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亮

摘 要:蘇軾的《前赤壁賦》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膾炙人口的名篇,歷來對其主旨所作的解說,大致相去不遠,不外乎是蘇軾在此賦中表現(xiàn)出的精神世界。本文從概述《前赤壁賦》原文大意著手,然后從情感的角度分析賦中體現(xiàn)的精神世界,最后,引發(fā)了對蘇軾精神世界的現(xiàn)實思考。

關(guān)鍵詞:《前赤壁賦》 蘇軾 精神 情

《前赤壁賦》是蘇軾的一篇名作,該賦寫于北宋神宗元豐五年(公元1082年),該時期是蘇軾一生最為困難的時期——貶謫黃州期間。

公元1082年壬戌,蘇軾作《前赤壁賦》。通過這篇賦,以排遣和解脫自己在政治上的抑郁和心中的苦悶。

一、《前赤壁賦》原文的概述

蘇軾的《前赤壁賦》是一篇托物言志之作,將描寫、抒情與議論相結(jié)合,意境清新、優(yōu)美,形象鮮明、生動,感情真摯、動人,論理深刻、透徹,語言優(yōu)美,想象與聯(lián)想自然,排比、對偶等手法運用巧妙,行文舒卷自如。

該賦有五個自然段,按感情的起伏可分為三個部分:首先,突出地寫月夜泛舟欣賞奇妙的江山美景和御風(fēng)“登仙”的超然之樂;其次,客人悲涼幽怨的洞簫聲,引出對歷史人物興亡的憑吊和現(xiàn)實人生短促無常的感嘆,原來歡快舒暢的情緒驟然低落;最后,作者闡發(fā)了事物的“變”與“不變”的觀點,由此丟開愁懷,主客共同在“江上之清風(fēng)”和“山間之明月”中得到解脫,暢飲入睡,“不知東方之既白”。

該賦在語言風(fēng)格方面上通過捕捉意象以及聲音色彩的組合,來傳達自己的主觀感受,時常點綴著富于表現(xiàn)力的新穎詞匯,句式則是駢散文交雜,長短錯落,文辭生動,情韻瀟灑。在寫法上打破了傳統(tǒng)賦體的標(biāo)準(zhǔn),用散文的筆法縱橫自如地寫景、抒情、發(fā)議論,但是中間主客對話又巧妙地運用了傳統(tǒng)賦的表現(xiàn)手法,采用主客問答的方式來表達作者的思想與主張,以及思想感情上波折、掙扎、解脫的過程,同時造成了文意跌宕起伏,曲折有致。在特色上,表現(xiàn)出自然本色、平易明暢和純真自然之美。在文氣上既有駢賦對偶工整之美,又有情景交融的詩境之美,還有揮灑自如的散文之美和生動形象的說理之美。

這篇賦先寫月夜泛舟大江,飲酒賦詩,使人沉浸在美好的景物當(dāng)中而忘懷了世俗的歡樂心情;再寫憑吊歷史人物的興亡,感到人生短促,因而跌入現(xiàn)實的苦悶;最后闡發(fā)變與不變的哲理,闡述人類和萬物同樣永久存在,表達了曠達超脫的人生態(tài)度。

二、《前赤壁賦》中蘇軾的精神世界的情感描述

《前赤壁賦》之所以能留名千古,歲月遺芳,不僅僅是蘇軾的文筆,還有他文章中深含的精神世界。該賦體現(xiàn)了蘇軾什么樣的精神世界呢?接下來,我們通過分析各個自然段來找出答案。

整首賦將作者曠達的胸懷和縱情山水、隨遇而安的人生態(tài)度交織在一起。文中所謂“變”與“不變”的觀點,不過是老莊哲學(xué)的齊生死、共榮辱、同憂樂、無是非的虛無主義思想。

