魅力而決定票房上的成敗。好萊塢大片在這方面的成熟經驗給中國電影人帶來了生動的啟示。

從電影史的角度看，這種“大投資、大陣容、大宣傳”的“三大”電影也符合好萊塢電影追求大制作以與電視抗衡的時代潮流。武俠電影已成為具有“中國特色”的類型電影?！队⑿邸?、《十面埋伏》雖然都不是純粹的武俠電影，但影片中讓人眼花繚亂的武打設計和讓人嘖嘖稱嘆的外景畫面提供了構筑觀賞奇觀的因素。影片展現了宏大、壯麗的大場面，反映了各色人物的命運沉浮，從而給觀眾提供更多的觀賞性。

遍觀近年來世界電影走勢，泰國有《蘇里約泰》，捷克有《深藍的世界》，印度有《印度往事》、《戴維達斯》，俄羅斯有《西伯利亞的理發(fā)師》，更不要說電影業(yè)勃興的近鄰韓國，無一不是傾全國之力打造一片走西方的大投入、大制作、商業(yè)化、全球化之路。且不說經濟和社會的雙重效益如何、對本土電影業(yè)的貢獻如何，這樣做首先就是一種帶有先進性的態(tài)度。所以說張藝謀的《英雄》、《十面埋伏》等對中國國產電影業(yè)來說即使不是救世主，也一定有它不可忽視的意義。

商業(yè)宣傳造勢是電影進入各大院線前的重要階段。必須承認，張藝謀這兩部電影商業(yè)上的成功是和宣傳造勢分不開的。在宣傳投入上，《英雄》花了將近1500萬元。電影首映式放在人民大會堂舉行，并有200名“大秦武士”雄壯英武的陣容襯托。而《十面埋伏》宣傳投入更多，將近20007Y元，首映式由新畫面公司和央視電影頻道聯合主辦。采取現場衛(wèi)星直播方式，舉行全球同步的首映慶典。分會場設到上海、廣州、深圳、成都、重慶、杭州等城市。片中的“牡丹坊”全部搬到北京工人體育館，眾多國內、港臺歌星到場助興。鋪天蓋地的“轟炸”式宣傳直逼觀眾的視聽，就在不經意間，觀眾已經陷入廣告宣傳的“十面埋伏”之中了。

武俠電影作為一種類型電影，具有一定的敘事魅力，張藝謀又突出了視聽藝術的修辭經驗，表達了某種現代人文價值觀，所以能有效地吸引商業(yè)投資，并參與國際國內市場競爭。繼張藝謀之后，國內另一位“第五代”導演代表人物陳凱歌也開始籌拍武俠大片，從中可以發(fā)現一些端倪。作為一種文化策略，這些類型電影對于中國電影文化的積累，對于提高中國常規(guī)電影制作和創(chuàng)作水平，對于通過類型成規(guī)來滿足消費需要，起到了重要作用。實際上，正是這些類型電影為中國內地電影爭取到了非常有限的國際電影市場。如前所述，《英雄》《十面埋伏》在北美、韓日市場都取得了不錯的票房回報。盡管《英雄》等影片在內容上為人所詬病，必須指出，在中國電影史上。商業(yè)化和武俠劇的結合催生了《英雄》等“大片”，在商業(yè)化的旗幟下。中國電影也可以享受美國西海岸的“燦爛陽光”，這的確是一種成功。

二、武俠電影敘事的修辭性和封閉性

電影工業(yè)本身已經和其他一些文化產業(yè)一樣，在一定程度上正在從計劃經濟被推向市場經濟。電影大眾觀賞電影的心理也隨之發(fā)生變化，從文化學習變?yōu)槲幕M。大眾的文化消費要求成為引導電影文化發(fā)展的動力。電影工業(yè)的市場化、商業(yè)化使上座率成為保證其經濟利益的基礎。以市場規(guī)律為主導運作機制，以經濟效益為主要生產目標是商業(yè)電影的重要特點。這是市場化背景下電影的生存法則。張藝謀深諳此理，他只是比國內其他導演走得更遠一些。

在某種意義上，走商業(yè)制作、商業(yè)運作的途徑，已經是現代電影的必然之路?！斑@些商業(yè)電影提供的大多是一些無深度無景深但輕松流暢的故事，情節(jié)和場景，一種令人興奮又令人暈眩的視聽時空，消除時間感，排除歷史意識。割斷與現實生存的真實性聯系，成為一種自成體系、自我封閉的文本游戲。”商業(yè)電影的娛樂性要求讓他們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藝術的教育功能、認知功能甚至審美功

能，而電影的感官刺激功能、游戲功能和娛樂功能得到了加強和突出。

所以，我們看到《英雄》中刺秦的“大英雄”居然“無名”，這不僅和歷史上“荊軻刺秦王”的記載相去甚遠，也和《秦俑》等一些“刺秦”題材的電影大不相同?！按糖亍笔录凇队⑿邸分谐蔀椤耙环N自成體系、自我封閉的文本游戲”(尹鴻語)，《英雄》為人們所詬病，比較集中的就是秦始皇滅六國是“為了天下”，而刺客無名“為了天下”在最后關頭放棄了為之“十年磨一劍”的刺秦大業(yè)。到了《十面埋伏》，這種“自我封閉”的故事敘述依然如故?！按筇颇觊g”只是一個似乎遙遠的歷史時間，把故事放在大宋、大明似乎也無不可。和《大明宮詞》在影片細節(jié)上的講究大相徑庭。影片的主人公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小妹、大姐、劉捕頭、金捕頭”這些很平淡的稱呼總是讓人想起余華的那些沒有名字只有阿拉伯數字記號的先鋒小說。顯然，歷史真實不是張藝謀商業(yè)電影修辭性的追求。

