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種昆蟲能讓人類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那可能非蚊子莫屬了——每到夏天,它們給我們帶來無盡的煩惱。它們在我們的耳邊嗡嗡作響,擾人清夢;它們死纏爛打,鍥而不舍地叮咬我們,讓我們奇癢難忍;它們傳播病毒,給我們帶來瘧疾、登革熱、黃熱病、西尼羅河熱等致命疾病。世界上每年有5億人感染瘧疾,其中大約200萬人因此喪命。
蚊子的前世今生
蚊子究竟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地球上的?沒有人知道,但可以有把握地說,它們比人類存在的歷史要長,大約1億年前,蚊子就在地球上出現(xiàn)了。那時的地球還是一個悶熱的“溫室”,巨大的蜥蜴大搖大擺地來回梭巡,對像蚊子這樣的昆蟲來說,生存下來的希望似乎很渺茫。然而,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大自然賦予噬血的蚊子以相應的吸血本領,蚊子表現(xiàn)出了極強的生存能力。昆蟲學家對保存在琥珀中的億萬年前的蚊子化石進行研究后發(fā)現(xiàn),它們的口器極其堅利,足以刺穿恐龍的皮膚。而它們的嗅覺也極其敏銳,50米開外就能聞到人的氣息。
一些蚊子襲擊事件足以令人談“蚊”色變。有報告說,被蚊子追逐的動物最后往往都會力竭而死。在美國佛羅里達州,據(jù)說小小的蚊子殺死過身高體大的牛。它們云集在牛的口鼻處,如果數(shù)量足夠多的話,足以讓牛窒息。一些野外探險者被蚊子追趕得幾乎發(fā)瘋。
蚊子以人為攻擊目標的歷史其實不是很長。5000年前,在人類居住地相當分散的時候,蚊子主要以叮咬鹿群和牛群為生。但是,隨著人類數(shù)量在最近幾千年里猛增,居住地人口日益密集,人類制造罐子用于存水,人類開渠挖溝……這些都為蚊子提供了更多的孽生地。蚊子需要在水里產(chǎn)卵,自然它們就跟蹤人類而來。
與此同時,一些致命的病原體也附在蚊子身上“搭乘便車”,它們滲透到蚊子的唾液腺體中,在蚊子的體內(nèi)生長繁殖,人類足跡所到之處,蚊子就將疾病在各種不同物種之間傳播開來。1937年,在烏干達尼羅河谷附近發(fā)現(xiàn)的在鳥類之間傳播的西尼羅河病毒,很快就在人類中間安家落戶,只要被蚊子叮咬上一兩口就有可能染上這種疾病。在非洲,人類的攔河筑壩行為使得瘧疾和裂谷熱以更快的速度傳播。在南美洲,人類砍伐雨林的行為使得原先生活在陽光充足的雨林天蓬上的蚊子向森林地面轉(zhuǎn)移,以叮咬人的腳踝為樂事。
“基因戰(zhàn)術(shù)”向蚊子宣戰(zhàn)
為了戰(zhàn)勝小小的蚊子,科學家花去成千上萬個小時的時間觀察它們的習性。他們努力去了解它們?yōu)槭裁磿?,怎么樣才能健康,他們還分析它們的分子生物學結(jié)構(gòu)——盡管它們是讓我們討厭的昆蟲。
有科學家打算通過“基因改造”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蚊子品種,這種蚊子不會一聞到人的氣息就垂涎欲滴。有科學家考慮用某種真菌去感染蚊子,以破壞它們的大腦。加拿大的一位對“人蚊之戰(zhàn)”著迷的科學家制造了一種裝備有加熱器的機器人。他給機器人穿上人的衣服,然后放在樹林里吸引蚊子。他想用這個實驗證明蚊子會感知人的體溫,并被人的體溫所吸引。澳大利亞的一位昆蟲學家打算建立一個蚊子飼養(yǎng)工廠,每天“生產(chǎn)”數(shù)百萬只喪失生育能力的雄蚊,然后運到蘇丹北部釋放,讓不育的蚊子數(shù)量超過有繁殖能力的蚊子,這樣就可以大大減少蚊子的數(shù)量。
總之,想出新的招數(shù)來對付蚊子,耗去了成百上千杰出科學家的無數(shù)時間以及數(shù)百萬美元的財力。為什么這場力量懸殊的戰(zhàn)爭卻最終勝負難分?
