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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貼晌飯

      2009-12-31 07:24李寶忠
      歲月 2009年12期
      關(guān)鍵詞:牙子三爺蟈蟈

      李寶忠

      吊在窗前屋檐下的那只用麥秸編織起來的塔式蟈蟈籠,好像被風吹著似的,顫動了幾下,那只綠大肚子的蟈蟈,也許是餓了,還是被毒辣辣的太陽曬的,扇動兩下蟬翼般的翅膀,又唱歌般地叫了起來。

      歪蛋的夢就給叫醒了。

      小學三年級,只有十歲的歪蛋,放學沒有回家,他要上豆地里抓蟈蟈。好朋友小牙子攆上來,跑得氣喘吁吁地說,我也去。歪蛋就歪了一下腦袋,用手在小鼻子上揩了一下,小眼珠子轉(zhuǎn)動著,瞅著小牙子說,去可是去,但可不許跟我搶,誰先看著誰逮。小牙子挺了一下瘦弱的胸脯保證說,行。兩人拍了一下手,就向屯子外的豆地跑去,背上包里的文具盒就發(fā)出叮當叮當?shù)捻懧晛?。歪蛋跑得?在路上,不知叫啥東西絆了一下,摔了一個大跟頭,書包里的書本都散落到草地上了。小牙子邊彎下腰幫著收拾書本,邊說,歪蛋你急啥?你聽見蟈蟈叫了嗎?歪蛋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道,啥雞吧玩意絆的?摔得屁股好疼。扒開草叢一看,原來是一潑干牛糞,我叫你絆我,我叫你絆我!干牛糞就被他踢散了花,碎成無數(shù)個小塊塊,飛到四處的草叢里去了。小牙子拽了一下歪蛋,說,別踢了,還抓蟈蟈不?天都快黑了。歪蛋抬眼看了一下天,就又跑了起來,小牙子的雙腿也加快了。

      屯子東面是一大片豆地,豆子長勢喜人,肥大的葉片碧綠碧綠的,豆稈上開滿了粉紅色的小花。有幾只花蝴蝶在豆子上面時高時低地飛舞著。太陽已爬到西半天了,陽光也沒有正午那般毒了,天沒有一絲的風,又靜得很,沒有一丁點聲音,只聽見兩人喘氣的呼吸聲。歪蛋和小牙子蹲在豆地邊,一聲不響地支愣起兩只小耳朵,在聽蟈蟈叫。等了一會兒,還不見蟈蟈叫,歪蛋就有點著急了,嘴里嘟嚷著,這雞巴蟈蟈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叫喚了呢,小牙子咱回家吧,回家晚了我媽該說我了。小牙子說,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說著的時候,就真的有一只蟈蟈嘟嘟地在不遠處叫了起來。歪蛋忽地站起來,向那地方跑去,可跑到跟前,蟈蟈又不叫了,歪蛋竟然踩折了一支豆子。小牙子跟上來,埋怨說,你輕一點,你都弄出聲音了,蟈蟈還能叫嗎?歪蛋瞧了小牙子一眼,蹲下來,一聲也不吱了。一會兒,蟈蟈又在跟前叫了起來,這時歪蛋很怕弄出響聲來,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尋那聲音仔細看去,卻怎么也看不見蟈蟈,輕輕蹲下來,臉兒貼著豆子,從豆葉的縫隙往里看,還是看不見,他又不敢撥拉豆葉子,怕葉子一動,蟈蟈又不叫了,就會被驚跑了。歪蛋就一葉片一葉片瞇縫著眼睛找,果然,在中間里面的葉片背面,攀附著一只大肚子的豆蟈蟈,它正使勁地叫呢。歪蛋甭提有多高興了,眼睛就放了光。他瞅準了機會,嗖地一伸手,那只蟈蟈連同那片豆葉子就緊緊地攥在了手心里了。他慢慢地張開手心,用另外一只手的兩根手指輕輕地掐住蟈蟈的翅膀,高高地舉起來,嗬,好大的一只豆蟈蟈,歪蛋樂了,那雙小眼睛就瞇成了一條縫。小牙子眼巴巴地望著歪蛋手中的蟈蟈,眼饞地說,歪蛋哥這只蟈蟈給我吧,歪蛋看了小牙子一眼說,給你,你咋養(yǎng)?你又沒有蟈蟈籠,等你有蟈蟈籠我給你一只。小牙子就不說話了。歪蛋開始逗蟈蟈了,他用手指輕輕地往蟈蟈的腦門上一彈,蟈蟈就嘟嘟地叫起來,而且一聲比一聲大,一直不肯停下來。歪蛋說,你別叫了,你別叫了,急得就睜開了眼睛,手里哪有蟈蟈,原來是一個夢,這個夢做得真好玩。

      屋檐下的蟈蟈叫得更歡了。

      歪蛋娘在廚房里朝里屋喊,歪蛋,懶蛋子別睡了,再睡就睡傻了,該給你爹送貼晌飯了。歪蛋揉揉睡眼,沖廚房的娘說,我不送,我才不給雞巴他送飯呢。歪蛋娘急了,臉氣得煞白,嘴唇哆嗦著,在廚房里拿起一把笤帚疙瘩進了里屋,拽起歪蛋猛烈地抽打,你想把娘氣死咋的,你這不懂事的娃,你不送,還讓娘去送?說著時,歪蛋娘的腿病又犯了,疼得她兩手哆嗦著,把著炕沿,蹲在屋地面,豆大的汗珠就從臉頰上淌下來。歪蛋看娘時,娘的眼淚已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流了出來。歪蛋就說,娘,你別哭了,我送還不行嗎?