但是面對全然商業(yè)化的電影，中國觀眾思維方式和看片方式，卻根本未與商業(yè)時代接軌。這就決定了《英雄》在中國作為一部真正的商業(yè)片出現，卻會引來了大量“非商業(yè)”甚至是“非電影”的褒貶。讓人玩味的是，雖然《英雄》、《十面埋伏》遭受罵聲不斷，但這反過來似乎又為影片的宣傳造勢推波助瀾。很多人就是在別人的罵聲中走進電影院的，也有的是一邊罵一邊去看張藝謀的電影。商業(yè)電影的這種特性真是令人“奇怪”。

必須指出的是，商業(yè)化并不等于對電影藝術的“全盤推翻”，和觀眾“對話”是電影藝術和商業(yè)雙馨的重要法門。美國史詩巨片電影《特洛伊》和《英雄》在很多方面都有可比之處。二者都是描述冷兵器時代的愛恨生死的故事，都是以古代的歷史傳說為故事背景，在這兩部影片之前都已有相關題材的作品?！短芈逡痢肪哂泻萌R塢商業(yè)電影所要求的元素：龐大的明星演出陣容、場面恢弘、立體生動的故事等等?！短芈逡痢返乃囆g性并不應商業(yè)化的制作方式而受損傷，電影對愛情、友誼和親情的描繪，對人性的弱點的體察都達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影片在這方面并不提供一個確定的結論，具有一種開放性、多散點的特質，影片留有和觀眾“對話”的影像敘事空間。相形之下?！队⑿邸芬苍噲D提供給我們一個故事，但它的題旨是確定的，其電影敘事的封閉性讓影片的“硬傷”暴露在批評家的火力面前。

《英雄》將個人臆想強行套入特定的歷史情境和人物身上，最終就造成秦王抒發(fā)“為了和平”之類的心聲，這多少顯得荒唐?！队⑿邸分袣垊︼w雪的“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情節(jié)就要感人真實得多。電影藝術當然可以虛構和假設，從更深廣的、歷史的角度來探討秦統一天下的歷史意義也有很多文章可作，可是到了《英雄》這部個人主觀色彩濃厚而對歷史缺乏真正深入了解和更深層次思考的影片里，一切就變了味了。情節(jié)蒼白、形式重于內容是《英雄》電影敘事的致命欠缺，而《十面埋伏》從關注“天下蒼生”轉為追求“個人愛情”，故事情節(jié)較為集中，可以讓導演施展其在造型畫面上的才華，但故事線索的過于簡單化處理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影片敘事可能達到的深度。

張藝謀的《英雄》等在某種意義上是中國武俠電影片在敘事策略上與傳統的武俠電影大大不同。作為類型電影，“武打+愛情(歷史)”成為一種慣用表現手法。但是這種調和并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容易。一方面，《英雄》、《十面埋伏》等因為其將“歷史”作為一種點綴而受到“歷史”的指責，另一方面，將“愛情”作為一種華麗的包裝又被認為褻瀆了愛情(如《十面埋伏》中的過多過濫的激情鏡頭、裸戲于整體情節(jié)并沒有太大的必要，更多的是商業(yè)上的炒作的噱頭)。如前所述，張藝謀的《英雄》等電影在北美、韓日市場都取得了不錯的票房回報。盡管影片在內容上為人所詬病，必須指出，在中國電影史上。商業(yè)化和武俠劇的結合催生了《英雄》等“大片”，在商業(yè)化的旗幟下，中國電影也可以享受美國西海岸的“燦爛陽光”，這的確是一種成功。沐浴在商業(yè)化的陽光下，《英雄》等可以盡情享受成功的喜悅。作為“沖出亞洲、走向世界”的“中國電影”，他們的成績的確值得驕傲。有陽光的日子必然也會有陰影相隨。商業(yè)化對張藝謀和中國電影是陽光，同樣也是陰影。或許，陽光有多么灼人，陰影也有多么明顯。

三、結語

中國需要、呼喚像斯皮爾伯格、黑澤明那樣的電影大師，這是提升中國電影形象的真誠呼喚?！芭碾娪耙嘞胂朐趺磁牡煤每础?張藝謀語)，《英雄》等武俠電影畫面拍得是好看，但似乎缺少了更多讓人回味、更多耐看的東西。如果電影全只是好看，或者僅僅只剩下好看，讓人聯想不到更多的社會和人生的東西，那也不能說是偉大的電影。就像瓷器娃娃，好看則好看矣，卻缺少血肉不夠真實豐滿。商業(yè)化是一把雙刃劍，陽光和陰影是商業(yè)化鏡子的兩面。張藝謀是國內甚至國際上一流的導演，也許正是因為他的才干，我們更不希望看到商業(yè)化的枷鎖套牢了這樣一位優(yōu)秀導演和他的電影。這樣，我們對他才有更多的期待，對中國本土電影的雄起有更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