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在深處

張　潔

初為人師的日子，我?guī)ьI孩子們參加了市里的攝影和繪畫比賽。我的小天使們，在比賽中肆意地綻放著自己的才華和光芒，他們的成長讓我倍感驕傲，他們的信任讓我無限感動。這些相處的點點滴滴我會像珍珠般珍藏在內(nèi)心，它們將成為我今后育人道路上一閃閃溫暖的燭光，伴我前行。

一

一次課間休息時，一個女孩對我說：“老師，我覺得上學沒意思，生活沒意義。”我驚詫，十七八歲的孩子，我該給她說些什么呢？女孩暗淡而無神的眼睛背后藏著怎樣一個真實的她，我想知道。拍拍她的肩，我輕聲問道：“這個世界你最愛的人是誰？”女孩的臉不經(jīng)察覺地微顫了一下，頭慢慢低下，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聽到訥訥的聲音：“奶奶?！?/p>

那瞬間，我感覺觸摸到了她心底某處的柔軟。此刻，女孩的頭更低了，額前的碎發(fā)遮住了臉的大半，我用手輕撫著她的頭發(fā)，真的怕任何一個不當?shù)呐e動傷害到她，我輕聲說：“為你愛的人拍幾組照片吧，回頭拿來我看看，我們一起尋找生活的意義?！彼龥]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說要去洗手間，逃掉了。后來我知道了她叫霞，之后每次在她的班上課，我都會多讓她談談對于美術(shù)作品的理解和感受，并投以她鼓勵和贊賞的目光。我相信心與心的深度交流是從點滴做起的。

一個下午自習課間，霞來到我的辦公室，拿出手機和數(shù)據(jù)線，怯怯地說：“老師，我要參加少兒花卉攝影組的比賽。”陽光輕輕地淌進來，看著她清爽的面容，我很高興，恍然間覺得眼前這個女孩與那天告訴我生活沒意義的女孩判若兩人。

霞拍攝的照片在電腦上一張張放出來，那是一些破舊的老屋，沒有一個人物，構(gòu)圖略顯凌亂，但畫面中那種對老屋殘舊的傷感與留戀深深地打動了我。坐在我對面的霞安靜而羞澀，兩只手慢慢地絞著。我倒了杯水給她，微笑地看著她的眼睛：“你拍得很好，畫面感覺非常細膩。你善于從平凡的生活中發(fā)現(xiàn)美?！彼ǘǖ乜粗遥⒚蛄艘幌伦欤骸罢娴膯?，老師？”我會心地笑，鄭重地點頭，問道：“這是哪里呢?”女孩的表情仿佛停在半空，恍神間，說：“老房子，奶奶家的老房子，快拆了。”那一刻，我仿佛明白了她。

接下來輔導霞的過程中，我給她講了攝影、構(gòu)圖及用光的一些知識，并建議她去重新選幾個角度再拍一下。心的愛護與贊許，也得到了她心的信任。霞慢慢開始跟我講她的事情，說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分開了，是奶奶一直照顧她，但已經(jīng)永遠地離開了，她非常想念奶奶。聽過霞的話，我深深地明白了那些照片中的傷感與留戀。我對她說：“心靈深處，有我們最深沉最值得珍惜的愛，它是我們前進的動力，也是我們學習、生活最重要的意義。為了你愛和愛你的人，我們都要勇敢而堅強地去生活?！彪S后我摘錄了梅萊娜·若羅的一首詩寫在卡片上送給她：“假如地球是方的，孩子們就有角落藏身。可地球是圓的，我們不能不面對世界?！毕茧p手接過卡片，頭依然很低，很快地鞠了一躬：“謝謝老師。”又跑掉了。

在霞所有的樣片中，我從中挑選了四幅，排成組照，取名為《奶奶家的老屋》，參加了珠海市第二十屆少兒花卉攝影組的比賽，最終獲得了全市二等獎。得獎后的霞開心得像個孩子，跑來謝我。我很高興看到她因釋放自己的閃光點，而愈加陽光和快樂，成為一個享受生活的人。

傾心在深處，看著霞，之前和她對話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閃過，那是內(nèi)心深處情感的交流、理解與共鳴。霞的敏感與才華感動了我，我的肯定與贊許也激勵了她。一個花季女孩在內(nèi)心深處有著自己的痛苦與自卑，而看到攝影之美啟發(fā)了她生活的熱情和自信，并使她散發(fā)出獨特光芒。我為她驕傲，為她自豪，我相信對她而言那一紙榮譽的肯定背后，更是她自由翱翔、恣意情感的一片藍天。

二

在眾多參賽的學生當中，還有一位女孩子我印象很深。婕是在一個課間操時間找到我的，她拿出自己畫的一些圖案，說：“老師，我想?yún)①悺！蔽椅⑿Φ亟舆^她手中零散的小紙片，那是一些隨手畫的圖案，比較凌亂，但有一定的裝飾味道。我說：“畫面有一定的圖案感，但層次不夠，還需要……”我話還沒說完，只聽她喃喃地低語道：“算了，算了，不參加了，好麻煩啊?！蔽艺郎蕚溟_口，只見她噘了噘嘴，頭也不回地跑了。