賦的第一自然段描繪了一幅秋江月夜圖,描寫的是赤壁的夜景。整篇作品情感變化的開端,是從以下詩句體現(xiàn)出來——“清風(fēng)徐來,水波不興”“白露橫江,水光接天”。我們可以體味出:“清風(fēng)徐來”,給人以清爽的感覺;“白露橫江”,給人以月光皎潔、夜色沉靜的美感;“水光接天”,描繪出江波浩渺的情境。接下來,賦寫“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徘徊”二字,生動、形象地描繪出柔和的月光。不難體味到,作者在面對秋江、秋月、秋夜這樣的美景時,自有幾分舒適與愜意浮上心頭,詩興、靈感在這樣的佳境之中也是一觸即發(fā),興之所至,趣也相隨,怡然之樂,溢于言表,因而“浩浩乎如憑虛御風(fēng),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浩瀚的江水與灑脫的胸懷,在作者的筆下騰躍而出,泛舟之樂,油然而生。這是本文正面描寫“泛舟”游賞景物的一段,此中融入了感情,同時賦中的人物的心境也由淡墨輕描而至于重彩濃墨。

賦的第二自然段寫客人吹簫,曲調(diào)哀怨,行文到此,使情感驟轉(zhuǎn),由“樂”轉(zhuǎn)而“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于縷。”兩句將“飲酒樂甚,扣舷而歌”的基調(diào)定在了慷慨悲壯之中透著悲涼的層面上,抒發(fā)出作者惆悵、失意的胸懷,流露出哀傷的情緒。文章也因之波瀾起伏,文氣也感人至深。

賦的第三自然段寫通過“主客問答”的表現(xiàn)方式,寫客人對人生短促無常的感嘆,宣泄作者政治上失意的苦悶,同時表現(xiàn)了作者意欲超脫現(xiàn)實、回歸自然的情懷。這一段由赤壁聯(lián)想到赤壁之戰(zhàn),也就是由賦赤壁的自然景物,轉(zhuǎn)而賦赤壁的歷史古跡?！昂螢槠淙灰病薄啊魄G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驪酒臨江,橫槊賦詩……”這些一問一答,使文章文理轉(zhuǎn)折自然。賦寫“而今安在哉!”“漁樵于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是對人生短暫的悲嘆之情滲透在字里行間。悲嘆之余,通過對人生的思考,作者的人生思路大開:“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奔热皇送径噔?人生失意事頗多,何不寄情于山水,沐江上清風(fēng),賞山間明月,追求人生的自由與快意呢?

此賦寫到這里,需要我們爭論的是:有人認為“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感嘆人生短暫,是文章的主要思想。甚至有人還會說,蘇軾不過是在此文中主張“及時行樂”而已。其實,這些說法都不準(zhǔn)確。

我們可以從此賦的寫作背景來分析,作者當(dāng)時所處的時代是:宋神宗元豐五年,也就是蘇軾謫居黃州的第三年初秋。蘇軾當(dāng)時政治上失意、仕途上受挫、生活上落魄,使他陷入苦悶與迷惘,這對一個封建社會的文人士大夫來說,是很自然的。因此,當(dāng)作者夜游赤壁時,美麗的月夜美景和海闊般的大江泛舟給他帶來了舒暢心情,酒酣耳熟后凄愴的洞簫聲扣舷而歌,使他從水的流逝、月的盈虛中領(lǐng)悟到物的變與不變?！笆耪呷缢?而未嘗往也;虛盈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水在流逝,月有盈虛,是變;但是前浪雖去,后浪再來,流水仍在,月也始終沒有盈虧,這又是不變,也沒有變。而隨著水與月的長存無窮,每個曾經(jīng)伴著長江與明月的生命也一樣都會長存,都屬無窮。這就是所謂的“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所以,閱讀此賦至此,我們不難看出文章的意蘊和基調(diào)是積極的,達觀的。

賦的第四自然段描寫作者對于客人對人生無常的感慨來陳述自己的見解,表達出作者對人生的深刻思考。從賦中——“逝者如斯未嘗往、盈虛如彼莫消長;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惟江上之清風(fēng),與山間之明月;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等言語可以看出蘇軾豁達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所以,通過這些無形的渲染使該賦蘊藏著人生的意義,即生命雖然短暫,但人生的價值是永恒的。因此,當(dāng)我們身處逆境中也需要學(xué)習(xí)蘇軾能保持超脫、樂觀的精神狀態(tài),理性地對待生活。

