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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稷下學風與孟子之“辯”

      2010-04-04 07:30:20
      關鍵詞:稷下學宮諸子

      李 華

      (山東師范大學 文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盡管梁蕭統(tǒng)《文選》認為諸子散文“不以能文為本”,但《孟子》卻因其平易的文風、流暢的語言、獨特的論辯風格備受歷代文人的推崇,尤其是孟子的“知言善辯”,歷來被給予高度評價,孟子同時代的人“皆稱夫子好辯”,[1]446孟子也因此被稱為“劇之辯者”。[2]65《漢文典》在評價戰(zhàn)國時代的諸子文章時,特別指出孟子善辯的特點:“逮至戰(zhàn)國,孟子振響,善議論,長于諷陶,文最訣利?!盵3]406

      但是對于孟子論辯風格的成因,人們卻著力甚少,或語焉不詳,或?qū)⒅唵螝w結為戰(zhàn)國時代縱橫游說的時代風氣。然而《孟子》中的資料卻并不支持這一觀點,孟子本人就明確界定了自己與縱橫家之間的差別:縱橫家的論辯宗旨在于“以順為正”,因而將之稱為“妾婦之道”,而把自己所奉行的論辯宗旨稱作“大丈夫”之道。通過這一界定可以明顯看出,孟子的論辯與縱橫家之間存在著本質(zhì)性的差別。因此,把孟子論辯風格的成因歸結于戰(zhàn)國時代縱橫家游說風氣的觀點顯然也是值得商榷的。既然戰(zhàn)國時代的縱橫風氣對孟子論辯藝術的形成影響甚微,那么影響孟子論辯藝術的外在因素又在哪里?在孟子生活的時代,齊國的稷下學宮——當時東方的學術文化中心——正處于鼎盛時期,而且據(jù)錢穆先生考證,孟子不僅在齊國居住長達數(shù)十年,[注]據(jù)錢穆先生在《先秦諸子系年》中的考證,孟子首次至齊,在齊國至少十八年;再次至齊,又居住了至少八年,這樣算來,孟子前后在齊的時間合計共有二三十年之久。而且兩次到達齊國,均“正當稷下盛時”,[4]273因此,討論孟子論辯藝術形成的文化動因,稷下學宮是一個不容回避的環(huán)節(jié)。

      一、稷下的學術地位與孟子的“名辯”需要

      面對世人對自己“夫子好辯”的指責,孟子曾辯解說:“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盵1]446這句話傳達出兩層含義:一是,孟子善“辯”,在當時已成公認的事實;二是,孟子本身并不樂于“辯”,而是因為某些原因使他不得不作出這種選擇。

      那么迫使孟子不得不選擇“辯”術的原因是什么呢?后人曾以《孟子》中的一段記載作為解釋:“圣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乙嘤诵?,息邪說,距陂行,放淫詞,以承三圣者?!盵1]448這段記載所描述的是盛行于戰(zhàn)國后期的名辯思潮,當時楊朱、墨翟的學說影響最大,而儒家學說則面臨“堯舜湯文周孔之業(yè)將遂淫微,正途壅底,仁義荒怠,佞偽馳騁,紅紫亂朱”[1]10的式微態(tài)勢,在這種背景下,孟子以“據(jù)楊墨”為己任,把重新確立儒家學說的地位,作為自己的首要任務,正如《論衡·對作篇》所指出的:“楊墨不亂傳義,則孟子之傳不造?!比欢懊q”之“辯”與“論辯”之“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指的是一種哲學概念的界定形式,后者所指的才是我們今天所理解的一種話語方式。上述記載只是說明了孟子在“名辯思潮”中為儒家學說爭取一席之地的必然性,但并沒有解釋出孟子為何選擇“論辯”這一話語方式的真正原因。不過,上述說法的確為我們尋找孟子重視論辯的原因指出了方向:孟子選擇“論辯”這一話語形式確實與孟子的“名辯”需要存在關聯(lián),而連結兩者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就是當時作為學術文化中心的稷下學宮。

      據(jù)錢穆先生考證,孟子兩次到達齊國,均“正當稷下盛時”,這一現(xiàn)象并非偶然。孟子把重新確立儒家學說的主導地位作為他的主要學術目的,而此時的稷下,恰恰是孟子學說傳播和推行的最佳平臺。

