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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

      2009-04-27 10:03:18
      電影文學(xué) 2009年7期
      關(guān)鍵詞:季平子路孔子

      黃 琳

      第一部·上集

      一口碩大的棺材。

      四周披麻戴孝的人。

      三歲的孔子跪在棺前,眼皮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棺材。

      母親在一旁替他戴著孝帽,系著孝帶。

      孔子的眼睛。(情景再現(xiàn))父親手托城門,指揮戰(zhàn)斗。

      尼山上,父親抱著剛出生的兒子歡天喜地奔跑著,他跑到祠廟,把小孔子放在供桌上,朝列祖列宗磕頭。

      供桌上的孔子兩手相握,似乎在作揖。(再現(xiàn)完)

      孔子捧著父親的牌位,跪在祠堂里。

      母親身后一排人紛紛跪下。

      孔子恭恭敬敬地安放著父親的牌位,然后有模有樣地磕頭。

      孔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牌位,眼里沒有眼淚。

      父親畫外音:我累了,你母親和這個(gè)家全托付給你了。

      孔子緊閉雙唇,眼睛里蓄滿淚水,他終于憋不住了,一聲大哭:“爸——”

      山崩地裂,烽火連天。

      (片名、演職員名)

      1郊祭

      燔柴,熊熊的大火和東方的朝陽一起燃燒。

      俎上碩大的豬牛羊三牲,盤中盛放的稷黍等五谷。

      臺(tái)上擺滿了陰陽之物。

      魯襄公袒露左臂,下拜兩次,叩頭至地。

      魯君夫婦極其恭敬。

      壇子的外圍圍著一圈看祭禮的人。

      小孔子一雙清純虔敬的眼神。

      祝官:“天地是萬物的父母,人是萬物的靈長。天地?zé)o私地給予我們一切。天保持陽氣,太陽和群星從天空臨照大地;地保持陰氣,負(fù)載山川河流。人無父母不得生長,天地因有人類而輝煌。敬天敬地,對內(nèi)教人孝順父母,對外教人尊敬君長。重視宗廟社稷祭祀,子孫們就會(huì)孝順。祭祀是教化的基礎(chǔ)。舉行祭祀,一定要懷著莊重謹(jǐn)慎的心情考慮事情,準(zhǔn)備好祭服和祭品,修整好宮室,以便把一切事務(wù)處理好……”

      魯相公在分解祭肉,他衰老的手有些顫抖。

      夫人焦急的眼神。

      跪拜著的季武子、孟僖子、叔孫氏依次上臺(tái)領(lǐng)著祭肉,一個(gè)個(gè)誠惶誠恐,如履薄冰。

      小孔子不知什么時(shí)候混在跪拜之列。

      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一個(gè)有模有樣跪拜的孔子。

      季武子驚奇的眼神,孟僖子贊賞的目光,魯襄公嚴(yán)肅的表情。

      壇外圍觀的人一陣哄笑。

      孔母忙跑了過去,抱回孔子。

      孔子:“媽媽,我還沒領(lǐng)到祭肉,我還沒領(lǐng)到祭肉?!?/p>

      2泗水邊

      孔子雙手托腮,靜靜地看著悠悠的河水,似乎為自己懵懂莽撞的事而懊惱。落日的余暉映照在水面,映紅了孔予可愛的臉龐。

      魯國祭天的車隊(duì)歸來。

      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到孔子的身邊,車上走下一老一少。

      孔子很有禮貌地站了起來。

      季平子:“就是他?!彼坪跤行┎荒蜔?。

      孔子靜靜地看著他,眼光中不無羨慕。

      季武子溫和地?fù)崦鬃拥拇竽X袋:“喲,這頭很是特別,你叫什么名字?幾歲?”

      孔子:“孔丘,五歲?!?/p>

      季武子:“孔丘?丘?是不是和你的這個(gè)……”

      孔子友好地笑了一下。

      季武子:“你父親……”

      孔子:“我父親已去世兩年了。我和我媽過日子。”

      季武子蹲下身子:“你早上為什么……”

      孔子:“我看到跪拜的人都領(lǐng)到一份肉,我也想領(lǐng)一份給我媽媽補(bǔ)補(bǔ)身子?!?/p>

      季武子:“好!好!百善孝為先。人之初,性本善……”

      孔子:“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我媽媽常告訴我,為人孝悌者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孝悌者,其為仁之本也。”

      季武子:“好!好!好!孝悌者,其為仁之本也。平子,把車上的那份祭肉送給他?!?/p>

      季平子:“這是要放進(jìn)祖廟的?!?/p>

      季武子:“我說給就給。”

      平子極不情愿地捧出祭肉,用刀切了一小份,遞給孔子。

      孔子有模有樣地行了跪拜禮。

      季武子:“好,好,后生可畏!魯國有望。”

      季武子上車遠(yuǎn)去。

      孔子抱著祭肉興奮地奔跑著。

      3孔家

      慈眉善目的孔母在灶上切著祭肉。

      孔子在灶下添柴加火,火光映紅了他明亮的雙眸。

      肉塊在火紅的鍋里滋滋不休。

      孔母:《禮》上說“祭肉只能分給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的。”

      孔子:“我爸爸行嗎?”

      孔母:“你爸爸只是一個(gè)下大夫,只能在一般的祭祀中領(lǐng)到祭肉。稀祭他沒份?!?/p>

      孔子:“先輩呢?”

      孔母有些自豪地:“那肯定行。商湯是你的始祖,你的血管里流淌著微子的血。”

      孔子:“就是那個(gè)外公常說的殷之三仁中的微子,對嗎?”

      孔母:“嗯。”

      孔子自言自語又像是背書:“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我們家族如果不離開宋國,應(yīng)該還是貴族吧?!?/p>

      孔母:“當(dāng)然。不過,也許滿門抄斬?!?/p>

      孔子:“就是說,失去貴族身份也不一定就是禍,至少我們現(xiàn)在還活著?!?/p>

      孔母笑而不答。

      孔家陳設(shè)寒磣,但井然有序。

      4孔家的院子夏夜

      明月當(dāng)空。

      孔母利索地編織著簋的邊口。

      孔子在一旁認(rèn)真地編織著什么。

      母親的活大功告成。她捧起它,四下打量著,滿意地松了一口氣,把它碼到屋檐下。

      屋檐下整齊地排放著祭器,一邊是方形的籬。一邊是圓口的簋。

      母親靜靜地坐到孔子的對面,幸福地看著一絲不茍?jiān)诰幙椀膬鹤印?/p>

      月光溫柔地灑在母子身上。

      孔子的小手指被刺了一下。一個(gè)小小的血珠。孔子把小手指含在嘴里,倏地側(cè)身偷覷母親,正好和母親的眼光相碰。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沒事,怪我不認(rèn)真?!?/p>

      母親憐愛地笑著,起身,靠近過來,捧起小手,把受傷的手指含在嘴里。眼光里充滿著愛意,似乎還有一絲絲歉疚。

      母子深情地對望中。

      5集市

      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瑯滿目的商品,豐富多彩的商務(wù)和娛樂活動(dòng)。

      斗雞場上人頭攢動(dòng),歡聲雷動(dòng)。

      悠揚(yáng)、歡快的笙樂飄蕩在集市的各個(gè)角落。

      人們或傾聽,或贊許,或追尋。

      已經(jīng)長大了的孔子在傾情地演繹著笙樂,他的攤位整齊地?cái)[放著禮器:一邊是方形的籃,一邊是圓口的簋。

      攤前許多駐足傾聽、觀看的人們。

      人們紛紛地購買祭器。

      孔母熱情地張羅著。

      孔子全神貫注地吹著笙。

      祭器所剩無幾。

      母親湊到孔子的耳旁:“你張羅一下,我該到孟大人家漿洗衣服了?!?/p>

      孔母邊走邊望著專注的孔子,憐愛而又贊賞地?fù)u了搖頭,臉上漾滿著甜意。

      兩輛豪華的馬車不知什么時(shí)候停到攤位前,車上的人似乎在欣賞音樂。

      坐在前車的公子稠朝后面車上的季平子頷酋微笑。

      坐在季平子身旁的孟孫無忌(五歲)拍手稱好。

      季平子用手摩挲著孟孫的頭,他們紛紛下車。

      公子稠身材高挑,瘦削,長著一張娃娃臉,身后的侍從拎著一只雞籠。

      季平子英俊瀟灑,趾高氣揚(yáng)。孟孫也拎著一只雞籠。

      面對著這幾位貴族,孔子放下笙,很友好很有禮貌地行禮。

      公子稠友好地笑了笑:“你的笙吹得不錯(cuò),跟誰學(xué)的?”

      孔子:“說不準(zhǔn)。誰吹得好我就跟

      誰學(xué)?!?/p>

      季平子擺弄著剩下的幾個(gè)祭器,眼光里寫著挑剔:“你能給我編幾只雞籠嗎?”

      孔子:“我們家只賣祭器,不賣雞籠。”

      季平子:“為什么?”

      孔子:“祭器對社會(huì)有益,雞籠對人有害。”

      季平子:“怎么講?”

      孔子:“古人云,玩人喪德,玩物喪志。男人應(yīng)該積極有為,立德立言立功,而不應(yīng)該游手好閑,沉醉于聲色犬馬。”

      季平子皺起眉頭,惱羞欲怒,他和公子稠對視良久,又轉(zhuǎn)怒為喜:“人才,人才!魯國有望,魯國有希望了!”他揪起孔子的耳朵左右搖晃著,“你小小的年紀(jì)哪里懂得這些深?yuàn)W的道理!”

      孔子:“學(xué)的。只要肯學(xué)習(xí),什么都能弄懂。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p>

      公子稠拉過季平子:“好,好了。我們該走了。”

      幾個(gè)人邊走邊高聲叫著:“魯國有望!”“魯國有望!”

      小孟孫舉著雞籠邊跑邊跳邊喊著。

      孔子目送著他們的身影,不無感嘆。

      一輛馬車呼嘯而來,差點(diǎn)兒撞上孔子,孔子本能地退到一邊。

      馬車上跳下高大威武而蠻橫的陽虎:“只有這么多破玩意啦?”他指著仆從,“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搬上車?!标柣⒕痈吲R下地望著孔子,“多少錢?”

      孔子:“一個(gè)五錢?!?/p>

      陽虎從兜里摸出一把碎錢,扔到一個(gè)竹器里,便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

      孔子快速地點(diǎn)著數(shù),忙跑到馬車前,拉住馬。

      陽虎兇狠地:“找死哇!”

      孔子不屈不撓地:“你多給我二十個(gè)錢?!卑彦X塞給陽虎。

      陽虎:“咦——還有這種人!你小子有種?!彪S手將碎錢拋向人群。

      馬車呼嘯而過。

      6菜地

      烈日當(dāng)空。

      孔子赤膊挖地。

      原壤跑了進(jìn)來:“孔丘孔丘,快去看熱鬧,魯君死了?!?/p>

      孔子:“什么……魯君死了?錯(cuò),不能說魯君死了,只能說魯君薨了。天子死叫‘崩,大夫死稱‘卒,你去世了叫‘死?!?/p>

      原壤:“不都是死的意思嗎?哪有那么多窮講究!你死了叫什么?”

      孔子:“我死了……我死了稱‘不祿。”

      原壤:“什么咕嚕咕嚕。為什么我死了叫死,你死了叫咕嚕?”

      孔子:“不是咕嚕,是‘不祿。因?yàn)槲野职质谴蠓颉K晕铱梢苑Q為士?!?/p>

      原壤:“什么‘士、‘死的,都是死。不說了,我們?nèi)タ礋狒[?!?/p>

      孔子放下鋤頭:“你等一下,我回屋里穿衣服?!?/p>

      孔子穿了一件暗紅色的衣衫,頭上和腰上都系著麻帶,孔子也給原壤頭上和腰上系上麻帶。

      原壤:“我最討厭這些鬼玩意兒?!?/p>

      孔子:“你只知道好吃懶做。”

      他們跑向街上。

      7炅堂

      靈堂中央用綢帛和各種裝飾物覆蓋的碩大的棺材。

      世子跪在棺材的東面,公子裯和孟孫、叔孫、季孫、季平子等卿大夫、親屬和男性子孫都站在世子的后面一齊哭著,一齊跺著腳。

      助理喪事的官員和眾士都在堂下。面向北哭泣。

      夫人跪在尸體的西面,世婦、姑姊妹和女子孫都站在婦人后面,卿大夫的妻領(lǐng)著同宗婦女站在堂下,面朝北一齊哭泣、跺腳。

      大祝親自裝殮,眾祝在旁作助手。

      原壤在人堆里往前擠著,他把一只青蛙放在地上。

      青蛙在地上一蹦一跳,鼓腮“呱呱”叫著。

      季平子在行踴禮時(shí)一腳踩在青蛙上,身子前傾后仰。

      一旁的公子稠忍俊不禁,破涕一笑。

      季武子、孟僖子回頭嗔視。

      季平子和公子裯又相視大哭,跺腳。

      一個(gè)接著一個(gè)磕頭。

      公子裯正欲下拜磕頭,緊跟著他的季平子故意踩住他的衣擺,公子裯的衣服“哧”的一下,兩腋開裂。公子裯回頭怒視,欲發(fā)作。

      季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哇”地大聲哭著,倒地磕頭。

      孔子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面色哀戚。

      8大院

      孔子站在廁所旁邊心神不定地等待著。

      換了一套新喪服的公子裯和孟僖子邊說邊走了出來。

      孔子迎了上去:“書上說,守喪期間你不應(yīng)該換孝服,你不應(yīng)該笑,你應(yīng)該像嬰兒一樣哭啼……”

      公子裯和孟僖子皺著眉頭盯著孔子。

      孔子一口氣說個(gè)不停,臉憋得通紅。

      公子裯未可置否地?fù)u著頭。

      孟僖子望著他和孔子,頻頻點(diǎn)頭。

      9孔家

      搖曳的燭光中,孔子小心翼翼地翻動(dòng)著竹簡,生怕弄醒了媽媽。

      陰暗中,母親佯睡,目光卻像燭光一樣明亮、溫馨。

      東方一片桔紅。

      10池塘

      烈日當(dāng)空。

      池塘的周圍擠滿了潔白的羔羊。

      孔子在塘邊正給一只羊擦洗著。他拍拍羊屁股,小白羊滿意地走上岸。

      孔子:“下一個(gè)!”