      歪蛋進了廚房,挎起裝著飯食的小土籃,沿著羊腸小道,向屯南二里外的麥地走去。

      鄉(xiāng)下的八月,天氣熱得像蒸籠,大太陽毒毒地照著,就跟火炭盆似的,把大地都要烤化了。不知是誰家的一只狗,蜷在一棵粗大的榆樹根處,伸出長長的紅舌頭,哈哧哈哧地喘息著。歪蛋走在路上,前面已經(jīng)有幾個婦女或小孩,她們手里都挎著小土籃,歪蛋想,她們送飯比自己還早,于是極不情愿地加快了腳步。

      一進麥地頭,歪蛋的眼睛就亮了,嗬,好大的一片麥子呀,一眼都望不到邊,在陽光的照射下,那一棵棵的麥子,發(fā)著黃燦燦的光,放眼望去這簡直是一片金色的海洋。再看著前面麥地里那一個個晃動的小腦袋,就像麥海里游動的一條條的小船。歪蛋用鼻子一吸,麥香就飄進了嘴里,真香呀,這麥香差點把歪蛋香暈了。

      這時,一只鵪鶉像被什么驚動了,突地一下從麥地里飛出來,飛向天空,就像投進河里的一粒石子,轉(zhuǎn)眼間就不見了,只留下叫聲在麥穗上滾動。歪蛋突然聽見后面有撲達撲達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和自己一個屯的虎崽子,和自己一個班的,生產(chǎn)隊長家的小兒子。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就碰上他了,歪蛋的氣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歪蛋和虎崽子的仇半年以前就結(jié)下了,都已單獨打過好幾次仗了?;⑨套尤碎L得胖,虎背熊腰的,眼珠子大,瞪起來就跟牛眼睛似的,個頭比歪蛋高出半個頭,可打起仗來卻很笨,幾次打仗,也沒占著香,別看歪蛋瘦小枯干,乍瞅上去就跟一根麻稈似的,可打起仗來,卻猴子般的靈活,任虎崽子怎么用勁,也摔不倒他。就在前天放學回家的路上,兩人又遭遇了,沒說兩句就支起了黃瓜架,支了半天誰也沒撂倒誰。虎崽子的胖臉憋得通紅通紅的,汗順著臉淌下來,濕了衣大襟。這時,歪蛋瞅準了一個機會,猛地一個腿絆就把虎崽子摔倒了,虎崽子實實地被摔在地上,哽的一聲。虎崽子捂著被摔的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沖著跑遠的歪蛋狠狠地喊,你等著,下次我非把你的鼻子打出血不可!

      虎崽子沒占著便宜,在班級里就說歪蛋父親的壞話,說他是強奸犯,是最不要臉的大壞蛋,有時還說上他媽媽的被窩了。歪蛋聽著虎崽子的傳揚,不知是真是假,但同學們一個個都跟他疏遠了,像他身上長了會傳染的黃皮瘡似的,都不和他玩了,使他在學校里抬不起頭來。他就相信虎崽子說的也許是真的吧,他的心里就恨起父親來,挺大個人,怎么能做出那種事,讓我跟著受欺。歪蛋有時就想,校長要人家給擼了,回家勞動受罪,活雞巴該!

      這時的虎崽子就竄到歪蛋跟前了,身后跟著一只哈巴狗,晃動著長毛的粗尾巴,伸著小舌頭湊到歪蛋挎著的小土籃前嗅著。小子!這下讓我堵住了吧,上次你摔得我屁股到現(xiàn)在還疼呢,今天小爺非把你鼻子打出血不可!虎崽子說著擱下裝飯食的小土籃,奔到歪蛋跟前吼。歪蛋瞪了虎崽子一眼,毫不示弱地把小土籃往地上一摜,照著那只哈巴狗就狠狠地一腳,狗被踢得不是好聲地叫喚,提溜著一只瘸腿跑遠了。他迎向虎崽子,用手指著他說,說不上誰把誰的鼻子打出血呢。

      你爸不是好東西!

      你媽不是好東西!

      你爸勾引我媽!

      你媽勾引我爸!

      你爸是個強奸犯!

      你媽是個破鞋頭!

