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巖石
2009年,滬綜指的核心波動區(qū)間會是在1600~2400點,即U型走勢的底部。
各家券商對2009年股市的判斷相繼問世了,樂觀派的預測是年內v型翻轉,我持審慎樂觀的態(tài)度,認為滬綜指的核心波動區(qū)間是1600-2400A,即u型走勢的底部。上半年有可能向下超跌至1400點,下半年有可能向上突破至2700點,概率均小于10%,主要取決于中國宏觀政策的實施效果和美國經濟復蘇的時間。
宏觀經濟的加速度下滑已經是大家公認的事實了特別是在2008年10月以后,工業(yè)生產的增速下降如自由落體:7、8、9三個月,分別是14.7%,12.8%和11.4%;而在10月和11月,工業(yè)生產的增速分別為8.2%和5,4%,所以,我寫了《2009年的第一場雪,下在了今秋十月》,認為工業(yè)生產增速跳水式的下滑會有V型翻轉可能過于樂觀,就像鋼板彈簧扳過頭之后很難迅速復位一樣,跌過了頭的工業(yè)生產增長速度也很難迅速恢復。工業(yè)生產增長速度的下降會帶動若干個產業(yè)鏈,從而波及消費和就業(yè),這就使“保8%”的經濟增長目標成為艱巨的任務,所以,李毅中在一次會議上憂心忡忡地說,“保8%的目標要求工業(yè)增速達到12%。”
為什么在工業(yè)生產加速下滑之時股市反而企穩(wěn)了呢?因為股市的情緒性底部來自于股市的晴雨表效應,即股市超前預測了實體經濟未來的惡化和政府政策未來的轉暖。特別是在中國,股市的主流價值是交易價值,而交易價值有兩大支柱,其一是市場情緒,其二是資金流動,背后才是政策面和基本面。政策直接影響市場情緒和資金流動,卻無法改變經濟趨勢,反映經濟增長的基本面狀況才能決定股市的趨勢性上升或逆轉。我們判斷中國股市的短期走勢,必須承認中國股市的三個基本特征,即情緒市、政策市和成長市。
以過去三年中國股市的牛熊轉換作為案例,可以看出,在2005年10月大牛市啟動時,上市公司經營性利潤的增長速度在長期下降后突然掉頭向上,而后在2006年出現(xiàn)了明顯的資金凈流入,2007年的股市激情澎湃,一曲“死了都不賣”唱響中國。這時我們看到了一個熊市轉為牛市的傳動序列:基本面的拐點——資金面的改善一一情緒面的滯后。由于難以準確把握上市公司基本面開始改善的拐點,我們只能在資金面的凈流入狀態(tài)確認之后,追溯過去一兩個季度的業(yè)績增長,所以能夠觀察到的序列是:資金面的改善一一基本面的確認——情緒面的滯后。2006年全年的新增開戶總數(shù)是315萬戶,按照滬深兩市開戶除以二,新增人市者不到160萬人,其中包括機構;所以散戶結群入市的現(xiàn)象是滯后發(fā)生在2007年,新增開戶數(shù)暴增至3000多萬戶,比2006年增加了近十倍!這時,中國股市進入了典型的情緒驅動的非理性繁榮。根據(jù)羅伯特。希勒教授在他的名著《非理性繁榮》一書中所下的定義,股市在這種狀態(tài)下的主要驅動力是文化的和心理的因素,市場走勢脫離經濟的基本面,信息和資金之間開始出現(xiàn)擊鼓傳花式的“龐氏反饋(又譯為篷奇效應)”,在一系列互動性的交易中步步走高。一旦趨勢發(fā)生逆轉,信息和資金的互動又會出現(xiàn)“龐氏負反饋”,以同樣的方式步步走低。
非理性繁榮這個詞是格林斯潘在1996年底提出的新概念,但這種非理性繁榮又持續(xù)攀升了約三年半。在此期間,道瓊斯指數(shù)上升了一倍,納斯達克指數(shù)上升了三倍多,之后才發(fā)生了2000年的互聯(lián)網(wǎng)泡沫破滅。納斯達克市場一年內從5100點跌到1800點,再跌到1200點區(qū)間。和美國相比,中國股市的非理性繁榮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雖然在2005年較準確地預測了牛市的起點,提出了《滬指三千不是夢》和“滬指五千不是夢”,后來在《夢醒猶唱高原紅》一文中提出“滬指六千”,最后卻冒叫“滬指八千”,好在三四月間及時“多翻空”,避免了大部分的失誤。今天回頭看,判斷失誤的原因是我忽視了中美股市的情緒性差異,低估了宏觀政策對中國股市的資金一信息互動所產生的負反饋效應。