      另一只白羊乖乖地走到孔子身旁。

      孔子:“熱吧。”

      小白羊朝他擠擠眼??鬃佑们鍥龅乃潦弥闹苌怼?/p>

      原壤跑了過來:“長子、長子,你又在給你老婆洗澡呀。”

      孔子:“你不是在孟大人家干活嗎,怎么又溜出來了?”

      原壤:“從他家后墻溜出來的。孟大人家的小女明天出嫁,聽說是你去相禮?”

      孔子:“那么大場面我一個(gè)人怎么行?主要是我?guī)煾?,我只是輔佐。怎么啦?”

      原壤:“你知道嗎,孟大人家的小女是我們魯國公認(rèn)的美女,你明天可以大飽眼福。”

      孔子:“原來你削尖腦袋到孟大人家做工是為了看美女!”

      原壤傻笑:“能帶一只雞腿給我吃嗎?”

      孔子:“就知道吃、吃、吃!”

      11盂僖子家祖廟

      一排祖宗牌位。

      一個(gè)美麗端莊的女子在行磕拜禮,接受著婚前的教誨。

      身著寬大的儒服的高大的孔子站在她的面前字字珠璣,他的身后還站著一班儒者。

      一個(gè)長者模樣的人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孔子。

      女子的身后站著孟僖子、孟懿子和一大群孟氏家族的人。

      孔子:“孝順是對媳婦的根本要求。順從公婆,和其他女眷和睦相處,履行對丈夫的義務(wù),管理好絲麻布帛,謹(jǐn)慎保管好家中的財(cái)物。媳婦盡到了自己的責(zé)任,家庭才能和諧安定,家庭和諧安定才能長久不衰。家庭內(nèi)外和諧,國和家得到了治理,這就叫盛德……”

      孔子聲音清亮,表情莊重,贏得了一雙雙敬佩的目光。

      12杏樹下

      孔子掀開一個(gè)竹籃,里面并排放著兩只燒雞。

      原壤的頭差點(diǎn)兒鉆進(jìn)竹籃:“真香!”他咧著嘴高興地在地上打滾。

      孔子小心地把一只雞放進(jìn)原壤的破籃子里:“別只顧自個(gè)兒吃!”

      原壤接著在地上一個(gè)接一個(gè)地打滾,而后他利索地站了起來,拎起籃子,朝孔子做了一個(gè)鬼臉,撒腿便跑。

      孔子:“向你媽問好?!笨鬃油赖谋秤翱鞓返匦χ?。

      13羊圈夜

      微弱的星光下一只母羊在下仔。

      孔子小心地侍弄著。

      孔母在擦洗著小羊。

      孔子興奮地收拾著羊窩。

      母羊在舔舐著小羊。

      孔子:“媽媽,我出生的時(shí)候您也是這樣對我的吧?!?/p>

      孔母:“你出生的時(shí)候那就太神奇了。我夢見從西北天空飄來一朵五色彩云,落到家門前。一只麒麟張著嘴朝我嬉笑,口吐‘水精之子,繼衰周而素王

      的天降玉書。我是在尼山洞里生下你的。我夢見兩條蒼龍從天而降,守在洞口左右。仙女手擎馨香,天空照耀。很多人說那一天,滔滔的黃河水,九曲十八彎。處處濁水澄清,清亮見底?!?/p>

      孔子:“媽媽你是在說神話吧?!?/p>

      孔母:“也許?;厝グ?,沒事了?!?/p>

      孔子:“媽媽你回去吧。我怕母羊睡著了,翻身壓壞小羊?!?/p>

      孔母:“你不怕?”

      孔子舉起身旁的簫:“我有這個(gè)?!庇峙e起一邊的書簡,“還有這個(gè)。”

      母親憐愛地笑著,轉(zhuǎn)身走了。身后響起清亮的樂曲。

      14太學(xué)

      教室里書聲瑯瑯。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教室窗口趴滿了好奇的孩子,他們對坐在教室里身著貴族服裝的學(xué)生充滿羨慕。

      孔子在教室旁一邊掃地,一邊小聲跟讀。

      15孔家

      孔母正給兒子試穿著他父親的武士服。

      兒子太高,她不得不站在木凳上給他整理衣服。

      孔母:“你父親當(dāng)年就是穿這套衣服在倡陽之戰(zhàn)中手托城門,在防邑之戰(zhàn)夜突齊圍救減紇的。”

      孔子自豪而又堅(jiān)定地說:“媽媽,我一定要像父親一樣堅(jiān)強(qiáng)、忠誠,為你爭光,為我們孔家爭光。”

      孔母:“這我一點(diǎn)兒都不懷疑。你一定不要忘記自己身上流淌著圣人的血!我昨天跟族長說好了。讓你進(jìn)鄉(xiāng)校讀書。只要你認(rèn)真發(fā)奮,將來就有機(jī)會(huì)進(jìn)太學(xué)。”

      孔子:“媽媽,不用了?,F(xiàn)在不是很好嗎,我上午在太學(xué)掃地,下午幫孟大人放羊,一邊學(xué)習(xí)一邊干活。太學(xué)的老師說,我比那些太學(xué)生學(xué)得都好。”

      孔母:“這不行!一心無二用。千任何事情都要認(rèn)真!”

      孔子:“是呀,只要認(rèn)真,什么事情都能做好。你不要認(rèn)為我現(xiàn)在只是孟大人家的一個(gè)羊倌。孟大人很看重我,他家有很多書都肯借給我,很多書都是太學(xué)生都看不到的。你看,我在他家看羊,既糊飽了肚子,又看到書,學(xué)了知識(shí)。還有機(jī)會(huì)接觸孟大人,甚至季大人,多好!”

      孔子把母親從凳上抱了下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讓你幸福。”

      16太學(xué)

      草坪上,太學(xué)生們指點(diǎn)江山,侃侃而談。

      老師:“眾所周知,我們這個(gè)社會(huì)充滿戰(zhàn)爭和動(dòng)蕩,各個(gè)諸侯國你爭我奪,弱肉強(qiáng)食。至尊周王早已名存實(shí)亡,淪為強(qiáng)國的傀儡。齊、晉以及我們魯國也都是內(nèi)亂不斷,實(shí)力強(qiáng)大的卿大夫紛紛向自己的國君爭權(quán)奪利。更有甚者,一些卿大夫的家臣根深蒂固控制家國,陪臣執(zhí)國命。整個(gè)社會(huì)的秩序完全顛倒了。隨之是人類道德淪喪。殺父弒君,父奪兒媳,子熏其母,兄妹亂倫,盜賊橫行。人們?nèi)珶o羞恥之心,窮兇極惡,無所不為。我們的母親在哭泣,黃河在哭泣,人類在哭泣……”

      孔子和大家臉上寫著憂思。

      17太廟

      孔子跪拜在周公的牌位和畫像前,雙眼久久地仰視著周公的雙眸:“我一定要改變它!我一定要改變它!”

      周公溫柔深邃的眼神。

      畫外音: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是周公的教誨,也是孔子的心聲。

      18魯國門前

      盛大的祭祀儀仗隊(duì)伍。

      魯昭公站在城門上望著季武子一步步地走出國門,走向馬車。

      “季大人,季大人——”孔子從后面追喊著。

      陽虎等人將孔子擋在一邊。

      季武子搖搖手,示意陽虎放人。

      孔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季大人,你不能到泰山祭祀?!?/p>

      季武子愣了愣:“為何?”

      孔子:“按照周禮只有天子才有資格登泰山祭天,你沒有資格。”

      季武子:。什么?我沒有資格?哈哈……老夫快六十的人了,還沒有一個(gè)人說我沒資格。年輕人,你有種,有種!你叫孔丘,對嗎?”

      孔子:“是的,感謝您季大人還記得我的名字?!?/p>

      季武子:“對,對,對,你不是個(gè)很懂禮的人嗎,怎么能在這種場合說出這樣不懂禮的話?我一個(gè)行將就木的人到自己國家名山大川游玩有何不可!”

      孔子:“可以。但你不能帶如此規(guī)格的儀仗和樂隊(duì)?!?/p>

      季武子:“為什么呢?我?guī)е麄兣c山神同樂,與百獸率舞,這不是一件很美的事嗎?!?/p>

      孔子:“周禮說不行?!?/p>

      季武子:“周禮是誰訂的?”

      孔子:“周公?!?/p>

      季武子:“周公是人。是人訂的東西,人都可以改變?!?/p>

      孔子:“人們隨意改變規(guī)矩,整個(gè)國家、整個(gè)社會(huì)就會(huì)紊亂?!?/p>

      季武子惱羞成怒:“你知道什么叫規(guī)矩?你……這叫規(guī)矩嗎?”季武子憤然上車。

      孔子被陽虎推到一邊。

      大隊(duì)人馬浩浩蕩蕩前行。

      孔子呆呆地站在路邊。

      城門上,魯昭公等將一切盡收眼底。

      秋風(fēng)掃落葉。

      19孔家

      孔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周圍是鄉(xiāng)鄰們一張張焦灼的面孔。

      孔母:“丘。小丘……”

      孔子瘋狂地破門而入,跪到母親身邊:“媽媽,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原壤:“你媽媽采桑葉從樹上摔下來,是我把她背回來的?!?/p>

      孔母:“小丘……我怕看不到你建功立業(yè)、光宗耀祖了……把我和你父親葬在一起……”

      孔子:“媽——”

      哭聲驚天動(dòng)地,響徹云霄。

      20十字路口

      天空飄著雪花。

      一口覆蓋著綢帛的木棺橫在路口??鬃庸蛟谘┑厣虾窟罂蓿骸翱浊鸩恍?,生不能使母親頤養(yǎng)天年,死,不知讓母親和父親合葬。有哪位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告知我父親安葬之處,孔丘定終身相報(bào)。”

      路口聚集著人群,或感嘆唏噓,或議論紛紛,或駐足觀望,或相互問詢。

      孔子一遍一遍地哭泣著,原壤立在一邊不時(shí)地?fù)廴タ鬃由砩系难?/p>

      一婦女:“都說孔丘孝,怎么能不知道父親安葬的地方?!?/p>

      另一婦女:“不是這樣的。是他媽媽故意不告訴他的,怕他有事沒事就上父親的墳山,影響學(xué)業(yè)?!?/p>

      天色越來越暗,雪花越來越大。

      孔子的哭喊一聲比一聲悲泣。

      人們漸漸離去。

      天空一片混沌,一聲聲的哭喊在回蕩。

      21季氏家夜

      燈火輝煌。

      樂師在餐廳一旁奏樂。

      鐘鳴鼎食。季武子坐在主席上豪爵大飲。

      季平子坐在一旁挑剔地看著身邊的一切。

      陸續(xù)有人怯怯落席。

      季武子邊吃邊不滿地環(huán)視大家:“如果我有那樣的一個(gè)孝子,我們季家就永遠(yuǎn)興旺發(fā)達(dá)?!?/p>

      季平子:“人心永遠(yuǎn)不會(huì)滿足的。”

      季武子怒視他,欲發(fā)作。

      季平子視而不見,慢條斯理做他的事。

      22十字路口晨

      東方漸漸泛出魚肚白。

      一夜之間,孔子的兩鬢、下巴長滿了白胡子。他周身被雪覆蓋著,兩眼布滿血絲,雙唇還在微顫。

      原壤蹲坐在棺材下面,雙唇鐵青,牙齒上下打顫。他爬起來走了出去。

      一輪紅日冉冉升起,紅日幻化成周公的慈眉善目說道:“心誠則靈?!?/p>

      人們從四面八方涌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無不嘖嘖稱贊。

      原壤拎著一籃食物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長子,長子,有了有了,一個(gè)車夫的母親知道你父親安葬在哪。她原來是你家的鄰居?!?/p>

      孔子倏地睜開眼:“在哪,在哪?”

