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新

內(nèi)容提要：猶太教的本質(zhì)體現(xiàn)為對上帝的信仰和對其律法的遵從。由于對上帝的信仰只是被視為是猶太教的前提，猶太教一向不注重對上帝本質(zhì)的論述，因此，對其律法的遵從便成為猶太教事實上的主體。在日常生活中是否踐行律法是猶太教有別于其他一神信仰的主要標準，也是判斷一個猶太人是否守教的主要標準。當今北美猶太人在踐行猶太律法中表現(xiàn)出的“多樣性”突出體現(xiàn)了猶太教這一“自由”解讀律法以及在自身內(nèi)容上添加新思維的傳統(tǒng)。了解猶太教在當代北美的新表現(xiàn)有助于認識猶太教在當代的發(fā)展趨勢。

關鍵詞：猶太教律法北美猶太人多樣性

作者簡介：徐新，南京大學哲學宗教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盡管今天世界范圍的人們將猶太人的宗教，或信仰體系統(tǒng)稱之為“猶太教”，可是在猶太人的母語——希伯來語中卻沒有“宗教”一詞。在猶太人看來，我們稱之為“猶太教”的東西只不過是一種生活之道——由一系列專門規(guī)范猶太人生活方式和行為準則的律法構成的道而已。英語中最常用的、表達猶太人宗教信仰的詞是“Judaism”，其在希伯來語中的基本含義為“猶太人的一切”，既指代信仰，更指代猶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對于猶太教信徒來說，最重要的不是他們“信”什么，而是他們“做”什么(即如何行)，特別是日常生活中以什么準則規(guī)范自身的行為和生活。由此可見，猶太信仰的內(nèi)涵遠不止是宗教的含義，反映的是一種民族意識，是由歷史、語言、文學、國家、文化及共同命運所維系的民族感，也就是人們所說的文化或文明。有鑒于此，猶太教代表著一個擁有共同身份、共同歸屬感、共同根源與血統(tǒng)、共同使命民族文化和文明的全部。因此很多猶太人認為猶太教中的種種具體的律法、制度、組織、禮拜、禮儀、禱告、研習、捐贈、飲食法、習俗等遠比抽象的宗教信仰和神學思辨更為重要，也更接近猶太教的本質(zhì)。猶太教的這一特征使得非猶太人對猶太宗教產(chǎn)生一系列誤解，因此，領會猶太教本質(zhì)和避免誤解的最佳方法是按猶太人對猶太教的觀念去理解。

一、何為猶太教?

何為猶太教?猶太教的本質(zhì)是什么?以色列駐華大使館最近印制散發(fā)的《猶太教》小冊子中是這樣定義的：“猶太教是猶太民族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边@一定義指出猶太教包含的兩個方面：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本人認為這在回答何為猶太教的同時，實際上也道出了猶太教的本質(zhì)。“宗教信仰”指的是對上帝的信仰，也就是信仰最初由猶太教提出的“獨一神論”或一神思想，即認為世界只有一位神存在，是無形、永恒的，是造物主，是倫理道德的制定者?！吧罘绞健敝傅膭t是經(jīng)猶太律法規(guī)范的生活，包括對猶太人的飲食起居、日常行為進行的指導和規(guī)范。據(jù)此，作為猶太人(包括皈依猶太教的非猶太人)必須按照特定的生活方式生活。用猶太教傳統(tǒng)話語，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對猶太教律法的遵守，對誡命的遵循。我們不難看出猶太教不僅僅在于其提出的“獨一神”思想，而且在于它對猶太人生活方方面面的規(guī)范和猶太生活之道(即猶太律法)的確定。需要指出的是，盡管猶太教的本質(zhì)是對上帝的信仰和對其律法的遵從，然而，在生活層面，檢驗一個人是否守教主要不是看他是否表達對上帝的“信”，而是看其是否遵守律法，是否依據(jù)這些律法而“行”。換言之。一個人守教與否要在自己的行為上體現(xiàn)出來。猶太教的思想和教義主要是通過遵守律法來體現(xiàn)的，蚶猶太教的信仰和敬奉也是通過嚴守律法來進行的。對猶太人而言，檢驗一個人是否守教主要不是看他是否表達對上帝的信仰，而是看其是否遵守了上帝的律法。具體說，是看其日常生活的方式是否是猶太教的，是否在日常生活中“守安息日”，是否在一日三餐中遵守“猶太飲食法”，是否用猶太律法規(guī)范自己的一言一行。這樣，宗教信仰成為了前提，生活方式則是實質(zhì)、是主體。對猶太教而言，它們之所以在經(jīng)歷大流散之后仍能留存，是由于律法的捍衛(wèi)和保護。而對猶太民族而言，同一性并不取決于共同的地域或任何特定的政治結構，而是共同擁有的律法和對律法的共同遵守。

