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獅子
一
韓熙載之所以能留名于世,并非因為什么重大事件或者過人才智,而主要靠的是顧閎中那幅名畫—《韓熙載夜宴圖》。
之所以要畫這幅長卷作品,是因為李煜曾想任命韓熙載為宰相,但是聽說他帷薄不修—生活作風(fēng)比較混亂,就派了兩個寫實派繪畫高手到韓府,要他們記錄下韓熙載的生活情形。這一次政治偷窺,卻造就了一幅千古名畫。
長卷共分為五部分,有“聆聽琵琶”、“擂鼓起舞”、“盥手小憩”、“重奏管龠”、“再開歌舞”等場景。在“重奏管龠”里,韓熙載身穿白色單衣,袒胸露乳盤坐在椅子上,手搖紈扇,面色肅穆,似乎想起了什么遙遠(yuǎn)的事情。最后一幕,曲終人散,客人或者作別離開,或者留下來和侍女大膽調(diào)笑……
與眾人的放蕩輕佻形成明顯對比的,是韓熙載獨立當(dāng)庭,悵然所失地遙望著遠(yuǎn)方……
在這幅長卷里,南唐官員奢靡安逸的生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不過畫面里的主人公,似乎和整個氣氛格格不入,他表情里有種淡淡的憂愁。晚年韓熙載,正如南唐后期,壯志湮滅無影,縱有金戈鐵馬、萬卷韜略,也只能沉醉于夜夜笙歌。
在奢侈的紙醉金迷之下,是一個敏感迷茫,乃至滄桑沮喪的靈魂。韓熙載人生軌跡的嬗變過程掩映的是南唐國祚的人格投影。
二
年輕時候的韓熙載不是這樣的,那會兒他和所有自以為身懷利器的年輕人一樣,以天下為己任,“懷抱奇志,行有異操”。因為父親涉嫌造反,他只好流竄江南,出發(fā)之前,與好朋友李谷比賽自吹自擂,韓熙載說:“如果江南用我做宰相,我一定可以長驅(qū)直取中原!”李谷毫不示弱:“如果中原用我做宰相,取江南易如反掌!”
兩個年輕人吹完牛皮,就匆匆作別,不料到了江南,韓熙載并沒有得到想象中的禮遇。當(dāng)時的南唐叫吳國,還是楊溥當(dāng)政,韓熙載就給楊溥寫了一封求職信,寫得氣勢磅礴鋒芒畢露,完全沒有求職者應(yīng)該具備的正常謙遜,簡單來說,重點是講述了人才的重要,然后表示自己就是個大大的人才—“某爰思幼稚,便異諸童。竹馬蒿弓,固罔親于好弄;杏壇槐里,寧不倦于修身。但勵志以為文,每棲身而學(xué)武。得麟經(jīng)于泗水,寧怪異圖;授豹略于邳垠,方酣勇戰(zhàn)”。
當(dāng)時的實權(quán)人物徐知誥為人謹(jǐn)慎隱忍,所以很不看好這個北方來的年輕人,認(rèn)為他除了夸夸其談之外,沒什么真才實學(xué),再加上韓熙載頗為自負(fù),為人狂放不羈,不能團(tuán)結(jié)大多數(shù)同志,所以一直很不得志。
三
吳天祚三年(937年),徐知誥接受楊溥的“禪讓”,登上皇帝寶座,南唐就此建立,過了一年,為了證明自己有根正苗紅的貴族血統(tǒng),徐知誥自稱是唐憲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孫,改名李昪,同時將兒子改名為李璟。
這時候的憤青韓熙載,還是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天馬行空,我行我素。李昪安排他做秘書郎,輔佐太子李璟。當(dāng)時和他一起來南方的人,大部分都得到了重用,唯有他郁郁不得志。