      他想猛地站起來。但由于跪得太久,沒能站起。

      原壤攙扶著他,艱難地站起來。

      不遠(yuǎn)處,一位老太太由人攙扶著迎面走來。身后跟著一大群人。

      孔子慌忙地迎上去,“撲通”一聲跪拜到她的跟前,泣不成聲。

      白雪皚皚的山路上長長的送葬隊(duì)伍。

      23墳場

      一座“斧”形的墓地上長滿了青草。

      形容枯槁、身著破爛孝服的孔子在四周栽著檜樹。

      他疲憊地走進(jìn)旁邊的墓廬,用木瓢舀起一勺水,邊喝邊看著地面上雜陳的一根根蓍草。他不時(shí)地?cái)[動(dòng)著它們,沉靜深邃的目光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時(shí)驚時(shí)嘆。

      墓廬里除了簡單的日用雜物就是滿地的竹簡。

      24季氏大門口

      大門上方掛著紅色的“饗士宴”綢帛。

      兩旁一副對聯(lián):請家之精英,求國之棟梁。

      門口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陽虎在門前吆三喝四,耀武揚(yáng)威。他很快地就發(fā)現(xiàn)了不遠(yuǎn)處鶴立雞群,猶豫不決、畏畏縮縮的孔子,他皺了皺眉,走了過去。

      孔子發(fā)現(xiàn)了陽虎,欲馬上離開。

      陽虎伸出一只手掌,示意他不要離開。他冷笑著,繞著孔子,四下打量著:“想?yún)⒓羽嬍垦?嘖嘖,我真的服了你,你這小子怎么這么不要臉!上次你弄得季大人很不愉快,要不是季大人心腸好,早有你好受的了。你今天居然恬不知恥地來人家做客。耶,小老弟呀小老弟,你真有勇氣……這身禮服是你爸爸的吧。你爸爸是一個(gè)武士,你算什么?穿著武士服你就是一個(gè)士嗎?呸!我最恨那班吃祖宗飯的,什么分封!什么世襲!這社會(huì)真他媽的不公平,太可惡!憑什么?在森林里,貓當(dāng)王行嗎?誰服它?人要靠自己,靠實(shí)力。再說,你披麻戴孝怎么能參加這樣的活動(dòng)?聽說,不少人講你知書達(dá)理,你懂什么?大家說,他懂禮嗎?懂個(gè)屁!”

      圍觀的人哈哈大笑。

      孔子滿臉羞紅,他極力地克制著自己,轉(zhuǎn)身猛跑。

      身后是一浪高過一浪的笑聲。

      25孔父嘉廢墟

      夕陽下,芳草萋萋。敗堵,亂石。

      老亓官帶著孔子在荒蕪中穿行,指指點(diǎn)點(diǎn):“孔父嘉是你孔姓的第一個(gè)人,是你們家族歷史上一個(gè)轉(zhuǎn)折性人物。從微子傳到弗父何是五代。弗父何謙讓遜位。孔氏家族地位由諸侯之家降為公卿之家。由弗父何到孔父嘉又是五代??赘讣螢槿酥t和,宋穆公、宋殤公時(shí)都任大司馬,但當(dāng)時(shí)太宰華督和他有仇。壞還壞在孔父嘉有一位漂亮的繼室魏氏,美艷非常,世上無比。一日,魏氏歸寧,隨外家出郊省墓。時(shí)值春月,柳色如煙,花光似錦。正仕女踏青之時(shí)。魏氏不該揭起車憾偷覷外邊光景。合該孔家遭殃,華督正在郊外游玩,驀然覷見,日夜思想,魂魄俱銷。于是借兵亂殺了孔門,幸好家臣抱著孔父之子木金父逃難到魯國??准冶阌晒浯蠓蛞唤翟俳?。華督搶了魏氏。但沒進(jìn)華家之門,魏氏暗解束帶,自斷其喉。華督不得一夕之歡,徒造萬劫之怨,豈不痛哉l”

      孔子站在廢墟中仰天長嘆:“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孔子身后跟著一大串看“長子”的好奇的孩子。

      小白:“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一孩子:“不知道,只知道他叫長子?!?/p>

      小白不無自豪地:“他是王子?!?/p>

      一孩子:“王子?別瞎吹了,王子怎么會(huì)一個(gè)人跑到這鬼地方?”

      一孩子:“他是你什么人?”

      小白一愣:“他是……他是我親戚?!?/p>

      一孩子:“是你男人吧?”

      眾孩子大笑,小白雙頰緋紅。

      孔子走了過來。

      小白發(fā)現(xiàn)孔子身后的衣帶散落了,她悄悄地走到他身后,拾起它跟在他身后。

      眾孩子仰視著孔子,無不羨慕??鬃幼叩侥?,他們跟到哪,小白在身后小心地提著他的腰帶。

      孔子轉(zhuǎn)身看了看小白。小白傻笑,眾孩子大笑。

      孔子羞紅的臉。

      26亓字

      身著宋服戴著章甫帽的孔子正和亓老圍著一尊古鼎周圍仔細(xì)辨認(rèn)著上面的銘文。

      小白正給孔子縫補(bǔ)衣裳。

      孔子一字一句地讀著:“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墻而走,亦莫余敢侮。錯(cuò)于是,粥于是……”

      孔子獨(dú)坐沉思。

      小白不時(shí)地覷視著他。

      亓老:“正考父是你們家族史上典范式的人物,為人恭敬謙讓。史書記載。他看到當(dāng)時(shí)禮樂的廢壞,曾經(jīng)校理《詩》的《商頌》十八篇,獻(xiàn)給周太師?!?/p>

      孔子憂思地站起身,在鼎前來回走著:“我們祖上都具有優(yōu)良的品德,為什么卻越來越衰敗?恭敬謙讓怎么會(huì)是過錯(cuò)?”

      亓老:“人心不古哇。我們這個(gè)社會(huì)崇尚的是武力、強(qiáng)權(quán),人善被人欺呀。”

      孔子:“要改變這個(gè)社會(huì)根本是在改變?nèi)诵??!?/p>

      亓老:“除非再回到老子描述的遠(yuǎn)古社會(huì)?!?/p>

      孔子:“李耳?”

      亓老點(diǎn)點(diǎn)頭。

      孔子:“無為而無不為——太深?yuàn)W啦,可我們來到這個(gè)世界上總要做點(diǎn)什么吧?!?/p>

      沉思。沉默。

      小白:“你是不是很討厭女人?”

      孔子:“怎么會(huì)呢?我會(huì)討厭我勤勞善良的母親嗎?”

      小白:“你們孔家不正是因?yàn)橐粋€(gè)女人衰敗的嗎?”

      孔子:“這不公平吧。就像人們把夏朝滅亡歸于妹喜,商朝是因?yàn)殒Ъ海艹瘹в诎?,認(rèn)為紅顏禍水。如果我們男人真正能頂天立地,天會(huì)塌嗎?地會(huì)崩嗎?書上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qiáng)不息。這個(gè)世界上只有男人和女人,男女應(yīng)該相親相愛,憑什么把罪過推給女人?女人太重要了,關(guān)鍵的是要做一個(gè)好女人。”

      小白;“什么樣的女人是好女人?”

      孔子:“像你一樣?!?/p>

      小白臉上驀地騰起一團(tuán)紅云,她含情脈脈地望著孔子,轉(zhuǎn)眼看父親。

      亓老借故把鼎搬進(jìn)里屋。

      27亓字院落

      知了吱吱叫個(gè)不停。高大茂盛的檜樹下系著一匹駿馬。

      亓老正耐心疼愛地飼弄著馬。

      孔子和小白雙雙跪在人馬旁。

      院落很大,隱約地還看到客廳供桌上正燃燒的蠟燭。

      孔子:“看在我對令嬡的一片赤誠上,看在我們祖上相知相交的份上,請求您把小白許配給我吧。我孔丘上無父母,下無期功強(qiáng)服之親,就讓我以天為父以地為母,以日月為媒,以這棵大樹為親朋。后生孔丘對您有禮啦?!?/p>

      孔丘叩拜,小白也跟著叩拜。

      亓老耐心而又憐愛地飼弄著駿馬。

      他慢條斯理地解開韁繩。

      28遼闊的草原

      一匹駿馬沐浴著晚霞在曠野上飛騰。

      孔子背著一個(gè)小包,懷里摟著小白神采飛揚(yáng)地馳騁。

      孔子:“幸福嗎?”

      小白:“幸福?!?/p>

      孔子:“快樂嗎?”

      小白:“快樂!”

      孔子:“你應(yīng)該哭啊?!?/p>

      小白:“為什么?”

      孔子:“你要離開你的父親和家啊?!?/p>

      “哇——”小白真的大哭起來。

      “哇——”孔子也學(xué)著哭了起來。

      29草房

      一堆篝火旁圍坐著孔子、原壤、冉耕、曾點(diǎn)、顏繇等。

      旁邊放著酒壇和酒具,但他們都沒飲酒,他們聚精會(huì)神地注視著不遠(yuǎn)處的一間草房。

      草房的木窗里閃著微弱的光,柴門

      緊閉。

      “哇——”一個(gè)生命呱呱墜地。

      “生了。”

      “生了!”

      孔子站起身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門。

      “左?!?/p>

      “左。”

      “左,左!”

      一個(gè)老女人開門出來,她笑嘻嘻地望著門外一張張期盼的臉,然后轉(zhuǎn)身進(jìn)門,把一張桑木弓掛到門的左邊。

      “哇,兒子啊,兒子?!?/p>

      孔子:“我有兒子啦,我有兒子啦!”孔子欣喜若狂,在草地上翻身打滾。他又拉起人們,繞著草房奔跑著,“兒子,兒子……”

      大家回到篝火旁豪嚼大飲。

      火焰在熊熊燃燒。

      30孔家

      孔子穿著干凈的衣裳,在臺(tái)階上面西而立,興高采烈地望著媳婦抱著兒子由一些鄰居簇?fù)碇羁钭邅怼?/p>

      一婦女:“孩子的母親今天讓孩子來見父親?!?/p>

      孔子一把接過兒子,捧在懷里。

      兒子虎頭虎腦,光光的腦門上扎著一個(gè)小角。

      孔子握著他的右手,親著、笑著,在自己的臉上摩挲著。他深情地望著妻子:“謝謝你給我們孔家送來希望、帶來吉祥。要嚴(yán)肅地教育他,讓他遵循善道?!?/p>

      小白:“我將永遠(yuǎn)記住你的話,把他作為命根子,希望他將來能有所成就。”

      原壤跑了過來:“長子,長子,魯君派人來恭賀啦?!?/p>

      一輛豪華的宮車停到孔府前,下來幾個(gè)官差。

      一官吏拎著一個(gè)籃子:“孔丘受禮。”

      孔子忙把兒子托給原壤,和小白雙雙跪下。

      官差:“我們魯君敬慕孔丘的才德,欣聞孔丘喜得貴子,特賜鯉魚一條,以表敬賀。”

      孔子夫婦跪拜,孔丘雙手接過籃子。

      好大的一條鯉魚。

      小白雙手抱起魚,大魚猛地甩動(dòng)尾巴。小白努力地握著魚,魚還是從她的手上溜了下來,在地上亂蹦亂跳,惹得一陣陣哄笑。

      孔子大笑著:“有了。就叫他孔鯉好了,字伯魚。”

      31廟堂

      大魚供在供桌上。

      孔子夫婦在祖宗牌位前虔誠地祭拜。

      32季府

      陽虎倨傲地斜倚著室門,望著孔子一步一步地入門,升堂。

      孔子的個(gè)兒太高,腳太長,入門時(shí)險(xiǎn)些跌倒。

      孔子正準(zhǔn)備入室。

      陽虎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又把孔子攔在堂下。

      孔子仰望著陽虎,規(guī)規(guī)矩矩地施禮。

      陽虎走下堂,繞著孔子走了一圈:“也不知你哪一位祖上積了陰德,竟然讓老季臨死時(shí)還想到你,讓我給你一個(gè)飯碗,居然還是一個(gè)金飯碗——倉庫管理員。別看它官不大,可當(dāng)年為了它,可費(fèi)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啊。不過你聽好了,你得聽我的,我是這一大家子的管家,否則,隨時(shí)叫你走人?!?/p>

      孔子:“我會(huì)珍視季老大人的厚愛,善待這份工作。”

      陽虎:“你這小子腦子就是一根筋,不開竅,什么老季、小季,只要不聽我的都得滾?!标柣⒈埔曋鬃?,又環(huán)視著身后一班侍從。

      侍從一個(gè)個(gè)畢恭畢敬。

      孔子:“我一定會(huì)盡心盡力的?!?/p>

      陽虎:“你又錯(cuò)啦,你認(rèn)為一個(gè)人只要盡心盡力就能干好事。就有成就了?錯(cuò)!小季就是現(xiàn)在的季平子,他干了什么?他又能干什么?斗雞斗不過邱昭伯,打獵打不過魯昭公,喝酒喝不過孟懿子,泡妞泡不過我。你去問問他的那些娘兒們說他什么——‘進(jìn)門哭。什么意思?就是他那根雞巴一進(jìn)去就流淚了就軟了??删褪沁@個(gè)人,魯國誰比他富有?誰有他狂?靠什么?還不是靠他祖宗,這公平嗎?但這就是這個(gè)社會(huì)。你說你行,我說你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你服不服,你服不服呢?”