      稷下學宮,因靠近齊國國都臨淄城稷門而得名。[注]據(jù)劉向《別錄》記載“齊有稷門,城門也。談說之士期會于稷下也?!薄洱R地記》也記載說:“齊城西門側,系水左右有講室,趾往往存焉。蓋因側系水,故曰稷門,古側、稷音相近耳?!碧锸淆R國國君在此設高門大屋,廣招天下賢士,“攬?zhí)煜轮T侯賓客,言齊能致天下賢士也?!盵5]1804給予優(yōu)厚的政治和經(jīng)濟待遇,“為開第康莊之衡,高門大屋尊寵之”,勉其著書立說,講習議論,這一政策吸引天下士人紛紛來齊,授徒講學,相互爭鳴,一時間這里成了諸子薈萃的學術園地,百家爭鳴的講壇和列國的文化中心。[注]雖然戰(zhàn)國后期的學術中心并不止稷下學宮一處,如楚國的蘭臺、燕國的碣石宮等也均以賢士匯聚而著稱,然而影響最大的卻非稷下學宮莫屬?!妒酚洝份d漢初劉邦曾拜當時的著名學者叔孫通為博士,并賜封號“稷嗣君”,徐廣解釋叔孫通獲得這一名號的原因在于:“蓋言其德業(yè)足繼蹤齊稷下之風流也?!庇纱丝梢姡幢愕搅藵h代初年,“稷下”一詞仍然是對鴻學高儒的最高褒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在百家爭鳴的戰(zhàn)國時期,稷下學宮所具有的學術重心地位稷下學宮始建于齊威王時,到齊宣王時已達鼎盛,“宣王喜文學游說之士……皆賜列第,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士復盛,且數(shù)百千人。”[5]1486正如郭沫若所說,稷下是“學者薈萃的中心,周秦諸子的盛況是在這兒形成了一個最高峰的?!盵6]157而孟子所生活的時代,又恰恰是稷下學宮發(fā)展最為鼎盛的齊威、宣王時期。當時每個學派的代表人物幾乎都曾有過游于稷下的經(jīng)歷,據(jù)《稷下鉤沉》考證,在孟子前后,游歷于稷下的學者姓名可考者有“淳于髡、彭蒙、宋钘、尹文、兒說、告子、孟軻、季真、接予、田駢、慎到、環(huán)淵、王斗、荀況、田巴、徐劫、魯仲連、鄒衍、鄒奭共十九人。其中門派也很多,有道家、儒家、法家、名家、陰陽家。從墨學對稷下的影響來看,墨者也可能到過這里??傊?,大抵戰(zhàn)國各學派都在稷下留下了自己的印記?!盵7]1作為當時的學術中心,稷下學宮中諸子薈萃,且又推行鼓勵爭鳴的政策,這均為孟子重新確立儒家地位的“名辯”需要提供了一個最合適的平臺。可見,孟子要實現(xiàn)其“名辯”目的,稷下學宮是他的不二選擇。

      二、稷下“議論”風氣與孟子對“辯”術的選擇

      說到論辯,則不得不提及齊國由來已久的好辯風氣。在目前可見的漢代典籍中,對齊國民俗的記載往往離不開對齊人善辨的強調(diào),如《史記·貨殖列傳》載:齊“俗寬緩闊達,而足智,好議論?!盵5]2464《漢書·鄒陽傳》載:“齊楚多辯知?!盵8]1799《漢書·地理志》則指出齊人論辯中的夸張?zhí)攸c:“夸奢朋黨,言與行繆,虛詐不情。”[8]1324《淮南子·要略篇》則認為齊國“民多智巧?!毙旄伞吨姓摗ず宿q》在批評論辯風氣的時候,特別引齊人為例,稱:“俗之所謂辯者,利口者也。彼利口者,茍美其聲氣,繁其辭令,如激風之至,如暴雨之集,不論是非之性,不識曲直之理,期于不窮,務于必勝?!庇纱丝梢?,齊人的好辯風俗在當時的諸國中不僅非常突出,而且特色鮮明。