二、律法的重要性

20世紀猶太思想家摩迪凱·開普蘭認為：自古以來，猶太民族就把他們賴以生存的全部文明看成是上帝的意志，社會行為的每一種模式都屬于神的命令，猶太人的吃、穿、住、行等生活方式都具體到上帝的律法之中，他們的全部行為方式都被置于上帝意志的范圍之內(nèi)。

猶太人的宗教思想在獨一神論基礎上將歷史的終極意義定位在遵從律法的日常生活上，使得“律法”(亦或稱為“誡命”)在猶太教具有了非同一般的意義。猶太教對律法的上述特殊觀念導致對律法的一種超越社會學意義的認識，導致猶太教對律法思想的重新定位，因為在這一觀念的影響下，猶太教并不滿足于肯定上帝的存在或確認這一信仰所倡導的道德準則，而是進一步要求它的每一位信仰者在個人的行為和社會活動中切切實實履行它的道德準則。經(jīng)上說：“我們將傾聽上帝的吩咐，我們必遵行?！?《出埃及記》第24章7節(jié))這里所謂的“上帝的吩咐”即概括為律法，遵行就是要求按律法行事。這樣，猶太教中的道德義務被看作是神的命令—誡命，是人在順從神的意志過程中必須遵循的。因此，猶太教的思想和教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通過遵守律法體現(xiàn)出的。根據(jù)這樣的傳統(tǒng)，人們把猶太教說成是“因行稱義”的宗教，以有別于宣揚“因信稱義”的基督教。

鑒于“行”在猶太教中占據(jù)的地位非同尋常，在很多情況下，行為成為了衡量一切的標準。對猶太人來說，虔誠不僅意味著對神的順從關系，更是一種由這一關系所激發(fā)的生活。在這一生活中，激情、思想、和行動已融為一個和諧整體。神圣感情在這和諧的整體中已轉化為相應的行為。

猶太教律法思想的存在進一步強化了律法在猶太教中占據(jù)的地位和可能發(fā)揮的作用，猶太學者塞爾茨認為：“律法是一種自愿接受宗教義務的制度，這些宗教義務把民眾束為一體，遵奉律法與否決定著其將來的福禍?！庇捎讵q太人的同一性并不取決于共同的地域或任何特定的政治結構，而是共同擁有的律法，因此，對于猶太教和猶太文化而言，律法地位和重要性是可以想象的。

在猶太教中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為什么會如此聯(lián)系在一起?這與猶太教和猶太生活一體性有關。任何對猶太教和猶太文化有深入一點了解的人都會察覺到猶太教和猶太生活是一體的、不可分的，這使得猶太人的一切都具有了宗教性，或者說與宗教結合在了一起。以猶太人的節(jié)日為例，所有生活中的節(jié)日不僅是文化意義上的節(jié)日，更是宗教意義上的節(jié)日。猶太人眼里不存在所謂的世俗節(jié)日(起碼在現(xiàn)代到來之前是如此)。猶太宗教與文化同根同源，是宗教的也就是文化的。對于猶太人來說，猶太教和猶太人是統(tǒng)一的，猶太人是猶太教物的外形，猶太教是猶太人的精神內(nèi)核。信仰猶太教是成為猶太人的必然條件，皈依猶太教的人亦被視為猶太人。

