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手破新橙

馬蘭開花二十一

馬蘭花最近表現(xiàn)異常，早晨，六點還不到就貓在洗手間里化妝，最最奇怪的是五音不全的馬蘭花居然哼《嘻刷刷》。噢，賣糕的，搞笑變抒情，她這算不算是惡搞一族??？

吃早飯時，看著馬蘭花搞得山清水秀的一張臉，我問：坦白從寬，抗拒那啥那啥。馬蘭花給我夾了個煎蛋說：春天來了。我點頭，四季我還搞得清楚，新年早就過完了，春天再不來，那一定是有問題了。我說：你不老實。

馬蘭花低頭喝了一口牛奶說：小豬頭，這個周末咱們一起吃飯吧！

我倒，我們不天天在一起吃飯嘛！不對，這個“咱們”里一定有內(nèi)容。突然心跳加速，我的預(yù)感難道是真的？

背書包出門時，我說：馬蘭花，其實你真挺漂亮的，像二十一。

馬蘭花的臉居然有點紅，她說：臭小子，好好上課，別凈想著玩游戲。還有，晚上早點回來。

走在路上，路邊的丁香花都冒出了小花苞兒，突然有那么一點點傷感。馬蘭花真的打算嫁了嗎？我們的單親房子真的會住進來一個陌生的男人嗎？

我的腳踢到了馬路牙子上，很疼，抬頭瞅瞅周圍的人，沒人注意我。

要讓全世界知道馬蘭花是我媽

晚上，我回家時，馬蘭花正坐在沙發(fā)上翻家里的影集。我說：你老了，都開始懷舊了。馬蘭花摸了摸我的頭，說：你都這么大了，我能不老嗎？

我有些恍惚，時光突然回到了五年前的初冬。那個清晨，我睜開眼睛，馬蘭花坐在我的床頭，眼睛紅紅的，她說：小豬頭，我跟你爸離婚，你跟誰？

我的思維有了瞬間短路。我傻傻地說：誰同意你們離婚了？不許離！

馬蘭花沒理我的茬兒，接著說：小豬頭，你可以跟你爸，他條件好，可以讓你過舒服的日子……我抱住她，說：我知道我爸不好，他仗著幾個錢欺壓咱平民百姓，但能不能給他個改錯的機會？

馬蘭花笑了，眼淚卻撲簌簌掉了下來。我咬咬牙，說：那好吧，我決定跟你啦，誰叫你是個弱女子呢，我不保護你誰保護你！

馬蘭花又哭又笑，捏了捏我的臉蛋，說：小豬頭，你真是我的小豬頭。我抗議：我最討厭別人捏我的臉蛋，以后咱倆過日子，我就是家長了，馬蘭花，你可得聽我的！

我跟馬蘭花搬進了一間藏在胡同里的平房，要東拐西拐很多彎才能找到。第一天我就迷路了。我在那一片貧民窟似的地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像沒頭蒼蠅一樣。直到發(fā)現(xiàn)了站在街角不停張望的馬蘭花。我抹了把汗說：打了會兒籃球，你看我這汗出的。

馬蘭花的眼睛濕濕的，她說：小豬頭，你還是回家跟你爸住吧？我瞪了她一眼：你怎么這么瞧不起我，我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嗎？

我說：馬蘭花，你放心好了，咱們的好日子在后頭呢。長大了，我肯定也是IＴ精英。到那時，張朝陽早老得不能動了，韓寒也開不動賽車了，周杰倫也早就落伍了。全國，不，全世界最紅的就是我啦。我要開家網(wǎng)站，就叫“馬蘭花開二十一”，還要贊助個比賽——F21，對了，還要出張專輯，現(xiàn)在人人不都知道周杰倫的媽媽叫葉惠美嘛，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小豬頭的媽媽是馬蘭花……

馬蘭花早已笑得肚子疼了，她說：小豬頭，你是媽最值錢的寶貝，有了你，媽做什么都值了。

帥哥名字叫韋章

周末的晚飯很鄭重，馬蘭花提前下了班，特意去市場千挑萬選大包小包地拎了許多吃的回來。我用眼睛瞟著她：你可有點偏心哦，我說想吃紅燒肉，都一個月了。馬蘭花捏了捏我的鼻子，去稱稱體重吧，還吃紅燒肉，看哪個女孩喜歡你？

切，我的嘴歪到耳根子后面去了。我玉樹臨風，后面的女生排著隊，我瞅都不瞅。馬蘭花打了我一巴掌，遞給我兩根蔥，說：別貧，干活去！

我嚷：不帶這樣的啊？那人還沒進家門，就虐待我干家務(wù)活。馬蘭花可不管這一套，又坐在梳妝臺前化妝了。我撅著嘴說：哼，那帥哥有膽子進來，看他有沒有膽子出去。

帥哥個不高，戴著厚厚的鏡片，伸手過來對我說：你是小豬頭吧，我是韋章。我一忍再忍，終于忍無可忍，笑噴：警察不抓你呀？韋章同志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叫韋章可從不違章。

吃飯時，我還忍不住笑，說：我猜你一定不會開車。韋章扶了扶眼鏡問為什么，我說：申請不下來駕照啊，人家一看違章，根本不敢讓你上路。馬蘭花在桌子底下踢我，我故意大嚷：干嗎踢我？韋章大笑，說：小豬頭，實話告訴你，本人就承包了一家駕校。我大叫“世界真奇妙”。