      再者,稷下學宮所實行的鼓勵議論談辯的政策,吸引大量善辯之士匯聚于稷下,并進而推進了談辯風氣的盛行。齊宣王給予游歷于稷下的學者以極高的政治和經(jīng)濟待遇,勉勵他們著書立說,講習議論,據(jù)《史記·田敬仲完世家》記載:“宣王喜文學游說之士,自如鄒衍、淳于髡、田駢、接予、慎到、環(huán)淵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盵8]1486《鹽鐵論·論儒》載:“齊宣王褒儒尊學,孟軻,淳于髡之徒受上大夫之祿,不任職而論國事?!睂捤傻膶W術環(huán)境和優(yōu)厚的待遇,大大助長了稷下學宮的談辯風氣,而其中最突出的表現(xiàn)便是游歷于稷下的知名學者,多為當時因善辯而著稱的士人。郭沫若在《名辯思潮的批判》中提到的當時以論辯著名的士人,如列御寇、宋钘、尹文、兒說(亦名:貌辯、昆辯)、告子、公孫龍、墨家辯者、淳于髡、鄒衍、荀子等,他們或為稷下之士、或曾到過稷下,總之均與稷下學宮存在著不同程度的聯(lián)系。例如《史記·孟子荀卿列傳》中記載的鄒衍、鄒奭、淳于髡三位稷下學者,便是因其不同的論辯風格而得名:“鄒衍之術迂大而閎辯;奭也文具難施;淳于髡久與處,時有得善言。故齊人頌曰:‘談天衍,雕龍奭,炙轂過髡’”。[6]1805而據(jù)曹植《與楊德祖書》李善注引《魯連子》的記載,田巴的雄辯曾達到“一日而服千人”的效果:“齊之辯者田巴,辯于狙丘而議于稷下,毀五帝,罪三王,一日而服千人?!苯y(tǒng)治者的大力提倡與善辯之士的大量匯集,必然會使稷下學宮的談辯風氣得到進一步的推進,從而表現(xiàn)出強烈的崇尚談辯的學術風氣。

      稷下對談辯的水平和能力非常重視,甚至談辯水平的高低會影響到一個士人在稷下學宮的地位高低。關于這點,《新序·雜事篇》中的一則記載頗具代表性:

      齊有稷下先生,喜議政事,鄒忌既為齊相,稷下先生淳于髡之屬七十二人,皆輕忌,以謂設以辭,鄒忌不能及。乃相與俱往見鄒忌。

      淳于髡之徒禮倨,鄒忌之禮卑。淳于髡等曰:“狐白之裘,補之以弊羊皮,何如?”鄒忌曰:“敬諾,請不敢雜賢以不肖?!贝居邝盏仍唬骸胺絻?nèi)而員釭,如何?”鄒忌曰:“敬諾,請謹門內(nèi),不敢留賓客?!贝居邝盏仍唬骸叭斯材烈谎颍虿坏檬常艘嗖坏孟?,何如?”鄒忌曰:“敬諾,減吏省員,使無擾民也。”淳于髡等三稱,鄒忌三知之如應響。淳于髡等辭屈而去。鄒忌之禮倨,淳于髡等之禮卑。

      淳于髡等人最初輕視鄒忌,所以“設以辭”以相辯難,然而辯難的結果卻出乎他們的意料:淳于髡不僅沒有難倒鄒忌,反而因自己的“辭屈”而敗下陣來,于是兩人的地位立刻產(chǎn)生了逆轉,失敗的淳于髡由最初的“禮倨”變得“禮卑”,而勝利的一方卻由最初的“禮卑”變?yōu)椤岸Y倨”。 通過上述記載可見,在稷下學宮,一個士人談辯水平和技巧的高低,幾乎決定了他在稷下學宮地位的高低,可見稷下學宮的學術風氣,對“論辯”的能力和水平,有著非同尋常的要求。這也意味著,因“息邪說,距陂行”的“名辯”需要而游歷于稷下學宮的孟子,必須采用當時稷下所通行的“議論”方式,來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而且需要在“辯”術上過關,才能在學者云集的稷下學宮占據(jù)一席之地,爭得儒家學說在稷下的話語權。這是孟子實現(xiàn)其名辯目的的首要前提,同時也是孟子“不得以”而“辯”的真正根源。

      三、稷下“談辯”之風與孟子對論辯技巧的重視

      稷下所盛行的談辯風氣,使得任何一個期待在稷下學宮獲得關注的學者,都必須首先在辯術上有所成就。稷下學宮重視“議論”的風氣,直接促成了孟子對論辯技巧的思考與重視。盡管孟子稱自己的論辯是“不得以”的,是被動的,但在《孟子》中,我們卻能夠發(fā)現(xiàn)孟子對“辯”的價值的正面強調(diào),以及在此基礎上對論辯技巧的思考與傳授。