為了更好地說明猶太教的本質(zhì)，需了解猶太人是如何認識到獨一神上帝存在的?從本質(zhì)上說，猶太教對“上帝”存在的認識完全是基于一種先驗假設，而不是基于任何體系的證明。在猶太教早期經(jīng)典里并沒有對上帝存在進行論證的內(nèi)容，而是直截了當?shù)匦玖松系鄣拇嬖?。《圣?jīng)》的開篇是這

樣說的：“起初，上帝創(chuàng)造天地?！?《創(chuàng)世記》第1章1節(jié))《圣經(jīng)》以這樣的方式“引入”上帝，表明猶太教對上帝存在這一件事顯然不是一種論證而是一種宣布?！赌ξ魇]》也一樣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宣稱：“我是你的上帝，曾將你從埃及為奴之家領出來?！?《出埃及記》第20章2節(jié))猶太教對上帝存在的認定并不復雜繁瑣，而是基于一個十分簡單的邏輯：自然昭示著造物主(被習慣上稱為“上帝”)的存在。在猶太人看來，我們稱之為“猶太教”的東西就成了一種生活之道——由一系列專門規(guī)范猶太人生活方式和行為準則的道而已。

需要指出的是，猶太教中律法眾多，除了大家已知的著名“摩西十誡”、613條誡命外，如果細算起來律法條文是不計其數(shù)的，如僅僅涉及猶太飲食法內(nèi)容的書就有厚厚一大本。不過，猶太教的律法不是一個封閉的體系。自《塔木德》時代以來，對律法內(nèi)容的不斷挖掘、探討、補充以及賦予新意就已成為猶太律法思想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猶太教活動的重要組成。正因如此，猶太教素來就不是一個僵化的宗教，特別是在律法含義的解讀上，而是為律法的“自由”解讀預留了窗口，允許每一代猶太人根據(jù)此時此地的實際情況作出自己的解讀，作出時代需要的增減，作出適應和滿足自身需要的新詮釋，以指導自己的生活。正是猶太教的這一特點確保了具有4千年悠久歷史猶太教的活力和應對新形勢的手段，使得猶太教成為了一種持續(xù)不斷地在自身內(nèi)容上添加新思維、新內(nèi)容的宗教。把握猶太教這一獨特性，我們就有可能理解當代猶太教的特點和在北美的表現(xiàn)形式，也能夠理解亨廷頓作出“猶太文明的價值不在于它是普遍的，而在于它是獨特的”睿智斷言的含義。

三、猶太教在當代北美的表現(xiàn)

過去100年，北美新大陸是猶太人生活的一主要舞臺，有超過猶太總人口40％的猶太人生活在那里，北美成為了猶太文化的新中心。毋庸諱言，在這期間，面對現(xiàn)代化社會和生活，猶太教由于自身的獨特性(如安息日的制度，猶太飲食法等)，在北美遭到過挫折，經(jīng)受過打擊，進入過低潮，猶太人彷徨過、頹喪過、不知所措過。然而，猶太教在新大陸還是獲得了新的發(fā)展，不僅使得猶太教成為北美最大和最引人注目的非基督教信仰，呈現(xiàn)出豐富多彩、欣欣向榮的局面，而且預示著當代猶太教在散居地的發(fā)展方向和前景。了解猶太教在當代北美的表現(xiàn)是我們了解當代猶太教的一個重要方面。

300年前，當猶太人或是為了躲避迫害，或是為了追求新生活而來到北美時，猶太教隨之被帶到了北美。猶太教作為猶太人傳統(tǒng)生活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來到北美的猶太人并沒有刻意去組織自己的宗教，宗教生活也十分隨意：通常一個可以容納一群人的屋子，有超過10名猶太男子，便可以在一起祈禱。宗教活動沒有什么硬性規(guī)定，形式更是不具。正如19世紀末一位來自東歐的猶太人曾對此作出的描述：“我們北美的會堂……沒有規(guī)范的體系……經(jīng)常處于一種動蕩狀態(tài)?！豹q太教就是在這樣一種“無規(guī)范體系”、“動蕩狀態(tài)”下在北美生根，發(fā)展、成長、壯大。