2007年底確定的“反過熱,反通脹”政策,直接導致了股市的非理性繁榮轉變?yōu)榉抢硇韵碌?,因為“反過熱”的貨幣政策從緊加劇了股市資金的凈流出,“反通脹”的價格管制政策加劇了上市公司的凈虧損。一個是資金面的逆轉,一個是基本面的逆轉,二者合力形成了情緒面的逆轉,這又可以視為牛市轉為熊市的傳動序列:資金面逆轉——基本面惡化——情緒面滯后。
解讀了中國股市的周期階段和牛熊轉換的傳動機制,2009年股市的“u型底部”就是在市場情緒逐漸穩(wěn)定的過程中,等待上市公司的經營業(yè)績開始改善,等待資金面再度顯示較為穩(wěn)定的凈流入。所以,股市已經注入了基本面惡化的預期,同時也注入了政策面寬松的預期,簡而言之,這是在等“壞”數(shù)字,聽“好”消息——經濟的壞數(shù)字,政策的好消息。這個階段會持續(xù)多長時間呢?一定要等到利空出盡,等來宏觀和微觀經濟的好消息。因為,中國股市還是一個成長市,其相對合理的高估值來源于中國經濟的高成長。但是,中國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在2009年將同時減速,外因是全球經濟的衰退,內因是本土經濟的下滑。全球和本土兩個經濟循環(huán)的下降周期將在2009年全年高度重合,這是各方意見比較統(tǒng)一的共識。
據(jù)世界銀行最新的預測,中國經濟在2009年的增長速度可能下降到7.5%,主要原因是出口的貢獻度可能下降為負數(shù)。假定如此,“三駕馬車”有一輛退出了我們就必須一手拉動投資,一手拉動消費,雙管齊下提振內需。中央政府的“四萬億”經濟刺激計劃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立刻點燃了地方政府和企業(yè)領袖的投資熱情。當人們積極拉動投資的時候,卻忽視了一個最重要的因素:時間。
比如說,大規(guī)模的鐵路建設當然會拉動內需,創(chuàng)造就業(yè),但是其拉動內需和就業(yè)的時間會是2009年嗎?絕對不會!不僅不會在2009年拉動內需,反而會在至少一年內降低內需。為什么呢?鐵路建設方案一出來,有些公路項目就要叫停,而鐵路從勘探到測繪至少一年,工程師們也許要加班,卻不會大量雇用工人。鐵路工程所創(chuàng)造的內需和就業(yè)還沒有出現(xiàn),公路和其他項目的內需和就業(yè)卻先行消失。再比如說,扶貧環(huán)保教育健康等“還欠賬”的投資,從現(xiàn)在開始到拉動居民消費和就業(yè)也是需要時間的,在這些領域的投資有許多實際上應看作是非營利性的政府消費。多年來的中國之所以有這么多的欠賬,主要原因還是經濟效益低,對多元化資本的需求不大,投入后的產出效益有限,擴大消費的乘數(shù)效應也不是很強。試想一想,在繁榮上升的時期都解決不好的問題,怎么可能在經濟下滑的時期就能夠解決呢?
因此,宏觀調控政策效果的不確定性也成了當前股市新的憂慮之一,憂心忡忡的股市怎能在短期內走出陰影,突然出現(xiàn)v型翻轉呢?再從全球經濟的衰退看,金融海嘯的源頭是美國華爾街,現(xiàn)在華爾街的金融巨頭幾乎全軍覆沒。金融海嘯分三路擴散,一路走向實體經濟,一路波及國外市場,一路沖擊地方財政,到目前為止還看不到危機減輕的跡象。如所周知,海嘯源于海底的地震,在地震還沒有終止的時候,海嘯的源頭還在震蕩,我們又怎能預測海面恢復平靜呢?還有懸在股市之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大小非”股票的集中減持,至今還沒有一個可操作的解決方案,此時此刻,即使資金面由于寬松的財政貨幣政策有所改善,恐怕也難以形成資金的凈流入,引發(fā)股市情緒面的逆轉。
基于上述考慮,2009年的股市幾乎只能在u型底部苦苦掙扎,等待諸多不確定性的因素漸趨明朗。中國經濟面臨的挑戰(zhàn)是在未來6-9個月內必然到來的,我們卻至今沒有看到能夠在短期內迅速生效的機會和政策,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但是從投資人的角度看,這卻是天賜良機,因為在這個階段,股市之中既有短期投資的交易性機會,又有長期投資的戰(zhàn)略性機會。冬天來了,春天可能還很遠,但卻是遲早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