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洪溥 撰稿
近一周以來,北京、上海等地接連推出樓市調控新措施,作為對新版“國八條”的具體政策落實。北京的“十五條”一度被稱為“史上最嚴”,顯示出此次各地政府的積極態(tài)度確實異乎尋常。有京滬兩地帶頭表態(tài),可想而知,接下來其他大、中城市也會不乏積極效法者。
住房問題事關“住有所居”的國策,當然茲事體大,但能否指望通過“限購”畢其功于一役,則要慎之又慎,且慢叫好。特別是,對更嚴厲的限購措施可能產生的效果不如意,乃至由其引發(fā)的副作用,事先要有充分的認識與評估。尤其要避免政策在執(zhí)行途中,左搖右擺,乃至忽松忽緊。
這并非杞人憂天。
首先,京滬的樓市新政簡而言之仍是限購,并無太多新鮮的主意。本地人限購三套房也好,外地人限購二套房也罷,還是在限制居民購買能力上動腦筋,并不會在短期內帶來有效的住房供給,或者給民間資金一條分流路徑。從經驗看,這類措施確實可能會在抑制短期成交量上產生明顯效果,并引致短期購買需求結構從小戶型向大戶型轉向,但并無助于推動房價回落,更無助于房地產市場的系統整改與規(guī)范?,F實中,樓市的短期供給沒有顯著增加,手握存量房的開發(fā)商優(yōu)哉游哉地作壁上觀、待價而沽,大量性質駁雜的民間資金還流動于房地產領域尋找增值機會。一俟政策限制松動,或者風向變化,房地產市場難免又是一番折騰。這種“三五個月再來一次”的輪回,最近三五年我們見得也不少。這至少提醒大家,對調控的實際效果,不僅要聽其言,還要觀其行,更要看地方政府一番言行之后的實際效果。
其次,地方政府主導的樓市調控政策落實工作,沒有徹底解決財權、事權不匹配的問題。這就是說,嚴格執(zhí)行限購措施,持續(xù)打壓樓市,讓樓價回歸合理正常軌道,并不符合地方政府作為市場主體的根本利益。誠然,此前已有上海、重慶等地試行房產稅的消息,與此次限購措施疊加,或有所謂“最后一根稻草”的效果。但是,如果解決不好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地方民眾三方之間的利益關系問題,僅僅通過中央的指示和民眾的呼吁讓地方政府放棄推高地價,進而獲取土地財政收益的做法,顯然是蒼白和無力的。這就意味著,如果此番調控措施在各地紛紛落實,部分地方的房地產市場真能出現一定的回落的話,操作調控的地方政府一定是最憂心如焚的群體,容易出現政策搖擺,甚至自打耳光的做法。因此,新版“國八條”貫徹執(zhí)行到今天,僅僅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這需要中央各部門出臺豐富政策內容、創(chuàng)新體制機制,建構和各地方政府激勵相容的制度安排,鞏固樓市調控的實效。
最后,限購政策畢竟是影響到民眾個體自由選擇的權利。買房也好,買車也罷,都是國民自由選擇權。買多少房子,買幾輛汽車,都是居民個人的選擇,政府本無干預的絕對正當性。當然,政府可以通過針對資產的稅收,針對車輛使用的稅費,來調節(jié)收入差距,彌補資源和環(huán)境成本。但具體到規(guī)定一個何種戶籍的家庭可以買幾套房,一個市民需要通過怎樣的搖號方式來取得汽車作為代步工具,則無疑是政府管得過寬的表現。而今,以形勢嚴峻為名出臺緊急限購措施,或許看似帶有合理色彩,但因此造成的對市場機制的傷害,無疑令人擔憂。
房地產市場的亂象,不僅出在這個行業(yè)。扭曲房價數據、控制土地供給,乃至過度超發(fā)貨幣,對房地產市場之亂要負更大的責任。而這些無不與政府管制有關系。
從上述三點出發(fā),筆者個人對京滬等地新出臺的限購措施態(tài)度保持謹慎,也并不相信僅靠更嚴格的限制購買,就能夠化解我國房地產市場的供求矛盾。
不僅如此,從最近十多年的經驗看,1998年肇始的“房改”已然到了失敗邊緣,限購之外,急需及時進行政策系統修正。
修正的關鍵點至少有兩個,一是解決中央和地方的財政分權矛盾,這一問題頗多有識之士已經反復呼吁,在此不贅述。二是鼓勵更多主體進入房地產市場,改變住建、規(guī)劃等部門和開發(fā)企業(yè)不透明作業(yè)的市場現實,從打破區(qū)域、產業(yè)壟斷入手,放手讓有條件的單位自建房,有條件的職工集資建房,讓更多主體參與到房地產市場的供給一方,和國家的廉租房等新增保障房措施形成合力,才可能在中長期內“接過限購令的槍”,推動房地產市場的整改向縱深推進。
(作者為經濟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