蚊子是一種適應能力極強的昆蟲。它們能很快適應新的生存威脅,即使是專殺害蟲的DDT,后來對蚊子也失去了原有的威懾力量。在非洲、亞洲和南美洲,能引發(fā)瘧疾的病原體都漸漸產(chǎn)生了抗藥性,抗瘧疾的特效藥氯喹以及其他預防藥物也都漸次失去效力。
近年來,人們開始實施一種新的策略:嘗試給蚊子“治病”而不是設法去消滅它們。這一新的策略基于這樣一個事實:在進化的過程中,成千上萬種寄生蟲曾嘗試在蚊子身上寄生,但成功的只有瘧原蟲和其他少數(shù)幾種寄生蟲,蚊子成功地抵御了絕大部分寄生蟲的侵入,就像很多人都不會得流感一樣。
即使瘧原蟲在這些蚊子身上占領了陣地,它們的未來仍然風險重重。傳播瘧疾的寄生蟲需要整整十天才能在蚊子體內(nèi)繁殖起來,所需時間與蚊子的生命周期十分接近。大多數(shù)的蚊子在瘧原蟲有機會傳播瘧疾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于非命:被鳥兒或其他昆蟲吃掉,被淹死,被拍打死,蜘蛛、魚、肉食植物以及人類都是它們潛在的敵人??偟膩碚f,100只蚊子中只有3至4只能夠壽終正寢,能有機會去叮咬人類并傳播疾病。
有科學家采用基因工程方法使在蚊子體內(nèi)合成了一種能夠產(chǎn)生縮氨酸的基因,而縮氨酸可以保護蚊子免受瘧原蟲的侵害。但是,雖然在實驗室里讓蚊子擁有這種基因是很容易的,但如何才能在野外對蚊子進行這種“基因修改”呢?
看來,用這種方法給蚊子“治病”目前還難以辦到。又有科學家轉(zhuǎn)而嘗試用某種抗瘧疾藥物對蚊子進行預防性“治療”,這種藥物是一種無毒無害的基因改造細菌,可投放到野外去“喂”蚊子。
無論這些方法能否奏效。在用遺傳學的方法干預一種復雜的生態(tài)系統(tǒng)的過程中,也許會有許多環(huán)節(jié)被疏漏,也許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有科學家指出,減少能夠傳染瘧疾的蚊子數(shù)量,在短期內(nèi)看是好事,但也是危險的事,因為這會使人們失去在很長時期內(nèi)形成的免疫力,一旦傳染瘧疾蚊子的數(shù)量發(fā)生反彈。死于瘧疾的人數(shù)將會急劇上升。
為何“20%”的人吸引著“80%”的蚊子
當一些科學家利用“基因戰(zhàn)術(shù)”培養(yǎng)和研究蚊子的時候,一些在瘧疾橫行地區(qū)工作的醫(yī)生們也有了他們自己有趣的發(fā)現(xiàn):有的人家吸引了許多蚊子,有的人家里卻沒有一只蚊子。部分原因和地勢有關,越靠近沼澤地,蚊子活動越猖獗。但這不是全部的原因,還和住在里面的人有關。據(jù)最新研究,大約有20%的人會吸引80%的蚊子。如果你覺得自己在一群人里面是最容易招蚊子的,那么你差不多就是那20%里面的人了。
為什么有的人會成為蚊子世界的“誘惑者”呢?這是令科學家大感興趣的課題。在公共衛(wèi)生領域內(nèi),那些“招蚊子者”被稱為“超級傳播者”,他們更容易感染瘧疾并將疾病傳播開來。因為大多數(shù)的蚊子總喜歡叮咬他們。鑒別出這些“超級傳播者”并治愈他們,將有助于阻斷瘧痰的傳播。
普通人和“超級傳播者”之間的差別非常微妙。非洲一些有經(jīng)驗的老人很久以前就注意到,大量飲酒者以及不愿經(jīng)常洗澡的人往往更容易吸引蚊子。10年前,奧地利一位研究人員決定用自己的身體做一個測試:他在紗帳中放了四種不同種類的蚊子,然后自己脫得只剩下內(nèi)衣褲鉆進紗帳??茨男┪米酉矚g咬他的哪個部位。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歐洲按蚊喜歡停留在他的臉上。非洲按蚊則喜歡聚集在他的腳部。之后,他對自己腳部的細菌進行分析,然后
用這種會產(chǎn)生異味的細菌培養(yǎng)出一種氣味濃烈的干酪,再用來喂蚊子,結(jié)果非洲按蚊立即群集而來。
氣味之間的微妙不同會吸引蚊子,這種想法非常誘人。想想看,只要我們破解這個氣味之謎,那么我們就能發(fā)現(xiàn)那些“超級傳播者”,甚至發(fā)明出一種讓蚊子無法抗拒的氣味捕蚊器,讓數(shù)以百萬計的蚊子義無反顧地走上死亡之路。但是,要真正破解這個謎團相當困難,問題在于哺乳動物的氣味大致都是相同的。人類身上大量存在并散發(fā)出的兩種主要氣味是乳酸和二氧化碳,其氣味之濃烈足以壓倒其他一些微弱的氣味。另外,人的氣味還受到情緒壓力或飲食差異等因素的影響,每個人的氣味每天都會有所變化。