直到李昪駕崩、李璟即位之后,才慢慢開始重視韓熙載。韓熙載數(shù)次上章進(jìn)諫,都得到了李璟的采納,他改進(jìn)了南唐很多不規(guī)范的禮儀,在朝中的地位日漸顯赫,但這也引起了宋齊丘、馮延巳的忌恨。
后來李璟自覺強大,好大喜功的毛病犯了,就想要欺負(fù)一下鄰居。944年,趁著閩國王氏兄弟為了皇權(quán)大打出手之際,李璟發(fā)兵討伐閩國。然而在福州一戰(zhàn)中,由于指揮者無方,南唐一敗涂地。
朝廷官員包括韓熙載在內(nèi),紛紛上表彈劾陳覺、馮延魯這兩個敗將妄臣。然而這兩人最終卻得以免死,原因在于,馮延魯是寫過“風(fēng)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的馮延巳的親弟弟。
李璟喜歡寫詞,馮延巳也喜歡,共同的愛好使他們走到了一起。當(dāng)年李璟還是太子的時候,馮延巳就和他朝夕相處,在匡廬鶴鳴峰下讀書,結(jié)下了深厚的感情。馮延巳曾經(jīng)有一首《長命女》的詞,用夫妻之情來比喻君臣之情: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可見,馮延巳和李璟的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鐵。這次彈劾事件之后,韓熙載遭到排擠,被貶為和州司馬,不久又改任宣州節(jié)度推官。
馮延巳的詞的確不錯,堪稱大家,但是為人浮華輕佻。以馮延巳和馮延魯為首的五個人,被大家稱做“五鬼”,他們整天以吟詩唱詞為樂,絲毫不顧國計民生。
讀著馮延巳那美麗溫婉的詞句,恐怕很難將他和“禍國殃民”、“奸佞狡詐”以及“狗屎”這樣的語句聯(lián)系起來,因此,歷史的真相,確實不能只看表面。
緊密團(tuán)結(jié)在李璟周圍的,是“五鬼”這一類人物,韓熙載沒有勇氣再去正面對抗,他選擇了逃避,像鴕鳥埋沙一樣沉醉在詩酒歌舞中,成為放浪形骸的逍遙人士??梢哉f,正是他這一類明哲保身的人,加劇了南唐政權(quán)的垮塌。
在外州工作了很多年后,韓熙載再一次回到皇帝身邊。盡管韓熙載當(dāng)時是五品官,但畢竟是幕府舊僚,所以李璟破例允許他穿三品的紫袍,一時間貌似前途大好。
但是政治這東西,非常講究配對,也就是君臣的搭配,魏征那樣的臣子,也只有在唐太宗手下才可以發(fā)揮作用,試想將他搬到明太祖殿前,恐怕早就死了幾十回了。所以即便李璟念舊,對韓熙載很有感情,但是畢竟價值觀相去甚遠(yuǎn),有很深的隔閡。
更何況,韓熙載大部分時間只顧自己痛快,慷慨激昂大發(fā)議論,根本不考慮皇帝的感受,又不會寫“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jié)雨中愁”之類的詩句,主動和皇帝交流感情,所以在這一段歷史中,我們幾乎很少看到韓熙載的身影,他選擇了沉默。
四
麻醉一個人,或者說麻醉一個國家,只需要短短的十余年時間。
這十余年,中原發(fā)生了很多事情,先是郭威的后周建立,然后柴榮即位,李璟這才開始了他一生中最為尷尬的時光—好戰(zhàn)分子柴榮咄咄逼人,李璟唯有步步退讓。
“以兄事柴,歲數(shù)財貨”,不行!
“稱臣納貢”,不行!
“去帝號,割淮北六州,歲輸金帛百萬”,還是不行!