      對罵時,兩人就扭打在一起了。這次虎崽子卻占了上風,把歪蛋摔倒并壓在了身下,歪蛋使出吃奶的勁也翻不過身來,氣得他呼呼地喘著粗氣。怎么才能起來呢,歪蛋想時,一只手就伸進了虎崽子那只穿一件背心的胳膊窩,虎崽子嘿嘿一樂就泄了勁,歪蛋抽冷子一下把虎崽子推翻在地,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實實地騎在了他的身上,照著虎崽子的鼻子就是一拳,鼻子里就呼呼地流出血來。虎崽子覺得有一股像水一樣的東西流到嘴里。用舌頭一舔咸咸的,用手在鼻子上一抹,滿手的血,就不是好聲地叫喚起來。

      歪蛋看虎崽子的鼻子被自己打出了血,流的滿臉都是,心就有些慌了,忙從虎崽子的身上下來,站在地上不知所措了。

      虎崽子像一只受傷的小熊似的,哇哇地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瞅著歪蛋。突然,他向歪蛋的小土籃奔去,照著就踢過去,小土籃就像是一只皮球似的被他踢出兩米多遠,在地面上滾了幾滾翻倒在地,一小盔面條就扣在了地上,還有一只碗從小土籃里彈出來,落在地面喀嚓一聲碎了,碗里的雞蛋醬灑了一地。歪蛋這下急紅了眼,小牙咬得咯吱咯吱響,他要以牙還牙了,他一步躥到虎崽子的小土籃前,拎起就向遠處拋去,只見那只小土籃像一只鳥兒一般在十幾米遠處落地,聽見有碗碟破碎的聲音。被歪蛋踢跑的那只哈巴狗不知什么時候回來,兔子般向土籃跑去,跑到跟前叼起一張面餅,慌慌地鉆進麥地里,不見了蹤影。

      你給我小土籃!

      你給我小土籃!

      你給我白面餅!

      你給我面條!

      兩人又扭在一起了。

      兩個小兔崽子,怎么跑到地里打架?趕快給我松手!

      歪蛋就覺得自己的耳朵被拎了起來,很疼很疼,他看見虎崽子的一只耳朵也被拎了起來,抬起眼睛一看臉,就知道是瘸三爺了,身旁停著一輛拉水的牛車。兩只大水缸用粗繩子綁在木板的車棚上,雖然上面蓋著麻袋,但車棚濕濕的都能看出水缸里晃出的水來。

      瘸三爺是小隊的保管員,那條腿是水庫修大壩時,從大壩上跌下來摔壞的。隊里為了照顧他,把原來的保管員替換了。農(nóng)活不忙時,瘸三爺除了保管一些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物資外,還干一些力所能及的雜活,麥收時,隊長就指派他送水了。

      瘸三爺長著一臉的兇巴像,左面臉頰上長著一塊雞蛋般大的紅痣,兀大的鼻子往回勾勾著,一對眼珠子牛鈴般大,像要從眼眶里滾出來似的,瞪起來嚇死人。瘸三爺特別喜歡逗小孩,一見歪蛋這般大的小孩,就奔過去說,小孩,你耳朵裂縫沒?一下就拎住小孩的耳朵,一個勁地問,你耳朵裂縫沒?你耳朵裂縫沒?問時手就用了勁,直到小孩哭出了聲,他才撒開手嘿嘿一樂走了,小孩子們都很怕他,歪蛋就被他拎哭過兩次。

      瘸三爺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趕緊松開手說,還不把飯拾起,大人吃啥?歪蛋這才想起那只小土籃,趕緊跑過去。小土籃已經(jīng)被踢得變了形,筐梁也扭曲了。一小盔面條實實地扣在草叢上,歪蛋將小鐵盔翻起來,幸好有一半面條落在了草葉上,還沒有埋汰。他用筷子一根根夾起來,放到小鐵盔里,那一半的面條已經(jīng)從草葉的縫隙落到地面上了,粘了一身的土珠,就像地面上爬著的一條條的白蟲子,身上叮滿了黑色的螞蟻。盛雞蛋醬的那只碗已經(jīng)碎了,雞蛋醬落在碧綠的草葉上,像草葉有病似的長了黃色的斑,是怎么也收拾不起來了。歪蛋就狠狠地朝虎崽子看去。

      虎崽子這時也飛快地朝他的小土籃跑去。這時,那只哈巴狗像逮著香了似的不知啥時候跑回來了,將他帶的餅和一小盆炒瓜片吃了凈光,正用那只紅舌頭舔著盆底?;⑨套託饷傲藷?朝著狗奮力踢去,狗被踢得在草叢上滾了幾滾,尖厲地叫喚幾聲,害怕似的用眼光瞄著虎崽子,哆嗦著臥在草叢里,不敢動了。

      虎崽子氣洶洶地朝歪蛋吼,你等著,我讓我爸把你的鼻子打出血!然后提著個空土籃朝回跑去。

      歪蛋朝虎崽子跑去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操,打不過我,找你們家大人幫忙,算啥雞巴能耐!

