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憲軍

(暨南大學華僑華人研究院，廣東廣州 510632)

國民政府遣返東南亞華僑籌劃研究(1943～1948)

孟憲軍

(暨南大學華僑華人研究院，廣東廣州 510632)

二戰(zhàn)后期，國民政府在聯(lián)合國善后救濟總署的指導與幫助下，未雨繆綢，精心籌劃組織，著手組建戰(zhàn)后僑務籌劃委員會。僑務委員會、外交部、行政院善后救濟總署、社會部等部門通力合作，詳細制訂遣僑辦法與具體方案，為遣僑工作的實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國民政府;遣返華僑;東南亞;籌劃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日軍占領東南亞，迫使東南亞各地華僑紛紛回國避難。戰(zhàn)爭結束后，歸國避難的海外華僑亟待返回僑居地重建家園。為此，國民政府僑務委員會等相關機構組織遣返東南亞各地華僑，反映出國民政府對僑務工作的重視。因復雜的國際國內因素，遣僑工作極為復雜，而細致的籌劃組織及完善的遣僑方案，對盡可能完成遣僑工作奠定了重要基礎。

一、遣僑籌劃的背景與前期工作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可謂人類的空前浩劫，除了數(shù)以億計的生命被涂炭外，還造成無數(shù)難民背井離鄉(xiāng)，流落各地。日軍占領東南亞后，也迫使各地華僑紛紛回國避難。當戰(zhàn)事接近尾聲時，極其艱巨的戰(zhàn)后復員任務也擺在了各國政府面前。1943年11月9日，44個國家的代表受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的邀請齊聚白宮，共同組織成立了聯(lián)合國善后救濟總署(the United Nations Relief and Rehabilitation Administration，以下簡稱“聯(lián)總”，UNRRA)，前紐約州州長、時任美國外國求援和重建行動辦公室的萊曼(Herber)被任命為總干事。該機構在盟軍遠征軍最高司令部的領導與支持下，統(tǒng)籌協(xié)助世界各國做好難民救濟與遣返工作。國民政府的遣返東南亞華僑工作正是在這一國際背景下展開的。

國民政府僑務委員會作為主管國家僑務工作的機關，掌理僑民的移殖保育，遣僑復員籌劃是其責無旁貸的任務。［1］僑務委員會自1943年3月23日第198次常務會議首次討論戰(zhàn)后協(xié)助歸僑復員起，就將戰(zhàn)后遣僑復員籌劃列為常務會議上的一項重要常規(guī)性議題。此外，國民政府專門成立戰(zhàn)后僑務籌劃委員會，負責整個戰(zhàn)后僑務的籌劃工作。1943年12月21日，行政院致函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秘書處，“已飭由僑委會邀請有關機構代表及專家僑領等組織戰(zhàn)后僑務籌劃委員會，以為集中各主意見之研究機構”。［2］11為此，由僑務委員會制定的《戰(zhàn)后僑務籌劃委員會組織規(guī)程》于1944年1月24日呈送行政院，并于4月15日獲得行政院第657次會議“修正通過”，于5月1日正式公布施行。

新成立的戰(zhàn)后僑務籌劃委員會隸屬僑務委員會，設置主任委員1人，由僑務委員會副委員長兼任;委員35至45名，由僑務專家、歸國僑領以及內政部、外交部、財政部、振濟委員會、中央海外部等機關、公私僑務學術團體的代表組成;所需辦事人員，由僑務委員會在其職員中調派。該會實行按月例會制度，必要時開臨時會議，主要研討僑務復員各種問題，如戰(zhàn)后僑民重返南洋時交通工具之供應、舉辦戰(zhàn)時歸僑總登記、商請居留地政府謀入境之便利、取得國際善后救濟總署之協(xié)助、辦理戰(zhàn)后僑民之救濟、調查僑民戰(zhàn)時損失，以備戰(zhàn)后提出賠償;計劃僑民貸款，協(xié)助戰(zhàn)后僑民經濟復興等。截至1945年5月，已召開了七次工作會議。［3］

從工作職責與組織架構來看，戰(zhàn)后籌劃委員會重在規(guī)劃研究。從1945年開始，南洋各地已陸續(xù)收復，各地歸僑均期望早日重返僑居地，為了厘清遣僑復員的行政主體，1945年3月13日僑務委員會專文呈請行政院盡快核定僑務復員主管機關。4月7日，行政院明確核定僑務委員會作為僑務復員工作之主管機關，并令其編擬僑務復員計劃。［2］34－354 月 13 日，總裁四侍秘書以第27349號代電指明，關于僑務復員事宜，無需專門組織海外華僑善后救濟委員會，即由僑務委員會主辦，隨時會商有關機關暨征詢在渝僑領意見辦理。［2］4310月 11日，行政院根據(jù)國防最高委員會交辦國民參政會第四屆第一次大會建議，最后明確僑務委員會作為專責機構，統(tǒng)籌辦理遣僑復員事宜。