一位致力于研究人類氣味及對蚊子的影響的美國科學家發(fā)現(xiàn),人的氣味由350種不同的化合物組成,他將其中最主要的30種化合物混合在一起做成“誘捕袋”,希望研究出最有效的驅(qū)蚊劑。他還認為,如果能將人類的氣味稍微改變一點,也許就能讓蚊子產(chǎn)生困惑,從而使人在蚊子面前“隱身”,最近,他從鳥羽里提取了一種萃取物,如果人涂上它,或許蚊子會認為:“這是一只難聞的大鳥?!?/p>
迄至今日,在這場“人蚊之戰(zhàn)”中,人類仍然處于下風,但也許有一天,會有一種科學辦法可以一勞永逸地結(jié)束這場大戰(zhàn),人類最終會戰(zhàn)勝蚊子,畢竟人要比蚊子聰明得多。
延伸閱讀
蚊子與4個諾貝爾獎
據(jù)歷史學家研究,公元五世紀的羅馬帝國曾經(jīng)非常強大,后因長時間、大面積流行瘧疾,使軍隊不能打仗,百姓不能生產(chǎn),致使國力日衰,抵擋不住日耳曼民族的進攻,終于亡國。日耳曼軍隊攻陷羅馬城以后,還來不及歡慶勝利,便因無法控制瘧疾的流行,最后只好棄城而走。
美國南北戰(zhàn)爭時,北方聯(lián)軍在準備進攻南軍重要據(jù)點密西西比州的維克斯堡時,因為瘧疾大規(guī)模流行,致使這次軍事行動嚴重受挫。瘧疾還幾乎摧毀了巴拿馬運河工程。
蚊子傳播瘧疾的危害如此慘烈,必然會引起科學家的關注,在這場人類抗擊瘧疾的生物戰(zhàn)爭中,首先應該提到法國軍醫(yī)拉弗朗。1878年,軍方派他到法屬殖民地阿爾及利亞,負責研究那里的瘧疾。拉弗朗到了阿爾及利亞以后,不負眾望,深入細致地解剖、觀察了許多瘧疾死者的尸體。經(jīng)過兩年多的反復比較、仔細研究,終于在1880年11月5日確定了瘧疾是由一種產(chǎn)生在患者紅血球中的名字叫原蟲的單細胞生物引起的,接下來的問題是,這種原蟲是怎樣到紅血球里去的,又是如何由一個病人傳給另一個病人的。
這個研究的接力棒,傳到英國醫(yī)生羅納德·羅斯手里。羅斯的父親是英國駐印度殖民地的一名將軍,羅斯在印度出生,回到英國讀完醫(yī)學院以后,又于1881年回到印度行醫(yī),當時不管是印度居民還是英國軍隊,都被瘧疾折磨得苦不堪言,所以羅斯十分注意研究瘧疾。由于此時拉弗朗已經(jīng)公布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羅斯便認為自己的研究目標就應該是蚊子與原蟲的關系。他捕捉、解剖、觀察了無數(shù)的蚊子,做了許多實驗,于1897年8月20日在一種“按蚊”的胃里找到了拉弗朗報告的那種瘧原蟲。1898年,羅斯成功地用“按蚊”胃里的瘧原蟲引發(fā)鳥類的瘧疾,并且證實只有雌性“按蚊”才會傳播瘧疾。本來,他想用同樣的方法引發(fā)人類瘧疾,以便為他的研究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可惜沒有成功。1899年羅斯退休后,他研究課題的最后一道門檻,是一組意大利醫(yī)生跨過去的,他們證實蚊子在吸吮瘧疾患者的血液時,把瘧原蟲吸到胃里,在叮咬健康人時,又把瘧原蟲注入健康人的血液里,使健康人患瘧疾。
為了表彰羅斯的杰出貢獻,1902年頒給他諾貝爾生理與醫(yī)學獎。5年以后拉弗朗也獲得了諾貝爾生理與醫(yī)學。雖然這個獎來得遲了點,但拉弗朗的功績畢竟沒有被埋沒。
盡管科學家提示了瘧疾的起因及其與蚊子的關系,但到1930年,瘧疾還是再一次使1000萬人生病,300萬人喪生。后來瑞士化學家米勒博士發(fā)明了DOT殺滅蚊子,因而1984年又授予他諾貝爾生理和醫(yī)學獎。還有一位奧地利精神醫(yī)生用瘧疾發(fā)病時的高燒來治療第三期梅毒引起的麻痹性癡呆癥,也意外地獲得了1927年的諾貝爾生物與醫(yī)學獎。
小小的蚊子竟先后使4位科學家獲得諾貝爾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