      還不快上車,大人們等著吃飯呢,瘸三爺邊說邊將歪蛋拉到車上,老牛就挪動著四蹄,慢慢地向割麥的人群走去。

      瘸三爺手里拿著鞭子,不時地在牛屁股上輕輕地抽兩下,回頭對著歪蛋說,坐穩(wěn)了,又說,我說歪蛋小子,咋和隊長家的兒子打起來了?你還真膽大!歪蛋就撅起小嘴,眼睛瞪起來,氣狠狠地說,虎崽子一見我,就罵我爸,說我爸是強奸犯,你說我能不揍他嗎。瘸三爺聽著沒有吱聲,拿起鞭子在牛背上就是一鞭,也許是這一鞭打重了,牛兒走的速度比原先快了起來。

      瘸三爺坐在前邊的車沿上,自言自語。春貴可是個好人哪,屯里人哪個不豎大拇指,哎,就為了爭當一個老師,他們竟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學校里那幾個老師哪個能行,就那么點墨水,還不是走后門上去的。春貴能干那事,死人說活了我都不信,是春貴鉆進人家的套子里了。小鳳仙啥人呀,整個一個狐貍精,騷貨,養(yǎng)漢老婆,屯子里又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呢……瘸三爺就這樣叨咕著,像是對歪蛋,他的眼睛又沒瞅著歪蛋,對著老牛嗎?他的眼睛又沒落在牛的身上,而是望著金黃色的麥海,看得很遠,很遠。

      歪蛋坐在水車上,不時從水缸里晃出的水滴澆在他的臉上,涼絲絲的。瘸三爺?shù)脑?有時聽得清,有時聽不清,但他知道瘸三爺說的是他爸,他爸就叫春貴,那個騷狐貍他就不知道是誰了。

      牛兒好像在聽瘸三爺說話,隨著語音的節(jié)奏時快時慢地向前走著,等到瘸三爺再沒說話時,車就到了人們割麥的地方了,牛兒沒有等瘸三爺喊“吁”就停下不走了。

      麥地里,人們手里的鐮舞得正歡。

      伏天里的太陽像一只滾動的火球,火辣辣地烘烤著地面。割麥的人們一字排開,低著頭,弓著腰,拉纖一般。男人們差不多都光著膀子,黑黝黝的脊背不時有汗珠大滴大滴地在上面滾動,在太陽的照射下,發(fā)著晶亮亮的光。女人們則穿著小衫,小衫也已被汗水浸透了,濕濕地貼在身上,泛出鹽堿的印痕就像小孩子把尿撒在被子上,留下一片片的。他們割麥時,都不說話,只聽見刀子割麥時發(fā)出的唰唰的聲響。打頭的直了一下腰,一看水車來了,將鐮刀啪地撇在地上,沖著人們喊,水來了,吃貼晌飯。

      打頭這一喊,人們立馬扔下鐮刀,直奔水車而來,也許是天氣太熱,他們渴急了,不一會兒功夫,一大缸水就被喝去了一半。喝了一通,他們就仨一伙、倆一串,自家找自家的,將幾捆麥子立在一起,以遮擋毒辣的陽光,他們坐在陰暗的一面開始吃飯了。

      于是,熟透的麥香夾雜著飯菜的香味,就在麥地里彌漫開了。

      歪蛋怯怯地將飯籃遞到爸爸的面前,爸爸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滿是汗水的臉,將鐮刀插在麥捆上,接過歪蛋手里的飯籃擱在麥茬地上,拉了一捆麥子放倒坐在上面,將飯盔上面蒙著的手巾揭開,就在半盔面條的上面發(fā)現(xiàn)兩片綠色的草葉,還有一塊殘留的碗片在籃底里,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白色的光。他臉陰陰地看著歪蛋,責備地說,是不是跑摔了?怎么不加點小心,沒用的貨!爸爸狠狠地瞪了歪蛋一眼,就再也沒有說話,只顧吃起了面條。

      歪蛋不敢看爸爸的眼睛。這段時日,爸爸的脾氣不知道怎么就大了起來,動不動就發(fā)火,原來是從不和母親吵架的,沒幾天就吵了好幾次。昨天傍黑吃完晚飯,歪蛋拿著一把麥秸,讓爸爸給編蟈蟈籠,爸爸卻沒好氣地說,樂意編自己編去,我沒那閑功夫!說完就坐在外屋地,哧哧地磨刀了。

      歪蛋不敢看爸爸的眼睛,就獨自去麥地里抓蟈蟈了。

      麥子由綠變成金黃的時候,麥地里蟈蟈就多了起來,有火蟈蟈、豆蟈蟈、草蟈蟈,還有歪蛋叫不上名的蟈蟈。尤其是火蟈蟈,身體比草蟈蟈紅,比豆蟈蟈瘦,可叫起來特別的響,尤其是天熱的時候,嘟嘟地叫如吹響的口溜。

      每到這個時候,歪蛋看著爸爸的臉上有了笑容,就嚷著讓爸爸給他編蟈蟈籠。爸爸的手很巧,編的蟈蟈籠不但花樣多,而且很好看,有塔式的,有螺旋式的,還有三角式的。歪蛋拿著父親編的蟈蟈籠,走在屯街上,神氣得很。