      孔子平視著陽虎:“天道酬勤。你不是憑著勤奮才有現(xiàn)在這個(gè)地位?”孔子轉(zhuǎn)身走向大門。

      陽虎望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地思忖著:“天道酬勤?”

      33倉庫

      偌大的倉庫分東西南北中五大區(qū),大大小小的糧囤星羅棋布。

      孔子帶著一幫人在清點(diǎn)糧倉,丈量其大小,計(jì)算著庫存。每查一個(gè)米囤,孔子都打開它的天窗,查看它的存糧。高大的身材,得天獨(dú)厚,他不用小木梯就能看清囤內(nèi)的一切。

      34孔家

      借著昏黃的燈光,衣冠不整的孔子大汗淋漓地查對、計(jì)算賬目。

      小白在一旁憐愛而又自豪地替他打著蒲扇:“我家孔丘現(xiàn)在已是一個(gè)官了?!?/p>

      孔子放下手中的活,“不叫官,叫吏?!?/p>

      小白:“為何?”

      孔子:“在朝廷為國做事叫官,在大夫家做事叫吏?!?/p>

      小白:“是國大還是家大?”

      孔子:“當(dāng)然是國大。”

      小白:“那人們都說,三家四分公室,昭公事事要聽季大人的是什么意思?”

      孔子;“這正是國家禮壞樂崩的一個(gè)根源?!笨鬃愚D(zhuǎn)身耐心細(xì)致地向小自分析原因。

      小白不時(shí)點(diǎn)頭,不時(shí)翻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珠看著孔子:“你真有才。”

      孔子哈哈大笑,他揪著小白的小鼻子輕輕的搖擺著。

      35倉庫

      孔子和幾個(gè)差役在北區(qū)仔細(xì)的核查著。

      一個(gè)胖胖的差頭和站在“中”區(qū)的兩個(gè)差役嘀咕著。

      孔子斜覷了他們一眼,又繼續(xù)著手中的活。

      36小酒館

      陽虎一只手端著酒器慢慢的喝著,一雙泛著怒氣的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門口。

      胖差頭在他耳邊說著什么。

      陽虎把案幾上的酒具換了一個(gè)位置。

      胖差頭迷迷糊糊地望著。

      陽虎揪著他的大耳:“你這個(gè)胖腦袋里裝著全是屎。”

      胖差頭猛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光腦袋:“懂了,懂了?!绷锪顺鋈ァ?/p>

      陽虎兇狠的眼光里,孔子一步一步走來。

      孔子施禮,落座。

      陽虎:“聽說你千杯不醉,今天我們一比高低,不醉不休?!?/p>

      孔子:“總管大人,我從來不跟人爭強(qiáng)斗狠,除非是在射箭。喝酒無量,不及亂?!?/p>

      陽虎:“喲,我只知道你是一個(gè)很懂禮的人,還不知道你會(huì)射箭?!?/p>

      孔子:“我一直認(rèn)為只要認(rèn)真,什么事都會(huì)干好。”

      陽虎品著酒:“小老弟,看你和我很像的份上,我送你一條:認(rèn)真往往把自己逼入困境?!?/p>

      孔子:“我也給總管一句忠告,做任何事不認(rèn)真一定會(huì)出現(xiàn)紕漏。我昨晚到倉庫暗查,發(fā)現(xiàn)東面的五十個(gè)糧囤差不多全是空的,和賬面相差至少四十萬斛。另外,許多農(nóng)戶怨聲載道,說差頭們大斛征收田賦,小斛放貸,這個(gè)中間的差額至少十萬斛。五十萬的差額不知總管是否知道,不知季大人是否知道?!?/p>

      陽虎瞪著一雙猩紅的眼:“真他媽的不能小看你這小子?!彼麚u了搖酒器,“拿酒來?!?/p>

      孔子:“我粗略地分析一下,季大人看雞養(yǎng)狗一年最多一萬斛,你吃喝玩樂玩女人最多三萬斛,各個(gè)差頭營私舞弊,中飽私囊一萬斛,還有……”

      陽虎:“滾!”酒杯在地上砸成碎末。

      孔子施禮退下:“保重?!?/p>

      37季氏雞場

      季平子正在精心地侍弄著一只又大又漂亮的公雞。

      陽虎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

      季平子:“費(fèi)城倉庫到底有多少糧?”

      陽虎:“至少五十萬斛。”

      季平子;“真的?”

      陽虎:“天打雷劈?!?/p>

      季平子:“不會(huì)有問題?”

      陽虎:“萬無一失,有備無患?!?/p>

      季平子:“人才啊……”

      小季桓子:“就怕人踩!”他翻眼

      望著陽虎。

      陽虎望了望他,冷冷地笑了笑。

      38倉庫外

      土壇上放著一個(gè)嶄新的斛。

      孔子站在它旁邊,高舉起一只沾滿墨汁的黑手,對壇下興高采烈的農(nóng)戶說:“大家看著我的手,我把它印在這只新斛上。我保證,今年征收田賦用的是這只斛,明年春荒我們放貸同樣是用這只斛。如果不相信,大家可把你的手印按在這只斛上?!?/p>

      農(nóng)戶們興奮地依次按著手印。

      小白站在不遠(yuǎn)處激動(dòng),敬慕地望著孔子。

      不遠(yuǎn)處的高臺(tái)上,季氏家族的主要人物和陽虎俯視著這里。

      季平子望了望陽虎,走下高臺(tái)。

      季桓子聳了聳鼻翼,淡淡一笑。

      39草原

      天蒼蒼,地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

      孔子在一高地獨(dú)自敲著石磐。磐聲雄渾奔放。

      一匹高頭大馬飄然而至,是陽虎:“這兒確實(shí)比倉庫寬廣自由?!?/p>

      孔子:“只要心寬廣,到哪里都自由?!?/p>

      陽虎:“我怎么老遠(yuǎn)就能聽到石磐在哭泣著說,我冤啦!沒有人能理解我啊?!?/p>

      孔子:“錯(cuò)。那一定是你的心出了問題。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為何?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小人沒有得到職位時(shí),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陽虎:“什么之乎者也,我就討厭你這套。煩不煩?累不累?在這個(gè)世界上,就只有一個(gè)原則,勝者為王。我只相信這個(gè)原則,我只追求這個(gè)原則。看在你是個(gè)人才的份上,我提醒你,剛出風(fēng)頭丟了委吏,千萬別失了乘田。你現(xiàn)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可要對家庭負(fù)責(zé)喲?!标柣P(yáng)鞭而去。

      孔子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40街道

      街面冷冷清清,行人稀少,秋風(fēng)卷著落葉漫天飛舞。

      一只木斛在隨風(fēng)滾動(dòng)著,發(fā)出咕嚕的響聲。

      木斛在一雙木屐前被攔住。是小白。她憂傷地拾起木斛,揩拭著。把自己的小手復(fù)印在丈夫闊大的手印上。

      41牲畜欄

      一頭頭牲畜膘肥體壯,贏得四方參觀的人贊不絕口。

      季平子頗有得意之色。

      孔子站在牛圈前慷慨激昂地陳述著他的乘田宣言:“成功的因素很多。關(guān)鍵的一條就是我們要認(rèn)識(shí)到,在我們這個(gè)世界上,除了人類以外,牲畜應(yīng)該是我們最親近的了。我們應(yīng)該像理解、關(guān)愛人類自己一樣地善待這些牲畜?!?/p>

      掌聲一片。

      站在不遠(yuǎn)處的陽虎也跟著鼓掌。他身旁的馬廄里是一匹紅色純正、體格健壯的良馬。

      季平子領(lǐng)著大家走了過來。

      現(xiàn)場一片喝彩。

      42郊祭

      隆重的郊祭儀式。

      供桌上碩大的三牲。

      魯昭公小心翼翼地切分著祭肉。

      跪著的卿大夫依次恭敬地雙手捧著祭肉。

      外面依舊是許多圍觀的人,孔子顯得特別突出。

      一小孩:“孔丘,你把這犧牲養(yǎng)得這么肥大,你也應(yīng)該分得一份吧?!?/p>

      孔子:“還不夠格?!?/p>

      小孩:“我不懂?!?/p>

      孔子:“這祭肉是我們后人孝敬祖宗的,祖宗又賞還給我們當(dāng)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p>

      小孩似懂非懂的眼神。

      43集市

      熱鬧紛繁。

      羊肉攤主:“長子,聽說你養(yǎng)的犧牲又大又壯?!?/p>

      孔子:“是的,不像你的羊表面上是又大又壯,其實(shí)是灌水的?!?/p>

      眾大笑。

      豬肉攤主:“長子,不割些肉回去給你的老婆補(bǔ)補(bǔ)身子?”

      孔子:“只怕你缺斤少兩。把稱給我,我自己稱?!笨鬃雍苁炀毜馗钊?,稱肉。

      旁邊來了許多圍觀的人。

      觀者:“長子,想不到你做起來挺老練的?!?/p>

      孔子:“只要認(rèn)真,什么不會(huì)!”

      羊肉攤主:“長子,快過來幫幫忙,把我這板羊肉掛到梯子上?!?/p>

      孔子:“來羅?!?/p>

      孔子放下秤跑了過去,很輕松地把羊肉掛在高高的梯上。

      豬肉攤主偷偷地割下一塊肉,塞進(jìn)籃里。

      羊肉攤主:“長子就是好,都怪我媽沒把我養(yǎng)高?!?/p>

      孔子:“怎么只怪你父母?應(yīng)怪你不努力?!?/p>

      孔子回到豬肉攤前,瞅了瞅砧板上的肉,皺了皺眉,他又拿過秤。

      豬肉攤主忙跑了過來:“別、別……”把籃子里的那塊肉又拿了出來,和孔子相視大笑。

      44孔家

      小白正在門前晾衣,她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孔子拎著一刀肉笑瞇瞇地走過來,高興地說:“喲,我家仲尼領(lǐng)著祭肉回來了?!?/p>

      孔子樂哈哈地走過來幫著晾衣:“會(huì)的??傆幸惶煳視?huì)領(lǐng)著祭肉回來的?!?/p>

      一小男孩抱著書簡跑了過來:“孔叔叔,這冊書我看完了?!?/p>

      孔子高興地說:“好,好!”他撫摸著小男孩的頭,把他領(lǐng)進(jìn)屋子。

      45屋內(nèi)

      寒磣的屋子里到處擺著書簡,桌上、凳上、床上、墻壁上全是書畫。

      用麻布做成的兩塊窗簾上寫著大大的“孝”、“悌”二字。

      孔鯉坐在書簡上亂翻著。

      孔子一把把他抱在懷里,邊親著他,邊耐心地向小男孩推介著一冊書。

      46馬廄夜

      月黑風(fēng)高。

      幾個(gè)黑影在馬廄里晃動(dòng)。

      人、馬在黑暗中淹沒。

      47宮殿外

      季平子怒發(fā)沖冠,指著陽虎咆哮著:“殺死他!”

      魯昭公、孟僖子、叔孫氏等宮廷人員個(gè)個(gè)穿戴齊整,坐在愛騎上準(zhǔn)備打獵。

      季桓子、孟懿子、南宮敬叔等跟隨一旁。

      昭公輕點(diǎn)愛騎“嗒嗒”地來到季平子跟前:“你馬廄的良馬應(yīng)該很多,我想英明一世的季大人不會(huì)因?yàn)橐黄ヱR殺一介寒士吧。想當(dāng)年,秦穆公正是因?yàn)椴粴⒛侨和党运捡x的野人,在秦晉之戰(zhàn)中,得到那群野人的神助,才不為晉國所獲,也成就了他的英名。”

      季平子怒不可遏,瞪著陽虎,欲罷不能。

      48孔家外

      孔子站在露地任憑風(fēng)吹雨打。

      小白在一旁極力地勸說著:“這不能怪你,只怪那些劫賊,那個(gè)小人!”

      孔子:“不,全怪我!怪我做事不認(rèn)真。我對不起季大人,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兒子,也對不起我們家祖宗。我要懲罰我自己。”

      小白:“你這樣很久了,會(huì)凍壞身子的?!?/p>

      孔子:“我一定要懲罰自己!”