      孟子曾提到:“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孟子·離婁下》)孫奭對此句的注疏深得孟子之旨:“孟子言人之學道,當先廣博而學之,又當詳悉其微言而辯說之,其相將又當以還反說其至要者也。以得其至要之義而說之者,如非廣博尋學,詳悉辯說之,則是非可否,未能決斷,故未有能反其要也。是必將先有以博學詳說,然后斯可以反說其約而已。”孫奭在這一段注疏中三次強調(diào):廣博的學識只是學問之道的前提,而詳細了解如何“辯說”,即深諳論辯的技巧和方式,才能是達成學問之道的門徑所在。按照孫奭的解釋,孟子此句是強調(diào)博學和雄辯在推行其學說過程中的重要性,并尤其突出了“辯說”的重要功能。而以博學為基礎,以雄辯為手段的治學途徑恰恰與稷下學宮重視論辯的學術風氣若合符契。無獨有偶,焦循在《孟子正義》中對這句話的闡釋與孫奭如出一轍,同樣也是強調(diào)了“詳說”的重要性:“不博學而徒憑空悟者,非圣賢之學,無論也。博學而不能解說,文士之浮華也。但知其一端,則敬而非要;但知其大略,則淺而非要;故必無所不解,而后能知其要。博、詳與約相反,惟博且詳,反能解得其約;舍博且詳而言約,何以能解?”兩位最權威的《孟子》注釋者不約而同地強調(diào)了孟子此句中的“詳說”這一因素,甚至認為“博學”不過是前提,而能夠“詳說”才是學術活動中起到?jīng)Q定性作用的關鍵因素。通過孫奭和焦循的進一步解讀,我們能夠看到,“辯”在孟子的整個學術思想中,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價值。

      孟子對論辯的重視不僅表現(xiàn)在對論辯價值的強調(diào)上,而且還體現(xiàn)在其對論辯技巧的思考和經(jīng)驗的傳授上。

      孟子與齊人弟子公孫丑所討論的“知言”說,一向被視為反映孟子思想的代表性論述:

      “何謂知言?”曰:“诐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 (《孟子·公孫丑上》)

      人們向來更為重視孟子“知言養(yǎng)氣”說的整體內(nèi)涵,然而卻忽視了孟子的“知言”說中所蘊含的文學價值。孟子在回答弟子關于“知言”的疑問中,把言辭詳細地分為“诐辭”、“淫辭”、“邪辭”、“遁辭”幾個類別進行討論,并分別指出每類言辭的薄弱環(huán)節(jié)。顯然,孟子的這一理論是經(jīng)過長期的實踐和思考之后,對各種言辭弊病的規(guī)律性總結。結合稷下學宮對論辯水平的高度重視,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孟子》中所展現(xiàn)出的“論辯”風格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個有意而為之的思考和訓練過程。

      與此同時,孟子有意識地把論辯的相關經(jīng)驗和技巧傳授給他的弟子。除了指出每種言辭的薄弱點所在以外,孟子還直接或間接地去引導弟子的論辯,如: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內(nèi)也?”曰:“行吾敬,故謂之內(nèi)也?!?“鄉(xiāng)人長于伯兄一歲,則誰敬?”曰:“敬兄?!薄白脛t誰先?”曰:“先酌鄉(xiāng)人?!薄八丛诖?,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內(nèi)也?!惫甲硬荒艽?,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xiāng)人?!奔咀勇勚唬骸熬词甯竸t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內(nèi)也?!惫甲釉唬骸岸談t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孟子·告子上》)

      孟子的弟子公都子在論辯中遇到了困難,面對別人的詰難而“不能答”,公都子便把論辯的相關內(nèi)容“以告孟子”。而孟子則根據(jù)弟子的描述,推測出在論辯過程中有可能出現(xiàn)的觀點和應對方式,如此經(jīng)過孟子的指點之后,公都子再繼續(xù)與其論敵進行論辯。上述引文正是詳細地描述了這樣一個孟子對論辯的技巧進行言傳身教的過程。

      可見,稷下學宮中重視論辯的風氣,迫使需要在稷下獲得一席之地的孟子不得不選擇與之相應的語言方式——“論辯”,并對論辯的技巧給予足夠的重視,這正是孟子“不得已而辯”的深層原因。同時可知,孟子論辯藝術的養(yǎng)成并非一日之功,孟子的有意為辯以及對論辯技巧的傳授和總結,均得益于稷下學宮重視論辯的學術風氣。

      四、稷下爭鳴與孟子的論辯風格

      稷下長期爭鳴論辯的浸染熏陶不僅大大提高了孟子的辯術,同時也影響到了孟子的論辯風格。孟子之辯具有“駁”與“博”兩大特色,“駁”是指孟子的論辯具有很強的針對性,不同于以往諸子坐而論道的言說方式;“博”則是指孟子的論辯內(nèi)容涉及的范圍廣泛、包含的知識豐富。而這兩個特點,均與稷下學宮重視談辯的風氣密不可分。