      屯東頭豆腐匠的兒子小牙子看見歪蛋手里的蟈蟈籠,眼饞的不得了,就一個勁兒地跟在歪蛋身后,央求說能不能給他一個蟈蟈籠。歪蛋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那我用手槍跟你換,小牙子好像下了決心似地說。歪蛋還是搖著頭說,誰稀罕你那破木槍,都沒刷上一層油,又那么小,還沒有我的駁殼槍大呢。那我把劍給你,換你的蟈蟈籠,這下總算行了吧。小牙子用手拽著要掉下的褲子,瞪著眼好像下了最后的決心狠勁地說。那你說話算數(shù)!歪蛋一下就高興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其實歪蛋早就相中小牙子的那柄劍了。小牙子曾對他說。那劍是他父親從城里給他買回來的。那劍很好看,淡綠色的劍柄,雪白的劍鋒,劍柄上系一紅穗,舞動起來像一只飄飛的紅蝴蝶。小牙子想了一會,拍著瘦弱的胸脯結(jié)結(jié)巴巴說,那……那當然算……數(shù)。歪蛋有點不信小牙子,怕他唬弄人就說,咱倆拉鉤,拉完鉤,你去回家取劍,我就把蟈蟈籠給你,小牙子說,行。他倆就拉起鉤來,兩人中指就鉤在了一起往兩邊拽,同時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要。拉完鉤后,小牙子就像一只小兔子似的跑回家取劍了,但真要把手中的蟈蟈籠給小牙子,歪蛋還真有點舍不得,但又一想,等爸爸高興時,再讓他編一個就是了。

      歪蛋一個人蹲在麥地里,豎著小耳朵仔細聽,聽了一會卻沒有蟈蟈叫,他就納悶了。這蟈蟈都到哪兒去了,天這么熱,它咋不叫呢,家里那只蟈蟈多愛叫呀,一到晌午它就叫得歡。聽了一會兒,歪蛋就失去了耐性,剛想往回走,就聽十幾米遠處有蟈蟈叫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扒開麥地輕手輕腳地向那叫聲走去。果然就有一只翅膀帶著紅色花紋的火蟈蟈,攀附在麥頭上,歪蛋猛地伸手一抓,蟈蟈是抓到了,可手卻被麥芒扎得就像被針扎了般疼,疼得他直咧嘴。

      開鐮了!

      打頭的用粗啞的嗓子喊了一聲,就低下頭,彎著腰開割了,只聽見刀割麥子唰唰地響。人們很快走到自己的苗眼跟前,又一字形地排開,揮舞著手里飛快的鐮刀。歪蛋來到爸爸跟前,爸爸把小土籃遞給他說,快回去!放暑假也不要貪玩,要復(fù)習好功課,多幫你媽干點活!說完像想起什么似的,彎下腰從挽起的褲管里拿出一只蟈蟈給歪蛋,用手指蓋試了試刀刃,低著頭開始割麥了。

      歪蛋還沒有走到家門時,就聽見自家的院里有吵罵聲,走上去看時有不少到了歲數(shù)的婆娘和半大孩子在圍觀。那個罵聲有些童音的,一聽就是虎崽子的,歪蛋能聽出他的聲音來。有一個婆娘在不是好聲地罵,而且一聲比一聲高,一句比一句罵的磣。歪蛋聽得出來,那是虎崽子的破X娘,氣就不打一處來,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心想,好你個熊虎崽子,打不過我,還把你媽找來欺負到我家里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想著就要跨進院子,這時,住東院的七嬸一把把歪蛋拽進屋去,說,你不想活了!人家找你還找不到你呢,你還敢露面?那個狐貍精你惹得起?人家可是隊長家的老婆,你就躲一會兒吧。

      那她家的虎崽子為啥老罵我,說我爸爸的壞話,還說我爸是強奸犯,你說這是為什么?

      七嬸望著歪蛋,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的愁云,嘆了一口長氣說,哎,歪蛋呀,你歲數(shù)雖然小,還是個孩子,可也能懂點事了,我就把你爸爸的事說給你聽吧。

      七嬸是慢慢講的,不時眉宇間就凝結(jié)成一個大疙瘩,臉上出現(xiàn)憤怒的表情,而且講一段就猛地吸幾口煙,那煙從她的鼻孔噴出,在屋子里飄飄蕩蕩。

      歪蛋就從七嬸的講述中,知道了虎崽子為啥老和他打仗,并罵爸爸是強奸犯的原因了。

      歪蛋爸,也就是春貴,年輕時英俊瀟灑,頗有才氣,高中畢業(yè)回鄉(xiāng)當了一名民辦教師,經(jīng)過十余年踏踏實實的工作與努力,他被提升為小學校的校長了。不當這個校長也許不會發(fā)生以后這種事了,當了這個破校長,卻給他惹來了麻煩,栽了一個很大的跟頭,讓他抬不起頭來。