19世紀中葉是猶太教在美國獲得實質(zhì)性發(fā)展的開端。這首先得益于猶太人數(shù)的增長。19世紀30年代后期，大約只有l(wèi)萬到1，5萬猶太人生活在美國。大部分是阿什肯納茲猶太人，即“德國人”和“東歐人”。到1881年，已有超過10萬德國猶太人移民來到美國。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是大批東歐猶太人前往美國的年代。僅1914年一年，超過13.8萬的人登陸美國；到1924年，美國接收了將近2百萬猶太移民。大批猶太人來到北美，為猶太教在北美的大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由歐洲啟蒙運動引發(fā)的猶太教改革運動隨著歐洲猶太人來到美國開始結出碩果，猶太教進入了現(xiàn)代階段，出現(xiàn)了有組織的不同派別。“美國猶太人中形成了三種相互競爭的發(fā)展和保存美國猶太教的方案：一種呼吁堅守猶太教的圣神傳統(tǒng)，另一種尋求讓猶太教適應新大陸的生活環(huán)境，而第三種則是試圖優(yōu)先保存猶太民族和社區(qū)統(tǒng)一性的強烈意識。”這三種相互競爭的派別構成了我們今天所認識的猶太教的正統(tǒng)派、改革派和保守派。當然，后來又有了重建主義派的出現(xiàn)等。對當今猶太教這樣的劃分是從大處著眼的結果，如果仔細審視，不同觀點的猶太教派別多到上百種。譬如，在正統(tǒng)派中有極端正統(tǒng)派、新正統(tǒng)派、哈西德派、盧巴維奇派(包括“哈巴特”派)等。猶太教應該說在北美真正呈現(xiàn)出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局面。不過，這并沒有導致猶太教的分裂，所有的派別仍然同屬于猶太教，不同是對律法的態(tài)度上。從信仰方面看，立足點基本一致，對上帝的看法大體相同，但在生活方式上卻出現(xiàn)了較大的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對律法條文的解讀上和在日常生活的踐行上。這顯然是猶太教本質(zhì)所規(guī)范的一種結果，是我們衡量當今猶太教的一把尺子。

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描述猶太教在當代北美的基本特征，這個詞或許就是“多樣性”。如果一定要再加一個詞，那就是“更新”。只要細心觀察猶太教在北美的歷史，就會發(fā)現(xiàn)，猶太教表現(xiàn)出來的多樣性幾乎貫穿猶太教在北美的所有時期，是猶太教在北美發(fā)展的基本特征。這里所說的多樣性不僅僅指猶太教派別的多樣，更指猶太教形式的多樣。人們開始以不同于以往的方式踐行猶太教，回應現(xiàn)代社會導致的各種挑戰(zhàn)，致力變革，順應時代潮流，在保持猶太教傳統(tǒng)的同時，創(chuàng)新著猶太教，發(fā)展著猶太教，其結果是壯大了猶太教。

猶太教在當代北美主要有如下表現(xiàn)及特征。第一，猶太教在現(xiàn)代形勢下經(jīng)歷著一種“復興”，而這是出自青年一代對猶太教自身的需要。戰(zhàn)后美國社會汽車普及和更寬敞住房條件的城郊化過程使得猶太人對猶太教有了新的需要。一項研究表明“1945年到1965年間，全美猶太人大約有三分之一離開城市，在城郊開始了他們自己的生活。”搬到城郊生活的首先是年輕人離開原來的猶太生活環(huán)境后，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新生活中猶太因素(宗教)的缺失，于是，自己開始掏腰包，成立猶太中心，建造猶太會堂，以滿足他們自身的宗教教育需求。這在猶太教歷史上還是不多見的。更為獨特的是，最初移居城郊的年輕夫婦先前通常是些放棄會堂生活的人，很可能其中不少人自成年(指13歲行過成年禮)以來就沒有再過過猶太會堂生活。然而，現(xiàn)在他們的身份變了，自己成為了人父人母，開始為自己的子女考慮，為孩子提供一個猶太文化環(huán)境，使他們成長為一個對自身歷史、文化、傳統(tǒng)、宗教有所了解的猶太人，同時也為自身創(chuàng)造一個能夠過上猶太式生活的環(huán)境。猶太教在他們那里可以說是獲得了一種“復興”。

