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孔柱
我曾經(jīng)以為,表達欲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像那些擁有話語權(quán)的人,有的是講話的平臺和機會,早已講夠了、講膩了,哪里還有什么“表達欲”?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大爺、老大媽才有強烈的表達欲,所謂“樹老根多,人老話多”,一句話、一件事,總是翻來覆去,嘮嘮叨叨個不停;還有那些忍氣吞聲的下人、投訴無門的庶人,也都有強烈的表達欲,心里有滿腹的冤屈和苦悶,總想找個地方訴說。
俄國有一位大文學家寫過一篇小說,主人公是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馬車夫,平時沒有說話的機會,也沒有人給他說話的機會,他和他的馬兒一樣,只能供人驅(qū)使,誰有工夫聽他嘮嘮叨叨?天長日久,憋了一肚子話的他無處“表達”,只能向他的馬兒傾訴。
人類社會發(fā)展到今天,科學技術(shù)高度發(fā)達,人們表達話語的時機、場合和方式方法也有了新的發(fā)展和變化。比如遍布城鄉(xiāng)之間的娛樂場所、聊天室、話吧,就是專門供人“表達”的地方。還有上網(wǎng)聊天、博客等等,不斷滿足人們?nèi)找嬖鲩L的表達欲望。
走上官場以后,參加的各種會議多了,聽到的各類講話多了,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為官者們也都有強烈的“表達欲”,盡管他們占有得天獨厚的表達平臺和相當充分的表達機會。但是他們還嫌不足,表達的欲望不僅沒有絲毫節(jié)制,反而與日俱增!所謂“文山會?!本褪沁@么形成的。一個小時的會,開成二個小時、三個小時甚至四個小時;“補充一點”或“強調(diào)幾句”,結(jié)果變成幾點、幾十句、幾百句;吃飯時間早己過了,主講者還在那里不緊不慢娓娓道來,而且愈講愈來勁,愈講愈興奮。我常感不解和納悶:他們哪來那么多的話呢?他們每天沒完沒了地講個不休,為什么就不感到疲憊和厭煩呢?
再看看、聽聽這些“表達欲”,究竟“表達”些什么?大抵上又是大話、空話、套話、廢話,空洞無物,枯燥無味,而又水分太多,又臭又長,并沒有多少實際意義。因為沒有新鮮活潑的生動語言,更沒有什么新意深意,所以講起來很難吸引人、打動人,而聽的人又不能不聽,不敢不聽,只好睜著兩只眼睛硬著頭皮聽下去。如果領(lǐng)導(dǎo)在臺上“表達”,那個聽者在臺下“打盹”,對領(lǐng)導(dǎo)的“表達”不屑一顧,那又面臨被“解職”的危險。
試析為官者的“表達欲”,想來成因有三:一是炫耀。把功夫花在嘴皮上,把“表達”當作“本領(lǐng)”,以為“會說”就是“水平”,“能說”就是“能干”。實質(zhì)上是“耍貧嘴”、“侃大山”,老百姓并不欣賞這一套。二是取寵。事情未干先“表達”,大喊大叫,虛張聲勢;做出一點成績就大力“表達”,甚至把三分成績“表達”成七分、十分。言不由衷,嘩眾取寵。三是偽裝。以“表達”虛擬自己,把真實的自己掩蓋起來,以博得上下信任和好感。殊不知,偽裝是不能長久的,會說的不如會干的。
一般說來,普普通通人、平平凡凡人的表達欲,是一種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無傷大雅;或是一種壓抑的心理狀態(tài),肚里有話、心里有氣,總要找個地方宣泄。而為官者的“表達欲”則不同,他們擁有相當大的表達權(quán)利和空間,他們可以天天說、年年說、大會說、小會說,說了就要管用,說了就要負責。說好了,與事有補,與民有益;說糟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老百姓是要跟著受苦受累、遭災(zāi)遭殃的。所以,奉勸一切患有“表達欲”的為官者,要少一點“表達欲”,多一點“埋頭苦干欲”。即使需要“表達”、必須“表達”的,也要少說廢話,簡明扼要,入人耳心,力求實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