      一天早上,生產(chǎn)隊長就領(lǐng)著一個也就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來到了學校辦公室。他挺著個大肚子,露出滿嘴的黃牙說,大隊書記說了,讓我閨女到學校當老師,看看你有啥意見!春貴瞅了一眼傲氣十足的生產(chǎn)隊長,心想,大隊書記都同意了,我還能有啥意見,再說,誰敢得罪你隊長大人哪,我們?nèi)业目诩Z可在你手里攥著呢,巴結(jié)還恐怕來不及呢。想到這忙站起來邊讓座邊說,書記同意了,我沒啥意見。那就叫她先教小學一年級吧,正好那個教一年級的老師是個知青,返城回了上海,不回來了,如果能行,我再給她調(diào)個高年級的班教。春貴不無討好地說。隊長掃了春貴一眼,聲音很大地說,我說你不能有啥意見,往后的事你就看著辦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踏踏地走了,也許是身體太重,腳抬不起來,地面上就被他踢出一些塵土來。

      隊長的女兒叫小玲,小姑娘的模樣長得倒挺俊,櫻桃小口杏核眼,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删褪俏幕教?小學剛畢業(yè),有些字和題自己還弄不明白呢,怎么教學生呢。教了沒幾天,就有學生的家長找到學校,對著春貴氣憤地說,你們學校在哪請的老師,把字都給教錯了。春貴校長開始沒有相信,到小玲的班級聽了兩堂課,這才相信,小玲確實不能勝任當老師了,這樣下去不誤人子弟嗎?可如果讓小玲回家,她……

      當時,在農(nóng)村當一個民辦教師,哪怕是教小學一年級,那也是讓人眼熱的工作,哪一個不是鉆門盜洞似的往里挖,讓小玲回家,隊長能容他嗎,還有那支書的臉往哪擱。春貴撓了兩下頭皮不再想下去了,他心一橫決定把小玲辭回家去,因為他是這個小學校的校長,他要對得起農(nóng)家那些可愛的孩子們,更重要的是,人啊,不能昧著良心做事。

      小玲被辭回家的那天傍晚,夕陽在西邊的地平線上,只露出半個腦袋,晚霞燒紅了半邊天,紅彤彤的。春貴一家正在吃晚飯,隊長和他的老婆騷狐貍就氣勢洶洶地來到春貴家的院子,隊長把牙咬得咯嘣直響,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喊,春貴,你這破校長給我出來!騷狐貍也破馬張飛地踮著腳罵個不停,兩個奶子像要把她穿的小衫脹破似的,隨著她的叫罵聲,一顫一顫地晃動著。

      春貴要出去跟他們講理,被媳婦一把手拽了回來,說,跟那號人還能講出道理來?于是在屋里把門反掛上了,又說,咱惹不起不還躲不起嗎,讓他們罵,當咱聽不著,他們是罵給自己聽呢。說著將棉花用手捻成團塞進耳朵里。拿一塊給春貴,春貴沒接,給歪蛋,歪蛋正拿眼往窗外看,見院子里來了很多人,就像他家要演電影《南征北戰(zhàn)》似的。還有一聲接一聲的叫罵聲,像炒苞米花似的聽不出個個數(shù)來。母親一把將歪蛋拽過來,將兩團棉花捻成小球塞進他的耳朵里,外面的聲音就什么也聽不到了,歪蛋想掏出那兩團棉花團,被母親一巴掌打在臉上,疼得他掉下了眼淚,心想,媽,干嘛打我打得這么狠。

      隊長和騷狐貍罵夠了,見春貴一家沒出來,隊長就在地上拾起一塊磚頭,很勁地打了過來,外屋地的窗玻璃就喀嚓一聲破碎了,他朝屋里邊吼著,你個劉春貴,當個破雞巴校長,還牛逼了你!你等著,我讓你當不成!說著拽著騷狐貍走出院子。春貴聽到玻璃的炸響,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多高,眼睛也紅了,他忽地站起來,嘴里罵道,這不欺人太甚!就要沖出屋去,腿卻被他媳婦死死地抱住了。

      隊長和騷狐貍也真夠缺德的,他們?yōu)榱苏舸嘿F這個小學校的校長,竟然使上了不要臉的損招。

      一天早上,騷狐貍趴在丈夫身邊小聲耳語,聽得隊長猛地打了一個激靈,盯著老婆說,你不嫌磣?騷狐貍一聽哈哈地浪笑起來,磣?磣值多少錢?老娘這么大歲數(shù)還怕磣?我不磣,他春貴校長你能整掉嗎?這一連串的問語把隊長造蒙了,他一時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但稍稍一想,馬上又醒悟過來,是啊,不使這招,怎能整掉春貴校長!不整掉春貴校長,我心也不甘哪。于是,他就用手摸了一下老婆那鼓起的大奶子,淫笑著說,還是娘們有辦法,行!就照你說的辦。