此外，國民政府為對接落實聯(lián)總的救濟善后事務，于1945年1月成立行政院善后救濟總署(以下簡稱“行總”)，由行政院政務處處長蔣廷黻出任署長。根據(jù)行政院的授權，“行總作為指導救濟、福利、服務和難民工作的惟一政府機關，享有就有關本國救濟善后事務制訂政策、推進業(yè)務的完全權力;但行總的權限不包括直接的善后業(yè)務;直接的善后業(yè)務則由現(xiàn)有政府各部委，如交通部、經濟部、農林部、水利委員會或由總署委托社會事業(yè)團體辦理”。從職責來看，行總實際上負雙重責任，接受雙重領導:一方面須依據(jù)國民政府與聯(lián)總簽訂的基本協(xié)定，作為中國政府對聯(lián)總之代表機構，履行中國對聯(lián)總之義務;另一方面依行總組織法，作為直屬于行政院的臨時機構，其地位與行政院各部會相同。［4］415

就遣僑復員工作而言，行總對外主要與聯(lián)總密切配合，對內主要與僑務委員會、外交部、交通部、財政部保持聯(lián)系，并在全國各省設立分署、辦事處等機構。行總與行政院各部會間的主要分工如下:僑務委員會負責歸僑審查登記;交通部調配交通工具;財政部核發(fā)外匯旅費，并擬撥貸款五千萬美金，以作復業(yè)之需;外交部擔任交涉入境及核發(fā)護照事宜;行總擔任自國內各地至出國口岸之遣送及待遣期間之招待，擔負川資，并設站供應膳宿;聯(lián)總擔任自?？谥镣庋笾\送，并協(xié)助外交部做好外交交涉工作。

在明確遣僑工作主要負責機構的同時，國民政府還注意聽取僑民團體和知名僑領的意見。因遣僑工作涉及到廣大華僑的切身利益，南洋華僑協(xié)會、緬甸華僑勵志會等僑民團體，林慶年、何葆仁、黃樹芬等著名僑領，鄺金保、呂渭生、謝澄宇等僑民代表都主動建言獻策。如專門設立遣僑機構、明確入境手續(xù)、提供多種交通工具、外匯申購、復業(yè)貸款等方面，頗有見地。國民政府各部門對此高度重視，僑務委員會還提請行政院，召集財政部、外交部、交通部、經濟部、教育部以及行總等有關部會召開聯(lián)席會議，逐項會審南洋華僑勵志會提出的歸僑復員建議，共同商討遣返華僑回緬問題。［2］39－73廣大僑民團體與知名僑領對遣僑復員工作提出的各種建言，深為國民政府所重視，廣被采納，對各方遣僑辦法與具體方案的出臺和完善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二、各部門遣僑方案的探索

僑務委員會及戰(zhàn)后僑務籌劃委員會、外交部、行總等部門在明確各自分工后，開始結合遣僑工作的實際，認真汲取僑團僑領意見，開始著手遣僑辦法的探索和制定工作。

(一)僑務部門的遣僑辦法

作為僑務主管部門，僑務委員會在遣僑辦法的探索上歷時最長、工作最為細致。早在1943年3月23日，僑務委員會第198次常務會議審議通過了《擬具戰(zhàn)后協(xié)助歸僑重返海外恢復事業(yè)辦法草案》(簡稱草案13條)。該草案就歸僑復員宗旨、出國登記、交通工具、難僑補助、外交交涉、重建救濟與貸款、原有資產賠償、公共事業(yè)恢復等8個方面提出了工作設想和建議，這也是國民政府僑務委員會最高決策層關注戰(zhàn)后遣僑復員工作的最早記載。7月13日，僑務委員會召開第202次常務會議，討論了參加聯(lián)合國救濟善后會議計劃案。除了對待遣華僑數(shù)量作了估計、對遣僑出國通道作了規(guī)劃外，還首次考慮到借助國際力量。如由我國領事館洽商當?shù)貒H救濟善后機關，對居留地僑民給予恢復生產及衣、食、住、醫(yī)藥等必需品的平等援助。［2］2在此基礎上，僑務委員會在1944年5月16日的第212次常務會議上提出了戰(zhàn)后復員8條準備案，并作為議案提交行政院全國行政會議。［2］24