柴榮胃口大,志向也大,他要打下整個南唐江北之地,如此富庶的一片土地,完全可以支撐他回身干掉北漢,乃至契丹……
就在這時,發(fā)生了一件小小的趣事。
時任后周使者的陶谷,因為是文化人,所以柴榮派他前來“觀摩六朝碑碣”,美其名曰交流書法藝術(shù),其實另有目的,就是探一探南唐的虛實,為今后的征討獲取信息。
陶谷的詩文很有名,但為人沒什么深沉氣量,看到南唐人民夾道歡迎,忍不住就膨脹了,擺出不茍言笑的威嚴(yán),出語驕橫無禮極其不遜,搞得南唐朝廷從上到下都很沒面子。
如果陶谷在政治上稍微成熟一點,就應(yīng)該認(rèn)識到,別人對你尊敬,是因為你背后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和你本人是沒有關(guān)系的??鋸堃稽c來說,即使柴榮派一個平庸窩囊的人來,南唐也得當(dāng)貴客伺候著。
韓熙載是老江湖了,閱人無數(shù),觀察一段時間后告訴手下,我看這個陶學(xué)士不是什么品行方正之人,絕對有隙可乘,你們看我如何收拾他。過了一段時間,陶谷研究完了“六朝碑”,就在南唐館驛住了下來,而且一待就是半年—像現(xiàn)在的學(xué)者一樣,看上去是在做學(xué)問,其實他是在游山玩水。
韓熙載出手了!
他先找了一個歌女秦若蘭,假扮驛卒的女兒,青衣素面,布鞋竹釵,每天在驛站里拿著掃帚簸箕灑掃清潔,完全是一副鄰家小姐的模樣。因為過于裝腔作勢,沒有和東道主搞好關(guān)系,陶谷的留學(xué)時光也過得頗為無聊,就這樣每天看著秦若蘭在眼前晃動,一來二去就花了眼。
花眼之后就忘了君子的“慎獨”,主動搭訕問秦若蘭的來歷,秦若蘭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所以演技不差,紅著眼圈說,夫君早早就死掉了,現(xiàn)在無依無靠,只好依靠父母。看著美人楚楚可憐的樣子,陶谷心里泛起了陣陣漣漪……
沒過幾天,這一對“才子佳人”就走到了一起,陶學(xué)士不再寂寞憂愁。
然而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不久之后,陶谷就要回國了。臨行前,陶谷和秦若蘭依依惜別,并寫了一首《風(fēng)光好》送給她:
好因緣,惡因緣,只得郵亭一夜眠,別神仙。琵琶彈盡相思調(diào),知音少。再把鸞膠續(xù)斷弦,是何年?
秦若蘭得到證據(jù)后,立即把它交給韓熙載,韓熙載又轉(zhuǎn)呈給李璟。李璟看后,令教坊將其排練熟悉。同時通知陶谷,為了給你餞行,我們將設(shè)宴款待,希望你一定要賞臉。
幾天后,李璟在澄心堂隆重設(shè)宴,邀請?zhí)展葏⒓?。席間,李璟用玻璃大杯盛滿美酒,殷勤相勸,可陶谷卻絲毫不給面子,依然面目冷峻,表情苦大仇深,和南唐諸人的熱情形成鮮明對比。熱臉貼了冷屁股,李璟和韓熙載不免有些難堪,但他們的秘密武器就要出場了。
李璟下令歌伎進(jìn)來勸酒。
但見一個婀娜多姿的盛裝美人手持琵琶,卷簾進(jìn)來坐下,彈唱起來:“好因緣,惡因緣……”
這首曲子的歌詞是陶谷寫的,當(dāng)然十分熟悉。他定睛一瞧,不由大吃一驚,那女子竟然是“驛卒之女”秦若蘭!這一刻他才明白過來,被人套牢了!