      小白:“那好,我也來陪你受罰?!?/p>

      孔子推著小白回屋,小白硬是和他并排站著。

      暴風(fēng)驟雨。

      一個(gè)小小人不知什么時(shí)候也站在父母的背后:“我也要陪著爸爸媽媽。”

      暴雨如注。

      49孔家

      孔鯉高燒不止,滿臉通紅,呼吸急促。

      孔子夫婦在一旁急成一團(tuán)。

      孔子不停地說著:“都怪我都怪我?!?/p>

      醫(yī)生來了。

      小白抓住醫(yī)生的手,跪在他的面前:“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醫(yī)生撇開她,不緊不慢地望聞問切。

      孔子在一邊急于幫忙,可無所適從。他在屋子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他走出屋子,來到祖宗牌位前,撲通一聲跪下:“列宗列祖,孔丘不孝,讓犬子遭此磨難??柞幪。€不懂得如何侍奉祖先。所有的罪過都應(yīng)由我一人承擔(dān)。我孔丘唯有這一個(gè)兒子,我們孔家的希望也全在他身上……”

      雷電交加。

      50山嶺

      冰天雪地,孔子翻山越嶺,在雪地里

      艱難地跋涉著。

      一株雪蓮在山頂上炫耀著自己的冰肌玉骨。

      孔子舒展的眉間閃耀著晶瑩的淚花。

      孔子奮不顧身地向上攀登著。

      51田野

      春天,廣闊的田野上一個(gè)個(gè)辛勤勞作的人們。

      孔子正在犁田,他體貼地呵護(hù)著耕田的老牛。

      小白帶著兒子送午飯來了。

      孔鯉神情有些呆滯、木訥。

      孔子幸福地望著他們,拍了拍牛的屁股,“休息了。”走上田塍。

      小白甜蜜地看著孔子吃飯。

      孔鯉在田里捏著泥巴。

      孔子邊吃飯邊望著田里捏泥巴的孔鯉,他笑了,有些感傷。

      小白:“他現(xiàn)在比原來話少多了,也沒原來靈巧了?!?/p>

      孔子:“我們肩膀上擔(dān)子更重了……”孔子咀嚼著,眼睛一刻也沒離開兒子,“不知命,無以為君子?!?/p>

      52一組鏡頭

      小白教著孔鯉掰著手指數(shù)著數(shù)。

      清晨,小白面對東方日出教著東南西北,孔鯉機(jī)械地做著。

      小白教孔鯉謙讓,他讓孔子扮演老人,告訴孔鯉出門、入席吃飯必須在年長的后面。

      孔鯉跟在父親后面,高興地模仿。

      53杏壇夜

      孔子和小白依偎在樹腳下,孔鯉躺在旁邊的竹席上。

      小白打著蒲扇:“兒子快要上學(xué)了?!?/p>

      孔子憐愛地?fù)崦鴥鹤樱骸笆堑?。兒子長大了。我真希望把我一肚子的知識(shí)灌輸給他,讓他學(xué)習(xí)、繼承和發(fā)揚(yáng)我們中華文化,使他成為一個(gè)有學(xué)問的人,有道德的人,一個(gè)有益于社會(huì)的人。”

      小白:“孔鯉能光宗耀祖嗎?”

      孔子:“主要靠他自己。遺憾的是他才不及中人。這都是我的錯(cuò),那場病對他的大腦造成了致命的傷害。中人以上,可以教誨他救國救民、經(jīng)邦濟(jì)世等一些大道理,人以下,就只是入孝出悌,修身齊家。應(yīng)該說,聰明的人和智力低下的人是有很大的區(qū)別的?!?/p>

      小白:“你屬于哪類人?”

      孔子:“我不是生而知之者。我只是愛好古代的文明,勤敏地學(xué)習(xí)和追求。我想好了,我不但自己要這樣做,而且,盡最大的力量教育我的孩子,還要教育那些愛好學(xué)習(xí),積極有為的人們?!?/p>

      小白驚喜地跳了起來:“你要當(dāng)老師?”

      孔子十分肯定而有力地點(diǎn)頭,眼光里充滿著自信、自豪。

      54杏壇晨

      小白擂鼓開學(xué)。

      孔子衣冠齊整地站在一邊。

      杏壇旁坐滿了學(xué)生,秦商、曾點(diǎn)、顏繇、冉耕、閔損……

      杏樹周圍陸陸續(xù)續(xù)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們。

      學(xué)生齊聲朗誦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p>

      鼓聲和書聲交相呼應(yīng),震耳欲聾。

      55孟僖子家

      孟僖子躺在病榻上,氣息奄奄。

      孟懿子和南宮敬叔雙雙跪在他面前。

      孟僖子:“不知禮,無以立也。我那年跟昭公出使鄭國和楚國,他們都知我們魯國是禮儀之邦,所以,重禮相待??晌液驼压恢鯓踊囟Y,出盡了洋相,愧對列宗列祖。我死后,你們一定要好學(xué)知禮。孔丘是圣人之后,很小就知書達(dá)禮,德才兼?zhèn)?。聽說他的私學(xué)辦得紅紅火火,你們一定要拜他為師,苦學(xué)書禮?!?/p>

      孟懿子和南宮敬叔相互看了看,然后慢慢地點(diǎn)著頭。

      孟懿子的眼光里仍殘留著些許的驕氣、傲氣。

      56孔氏學(xué)堂

      身著貴族服裝的孟懿子和南宮敬叔雙雙跪到孔子的面前。

      孔子審視著這兩個(gè)貴族少年,四周打量著這兄弟倆。

      堂下,小白望著堂上的師徒,激動(dòng)不已。

      孔子語重心長地說:“所謂禮,就是要看輕自己而尊重別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使是那些挑夫商販這類人,也有值得尊重的地方,更何況達(dá)官貴人呢!人富貴了,卻知道愛好禮,就不會(huì)傲慢奢侈。人貧賤了,卻知道愛好禮,就不會(huì)失去崇高的志向……”

      學(xué)堂上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睛,幻化成一束束夜讀的燭光。

      57矍相射場

      觀者如堵。

      孔氏學(xué)堂的莘莘學(xué)子一個(gè)個(gè)箭不虛發(fā),贏得陣陣掌聲。

      冉耕呆在一旁,郁郁寡歡,他是為自己幾次沒有力量的習(xí)射而懊惱。

      孔子的眼光不時(shí)落在他的身上,他走向冉耕,冉耕忙站起施禮。

      孔子一把將他拉到身邊,拍拍他的肩:“多看看。其實(shí)你射得很準(zhǔn),只是力量差點(diǎn)。射箭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的思想情感很準(zhǔn)確地抒發(fā)出來,眼明,心正,身正……”

      一個(gè)頭戴雞毛冠、身著豬皮飾、威武有力的猛男擠進(jìn)觀者人群。

      人群一陣騷動(dòng)。

      孔子有察覺,但他視而不見,仍和冉耕邊看邊交談著。

      猛男對周圍的一切不屑一顧。他走上前,從閔損手中奪過弓箭?!班病钡囊宦暎瑢⒓猩浞沟?。

      觀者一片歡呼。

      孔子走了過來:“射得是準(zhǔn),是狠。但不合射之道,射之禮?!?/p>

      子路:“什么道什么禮呀,我最煩這一套!你是誰呀?你算老幾!”

      孔子:“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凡事要講個(gè)理。君子不與人爭強(qiáng)斗狠,如果要爭勝,一定是射箭,射箭是男人必須從事的事情。所以,男子出生,就在家門口掛著桑木弓和六枝蓬草箭,用來射向上下東西南北的志向。射箭是要用禮樂來配合修飾它,有明確的節(jié)拍。要求人心靜如水,精聚神注,這樣就能培養(yǎng)好的道德品行。古代的天子利用射禮來挑選諸侯、卿大夫和士。諸侯舉行射禮,一定先舉行燕禮,表明君臣道義。卿大夫和士舉行射禮,一定先舉行鄉(xiāng)飲酒禮,相互揖讓,登堂。射畢又到堂下共同飲酒,明確長幼次序……”

      子路:“煩不煩?累不累呀!我要射野豬,雙方揖讓,野豬早把我吃了。射野雉,雙方揖讓,野雉早飛了。我倆別啰嗦,先比試比試,誰輸了誰叫對方‘老師?!?/p>

      孔子笑了笑。

      觀者大呼“好”。

      子路去樹靶子,靶子被打穿了,他干脆扯下身上的豬皮飾物重新蒙上,引起一陣哄笑。

      子路瞄準(zhǔn),箭穿心而過。一陣喝彩。

      孔子鼓掌,歡笑。他接過子路手上的弓箭,施禮。他用頭巾蒙住雙眼。

      子路皺眉。大家喝彩。

      孔子彎弓,長箭不偏不倚,穿心而過。

      射場上歡聲雷動(dòng)。

      子路驚愕變形的臉久久不能復(fù)位,他猛地?fù)渫ㄒ宦暪蛟诳鬃拥哪_下:“老師,老師,您就是我的老師?!?/p>

      一圍觀的人:“老師是那樣便宜叫的嗎?要交拜師費(fèi)。”

      子路:“交什么都行?!?/p>

      一圍觀的人:“一束干肉。”

      子路:“一束干肉?”子路忙脫掉上衣,露出飽滿的肌肉,“老師,我身上長的全是多余的肉,你要哪塊割哪塊?!?/p>

      射場歡聲一片,笑聲沖天。

      58小溪

      溪水淙淙,柳枝婆娑起舞。

      曾點(diǎn)在鼓瑟,聲音清脆流暢。

      孔子師徒都沉浸這美妙的音樂里。

      孔子:“子路,你聽著有什么感覺?”

      子路:“像泉水叮咚叮咚,聽后人心里特別清爽、舒坦?!?/p>

      孔子:“還想打架斗毆、爭強(qiáng)好勝嗎?”

      子路:“沒有啦。只想隨著溪水靜靜地流淌。”

      眾大笑。

      孔子:“是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xué)不知禮。正像子路說的那樣,先王制定禮樂,就是為了節(jié)制人心。人心本來是寧靜的,受外物觸動(dòng)之后,欲望便產(chǎn)生

      了。心智有了知覺,就表現(xiàn)出喜怒哀樂愛惡懼。但對這些沒有節(jié)制,人隨外物而改變,就會(huì)滅絕好靜的天性而開始放縱自己的欲望,于是就有了犯上作亂、奸詐虛偽的想法和驕奢淫逸的事情。因此,強(qiáng)大的人就會(huì)脅迫軟弱的人,勢力大的人就更欺凌勢力小的人,有才智的人就會(huì)欺騙愚鈍的人。生病的人得不到照料,年老幼小和失去父母的人就會(huì)流離失所,于是天下大亂。要改變社會(huì),關(guān)鍵是要改變自己,改變?nèi)诵摹P闹衅滩黄胶涂鞓?,卑鄙奸詐的念頭就會(huì)侵入人心,外貌不莊重恭敬,輕率怠慢的念頭就會(huì)侵人人心。怎么辦?用樂來陶冶內(nèi)心,用禮來調(diào)節(jié)儀容舉止。有誰知道王侯將相身上為什么佩戴玉塊嗎?”

      孟懿子:“玉塊能發(fā)出一種清脆悅耳的聲音。驅(qū)逐邪惡的思想和念頭?!?/p>

      孔子:“對對對。不只是這些聲音,還有馬車上的鈴聲,吃飯時(shí)的鐘鼓絲弦,無不提醒人們向善,心靈純正,高尚?!?/p>

      南宮適:“真是玄之又玄,眾妙之門?!?/p>

      孔子:“南宮啊,你這話可不是從我這里學(xué)到的,這是老子的思想。這老先生太了不起了,他是周朝守藏室之史,通曉上下古今之變,深明道德和禮樂。遺憾的是,我無緣求教呀。”

      孔子仰慕的眼神。

      59山林

      一只梅花鹿在驚慌地奔跑,身后犬走鷹飛,人歡馬跳。

      晏嬰立馬高崗:“停止追擊,前面就是魯界?!?/p>

      大隊(duì)人馬收住腳步。

      齊景公馳馬來到山崗,俯視著前方魯國國都:“聽說魯國出了個(gè)人才……”

      晏嬰:“你是說孔丘?”

      齊景公笑而不語。

      60魯宮殿

      魯君臣陪著齊景公和晏嬰環(huán)坐在大殿里。

      孔丘站在中央從容應(yīng)對。

      齊景公:“昔秦穆公國小處僻,其霸何也?”

      孔子:“秦,國雖小,其志大,處雖僻,行中正,舉五羧,爵之大夫,起縲紲之中,與語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其霸小矣……”

      齊景公頻頻頷首,他的眼光里有敬畏,有憂慮,他似乎在思索:如果魯國用孔子,魯如何?齊如何?

      魯昭公頗有得意之色。

      61通往西周洛邑的大路上

      一輛兩匹馬拉的嶄新的馬車沭浴著朝陽奔馳在金色的大道上。

      孔子和南宮適憑軾遠(yuǎn)眺,情緒激昂,神采飛揚(yáng)。

      孔子高歌:

      投我以木瓜,報(bào)之以瓊琚。匪報(bào)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bào)之以瓊瑤。匪報(bào)也,永以為好也。

      62洛邑

      晚霞染紅了洛邑的宮墻樓字。

      整齊寬闊的街道南北交錯(cuò)。

      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熙來攘往。

      孔子的馬車由外城的居民區(qū)、手工業(yè)作坊區(qū)、市場駛向內(nèi)城雄偉壯觀的宮殿、天壇和地壇。

      63西周圖書館博物館

      昏暗潮濕蕪雜冗長的屋子里打開了一扇門,燦爛的陽光排闥而入。

      門口站著一高一矮,一壯一老。

      老子拄著曲足杖,一臉的僨世嫉俗。

      孔子小心恭敬地?cái)v扶著他,走進(jìn)大門,白凈的臉上充滿著新奇、崇敬。

      老子點(diǎn)燃一根蠟燭,邊走邊說:“現(xiàn)在很少有人光顧這里了,全是些朽木,破銅爛鐵。有時(shí)我真想放一把火把它們燒掉?!?/p>

      孔子:“哎喲,這些可都是你的寶貝心肝呀,要是一把火燒掉,那人類可要倒退到遠(yuǎn)古社會(huì)了?!?/p>

      老子:“那才好吶,我就向往小國寡民的日子。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yuǎn)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一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人復(fù)結(jié)繩而用之。絕圣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F(xiàn)在這個(gè)社會(huì)是什么社會(huì)!你慢慢看吧。”老子把蠟燭遞給孔子,拄著杖“咚咚咚”地走了出去。

      孔子目送著老子的身影,聆聽著空谷足音。

      孔子舉著蠟燭快速而驚喜地翻閱、把玩著這里的一切。

      孔子如饑似渴地翻著簡冊,記錄著。

      孔子在書架上發(fā)現(xiàn)《春秋》,他抱起《春秋》欣喜若狂。

      孔子和萇弘切磋著《武》曲,一個(gè)彈琴,一個(gè)起舞。

      64山頂松亭

      老子和孔子煮酒論禮。

      老子鶴發(fā)童顏,清風(fēng)道骨。

      孔子滿臉胡須,精神飽滿,兩眼閃耀著驚奇、贊嘆和睿智的光芒:“周公太偉大了!他的禮制繼承和發(fā)揚(yáng)了夏商兩朝優(yōu)良傳統(tǒng),太完美了……”

      老子:“應(yīng)該說在周初起了一定的作用,現(xiàn)在周禮還有多少價(jià)值?”