      天剛擦黑,隊長就腆著大肚子,踏踏地踱到春貴家,把春貴嚇了一大跳,愣愣地站在屋地里,心想,這隊長來是不是還是為了他閨女的事,找自己的茬或麻煩,不由得一陣緊張??申犻L卻是滿臉的笑,但好像是硬擠出來的,讓人看起來有些不舒服。他張著肥厚的嘴唇開口了,我說春貴校長,以前都是我的不對,今晚請你到我家吃頓飯,也好當面向你認個錯,賞個臉吧。春貴就怪自己把隊長尋思歪了,忙笑著說,不用了,不用了。隊長馬上就變了腔調(diào),嗓子提高了八度,怎么,看不起我這個小隊隊長?不給面子?春貴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說,隊長請我哪能不去,說著就穿衣服,隊長已經(jīng)在屋外等他了。春貴媳婦對著春貴說,我看還是不去好,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春貴說,別老那樣尋思人,他自己的閨女文化那么低,他不知道?再說如果不去,傷了他的面子,秋天分給咱家的糧食可都是癟谷了,咱們還不是餓肚子。說完走出屋去,同隊長一起向他家走去。

      騷狐貍今晚好像刻意打扮一番,穿著新鮮但有些不倫不類。豬肚子似的大寬臉,大概是雪花膏胭粉擦多了,就像冬天里窗玻璃上結(jié)的一層白霜。

      騷狐貍,不用介紹,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她是啥人了,整個一個養(yǎng)漢老婆!在屯子里,她干的風流事,都能讓人講出大糞來。她要是不和大隊書記有一腿,她那胖豬似的丈夫,長得沒有一塊出奇的地方,要才沒才,要德沒德,能當上隊長?老婆扯出的風流事,隊長是知道一些的,但他管不了她,何況給自己弄了個隊長當,吃香的,喝辣的,又不勞動,叫誰干啥就干啥,人人見了他都點頭哈腰的,多神氣呀,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沒看見了。

      隊長家的屋子挺亮,好像點著一百瓦的燈泡。炕墻上貼著一幅連環(huán)畫《紅燈記》,李玉和手里提著的紅燈也閃著紅紅的光。炕桌已經(jīng)放上了,四個菜擺在桌子上,呼呼地冒著熱氣。騷狐貍看著春貴校長進來,扭動一下肥胖的身軀,兩只大奶子跟著一顫,嬌滴滴地說,喲,我說大校長,真的好難請呀,咋的?我家掛了殺人刀了不是,還是以前的事,你記恨我家?害得我等你們半天,這菜都涼了。說著湊到春貴跟前,推著春貴,快上炕,快上炕。一股子胭粉味就鉆進了春貴的鼻孔,他用手捂著鼻子,連打兩個噴嚏,嗓子眼里就像要嘔出什么東西來。

      酒桌上,只有隊長和春貴喝酒,用的是二兩半的杯子。

      騷狐貍在桌邊一邊倒酒,一邊勸酒。

      隊長說,今晚請你來,沒別的意思,以前的事咱誰也不許提了,只要酒喝好了,就什么事情都解決了。他端起酒杯照春貴的酒杯碰了一下,差點把酒杯里的酒撞灑,嘴里說,咱倆先干一個。說著一抑脖子,一杯酒就沒了,先干為敬了。春貴瞧著酒杯,就有點眼暈,端起來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隊長就急了,兩眼盯著春貴,怎么?這第一杯就耍賴,是這酒不好喝?還是這菜不香?或我這隊長官小,你不愿跟我喝?春貴想,這都哪跟哪呀,端起酒杯一口就喝了進去,由于喝得急,被酒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騷狐貍就皮笑肉不笑地說,快吃點菜壓壓,說著就將一只雞大腿夾進春貴的碗里。

      春貴的酒杯又被騷狐貍倒?jié)M了。

      騷狐貍自己也倒上了一杯,兩眼色迷迷地瞅著春貴說,今天嫂子敬你一杯,把酒干了,說著一口將酒了進去,跟喝水一般。春貴有點犯難了,自己的酒量他是知道的,喝個二三兩也就到份了,再喝一杯,那還不喝多了呀。他望著酒杯里的酒,不知道如何是好。騷狐貍看著春貴躊躇的樣子,豬肚子臉馬上就下來了,說話就有了火藥味,咋的,不想喝?看不起嫂子?俺還能把你吃了不成?真是不成心!隊長邊啃雞骨頭,邊隨聲附和著,我老婆給你敬酒你都不喝,太不給面子了吧!這又不是毒藥!說著一塊雞骨頭被他吐在了桌角上,像倒在地上的垃圾。

      兩人開始唱雙簧了。

      春貴一看這陣勢,不喝是不行的,不就是喝酒嗎,難道我還怕醉了不成!他猛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杯酒下肚的校長大人,頭就大了起來,開始有些暈了。再喝時酒就不辣了,跟甜水似的,居然像主人似的端著酒杯對著隊長說,喝。又對著騷狐貍說,干!漸漸的他拿酒杯的手就軟了下來,說話也語無倫次了。不一會功夫,他的腦袋一歪就倒在了桌子上,啥也不知道了,一只碗被他的頭碰翻,掉在炕上咣當?shù)囊宦曀榱恕?/p>

      隊長和騷狐貍笑了,兩人笑的模樣讓人看了有些發(fā)冷。

      春貴的腦袋被什么東西擊了一下,疼得他睜開醉眼,就看見隊長魔鬼般地站在自己的旁邊,手里拿著一根很粗的搟面杖,用狼一般的眼睛看他呢。他渾身顫抖了一下,酒就醒了一半。他這才感覺自己竟然赤裸裸地光著身子躺在被窩里,往旁邊一看,騷狐貍也光著身子躺在自己的被窩里,頓時嚇傻了眼,臉兒跟白紙似的,腦袋一片空白。

      隊長扯著嗓門吼著,我說春貴校長,你是吃了豹子膽了,竟然在我家里睡我老婆!說著用搟面杖狠狠地戳著春貴的頭,你說這事咋辦!

