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承舟
沽河是一個手勢,半島眼里的一個月牙。
一百年來,一直,一騎絕塵。
沿岸歲月,只剩下痛。
土地在蘇醒。春的快樂像魚,游著,穿越白云星星。
記著農(nóng)歷,父親的心血骨頭,行走在原野、莊稼地、叢林和村落之間,體察一種尊嚴。
最美的一場細雨,漸漸逼近,生活與人。
爾后風(fēng)吹沙梁,云過叢林。一粒種子一片白云,以及十年二十年日積月累的汗與辛酸,不見首尾。
像沽河的一尾鮮活的魚兒,
有著草長鶯飛的喜悅和感動。
青鳥在飛,飛出了夜的愿望,讓水也有了想飛的念頭。
在子夜的燈影里,有歌聲和青草。它們甚至聽到,一絲小小的寂寞,已爬上心頭。
給人感覺的是曉色望穿了秋水;草,聽懂了魚族的語言。
不宣而至的野霧如雪,世界,在想象中睜開了期盼。
成群結(jié)隊的樂曲之鳥,颯颯作響有水葫蘆的香味兒。水啊羊啊,沒有絲毫憂傷的綻放啊,依然隱現(xiàn)如幕,依然,無言靜默。
一根蘆葦,在風(fēng)的手中,說出精神明亮的疼痛,播種,以及期待。
刀刃一樣鋒利的呼喚,源于一只迷途的羔羊。
大河之畔,高高懸浮的中國心智,擁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水草。
小酒館里,天涯孤客的傷感啊,風(fēng)霜啊,如水之血液,在燃燒。那細細的冷,已化為烏有。
植物或黃羊的悲劇之花,在思想之外,把滄桑合攏。
站在半島最寬容的河流一隅,鳥的啼鳴,蟲的啾啾,如空谷滴水;
夢里夢外,全是波瀾不驚的青翠;
浸透了冷暖和傳說的夜,火是鄉(xiāng)村神性的舞蹈,像雪的彌望,輕盈和行走;
像祝英臺幻化而出的蝶,她的火焰,將把暮秋的冰涼和冷綠打掃干凈。
有著體溫和手澤的炊煙,走過迷霧、月光之后,看見了站在河岸枝頭之上的時光,
一絲一毫也沒有變老……
在北方,在沽河,野樹和蒲草的千軍萬馬,按兵不動。
水之琴弦,秋之琴弦,一種不可或許的律動,說著紅星照臨的滋味兒?;ü穆曇?,魚鳥的體香,被吹亮。
竹簍里滿是鮮嫩的風(fēng)花雪月。它們,極有分寸,躲進了葉面,或花蕾,在風(fēng)的訴說中,說出瞬間的火苗。
走過來的還有女子的容顏,男子的箴言。曾經(jīng)或者未來,他們佳期如夢,離春天近,離我,則很遠。
從秋的枝頭上摘下星星月亮,板栗山楂聽到了自己的體香,正在舞蹈。
一只羊,或牛,放下了骨頭血肉,它的靈魂,在飛。
河水捧起驢的嘴唇,“喝吧,喝吧,”她說,“你是我受盡苦難的兄弟。”
沽河以一種開放之美,行走于大野,把春耕消解得煙水蔥蘢。
一尾正在穿越的羽,飛成黎明之火焰。
展開翅膀遷徙的,是一滴清淚。三朵含苞的蓓蕾,強忍著沒有開。
春夜野釣圖:瘦蘆修竹,寒梅虬枝。釣翁的斗笠,若白鳥盤旋。
沿岸老樹,斷堤嘈雜,兩處小小傷口,像噩夢,糾纏著青苔蔓草,以及心中的滅寂蒼涼,綿延不絕。
一只萬里歸來的鷹,骨子里的那份高貴,瞬即之間,自翼尾滑落。
鋤頭一派魏晉風(fēng)度,像閃電的一翼,照亮了大地之上,更多的傷痕與隱秘。
春風(fēng)屬于農(nóng)業(yè),她把黃金之重與柳絮之輕,說給了道路和萌芽的稻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