      孔子:“這不是周禮的錯(cuò),恰恰是周禮沒發(fā)揮作用。周天子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禮遇,諸侯、卿大夫僭越禮制,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p>

      老子:“為什么?”

      孔子:“欲望?!?/p>

      老子:“聰明。禍莫大于有欲,禍莫大于不知足。人的心含德之厚,應(yīng)該像無知無欲的赤子。”

      孔子:“但人沒有欲望也不可能。所以,要用禮樂來約束它。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dòng)?!?/p>

      老子:“你看你看,你又繞回到周禮上了。就拿你們魯國來說,三家四分公室,季平子獨(dú)占其二,你們國君昭公只能靠三家和一些舊貴族納貢維持。魯國國君名存實(shí)亡,周天子也是同樣的命運(yùn)。你說,這個(gè)周禮還有約束力嗎?誰買它的賬?”

      孔子望著老子,久久不語:“禮崩樂壞,人類互相殘殺,生靈涂炭,這是人類的倒退?!?/p>

      老子:“聰明!人類就應(yīng)該再回到遠(yuǎn)古時(shí)代。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p>

      孔子:“不,我要阻止它!我要改變它!人類是天地的中心,五行的開始。人與人應(yīng)該相親相愛,人則孝,出則悌,人人講究信用,大家和睦共處。老人能安享晚年,壯年人能施展才華,幼年人都能得到關(guān)心教育,鰥寡孤獨(dú)和殘疾病人都能得到供養(yǎng)。男人都有一份職業(yè),婦女都有一個(gè)家庭。對財(cái)物,人人惟恐把它丟棄到地上,都不把它藏起來據(jù)為己有·對力氣,人人惟恐不是竭盡全力,卻不是為自己謀利。選舉德才兼?zhèn)涞娜苏乒苷危汲几父缸幼?。天下是屬于天下人的大同世界……?/p>

      老子捻著胡須不無欣賞地聽著孔子慷慨陳詞。

      孔子揖禮辭行。

      老子亦施禮:“年輕人,我很欣賞有志之士。我以年長的身份送你幾句話:聰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fā)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為有己,為人臣者,毋以為有己?!?/p>

      孔子點(diǎn)頭銘記。

      孔子漸行漸遠(yuǎn)。

      孔子回望山頂,云蒸霞蔚。

      老子幻化為一蒼龍盤旋在松樹上。

      空中仙樂演奏著: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大笑不足以為道。

      老子爽朗的大笑聲在山谷回蕩。

      65孔府門前

      孔子的馬車風(fēng)塵仆仆急匆匆地駛進(jìn)大門。

      小白、孔鋰和眾學(xué)生早已在門口翹首以待。

      杏壇旁邊還站著兩個(gè)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個(gè)是孔子的女兒無違,一個(gè)是侄女無加。

      孔子下車,子路等忙迎上去。

      子路:“老師,魯國出事了。”

      孔子滿臉憂慮:“我知道一點(diǎn),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路:“你也知道,昭公早已對季平子的專橫不滿。這次季平子和邱氏斗雞,季平子斗敗了,季平子大怒,侵占了邱氏的地盤。邱氏聯(lián)合臧氏,把情況報(bào)

      告昭公。昭公在九月戊戌日攻打季氏,季氏戰(zhàn)敗,后叔孫氏和孟懿子聯(lián)合起來攻打昭公,昭公只得逃到齊國?!?/p>

      孔子痛苦無奈地?fù)u搖頭,他仰天長嘆:“我從洛邑學(xué)禮歸來,一心只想報(bào)答昭公的知遇之恩,報(bào)效魯國,沒想到我們這個(gè)禮儀之邦,竟出現(xiàn)這樣無禮的行為。不行,我得去找他們,要他們召回昭公。”孔子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大步走了出去。

      子路和眾學(xué)生在后面大呼:“老師!”

      子路忙攆了上去。

      小白邊跑邊喊:“你去沒用的,他們不會(huì)聽你的?!?/p>

      孔子一臉的堅(jiān)毅,義無反顧地大步走去。

      66季氏大院

      大院歌舞升平。季氏家族及孟氏、叔孫氏等在觀看八佾。

      孔子破門而入。幾個(gè)門衛(wèi)隨身攆來,季平子身邊的陽虎和仲梁懷欲沖過來。

      季平子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們聽之任之。

      “八佾?……”孔子驚奇地看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認(rèn)真地?cái)?shù)著,“八八六十四。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這是天子的禮樂,只有天子才能用。周天子允許魯國可以享用,可你季家沒資格,只有昭公配享。昭公何在?昭公何罪之有?想想你的祖先,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jié)而不奪。季友兩定魯君,佐君匡國,為我們魯國立下汗馬功勞,正是由于他們積下的陰德,才有你們現(xiàn)在的榮華富貴??赡銈儫o父無君,驅(qū)逐昭公,大逆不道。你們對得起你們的列祖列宗?你們怎樣垂范你們的子孫后代?你們怎樣向國人和世人交代?內(nèi)憂必然招致外患。天理何在?失道者必遭天譴!”

      季平子翻著大眼一動(dòng)不動(dòng),臉色鐵青。仲梁懷殷勤地在一旁揉肩捶背。陽虎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孔子憤憤地朝大門走去。

      子路、曾點(diǎn)、閔損、冉耕等圍了上來。

      “老師。”孟懿子從后面追了上來。

      孔子停住腳步,但沒轉(zhuǎn)身。

      孟懿子:“老師!”

      孔子背對著他?!拔也皇悄憷蠋?,我做不起你的老師!”

      孟懿子:“老師,你不是講孝悌嗎?如果有人欺侮你哥哥,你不伸出援助之手?”

      孔子愣住。他轉(zhuǎn)過身怒目而視,“如果你哥哥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你也跟他為非作歹?天理何在?道義何在?”

      孔子師徒昂首挺胸,大義凜然。

      67三家祖廟

      三桓及子孫、家眷極其虔誠地跪拜在祖宗神位前。

      家臣和仆人站在一邊,陽虎和仲粱懷一左一右。

      不知何時(shí)溜進(jìn)一只貓,騰地一聲飛上供桌,打翻了牌位和祭品。

      季平子驚恐地看著,三桓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不語。

      陽虎大吼著:“是誰負(fù)責(zé)管理祖廟的?是誰!”他怒視仲梁懷。

      季平子搖搖手:“天意。”

      三桓走向廟門。

      季平子:“是祖宗在責(zé)怪我們了?!?/p>

      叔孫氏:“要不要把昭公接回來……”

      季平子和孟懿子相互看了看。

      叔孫氏對孟懿子說:“你的老師帶著一班弟子到齊國去了。”

      孟懿子和季平子又相互看了看,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把眼光回轉(zhuǎn)到供桌。

      季平子:“孔丘罵得對……”

      第一部·下集

      68齊國宮廷

      齊景公、宋元公、鄭定公、衛(wèi)靈公等諸君邊飲酒邊商談著魯國的內(nèi)亂。

      齊景公:“事實(shí)上,這幫亂臣賊子在每個(gè)國家都存在著,現(xiàn)在若姑息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遲早會(huì)禍及諸位。晉平公日子也不好過,他的六卿遲早要扒他的皮。”

      衛(wèi)靈公:“安定魯國,紹齊桓之業(yè),非齊公莫屬。憑齊國的力量,對付三桓只是小菜一碟,我們可能想效犬馬之勞都用不上?!?/p>

      眾國君大笑。

      齊景公:“衛(wèi)公就會(huì)說話,怪不得討人喜歡?!?/p>

      衛(wèi)靈公:“諸位,我們來點(diǎn)輕松的好不好?我們風(fēng)塵仆仆地來到齊國,可別忘了齊國盛產(chǎn)美女喲。”

      眾大笑,鼓掌。

      齊景公:“要說美女當(dāng)今天下非衛(wèi)國南子夫人莫屬。”

      衛(wèi)靈公:“改日一定請諸位到鄙國觀光?!?/p>

      眾大笑。

      齊景公擊掌,美女魚貫而入。

      諸君左摟右抱,開懷暢飲。

      69鄆邑

      一輛馬車在路上疲憊不堪地奔跑著。

      (疊印):齊國大軍開進(jìn)鄆邑;

      齊國大軍包圍鄆邑!

      齊國大軍占領(lǐng)鄆邑。(疊印完)

      孔子的馬車通過一關(guān)卡。

      70湖邊

      昭公在寧靜的湖邊渡橋獨(dú)釣寒江雪。在廣闊明凈的天地間,他宛若一只小小的蜘蛛在孤獨(dú)地編織著自己的夢。湖邊不遠(yuǎn)處停著幾輛豪華馬車,四周晃動(dòng)著十幾個(gè)侍從。

      孔子的馬車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幾個(gè)侍從迎了上去,將車擋在一邊,孔子極力地向他們解釋著什么。

      孔子走向渡橋。

      昭公:“孔丘?”

      孔子行跪拜禮。

      昭公笑了笑,揮揮手:“不用了?!?/p>

      孔子:“我是來送回您賜給我的馬車的?!?/p>

      昭公望了望不遠(yuǎn)處孔子的馬車和正在向他行跪拜禮的學(xué)生,向他們揮揮手,對孔子說:“我還沒有淪落到那個(gè)地步。”

      孔子:“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愿在您的車前馬后,效犬馬之勞?!?/p>

      昭公把眼光移到平靜的湖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現(xiàn)在還像一個(gè)國君嗎?”

      孔子:“齊景公在召集盟會(huì)。宋元公準(zhǔn)備到晉國求晉平公出面調(diào)停?!?/p>

      昭公:“季平子是不買齊國的賬的。前不久,叔孫氏來過。慶父不除,魯難未已?!?/p>

      二人沉默。

      孔子:“我從魯國給您帶來一樣?xùn)|西。”

      昭公:“什么?”

      孔子朝子路招招手,子路忙拎著一只籮筐跑過來。

      孔子走過渡橋,接過籮筐,把它放到昭公面前:一壇蒲菜,一樽美酒。

      昭公驚喜地:“蒲菜?好好好……”昭公咀嚼著,快速地揀著菜,“好好好……你兒子多大啦?”

      孔子:“十六了?!?/p>

      昭公:“叫什么來著?”

      孔子:“名鯉字伯魚,我要讓我的子孫后代永遠(yuǎn)銘記您的恩情?!?/p>

      昭公笑了笑:“你還有一個(gè)哥哥吧?!?/p>

      孔子:“是的。謝謝您的記掛!我的哥哥孟皮早去世了,他的女兒現(xiàn)在和我們住一起,和我的女兒一起看書習(xí)禮?!?/p>

      昭公黯然神傷:“家,真好……”他望著湖面上一只大雁,捧起酒樽,呷著酒,鼓起腮幫,極力控制著奪眶欲出的淚水。

      孔子望著他,緊閉雙唇,屏住呼吸。淚水奪眶而出。

      71高昭子家

      高昭子和兒子高國等家人在門口等待著孔子的到來。

      孔子師徒駕著馬車停到門前。

      雙方施札。

      高昭子驚奇地仰望著高大的孔子:“哎耶耶,孔先生真是高人啊!看樣子,孔先生到我家做客,我家門楣還得重修?!?/p>

      孔子:“高大人太客氣啦!您尊姓高,本來就是齊國的高門大戶。您能接納我這樣寒門弟子,我早已感到無尚榮光?!?/p>

      高昭子:“先生真是鴻儒,就是會(huì)說話。來,高國,快向老師行禮。”

      高國跪拜。

      孔子含笑在他四周打量著,并糾正著他的動(dòng)作:“五體投地是表示極其恭敬。求學(xué)最難做到的就是尊敬老師。大學(xué)的禮節(jié),即使是給天子講課,老師也不臉朝北。有尊敬之心,再加勤奮好學(xué),學(xué)習(xí)就可能大成?!?/p>

      高國規(guī)規(guī)矩矩地做著。

      孔予:“好好,后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四十、五十而無聞也。像我這樣,斯亦不足畏也已?!?/p>

      高昭子:“先生謙虛了,先生正年輕有為之時(shí)。”

      孔子搖頭大笑。

      高昭子恭敬地將孔子師徒引進(jìn)家門,不無炫耀地指點(diǎn)著他宏大壯觀的家園,邊走邊跟孔子說:“昭公和我是朋友,他很欣賞你,推薦你作我的家臣,我求之不得呀。不過,我想這也只是暫時(shí)的。先生有宏圖大志,適當(dāng)?shù)臅r(shí)候我會(huì)向齊君推舉你的?!?/p>

      孔子抬頭望天輕嘆:“多謝了,我孔丘何能何德呀。我常擔(dān)憂德之不修。學(xué)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孔子雙手作揖,然后走向?qū)W生中間。

      高昭子贊嘆地望著他的身影,自言自語:“這最高的人和最矮的人同在一個(gè)朝廷共事,那……”

      72齊朝廷

      一只獨(dú)腳鳥飛進(jìn)殿廳,展翅在地上跳躍。

      齊景公驚奇的眼睛。

      田氏、晏嬰、高昭子等大臣驚奇的眼睛。

      景公:“相國,這叫什么鳥?是吉是兇?”