第二，普遍地回歸猶太教禮儀。譬如，戴無邊圓帽，在公共場所點燃哈努卡節(jié)的多枝燈臺，誦讀祈禱詞，在公共聚餐活動中遵守猶太飲食法等。而這些禮儀曾在幾十年前被改革派人士視為是“不適應現(xiàn)代文明的觀念和習慣”遭到蔑視和拋棄。有調(diào)查表明，較為年輕的保守派猶太人在儀式遵從方面比年老的會員更為積極，盡管他們是在不太嚴格遵守禮儀父母的培養(yǎng)下成長起來的。對猶太教禮儀的回歸體現(xiàn)著猶太人身份意識的增強，對于許多猶太人而言，禮儀成為“獨一無二的、最為重要的表達他們猶太忠誠的方式”。正如美國猶太歷史學家馬庫斯所說：“20世紀50年代以來的新一代猶太人

回歸傳統(tǒng)，他們披起祈禱披巾，戴上無邊圓帽……他們在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轉向猶太人的內(nèi)部，而背棄了現(xiàn)代性……”越來越多的猶太人通過那些他們選擇的猶太傳統(tǒng)(禮儀)來定義自身，自由地在支配猶太生活的多樣化的律法和習俗中自由地進行選擇。這種主動的、建立在完全自愿基礎上的做法極大加強了猶太教在生活中的可見性，賦予猶太生活新的活力和意義。

第三，將越來越多的資源用于猶太教思想、禮儀、傳統(tǒng)的教育上，這是對猶太教育重視的表現(xiàn)。猶太學校數(shù)目(包括各種各樣的周日和周末學校、專題培訓班等)的增加、規(guī)模的擴大就是最好的證據(jù)。據(jù)估計，1990年代末，美國猶太人花費在猶太教育上的資金超過15億，平均每個猶太人300美元，以加強猶太人的認同和對猶太教的理解。而教育的形式是多種多樣、不拘一格的。如最近幾年在青少年中大規(guī)模開展的“天然權行”(Birth Right Match)活動，即組織猶太青年去以色列訪問參觀的活動，目的是加強年輕一代對猶太人國家——以色列認同感。這一教育活動的效果可以與60年代早期美國求助聯(lián)合會(United Jewish Appeal)組織的“美國拉比以色列行”媲美。

組織各種各樣的文化講座也是猶太教育的組成部分。這類活動范圍很廣，講座的題目多種多樣，通常能夠吸引眾多的聽眾。本人曾經(jīng)在北美地區(qū)應邀做過300余場次與猶太問題相關的講座，而絕大部分都是應猶太社團或猶太機構的邀請。

第四，女性的積極參與。在20世紀60年代出現(xiàn)的女權主義影響下，有越來越多的猶太婦女積極投身猶太事業(yè)，在資金募集會、猶太社區(qū)中心、以及各種社會和文化活動場合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猶太婦女的身影。在宗教方面，如祈禱、研習經(jīng)典，也是如此。眾所周知，傳統(tǒng)猶太教事實上是免除猶太婦女的宗教義務，連猶太會堂也是可去可不去。因此，猶太婦女歷來很少介入宗教事務。然而，在當代北美，這一狀況已經(jīng)發(fā)生很大變化。現(xiàn)在無論到猶太會堂參加祈禱活動的人數(shù)，還是實際參與其他猶太人機構活動的猶太婦女人數(shù)都大幅度增長。北美是最早培養(yǎng)和任命女拉比的地區(qū)。1972年改革派為薩利·簡·皮里埃桑德按立圣職，使其成為猶太教中的第一位女拉比。1974年，重建主義任命桑迪·薩索為第一位重建主義的女拉比。1985年，保守派為艾米·艾爾伯格按立圣職?，F(xiàn)在北美已經(jīng)有了超過600名的女拉比。主動擔負起猶太教宗教義務的猶太婦女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紤]到婦女占人口的一半，婦女的積極參與對猶太教而言意義重大。在猶太教的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如此多、如此大比例的猶太婦女投入猶太教的事務，熱心為猶太教的發(fā)展、壯大服務。毫無疑問，婦女的參與改變了北美猶太教，給猶太生活的各個方面帶來了新的內(nèi)涵。正如薩納所揭示：“盡管婦女地位的變化是以挑戰(zhàn)猶太教開始，但卻以強化猶太教而告終，提高了猶太宗教的延續(xù)性。”

