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占民
施美兒漂亮。她的漂亮是不平凡的,是可以在歷史上找到原型的。
看那步態(tài),看那眼神,再看看,施美兒雙眉緊蹙,十指如筍疊著,捧于胸前。你說像誰?對了,是西施。
西施就是施美兒的范本。
又一個東施效顰嗎?不,施美兒和西施之美有如嫡傳,卻又美得有過之而無不及。
施美兒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自從看過《西施浣紗》畫本后,她心里就有了著落,自己的美也就找到了根。
十數(shù)年來,她處處留心西施的動向。她還為此專門去了西施故里,去了苧蘿村。在浣紗亭里,她想像著浣紗的情景。越語飄飄,水悠悠,衣袂翩躚,花如潮。施美兒癡了,醉了,幽幽地發(fā)一聲嘆,忽地感覺自己就是西施。引得游人駐足,看情態(tài),真真地一個西子再生,不少人還拿出相機搶拍了她捧心的鏡頭。施美兒羞得臉紅了,旋即又蛾眉倒豎,褪裝甩袖而去。
好事者還是在某報紙上登出了一條爆炸性的消息:賞芳華幾度,疑西子重生。
施美兒成了名人,各種影視劇導演都紛紛趕上門來。
施美兒應了,拍了。
在拍攝過程中,導演們遇到了一個難題,西施身事吳王,須諂媚、須鶯語、須春笑。施美兒不會。導演找人教,施美兒仍不會。施美兒自有道理:想一區(qū)區(qū)吳王,雖手有重兵,想他既喜美色,自會愛憐之,他應該是一個審美中的高手,他真地喜愛西子,西子何須低語侍之。
導演語塞。只是對施美兒說,要顧全大局,西施也是寄人籬下,何況還有著復國的使命啊。
施美兒聽不進去。
導演只好給施美兒看剪輯。畫面上,施美兒美得嚴肅,美得具體。吳王倒成了孫子。導演說,這怎么可以呢?這樣下去,歷史都得改。施美兒哼了一聲,一轉身,走了。
導演嘆口氣。可惜,可惜啊!這么好的一塊玉咋就雕不出來呢?
施美兒的捧心之美傾倒了閩中富商。富商年輕瀟灑,不亞于當年的范蠡。
富商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孩,不輕浮,漂亮,有氣質。施美兒不言語。
富商又說,我就喜歡你這種美,上檔次,有品位,非一般人能夠欣賞得了的。施美兒說,你會一輩子喜歡我嗎?富商說,喜歡,幾世輪回都不會變。
施美兒嫁給了富商。
富商如獲至寶,大有愛美人不要江山之勢。施美兒想吃荔枝,富商專程飛到嶺南取回名氣最響的妃子笑。他說,只要施美兒喜歡,他做什么都行。
施美兒心情不好,富商變著法地哄她。其實,施美兒心情即使再好,也不曾開心地笑過。似乎一笑,她會感覺所有的美都變了味兒。
時間一長,富商心里就有了別的東西?;丶液?他開始擺臉子給施美兒看,施美兒的眉皺得更厲害,十根玉筍無措地護在胸前,富商心里疼,可臉照樣繃。
施美兒就哭。
富商的老娘來了,瞧著施美兒,說東又像說西。累死累活的,回來就天天看這樣的臉色?說完,眼一閃,走了。
富商便隔三差五不回家了,其實,心里想回。
幾年來,富商能做到的都做了,施美兒連個笑模樣都沒有,他心里不是滋味啊。那西施再美,她也是個人,總得食人間煙火不是?你和一個死人較什么勁啊!這回非得給你改改不行。
這天,施美兒笑了,盈盈地、含羞地、勾魂攝魄地笑了。施美兒主動擁過來,輕輕地吻了富商的臉。富商正暗自高興,施美兒的眼里忽地一暗,若隱若現(xiàn)地折射出了幽怨。富商一驚,再看施美兒,已匆遽飄去。
原來是南柯一夢。富商心里的失落感倍增。
臥室里,富商看到了熟睡中的施美兒。
一襲白紗,襯著她妖娜的身子,整個地鋪開,像飛翔的天使。再看施美兒的臉,是那么溫柔,那么安祥。只是眉蹙著,似有淡淡憂郁點染。
這時,施美兒的唇角微翹,絲絲笑意瞬間漾滿了雙頰。她終于笑了。
富商看得呆了。施美兒的美的確比西子之美要勝三分!
施美兒一翻身,看到床前的富商,珠淚輕彈,氣絲如綿。然后從枕下摸出一份打印的文件來,遞給富商,說,簽字吧!
富商一看就蒙了,施美兒遞過來的竟然是離婚協(xié)議書。
這時,施美兒又幽幽地發(fā)了一聲嘆,淚眼中漸遠了有關范蠡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