如果是真正的英雄人物遇到這個場面,或許會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剔牙一邊慢慢咂酒,不信你南唐人敢點破!可惜陶谷只是一個文人,所以當(dāng)時就面紅耳赤,如坐針氈,失去了自我。
李璟和韓熙載看在眼里喜在心頭,知道武器發(fā)揮作用了,于是暗示內(nèi)侍們再次上前勸酒。而心亂如麻的陶谷精神早已崩潰。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最后甚至是被強行灌下去,總之,那一次陶學(xué)士是喝美了,喝吐了,喝傷心了。
陶谷回去后大醉而眠,睡醒后覺得沒有臉面再待下去了,就差人告訴韓熙載說,自己要啟程北歸。韓熙載倒也立竿見影,指派兩名小吏到十里長亭從簡送行。送行的場面極為寒酸蕭瑟,和陶谷當(dāng)初到來時的喧囂熱鬧形成了鮮明對比。
但這種小打小鬧折服使者的勝利,是無法挽救南唐逐步敗弱的頹勢。
五
沒過多久,中原形勢突變,趙匡胤通過陳橋兵變,登上了皇帝寶座,建立了宋朝。李璟不敢怠慢,急忙派人攜帶絹兩萬匹、銀錢一萬兩前往朝賀,幾個月后,再次進(jìn)獻(xiàn)金器五百兩、銀器三千兩、羅緞數(shù)千匹。
趙匡胤掌國之后鋒芒很盛,李璟見勢不妙,就跟臣子商量說,金陵和宋朝僅一江之隔,而且處于下游,如果趙家天子發(fā)兵強攻,京城難保。而那些節(jié)度使們即便可以起兵勤王,但誰能保證他們會不會趁機竊國?所以,我認(rèn)為要保住國家安全,不如遷都上游。
然而遷都并非小事,群臣聽后紛紛表示反對??墒抢瞽Z一意孤行,留下太子李煜監(jiān)國,自己前往新的都城南昌。到了南昌稍事安頓,李璟就開始大興土木,仿照金陵的樣式來建造宮殿。饒是如此,他仍然感覺地方狹窄,棟宇簡陋,每每臨窗遙望,都忍不住發(fā)出思念家鄉(xiāng)的感慨。
就在這些百感交集的情緒感染下,李璟身體每況愈下,不久之后就病故了。
北宋建隆二年(961年),25歲的李煜即位。
這些年來,韓熙載沒做什么事情,依然是放浪詩酒,養(yǎng)了一大堆姬妾,每個月發(fā)了工資或者得到皇帝的額外賞賜,自己一分不留,全都分給她們。
他同時還玩起了行為藝術(shù),自己需要花錢的時候,就穿得破破爛爛,手提一把獨弦破琴,背著竹筐,假裝是沿街乞討的盲人,到各個姬妾的門前去討錢。此舉在朝野被傳為笑談,李煜也只能搖頭嘆息而已。這件事是如此地著名,以至于很久之后一個才子蘇東坡,也在詩里引用了此例:“欲教乞食歌姬院,故與云山舊衲衣?!?/p>
在《韓熙載夜宴圖》中,就有賓客和侍女的肆意調(diào)笑的場面,因為韓熙載“不防閑婢妾”,所以家里的女子很多都和門客有染,他也毫不在乎,甚至有客人賦詩道:“最是五更留不往,向人枕畔著衣裳?!边@簡直就是活脫脫的婚外情描寫。
這些放浪不羈的表現(xiàn),不由引起了人們的疑問,韓熙載目的何在,他真的就是一個單純的政治混混嗎?
實際上,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他知道南唐這輛馬車在李煜的駕馭下,已處于“盲人騎瞎馬”的危險境地,隨時都有可能車毀人亡。
在這里,我們必須對顧閎中的嚴(yán)肅寫實畫技表示敬佩,因為他的作品確實刻畫了韓熙載精神上的苦悶—他對南唐感情深厚,但是缺乏勇氣去力挽狂瀾,聽到同僚們在議論說李煜想讓他出任宰相,急忙“墮落”,他害怕了!