第五，近幾十年來(60年代以來)，北美猶太人對納粹屠猶和以色列生存問題上表露出極大的關注。實際上，這應該被視為是猶太人重新定位20世紀猶太教的表現(xiàn)。以納粹屠猶(大屠殺)到猶太國家——以色列國的再生對應猶太教傳統(tǒng)的“毀滅一拯救”主題和“絕望一希望”主題。關注以色列的生存狀況，支持以色列的存在，在可能的情況下支持以色列各項事業(yè)的發(fā)展，建設一個安全、美好的猶太人家園被認為是對猶太傳統(tǒng)的維系。納粹屠猶更是成為了團結猶太人、激勵猶太人的歷史事件，不僅大量大屠殺幸存者、他們的親朋好友以及所有的猶太人都在紀念大屠殺問題上團結在一起。數(shù)以百計的大屠殺紀念館在北美的建立反映了猶太教在北美興旺。因此，對納粹屠猶事件的紀念被看成是加強猶太教的地位和影響力之舉。

第六，猶太教在北美的另一表現(xiàn)體現(xiàn)在猶太捐款意識的加強和實際捐款數(shù)的增長。捐款一直被猶太教視為人生的義務，每個人都被要求通過捐款幫助他人，因此，捐款歷來被視為是踐行猶太教之舉。目前，由北美猶太人建立起來的基金會不勝枚舉，從個人的到社區(qū)的，從家庭的到社會的，規(guī)模從上萬的到數(shù)十億的。這些基金會或是捐款給各種猶太機構，支持它們開展的各項活動，或是向大學大筆捐款，以設立講座教席，創(chuàng)辦猶太中心(研究所)，資助猶太研究和猶太文化、歷史等方面課程的開設。資助研究生學習的獎學金、學位論文撰寫的基金也是不計其數(shù)。

事實上，在北美的每一個猶太人，每一座猶太會堂，每一個猶太組織，每一份猶太期刊，每一場猶太講座，每一項猶太慈善事業(yè)，都是猶太教在北美的反映，都代表著猶太教在北美的存在。

對于今天的北美猶太人而言，對猶太教的踐行已不主要以是否在心底里相信世界是神創(chuàng)造的，是否每周去猶太會堂，是否每日學習《圣經(jīng)》、《塔木德》，是否遵守猶太飲食法，是否按時祈禱等為評判標準，盡管這些都仍然十分重要。在當代北美猶太人看來，只要行公義、好冷憫，就是踐行猶太教；只要參加猶太人的公益活動，為慈善捐款，就是踐行猶太教；只要共心、關注以色列的生存狀況。就是踐行猶太教；只要為社會的進步和生活的圣潔作貢獻，就是踐行猶太教；只要在猶太節(jié)日到來時舉行慶祝，只要在逾越節(jié)時食用無酵餅，只要在安息日點燃安息日燭臺，甚至只要還時時刻刻想到自己仍然是猶太人……就是踐行猶太教。

正如喬納森·薩納在他的享有盛名的《美國猶太教》專著中所說：美國猶太人“廢棄了古老的猶太教形式，改造了他們的信仰，重新定義了美國猶太教，使它更具吸引力、更有意義、更具有敏銳的時代關懷?！币虼?，只要我們不是用機械、靜止、陳腐的眼光看待猶太教，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猶太教在當代北美仍然是生機勃勃、充滿活力，仍然在為世人提供生活之道，提供思想上的激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