晚上，我們都沒說關(guān)于帥哥韋章的事。我知道馬蘭花在等著我說，不知為什么，我不想跟她說。

月亮很亮很亮，照得我和馬蘭花小小的屋子一片銀白。我說：馬蘭花，還記得我們搬進來的那個冬天嗎？

單親房子里的冷與熱

我和馬蘭花的家里有個爐子。在搬到這里來之前，爐子這個詞只在我的課本里見過，開始我還覺得好玩，興沖沖地對馬蘭花說：這回咱們可以在爐子上面烤地瓜吃了，歐洲的貴族家才有爐子呢。馬蘭花嘆了口氣，出去問鄰居去哪可以買到蜂窩煤。

搬蜂窩煤真累，我成了小黑豬，我對馬蘭花說：咱倆這才叫真正的“倒霉（煤）”呢。馬蘭花直了直腰，說：你去歇歇吧，這點我自己搬。

這明擺著瞧不起我小豬頭，我堂堂男子漢，豈能讓女人干重活兒？我的話把鄰居都逗樂了，他們說：這小子行。說完，七手八腳地幫我們搬。

爐子紅彤彤地點著了。家里自然沒有地瓜，那東西還挺貴的，馬蘭花一個月一千多的工資我們倆得算計著花。馬蘭花說：小豬頭，你那阿迪達斯運動鞋咱只能定成遠景目標了。我說：誰穿那玩意，穿名牌，俗！馬蘭花的眼睛有點濕，轉(zhuǎn)過身去給爐子加煤。

晚上，我做作業(yè)，馬蘭花削了土豆，切成片，放在爐子蓋上烤，烤出來幾片遞給我，燙手，卻很香。我說：這可比麥當勞里的薯條好吃多了。馬蘭花，你應(yīng)該創(chuàng)業(yè)。說得馬蘭花的臉紅撲撲的。

夜里，我迷迷糊糊中，總能聽到馬蘭花一趟一趟起來看爐子的聲音。我說：媽，屋里不冷，不用加煤了?？墒?，馬蘭花過一會兒還是會起來。白天，她困得不行，我說：你看你看，晚上瞎折騰，不好好睡覺，不聽兒子言，吃虧在眼前吧？

馬蘭花說：小豬頭，你睡覺打呼嚕，山響。

我說：我咋沒聽著？

那天放學在胡同口，好些人圍在一起，說周圍有戶人家煤氣中毒了，一家三口都在醫(yī)院搶救。有位大媽說：咱們這燒爐子的人家，睡覺咋能那么死性呢？一晚上得起來看幾趟才行。

吃晚飯時，我說：馬蘭花，你不老實。馬蘭花打了個哈欠，問咋的啦。我說：你是不是怕我煤氣中毒，天天晚上才睡不好看著來的？

馬蘭花說：就這事？

我的眼淚不聽話地往下掉，我說：你早說嘛，咱倆輪班呀。誰讓你一個人把好都占了，就你偉大來著，不讓我孝敬你，你做人不厚道。

馬蘭花放下筷子，走過來，摟住我:我們說好了相依為命的，我們說好了要開心快樂的，小豬頭，我不能讓你過得更好……

我說：馬蘭花，你有成為祥林嫂的趨勢……

好男人就能通過審查

韋章開始大規(guī)模進駐我家。這人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買了菜，進了廚房就做，不像從前的老爸，先回了家，寧可拿著遙控器亂播臺也不帶進廚房伸伸手的。韋章系上圍裙的樣子很好笑，我說他像袋鼠，韋章說：袋鼠可沒我這么帥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有自信，我喜歡。

馬蘭花假裝罵我沒禮貌。我說：那我可冷冰冰投反對票嘍！馬蘭花舉手投降，說：得，你倆的事我整不明白，愛咋的咋的吧！

家里有個大男人還真挺好的，比如燈泡壞了，就不用我提心吊膽地去弄了。說實在的，我還真是怕死，從前沒辦法，在老媽面前撐著，現(xiàn)在好了，一個電話，韋章樂顛顛地來了，我還美其名曰：給你創(chuàng)造機會表現(xiàn)，別浪費了哦！

看著忙里忙外的韋章，我說：你還真有眼力，像馬蘭花這樣的好女人不好找。韋章得意洋洋地看著馬蘭花，眼神里全是幸福。

這哥們兒，哦，不對，這爺們兒果然不含糊，沒幾天，捧了一大束玫瑰花上門。這人，我告訴他了馬蘭花喜歡百合花，他還偏買玫瑰。唉！不過看樣子，馬蘭花特喜歡那束玫瑰，抱在懷里還不放下了。我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襟，說：哎，不帶這樣沒出息的，好像咱沒收過花一樣！

韋章緊張得直搓手，他說：這幾天我一直想來的，是小豬頭不讓，他說得抻抻你，不然你太囂張了！

我暈，這是典型的過河拆橋啊。不過嘛，看在馬蘭花一臉幸福的份上，我小豬頭也就不計較了。

唉，小豬頭和馬蘭花的單親房子被韋章同志插了一腳進來后，正式宣布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春天來時，我們吉祥三寶搬了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