古代的中國人重視名節(jié)和道德,遠(yuǎn)遠(yuǎn)甚于對才華的追尋,所以李煜沒辦法任命這樣聲名狼藉的家伙出任百官之首的宰相,所以后來韓熙載死后,李煜嘆息道:“我終究無法用他做宰相啊?!?/p>
韓熙載的恐懼是有原因的,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李煜雖然算不上昏君,但還是錯殺了忠言逆耳的潘佑和李平—這二人都因給李煜呈上“惡毒攻擊”的奏折而冤死。
六
潘佑當(dāng)時可謂是南唐數(shù)得上的筆桿子,人品剛正不阿,詞采富麗堂皇,李煜對他也是頗為器重的,愛稱其為“潘卿”。
和韓熙載一樣,潘佑是南唐這輛車上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者,不同的選擇帶來不同的人生,前者沉默,后者激烈。
李煜登基之后,潘佑忍不住心中的憤懣,連上七道奏折,痛斥朝中大臣不理政務(wù),個個尸位素餐,空享俸祿,接著筆鋒一轉(zhuǎn),指責(zé)李煜對這種局面負(fù)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說他不能知人善任,導(dǎo)致無能之輩占據(jù)要職。
看到這些激烈的指責(zé),李煜再次祭出他的法寶,表面同意,甚至擺出“聞過則喜”的明君架勢,事后卻依然如故。不過李煜有一個好處,他虔誠禮佛,對于直言上書的大臣也不怎么處罰。
潘佑奈何不了李煜的犀牛皮,只好以告老還鄉(xiāng)相威脅,李煜順?biāo)浦劢獬怂械穆殑?wù),讓潘佑留在京城編修國史。
憤懣的潘佑情急之下第八次上書,這一次怒火更盛:陛下你現(xiàn)在任用奸邪,敗亂國家,甚至還不如以前的桀、紂、孫皓,我不能和這幫奸臣一起,侍奉你這個亡國之君了,你最好把我賜死殺掉,以謝中外。
潘佑公然用亡國之君來比喻李煜,是可忍孰不可忍!李煜身邊的臣子們坐不住了,殷崇義、張洎等人污蔑說潘佑懷有異心,企圖侍奉新主,單純的李煜也被激怒了!
李煜不僅要收拾潘佑,還要收拾潘佑的好朋友李平,因為他懷疑是李平煽動潘佑上了這么一道“惡毒”的奏折,這是李平獲罪的直接原因。至于深層原因之一,則是因為他平時喜好談神論鬼,好結(jié)交江湖術(shù)士,這一點令篤信佛教的李煜十分不滿。
潘佑本來就是老莊哲學(xué)的忠實信徒,入獄之后時間充裕,思前想后,更覺政治的荒誕與虛無,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談笑間從朝廷重臣變成階下囚徒。再加上對李煜的極端失望,潘佑徹底放棄了自己的政治、精神和肉體生命,在獄中自縊身亡。
噩耗傳來,李平也萬念俱灰,自縊而亡。
近人王國維先生對李煜的評價是:“不失赤子之心?!边@個評價有一點文人的唯美在里面,實際上從整個歷史進(jìn)程來看,李煜的寬厚和仁慈,其實是對國家和人民的極端不負(fù)責(zé)任。而潘佑和李平之死,他也擺脫不了干系。
潘、李二人的悲慘下場,韓熙載都看在眼里,他唯恐李煜把宰相這個位子交給自己,既不能和宵小之輩打成一片舞弄朝堂,又不敢像潘佑那樣仗義執(zhí)言血諫昏君,于是,韓熙載選擇了第三條路—麻醉!
七
前文說過,韓熙載年輕時是愛憎分明、氣質(zhì)超然的。有個人喜歡作詩,但是水平很差,經(jīng)常拿來讓韓熙載品評,韓熙載推辭說這幾天眼神不太好,你放桌子上我回頭慢慢看。來人很執(zhí)著,回答說不要緊,我當(dāng)場念給你聽吧。
韓熙載更絕:“這兩天耳聾加劇,不敢多聽!”
就是這樣一個特立獨行之人,在南唐這個溫柔的大染缸里,被磨練成了政治老滑頭。不過韓熙載是幸運的,在趙匡胤出兵之前,他去世了,歷史沒有將他推到“貳臣”這樣一個尷尬的地位。
臨死之前,他再一次回憶起當(dāng)年出使大宋被羈留時自己所作的那一首詩:
仆本江北人,今作江南客。
再去江北游,舉目無相識。
金風(fēng)吹我寒,秋月為誰白?
不如歸去來,江南有人憶。
是啊,江南有人憶戀,可是自己這一生,為江南做過什么呢?
編輯/惜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