      (一)諸子辯難催生了孟子語言的駁論色彩

      《孟子》一書記載了孟子的多次辯論,縱觀與孟子論辯的各個學派的人物,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多為稷下學士,至少也有過游歷于稷下的經(jīng)歷。如其中較為著名的幾次論辯有與稷下先生淳于髡的兩次辯論,和宋钘的辯論,和告子的辯論等等。當然除了稷下學士之外,孟子還和自己的弟子也有所辯論,這應當也得益于稷下授徒講學的經(jīng)歷。

      查看《孟子》中的論辯,會發(fā)現(xiàn)《孟子》七篇具有論戰(zhàn)性強,感情充沛,言辭機敏,氣勢雄健,鋒芒畢露的特色,和《論語》等諸子論著的雍容纖徐的風格迥然不同,孟子不再局限于坐而論道的方式,而是更多地采用了針鋒相對、聲色俱厲、咄咄逼人的辯駁手段,因此與之前的諸子論著相比,《孟子》中出現(xiàn)了大量以反駁為內(nèi)容的文章。以孟子與淳于髡的一次論戰(zhàn)為例: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孟子曰:“禮也?!痹唬骸吧┠鐒t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痹唬骸敖裉煜履缫樱蜃又辉?,何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孟子·離婁上》)

      在這里,《孟子》已經(jīng)打破了以往的諸子文章中設立論點、坐而論道的方式,而是面對真實存在的論敵,采取了有立有駁,有破有立的論辯。這種針鋒相對的駁辯方式是孟子論斷的主要特色,甚至有文章把稱孟子之文為“以反駁藝術見長的辯對散文”,并推崇《孟子》為“我國古代辯對散文的開元者”和“駁論文體的濫觴”。[注]這一論斷是否符合先秦散文發(fā)展的事實雖然值得商榷,但是對孟子論辯所存在的駁論現(xiàn)象的強調(diào)卻是慧眼獨具的。相關文章參見張惠仁《孟子——我國古代辯對散文的開元者》,四川師院學報(哲社版),1980年第3期,第12頁。針對這種以反駁見長的藝術手法,譚家健在《先秦散文綱要》中的分析頗為肯綮:“《論語》中有人譏笑孔子,孔子并沒有同他們辯論。墨子曾多次非儒,但儒家觀點全系引述,批的是死靶子。莊子肆意嘲儒,儒者形象均為虛構,批的是假靶子。孟子則不同,他和其他學派的爭辯十分激烈。墨者夷之、農(nóng)家許行、言性者告子等人,都堅持自己的觀點。孟子批駁他們,針對的是活靶子。因而文章顯得格外活躍,雙方觀點鮮明,針鋒相對?!盵9]105譚家健先生明確指出,真實存在的論敵,是孟子論辯展現(xiàn)出強烈的駁辯色彩的根源。而這些真實存在的論敵,又往往主要集中于齊國的稷下學宮。

      由此可見,稷下不僅為諸子提供了高門大屋,金錢地位,使之能夠全心致力于學術,最為重要的是為諸子提供了真實存在、觀點鮮活、且善于論辯的論敵。而也正是這點催生了孟子論辯藝術中的駁辯色彩,使之展現(xiàn)出強烈的論戰(zhàn)特點。

      (二)“相滅相生”的辯駁風氣造就了孟子論辯的博學特點

      錢基博評價孟文“包羅天地,搖敘萬類,以浩然之氣,發(fā)仁義之言;無心于文,而開圃抑揚,高談雄辯,曲盡其妙;終而又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己也。’一縱一橫,論者莫當?!盵10]33王正德《余師錄》認為:“孟子極于辯博”。 他們都認為孟子論辯的精彩在于他的“揆敘萬類,無所不包”,即孟文具有一種包羅萬物的百科全書性質(zhì)。