賦的最后一段寫客轉(zhuǎn)悲為喜,主客開懷,以樂收筆。作者采用主客問答這種表現(xiàn)手法,表現(xiàn)出作者力求排遣苦悶、聽任自然、樂觀曠達的情懷,作者的情感變化“從樂開筆——由樂而悲——又轉(zhuǎn)悲為喜”。賦中通過“惟江上之清風(fēng),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這些言語的表達,反映了作者對人生短暫而表現(xiàn)出開闊而超越的心態(tài),這種心態(tài)讓作者在仕途失意、苦悶彷徨之后覺得:官位不可迷戀,財富不可貪婪,但可以醉心于自然。因為只有醉心于自然,人生才快意無限。其實,這種心境只不過是作者內(nèi)心郁結(jié)著的痛苦的轉(zhuǎn)移,是一種暫時的代償性的逍遙之樂,而在其意識深處,則是潛藏著無奈與苦澀。

《前赤壁賦》通篇以景來貫串,起始時寫景,是作者曠達、樂觀情緒的外觀。

“扣舷而歌之”則是因“空明”“流光”之景而生,由“樂甚”向“愀然”的過渡;客人寄悲哀于風(fēng)月,情緒由初始時的積極樂觀轉(zhuǎn)入低沉消極;最后仍是將思路定位在眼前的明月、清風(fēng)上,由此引出對萬物變異、人生哲理的議論,從而使心中的感傷解脫出來。賦中借景立論的獨特風(fēng)貌貫串于字里行間,不僅使全文的結(jié)構(gòu)精湛縝密,而且使全篇起伏變化的感情脈絡(luò)連貫起來。景物的反復(fù)穿插,絲毫沒有給人以重復(fù)拖沓的感覺,反而在表現(xiàn)人物悲與喜的消長的同時再現(xiàn)了作者矛盾心理的變化過程,最終達到了全文詩情畫意與議論理趣的完美統(tǒng)一。

三、《前赤壁賦》中蘇軾的精神世界的現(xiàn)實思考

《前赤壁賦》借水月之景,巧妙地表達了作者由樂而悲、由悲而喜的解脫過程,情感的起伏變化既表達了作者的苦悶和不平,又表現(xiàn)了作者在失意后善于自我解脫的曠達胸懷,其情深沉蘊藉。

精讀此賦后,我們能體會到:蘇軾是在借山水披露自己在仕隱之際難以言表落寞之感與對當(dāng)政者的不滿,這些內(nèi)心情感都隱寓在筆墨之外。他在《前赤壁賦》里所描述山水的如真似幻與自己對山水的陶醉,表現(xiàn)了自己融入自然的逍遙之情。盡管蘇軾在《前赤壁賦》沒有寫自己內(nèi)心的痛苦,但這只不過是以貌取神,以言寫自己的不言之隱罷了。因此,對《前赤壁賦》所表現(xiàn)出的逍遙之樂與超越態(tài)度,我們決不能將之看作是蘇軾的本意,因為在更深的層面上隱射著對境遇的不滿與抗議。

在現(xiàn)實生活中,當(dāng)一個人身處苦悶絕境時,他能選擇解脫的最好方式是一種精神寄托。那么,我們可以設(shè)身處地去想:蘇軾在仕途失意時,心灰意冷,如果總陷在個人榮辱得失的考慮中,將意味著陷入苦惱的漩渦而不能自拔。于是回歸自然,想到面前的長江、山間的明月,將自己的精神寄托在大自然中,為自己找到了一條面對苦悶煩惱人生的達觀道路。

作者的這種“面對坎坷時能始終積極入世,始終保持著超脫達觀”的心態(tài)引發(fā)了我們對人生的思考:無論順境逆境,都要曠達樂觀;人生有喜也有悲,身處有限而心境無限,“悲觀”與盲目“樂觀”皆不足取,只有“達觀”才是人生的高境界。我們可以從賦中看出:蘇軾在得意時能夠積極進取、執(zhí)著追求,而失意時他也能正確對待,似歸未歸、似隱未隱,只是對人生作重新思考,對理想的追求卻沒有放棄,靈活地玩味人生,通過多種途徑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精神,仍值得我們今天學(xué)習(x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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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陜西榆林實驗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