回到辦公室，我反思了很多，通過婕筆下的圖案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有繪畫意識、且想象力豐富大膽的孩子，對于這種自尊心極強又比較性急的孩子，我確實應該再耐心一些，再細心一些。

性急的孩子往往很難坐得住，婕就是這樣，剛剛起筆很好的草圖，往往因為她的急躁，畫面很難深入下去。一次繪畫實踐課上，我看到婕剛畫了沒一會兒，就站起身來，好像很想蹦一蹦的樣子，雙手還左右地揉捏著沒畫完的草圖，于是，我走到她面前開玩笑地說：“怎么，屬小猴?。孔蛔×?？”她突然很驚奇地睜大眼睛，說：“咦？老師，你怎么知道我屬猴子？”呵呵，瞎蒙還撞上了，我索性拖了長長的音，如實道：“瞎猜的?！彼犃丝┛┑匦ΑＮ蚁嘈乓痪漭p松幽默的話語，意味著我們良好溝通的開始。

之后的課堂上我常常走到婕的面前，手把手地示范給她看，有時也抓著她的手讓她體會用筆的力度與緩急。我希望通過近距離的接觸，讓她感受繪畫趣味的同時，也感受到老師對她的肯定。這個聰慧的女孩似乎也漸漸懂得老師輕松的玩笑與手把手的示范背后，是勸誡，是鼓勵，也是贊賞。

婕在一個中午又找到我，平日里活潑的孩子突然變得很嚴肅，說：“老師，我沒學過畫，能參賽嗎？”可以看出這個性急的小丫頭從內(nèi)心開始正視、重視這次比賽，而這份正視和重視還讓她產(chǎn)生了小小的忐忑和不自信，我堅定地拍了拍她的肩說：“能，當然能。只要有熱情、信心，每個人都能表達出心中最美麗的圖畫。老師從不苛求你們做到別人評價中的最好，只希望你們能享受繪畫帶給你們的快樂，勇敢地展示出自己。”婕小大人般鄭重地點頭，別了我。

幾天后，婕送來了她的作品，黑白的畫面上，有月亮、流云、眼睛等抽象的裝飾圖形，真是一副有想象力的奇幻圖畫。為了提升作品的表現(xiàn)力，針對畫面的不足，我邊示范邊說：“你看，線條的疏密、圖案的大小，都會使畫面形成節(jié)奏，就像音樂一樣，有節(jié)奏的東西才有美感。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深入刻畫畫面的主體物，并拉開近景與遠景的層次，注重畫面虛實關(guān)系的處理?！?/p>

她看著正在示范的我，突然開口問道：“老師，我的夢想是做一名設計師，你說能實現(xiàn)嗎？”其實通過這一段時間輔導她參賽，可以看出婕雖然沒學過畫，造型能力還不夠，但對圖形、色彩有極其敏銳的感受力，并且對抽象圖案的表達很有自己的想法。我說：“山高不擋云，水淺能溶月，小小的心靈，有我們大大的夢想。以你的才華，加上勤奮和努力，老師相信你的夢想一定能夠?qū)崿F(xiàn)。李寧的廣告詞是什么？”婕開心極了，眼睛骨碌骨碌地轉(zhuǎn)，大聲說：“一切皆有可能！”“對，一切皆有可能?！蔽抑刂氐刂貜土艘槐?，好像能加倍她的自信似的。

源自婕內(nèi)心對繪畫的喜愛和對比賽的重視，在采納我給她的建議后，她重新畫了一張，并進行了多次的調(diào)整與修改后定稿，取名為《月亮的眼睛》，最終獲得了少兒花卉繪畫類中學組二等獎。從零散的小紙片，到畫不完整的草圖，再到一稿、二稿參賽作品的完成，婕在這個過程中磨練了自己的性情，也體驗了成功的快樂，而這份成功的快樂也會激勵她去實現(xiàn)自己更大的夢想。

婕來謝我時，盈盈地笑，嘟嘟的小嘴說：“老師，你像個姐姐?！蹦且豢?，我滿心都是幸福。像一個大姐姐般和學生們傾心面對，傾心而談，在心靈深處交流、溫暖、感動，是我的幸福，也是我的責任。

傾心在深處，一個聰慧、急躁的孩子內(nèi)心深處有著自己對繪畫的熱愛、對夢想的期盼。有夢想的人是幸福的，有夢想的人是快樂的，我羨慕、我感動。我祝福這個有熱情、有夢想的孩子，相信她天性中忠實于自己生命軌跡的執(zhí)著，會激勵她在追求夢想的征程上閃耀出更大的光芒。

（作者單位：廣東珠海市第三中學）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