      晏嬰:“臣不知,不敢隨便捏造欺騙君主。”

      景公:“田卿?”

      田氏搖頭。

      群臣都瞠目無言以對。

      景公:“偌大的一個(gè)齊國竟無人知曉這只怪鳥!”

      眾人沉默。

      高昭子:“主君,有一個(gè)人一定能認(rèn)識(shí)這只鳥?!?/p>

      景公:“誰?”

      高昭子:“孔丘?!?/p>

      景公:“魯國孔丘?”

      高昭子:“對,他現(xiàn)在客居我家?!?/p>

      景公思忖半晌:“是人才。他是奔昭公來的。得留下!”

      73雨中亭

      “這鳥名叫商羊?!笨鬃悠查_手中的簡冊,回答著宮中的來人。

      高國站在一邊侍讀。

      孔子:“童謠里有句‘天將大雨,商羊起舞。看來,近期將有大雨,且范圍很廣??筛嬷傩帐柰跍锨?,修筑堤壩,以免大水成災(zāi)?!?/p>

      使者將信將疑。

      孔子盯著他,笑了笑……

      74大地

      大雨滂沱,水漫為患。

      75季孫氏高臺(tái)

      魯國一片水國。

      季平子憂恐地望著周圍坍塌淹沒的房屋。

      孟懿子:“我老師家的屋子安然無恙?!?/p>

      季平子:“是嗎……”

      76齊國宮殿

      齊景公:“人才,大大的人才!借圣人的金言,我們齊國人民免遭水災(zāi)之痛。寡人在位多年,禮賢下士,愛惜賢臣,可仍不能振興齊國,紹先君的霸業(yè)。請問先生,能否再給我一個(gè)良方?”

      孔子笑了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p>

      齊景公一字一句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反復(fù)地咀嚼著,“好極了。假如國君不像個(gè)國君,臣子不像個(gè)臣子,父親不像個(gè)父親,兒子不像個(gè)兒子,天下倫常無序,混亂不堪,即使有許多糧食,我怎么能吃得到呢?”

      晏嬰的嘴動(dòng)了動(dòng),欲言又止。

      77獵場

      春光明媚,草長鶯飛。

      齊景公和孔子駕著良駒縱橫馳騁,狐奔豕突。

      一只野雉應(yīng)聲倒下。

      齊景公頗有得意之色。

      孔子和身后的眾大臣齊聲呼好。

      景公用弓箭召喚著虞人,示意他和鷹犬追趕獵物。

      虞人站立不動(dòng),不聽他的召喚。

      景公大怒,吩咐手下人:“把他押過來!”

      黎鈕問押過來的虞人:“國君召你,為何不至?”

      虞人鎮(zhèn)靜地說:“先君田獵有規(guī)定的禮制。召喚大夫用旌旗,召喚士人用弓箭,召喚虞人用皮冠。今日臣不見皮冠,只見弓箭,以為是在召喚士人,所以不敢前進(jìn)?!?/p>

      景公愣了愣,有些惱羞成怒:“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分明是強(qiáng)詞奪理?!?/p>

      孔子:“主君息怒,主君息怒。你應(yīng)該高興才是。你們齊國竟然有這樣遵規(guī)守禮之人,太難得了!這是一種責(zé)任,是一種誠信!民無信不立。如果百官百姓都這樣恪盡職守、誠信為人,國君敬德保民,節(jié)用愛民,那我們這個(gè)社會(huì)不就太平了嗎。哪里還有亂臣賊子,三老凍餒,民人苦病,夫婦皆詛,盜賊公行,履賤踴貴呢?”

      齊景公翻起大眼盯著孔子,久久地,似乎要發(fā)作。

      晏嬰和眾大臣似乎在幸災(zāi)樂禍。

      齊景公猛地哈哈大笑:“好!好!與先生在一起,如沐春風(fēng)。就在齊國發(fā)展吧,我把尼溪之地送給你。給魯國上卿季氏那樣高的待遇,寡人做不到。給下卿夢孫氏那樣低的待遇,又委屈了先生,給季孟之間的待遇吧!”

      孔子致謝。

      晏嬰笑而不語。

      78高昭子家大院

      孔子一下馬車,大家都圍上來向孔子祝賀??鬃訚M臉紅光,春風(fēng)得意。

      子路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樂呵呵地望著這邊歡樂的人們。

      孔子和子路對望著,忍俊不禁。

      79齊太廟

      鼓、鼙、鐘、罄、塤、管、篪等樂器在演奏《韶》樂。

      化裝成鳳凰和天雉的演員在翩翩起舞。

      樂師和田氏在一旁指揮。

      聲音高亢嘹亮,清新流暢。舞姿優(yōu)美動(dòng)人,場面雄偉,氣勢恢宏。

      孔子驚嘆的眼神。

      景公、晏嬰及眾大臣都靜心觀賞。

      大家的表情漸趨平和,同一。

      孔子感覺自己的身子在升騰,周圍的人都在飛,在太空、在藍(lán)天白云間。人人都是一張微笑、純潔的臉。

      孔子看到了小白、兒子和女兒。孔子看到了父親、母親、周公虞舜及遠(yuǎn)古圣賢。他們都有一張幸福微笑的臉。處處是鮮花,時(shí)時(shí)有鳥鳴。

      80花園

      湖光山色,楊柳婆娑,鳥語花香。

      人們或漫步,或擊劍,或看書,或嬉戲。

      孔子閉眼彈琴,他完全沉醉在《韶》里。不知不覺中,他身旁圍坐著許多人。

      一個(gè)不滿周歲的嬰兒連滾帶爬地摸到孔子的琴弦上,用他稚嫩的小手指撥弄著琴弦。

      孔子一愣,睜開雙眼,他看到嬰兒天真圣潔宛若一泓清泉的眼睛,驚呆了,他從嬰兒的眼睛里看到了天使在飛翔,百鳥在鳴唱。他慢慢地靠近嬰兒:“太美啦,太偉大啦?!?/p>

      嬰兒望著他,“嘿嘿”地笑了起來。

      81齊景公寢宮

      景公:“孔丘在干嘛?”

      高昭子:“他整天看書習(xí)禮,擊筑彈琴,近來迷上了《韶》樂,差不多已到茶飯不思的程度。他的弟子說,孔丘喜歡吃肉,現(xiàn)在已是三月不知肉味了?!?/p>

      景公吩吩大笑:“我就喜歡這人的癡勁、傻勁。”

      晏嬰:“問題是,樂不能當(dāng)飯吃,禮不能當(dāng)馬騎。一切禮節(jié)、禮儀和音樂都必須以便于民益于事為度,過此便不可取?!?/p>

      景公:“國相的意思是……”

      晏嬰:“不錯(cuò),君子必尚禮。人君無禮,無以臨其邦,大夫無禮,官吏不恭,父子無禮,其家必兇,兄弟無禮,不能久同。札不只是禮節(jié)、禮貌、禮儀,更重要的是處理人道大倫的道德準(zhǔn)則。儒者都有些倨傲自大,夸夸其談?,F(xiàn)在孔子想考訂周朝的禮樂制度,企圖重新恢復(fù)它們,把升降揖讓之禮搞得十分繁瑣,讓人一輩子也學(xué)不完。我舉幾個(gè)例子給您聽:主人酬謝賓客的酒杯放在左邊,賓客酬謝主人的酒杯放在右邊。進(jìn)獻(xiàn)魚時(shí),魚尾要對著賓客。冬天上魚時(shí),要魚肚在左;夏天上魚時(shí),魚脊向內(nèi)。祭祀時(shí),用魚腹下的大塊肉……”

      景公盯著晏嬰嘀咕不停的小嘴,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82海邊

      一望無際的大海。

      孔子、子路和幾個(gè)學(xué)生在沙濰上追

      逐。

      身體虛弱的冉耕欣羨地望著周圍的一切。

      孔子和子路從海浪里走向沙灘。

      孔子捕捉到了冉耕有些自卑的眼神,他走向冉耕:“耕,你應(yīng)該到海水里學(xué)學(xué)沖浪,那種感覺相當(dāng)好?!?/p>

      冉耕:“老師,我怕我做不好?!?/p>

      孔子:“先要做,然后才追求完美。任何事情都有一個(gè)過程。”

      冉耕:“我們在齊國呆了一年多了,我們該學(xué)的都學(xué)了,該做的都做了。我們得到了許多,可又似乎什么都沒得到?!?/p>

      孔子:“人要耐得住寂寞的。得和失是相對的?!?/p>

      冉耕:“弟子明白。不過,昨天我在給高國講‘儒字時(shí),他陡地冒出一句‘儒者,愚也??裢源笾抟??!?/p>

      孔子驚疑地:“是嗎?”

      冉耕:“這應(yīng)該不是他的思想?!?/p>

      孔子憂郁地點(diǎn)點(diǎn)頭,眼光瞟向那無邊的大?!?/p>

      83一具碩大的棺材旁

      齊景公慢慢地仔細(xì)地在油漆著棺材。

      孔子在一旁滔滔不絕地推銷著他的學(xué)說。

      齊景公停下手中的活,面對著孔子:“這具棺材我已油漆起來三十六次,奇怪的是,每次心情都一樣,特別的靜,特別的坦然。人生苦短吶,人生無聊哇。不管你是誰,最終都要走進(jìn)這里,這是我們所有的人共同的歸宿,也許就是你一生追求的‘大同世界。我老了,不能用你了,這兒不久便是我的家了。”景公無奈地笑了笑,用手拍了拍棺材,又接著干他的活。

      孔子呆呆地站著??鬃邮难凵?。

      84高家

      冉耕在淘米做飯。

      高國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師兄師兄,老師呢?”

      冉耕:“什么事?老師在后院?!?/p>

      高國:“大事不好了。我爸爸從朝廷托人報(bào)信,說齊國有人要加害老師,叫老師快離開齊國?!?/p>

      冉耕:“什么!”他忙放下手中的活,拉著高國跑向后院。

      85高家后院

      孔子正帶著學(xué)生演習(xí)周禮。他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冉耕和高國跑過來,皺起眉頭,似有所悟。他停下手中的動(dòng)作,怔怔地等著他們。

      孔子認(rèn)真地聽著他們的陳說。

      孔子反剪著手,來回踱步。

      學(xué)生焦急驚慌的眼神。

      子路:“會(huì)不會(huì)是晏嬰?”

      孔子十分肯定地:“不會(huì)。他是一位忠臣,他不會(huì)這樣下作。高國,你把你爸爸的原話一字一句地再說一遍?!?/p>

      高國:“有人要加害先生,叫先生快離開齊國。”

      孔子和子路等相互看了一眼:“看樣子,不管是誰,也不管是真是假,我們都得走了。子路備車,冉耕快收拾一下?!?/p>

      冉耕:“吃午飯才走行嗎?米剛下鍋?!?/p>

      孔子:“刻不容緩。把鍋里的米撈起來。無論如何,飯還是要吃的。”

      86齊國大街

      馬車在街上橫沖直闖。

      孔子:“子路,慢一點(diǎn),沒必要這么快。”

      子路:“萬一……”

      孔子:“沒有萬一。他們要?dú)⑽遥粫?huì)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馬車在緩緩行駛,似乎有些戀戀不舍。

      車后的路面上,留下一縷縷歪歪斜斜的米汁,像是一道道失望傷心的淚。

      87酒館

      陽虎和仲梁懷左摟右抱,推杯換盞。

      一小侍從溜進(jìn)來,貼著陽虎的耳朵嘀咕著。

      陽虎邊聽邊覷視著仲梁懷,他醉醺醺的臉漸漸舒展開來,他大笑起來:“我笑我那位賢弟怎么這么背!他不是到齊國發(fā)展去了嗎?他不是投奔昭公去了嗎?哈哈哈……一定很失望吧。明天我要去看看他那份沮喪的德行。幼稚!你說人家齊景公要你的什么禮呀義呀仁嗎?他最想要的是糧食,是戰(zhàn)馬,是女人!人主得士而用,如捕鳥時(shí)設(shè)的網(wǎng),日暮望其捕捉到鳥。豈能舍日前之效,而遠(yuǎn)法帝王之道?不過,他的君君臣臣之道是對的。我們魯國現(xiàn)在是國將不國,這么大的一個(gè)文明禮儀之邦,竟沒有一個(gè)國君,豈有此理?”陽虎振振有詞。

      仲梁懷埋頭買醉。

      88季府

      “反了!”季平子仰躺在臥榻上閉著雙眼。

      仲梁懷在邊說邊敲背揉肩。

      季平子:“他還胡扯什么?”