      這種“無所不包”的特點在論辯思想上的表現(xiàn)是,孟子的思想除了韓愈所說的“醇乎醇”的儒家思想以外,還對當時各派的思想有廣泛的吸收?!懊献泳镁佑邶R,同稷下先生們常有交往,難免要受到稷下學術的影響而反映到他的學說中來。比如說,孟子‘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之說,便與稷下先生宋钘的‘情欲寡淺’說有關;孟子心性學說中的‘養(yǎng)浩然之氣’、‘存夜氣’之說,是吸收改造了《管子》中道家學派的心氣理論;孟子的富民思想有不少是對《管子》中有關政治經(jīng)濟思想的直接吸取;孟子思想中最有價值的民本思想也是對稷下民本思想的吸取和發(fā)展,‘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名言,就是在稷下學有關思想的影響和啟發(fā)下提出的?!盵11]160再如孟子所提到的 “關市譏而不征”等經(jīng)濟思想,則明顯源于齊國稷下管子學派的經(jīng)濟思想。另外,《孟子》中還展現(xiàn)出了豐富的齊國風土人情,政治經(jīng)濟政策,這些內(nèi)容也往往成為孟子談辯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種“無所不包”的特點表現(xiàn)在論辯內(nèi)容上,便是論辯中展現(xiàn)出的鮮明的博學特色。例如據(jù)《韓非子·外儲說》記載,兒說曾持“白馬非馬”的觀點,在稷下學者的論辯中獲得了勝利,而孟子在齊所作的“人性之辯”,便吸收了兒說的“白馬”說作為辯說素材,以“白馬之白”與告子討論人性論的問題。再如孟子的“堅白之辯”,與現(xiàn)存的《公孫龍子》中的說法多有相同之處,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孟子對公孫龍子一派觀點的吸收。而孟子最為著名的“天時、地利、人和”的觀點,在《鶡冠子》中也曾有出現(xiàn):“故善用兵者慎,以天勝,以地維,以人成,三者明白,和設而不可圖?!彼煌氖?,《鶡冠子》的論述重點在于強調(diào)用兵的戰(zhàn)術,認為必須按照天時、地利和敵我對峙的形勢,集中優(yōu)勢兵力,迅速而勇猛的趁“虛”進攻,才能立于不敗之地。而孟子則是吸取了影響戰(zhàn)爭成敗的三大因素“天時,地利、人和”,用以宣揚自己的仁義思想。由此可見,孟子論辯中所表現(xiàn)出的廣博特點,并非無本之源,而是往往得益于整個時代中所保存的諸子智慧,而這些智慧本身,又主要源于諸子備至的稷下學宮以及“相滅相生”的稷下議論風氣。

      鼎盛時期的稷下吸引天下之士紛紛來齊,幾乎各個學派在當時都有其代表人物在稷下,這種局面勢必會造成各家思想的相互激蕩和吸收。劉歆對“九流十家”之間的關系,曾有一段精彩的評論:“其言雖殊,辟猶水火,相滅亦相生也。仁之與義,敬之與和,相反而皆相成也?!盵8]1378這一論斷如實地指出了戰(zhàn)國時代諸子論戰(zhàn)的實質(zhì),那就是通過論辯的形式,達成與不同派別之間觀點的交流與切磋,從而吸收論敵的合理的觀點到自己的學說中,以完善自己的學說為根本目的。而稷下諸子也正是在這種“相滅相生”、“相反相成”的對立統(tǒng)一過程中,通過互相批評和駁難、互相吸收和學習而完成各自的發(fā)展與交融的。后于孟子的鄒衍曾總結稷下的論辯經(jīng)驗說:“勝者不失其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辯可為也?!盵5]1821由此可見,論辯的勝利固然重要,但是,通過辯難而相互切磋學習,交換各家的知識與觀點,才是諸子論辯的真正意義和目的所在,這一情況對于稷下學宮中參與論辯的士人具有普遍的適用性。稷下學者很重視在論辯中吸收別人的觀點,無論是儒家、道家還是陰陽家以及其他各家,都表現(xiàn)了一種兼收并蓄、融合各家之長的傾向?!叭缟鞯剑堑兰尹S老學派,又是法家;宋钘既接近墨家,又能街談巷議,是小說家;淳于髡是儒而法,鄒衍是儒而陰陽,荀子則是把儒、墨、道、法諸家融為一爐的新儒家”。[12]51荀子把這種學風總結為“有兼聽之明,而無奮矜之容;有兼復之厚,而無伐德之色”,而這種“兼聽”和“兼復”,恰恰是各家通過論辯而在切磋中相互交流,相互學習的過程。這也必然會造成孟子對各家學說的融會貫通,并把這種融會貫通體現(xiàn)到其論辯中。由此可見,孟子論辯的博學特色在很大程度上也受惠于稷下的議論交流風氣。

      總之,孟子的“好辯”決非偶然,其背后有著整個稷下士人群體和社會環(huán)境的強力支撐,說稷下之風是孟子論辯的活力之源,是當之無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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