      騷狐貍光著身子,兩只大乳完全露在外面,像兩個發(fā)面的饅頭。她好像沒事似的,臉上露著邪笑,用光腿踹著春貴,我說春貴,這酒讓你喝得滿騷的喲,居然把老娘這棵嫩草給吃了,你看這事咋辦?是公了還是私了?

      虎崽子不知啥時候醒來,光著個腚眼子從西屋跑過來看,被隊長狠狠打了一巴掌,小兔崽子,看什么看,滾西屋去!虎崽子哭著跑回西屋了,但他看清了,躺在他媽身邊的不是他爸,而是歪蛋他爸。

      春貴想起來,一下子被隊長按住了,厲聲說,想跑,沒門!

      你們這是訛詐人!

      訛詐你?你都躺到我老婆的被窩里了,還說我訛詐你!

      是你們把我喝醉了,才……

      誰灌你了?誰灌你了!隊長有些聲嘶力竭了,聲音像一個破鑼。

      今天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要不,讓我閨女到學校上班,你還當你的校長,咱這事算拉倒,要不,咱就把這事捅出去,你這校長恐怕就當不成了,恐怕還得蹲笆籬子!騷狐貍還不嫌害臊地躺在被窩里,那身肉差點挨著春貴了,眼睛不是好樣地瞅著春貴。春貴就感覺渾身發(fā)冷,像被窩里灌進了風雪,讓他渾身打顫。

      春貴看著隊長兇巴巴的樣子,聽著他刀子般的話語,頓時一股血就涌到了腦門子上,青筋暴凸出來,牙把嘴唇咬破了,血一滴滴流下來。他仇人般地怒目著隊長,一字一頓但卻鏗鏘有力地說,我就是不當這個校長,也不做昧良心的事,誤人子弟的事我絕不干!讓你閨女上班我決不答應(yīng)!

      好,好樣的,算你他媽有種!隊長嘴里罵著又朝屋外喊,支書,你們進來。喊完就有四個人闖到屋來,打頭的正是大隊的書記,后面跟著民兵連長和兩個青年民兵。

      書記在屋子里掃了一眼,就明白了八九分,他向民兵連長遞了一個眼色,民兵連長就對那兩個民兵下了命令,還愣著干什么,趕快把春貴這小子綁起來,送到大隊部去!騷狐貍見書記進屋,給了他一個飛眼,像有了仗腰眼似的說,這春貴校長對我非禮!

      第二天,春貴被扭送到公社派出所,無論他怎么解釋,一張嘴怎么抵得了他們四五張嘴,而且還被堵在被窩里,雖然沒有定為強奸罪,但以作風不正作了處分,撤銷其校長職務(wù),回家勞動改造去了。

      隊長家的閨女又去教了書。

      歪蛋家的院子里的叫罵聲漸漸小了起來,不一會就沒了動靜。歪蛋想回家,七嬸說,回去吧,也許是那騷狐貍罵累了,回家了。

      歪蛋提著送飯的小土籃,從七嬸家走出來,到自己的院子里,只有兩只瘦小的雞在院子里一前一后地追跑著,好像在搶一只雞嘴里的蟲子。

      歪蛋推門進屋,見母親在炕上掉眼淚,就膽怯地說,娘,你哭了,虎崽子和他娘又上咱家罵了,都是我惹的禍,明個我逮住虎崽子非揍死他不可!

      歪蛋娘用手擦了一下眼淚,急切地問,你回來了,你爸咋沒回來?歪蛋就說,天都黑了,爸還沒回?說著撒鴨子向屯南的麥地跑去。跑到半路,就見前面倒一黑影,到跟前一看,是爸爸。歪蛋爸正躺在道旁的草叢里,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

      爸,你怎么躺這了?歪蛋吃驚地問。我走不動了,想歇一歇。

      歪蛋爸喘息地望著歪蛋回答。是不是今天的貼晌飯沒有吃飽,餓的?都怪我把面條都灑了。歪蛋說著時,眼睛里就有眼淚,快要流出來了。歪蛋爸卻笑了,張著嘴一個勁兒地說,爸爸不怪你,爸爸不怪你……

      歪蛋爸見歪蛋來,好像來了精神,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向前走,可腿還是顫顫的,很是艱難,歪蛋就上前扶住爸爸,兩人一步一步地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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