      仲梁懷貼著他的耳朵又嘀咕著什么。

      季平子翻著老眼怔怔地盯著身邊的季桓子。

      89孔府前

      一個(gè)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外鄉(xiāng)人搖搖晃晃地跌倒在路上,兩手還緊緊地抱著包裹。

      路旁的人迅速地圍了上來,問這問那。

      一老婦人扶起外鄉(xiāng)人:“是餓昏的??炷贸缘膩??!?/p>

      有人遞過水和食品。老婦人在給他喂水。

      干燥的嘴唇在蠕動(dòng)。

      一輛豪華的馬車駛了過來,陽虎下了馬車,走了過來:“怎么回事?”

      人們紛紛讓開。

      陽虎看了看蹲下身,掐住他的人中。

      漆雕開慢慢地睜開眼睛:“老師!”他猛地坐了起來,肅然起敬。

      陽虎:“老師?你叫我老師?”

      漆雕開:“對,您就是我要拜的老師。身長九尺六寸,牛唇虎掌,鴛肩龜脊,頂門……”

      陽虎:“你見過你的老師嗎?”

      漆雕開:“沒有。弟子滾雕開,字子若,蔡國人。我跋山涉水。走了一個(gè)多月,就是來拜老師求學(xué)的。”

      陽虎:“你要拜的老師叫什么名字?”

      漆雕開:“姓孔名丘子仲尼,魯國曲阜人,祖籍宋國。他是水精之子,圣人之后。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中通人事,無所不能,無所不精……”

      陽虎苦笑著打斷他的話:“你懷里抱著什么?”

      漆雕開:“學(xué)費(fèi)。束惰?!?/p>

      陽虎:“你真是雞腦子!你為什么不將它換點(diǎn)吃的?讀書比生命還重要嗎?”陽虎揪了揪漆雕開的臉頰,轉(zhuǎn)身對身后的侍從,“從車上拿點(diǎn)食物給他。這小子還是第一個(gè)叫我老師的人?!比缓筲筲蟛粯返刈呦蝰R車。

      90杏壇

      顏回在他父親的帶領(lǐng)下,在中規(guī)中矩地行著拜師禮。

      孔子微笑著蹲下身子,雙眼流露出濃濃的愛意,他撫摸著顏回大大的腦袋:“是你爸爸教你的嗎?”

      顏回:“是學(xué)的?!?/p>

      孔子:“對對,回答得很好。光老師教你不學(xué)肯定不行。關(guān)鍵的是學(xué),好學(xué)。你為什么要學(xué)習(xí)?”

      顏回:“喜歡?!?/p>

      孔子:“太對了。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學(xué)習(xí)是一件快樂的事,和許多志同道合者一起,有的朋友從不同的地方甚至很遠(yuǎn)的地方來的,大家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溫習(xí)學(xué)過的知識(shí),這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嗎!不要整天埋怨沒有人了解我,只要我們把知識(shí)學(xué)好了,有過硬的本領(lǐng),自然會(huì)有人理解你,贊賞你,用你。關(guān)鍵的是要好好學(xué),認(rèn)真學(xué)。”

      顏繇:“他從小就喜歡書。睡覺時(shí)用書做枕頭,懷里還抱著書,否則睡不著?!?/p>

      圍觀的學(xué)生大笑。

      漆雕開笑得很靦腆。

      顏回:“老師,我家很窮,交不起學(xué)費(fèi)。但我會(huì)掃地,會(huì)抹灰,會(huì)做雜事?!?/p>

      大家都止住了笑。

      孔子激動(dòng)得淚光點(diǎn)點(diǎn),他抱起七歲的小不點(diǎn)顏回:“有你這樣一個(gè)學(xué)生。我太榮幸了。弟子們,人生有很多樂趣,對于我們老師來說,再大的樂趣莫過于得天下英才而教之?!?/p>

      91平原

      南宮適在給同學(xué)們講著駕車的要領(lǐng)。

      無加、無違也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兩個(gè)美麗的少女眼睛里都流露出一種愛慕的光芒。

      南宮適坐到駕駛的位置,很多學(xué)生

      都爭先恐后地上了南宮的車。

      子路駕駛的是老師的車。

      南宮適:“二位小姐上來吧?!?/p>

      無加無違相視而笑,她們歡快地爬上車,站在南宮適的左右。

      兩輛馬車盡情地在平原上奔馳著。

      一些沒上上車的同學(xué)跟在后面追逐著。

      顏回跑著,跌倒,爬起,跌倒……

      大家歡快地笑著,叫著,唱著。

      不遠(yuǎn)處的一個(gè)小山丘上,孔子和小白相依而坐,幸福地望著周圍的一切。

      小白:“南宮又托人來提親了。”

      孔子:“還是把無加嫁給他吧。這孩子命苦,很小的時(shí)候就失去了父母。南宮這人是個(gè)君子,雖出身貴族,但仍謙和溫良,富而不驕,富而好禮,難得啊。誰跟了他都會(huì)幸福。”

      小白:“那我們家無違呢?”

      孔子:“她會(huì)找到她的真愛的?!?/p>

      小白:“我聽你的?!?/p>

      92書塾

      學(xué)生們在晨讀。

      孔子披頭散發(fā)光著腳闖進(jìn)書塾,像剛從睡夢中醒來,邊走邊罵:“晉國要滅亡了,晉頃公要完蛋了……豈有此理,竟鑄刑鼎于大庭廣眾之下!為國以禮,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上好禮,則民易使也。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用行政命令來治理百姓,用刑罰來制約他們,人們只能是暫時(shí)地免于罪過,卻沒有廉恥之心。如果以道德來引導(dǎo)百姓,用禮來規(guī)范人們的行為,他們則不但有廉恥之心,而且能自己糾正錯(cuò)誤——晉國要滅亡了。趙鞅一定要倒霉……”

      學(xué)生們大都停止讀書,驚疑地望著邊走邊罵的老師。

      顏回放下書本,一字一句地默讀著;“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p>

      93囂禮大堂

      憨厚木諾的孔鯉拘謹(jǐn)?shù)卣驹谔们皷|階上,準(zhǔn)備接受由父親主持的冠札。

      堂上堂下站滿著親朋好友和眾弟子。

      顏回站到階前抬頭望著階上的孔子父子。

      孔子在向孔鯉敬酒,加冠。加冠三次,一次比一次尊重。

      孔子面對大家:“尊敬的長輩、親朋,親愛的弟子們,今天我主持我兒子加冠典禮??柞?,字伯魚,年方二十。眾所周知,人之所以是人就在于有禮義。冠禮是禮的開始,是嘉禮中最重要的一項(xiàng)。一個(gè)人作為兒子要孝敬,作為兄弟要友愛,作為臣子要盡忠,作為晚輩要順從。這才能不愧為人!才能教導(dǎo)管理別人?!?/p>

      孔鯉向母親行禮。

      母親答拜。

      孔鯉向老者行禮。

      老者答拜。

      孔鯉向兄長、弟妹行禮。

      人們紛紛答拜。

      94大街

      街上許多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家各戶門前都擺著幾案,上面擺著供品。

      孔子家門前站滿著人,人們紛紛對這邊指點(diǎn)、張望。

      顏路在給顏回整理著孝帶。

      孔鯉抱著父親的腰痛哭不已,孔予摟著孔鯉,一臉的嚴(yán)肅。

      子路:“來了,來了,昭公的靈柩運(yùn)回來了?!?/p>

      碩大的棺材和長長的護(hù)喪大隊(duì)。

      人們紛紛跪下,哭聲震天。

      孔子望著靈柩,淚如泉涌。

      孔子虔誠地跪拜、叩頭。學(xué)生們學(xué)著老師的樣子,一個(gè)個(gè)搗頭如蒜。

      95廁所

      子路和顏回邊占著茅坑邊談著心。

      孔子尿急,在廁所門口直打轉(zhuǎn)。

      顏回:“師哥。”

      子路:“不對!叫師叔!我比你的老爸都大。”

      顏回:“那不把你叫老了嗎?你不想找老婆呀!”

      子路:“少廢話!還是叫師哥吧?!?/p>

      顏回:“師哥,為什么古代圣人和先王都喜歡穿深衣?!?/p>

      子路:“它制作細(xì)致,不浪費(fèi)財(cái)物唄?!?/p>

      顏回:“為什么領(lǐng)是方的袖子是圓的,背有直線呢?”

      子路:“……肩膀是方的,手腕是圓的,你背上可有條直溝?”

      孔子:“錯(cuò)了,子路!方領(lǐng)是應(yīng)合方矩,圓形的袖子是應(yīng)合圓規(guī),直線是取正直的意義,規(guī)矩是取大公無私的意義。還有裳的下擺應(yīng)合秤桿和秤錘,以應(yīng)合公平。深衣表現(xiàn)的理念是規(guī)、矩、繩、權(quán)、衡,能不重視嗎?”

      子路和顏回聽到老師在外面的教誨,匆忙起身。

      孔子邊走進(jìn)茅房邊教訓(xùn)子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p>

      子路慌忙溜走,還向顏回做了個(gè)鬼臉。

      96孔府庭院夜

      星月當(dāng)空,孔子反剪著手在閑庭信步。

      孔鯉膽怯、恭敬地快步走過。

      孔子:“學(xué)詩了嗎?”

      孔鯉:“沒有?!?/p>

      孔子:“你現(xiàn)在是大人了,要學(xué)詩了。不學(xué)詩就不會(huì)跟人交談。詩可以啟發(fā)想像力,提高觀察力,培養(yǎng)合群性,學(xué)得諷世的方法。近,可以學(xué)到侍奉父母的道理,遠(yuǎn),可以學(xué)到侍奉君主的道理。還可以多認(rèn)識(shí)一些草木鳥獸的名稱。”

      孔鯉退去。

      97孔府庭院晨

      東方日出,孔子在庭院劍舞。

      孔鯉膽怯、恭敬而快步地走過。

      孔子:“學(xué)禮了嗎?”

      孔鯉:“還沒有。”

      孔子:“不學(xué)禮就無法在社會(huì)立足。禮對人來說太重要了,人們靠它來講究信用并使關(guān)系和睦。就如皮膚、肌肉和筋骨結(jié)合成人體一樣,禮義把人們結(jié)合到一起。”

      孔鯉退去。

      98孔府門前

      孔子微笑著在子貢漂亮的馬車周圍來回打量著。

      許多學(xué)生圍在周圍指指點(diǎn)點(diǎn)。子貢小心翼翼地跟在老師后面。

      孔子:“是你爸爸送給你的?”

      子貢:“不,是我自己做生意賺來的?!?/p>

      孔子:“你做生意賺來的?”

      子貢:“不,準(zhǔn)確地說,這車子是老師您送給我的。”

      孔子:“是嗎,是我送給你的?”孔子莫名其妙地盯著子貢。

      弟子們大笑。

      子貢:“是這樣。我七歲那年跟父親到齊國做生意。齊國人一個(gè)個(gè)都忙著修筑堤壩,雨具的生意特別好。一打聽,才知老師的‘天將大雨,商羊起舞的童謠。我回到衛(wèi)國后,到處收購雨具。不久天果降大雨,我的雨具一掃而空,我大大地賺了一筆錢?!?/p>

      孔子哈哈大笑:“不,這車是你賺來的。憑你的頭腦還可以賺好多好多的車,為什么來讀書呢?

      子貢:“正是為了賺更多的車,正是為了尋求更大的發(fā)展,正是為了實(shí)現(xiàn)自己的理想,我才來求師問道。正如老師所說,人不學(xué)習(xí),就不能認(rèn)識(shí)事物的特性規(guī)則;人不學(xué)習(xí),就不能認(rèn)識(shí)歷史的經(jīng)驗(yàn)和教訓(xùn),人不學(xué)習(xí),就不能打造我們的心智,就不能提高自己,就不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孔子微笑地望著子貢。

      99森林里

      子路和高柴一高一矮雙雙背著柴。

      子路:“高柴高柴,你的命就是打柴?!?/p>

      高柴:“不是的,是我媽媽打柴時(shí)生下我的,我父親就叫我高柴。”

      山上傳來悅耳的鳥叫。

      高柴:“聽,是公冶長在學(xué)鳥叫?!?/p>

      子路也生硬地應(yīng)和著。

      山上山下,此起彼伏,婉轉(zhuǎn)動(dòng)聽。

      無違一蹦一跳地跑了過來,問子路:“師哥,看到公冶長了嗎?”

      子路:“整天只知道什么公冶長公冶短的!叫師叔?!?/p>

      無違嘻嘻哈哈地:“師叔——”

      子路:“女孩子不在家里呆著,在外面到處亂跑成何體統(tǒng)!以后把你的腳裹起來,我看你蹦看你跳。”

      山上公冶長在叫。

      無違側(cè)耳傾聽,歡快地跑上山:“不理你了。”

      子路和高柴不無愛戀地望著無違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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