1944年6月，戰(zhàn)后僑務籌劃委員會研究了戰(zhàn)后歸僑遣返的總登記情況、交通工具的供應、僑民救濟等問題，并指出尤以緬甸、菲律賓等地的歸僑復員工作刻不容緩，正與有關部門聯(lián)系實施。［5］1945年 5月，戰(zhàn)后僑務籌劃委員會第七次會議討論了僑務復員計劃，形成了十點決議。［3］該決議從內容上看比之前的“8條準備案”更加翔實細化、切實可行。如對于難僑的援助，提出了由政府、當?shù)馗辉S民、盟國的善后救濟設施來共同協(xié)助;對華僑產業(yè)問題，進一步提出具體處理辦法，華僑產業(yè)被敵人非法侵占者，應由政府交涉交還原主，產權的非法轉移，應請居留國政府宣布無效。在該十點決議的基礎上，國民黨六全大會上通過了僑務復員方案，把遣僑工作分為復員準備與復員實施兩個階段，且各有側重說明:復員準備階段舉行歸僑總登記，與各居留國政府進行外交交涉;復員實施階段，除做好身份審核外，還要幫助證件過期或遺失者商洽該國使領館辦理證件。［2］25－32

隨著戰(zhàn)爭的結束，僑務委員會對遣僑復員的關注日益密切，會議頻率有所增加，具體辦法也更加細化。1945年8月15日，僑務委員會第227次常務會議審議了僑務管理處提交的《戰(zhàn)后遣送歸僑復員交通問題實施方案》。該實施方案主要包括四個方面的內容。1、擬訂了水、陸兩條出國路線:水路以廣州、汕頭、廈門等10個港口城市作為出海地點;陸路主要通過滇緬公路、滇越鐵路、廣九鐵路等。2、對出國人數(shù)作了初步預計:由滇緬路返緬甸者估計10，000人;由滇越鐵路返越南者估計3，000人;由重慶、昆明乘飛機赴印轉返原居留地者約500人;閩、粵歸僑乘船重返南洋各地者約170，000人。3、將車船票分為自費、免費和半費三類，分別占總數(shù)的20%、40%、40%。4、擬定車船補助經費標準:凡生活貧窮無力負擔出國旅費者給予免費待遇;受戰(zhàn)事影響無力籌足出國旅費的薪水階級給予半費待遇;具有相當財力的資產階級自行負擔旅費。［2］118該交通實施方案對遣僑路線、交通工具、歸僑人數(shù)、交通補助等方面做了詳細考查與籌劃，具有較強的可操作性。緊接著，8月29日，僑務委員會第228次常務會議又討論了《輔導歸僑出國復員實施辦法草案》，對歸僑出國集中地點等具體問題進一步細化，決定在由廈門、汕頭、海口、上海等地設立華僑集中地點，提前由運輸機構通知每次開出車船的名稱、時間、容量及號碼起訖。并對車輛編碼、車票、船票號碼做了規(guī)定，以免發(fā)生混亂。［2］12410月9日，僑務委員會第230次常務會議就出國手續(xù)問題做了補充:“其一，申請出國登記者，須呈驗海外帶來之證件及本會核給之登記表，如無此表，必須補填。其二，登記范圍暫定為緬甸、越南、暹羅、馬來亞、東印度各地。其三，登記后，按照地點及補助等級、交通工具，分別編列號碼，俟每一僑居地入境問題解決后，可以通行時，即依照次序遣送出國?！保?］12610月31日，僑務委員會第231次常務會議審議通過了戰(zhàn)時運輸管理局關于運送華僑入緬四項原則:1、返緬僑胞憑僑務機關所發(fā)的身份證件乘車;2、各地僑務機關將每月待運僑胞人數(shù)及時通知公路局;3、僑務機關應將運費、油料等估價并一次撥交公路局;4、以中緬邊界的畹町為運送終點站。會議還對歸僑交通補助標準作了詳細規(guī)定，如將緬甸貧僑送至畹町后，若其僑居地不到曼德里則補助五十盧比，超過曼德里則補助一百盧比;南洋各地貧困歸僑在轉送到上海、廣州、廈門后，視其旅程遠近再酌發(fā)補助費。［2］129

1946年1月10日，僑務委員會召集外交部、海外部、行總、財政部、交通部、公路局等機關代表開會，形成了三點決議:1、歸僑陸路返緬的車輛由公路總局負責供應，所需川費由行總負擔。2、規(guī)定歸僑出國川資及生活費，經過僑務委員會審查合格可準許每人兌換外匯，以美金1000元或盧比3000盾為限。3、擬呈請行政院，準許南洋各地歸僑可將當?shù)刎泿畔蛑醒搿⒅袊鴥摄y行兌換國幣，然后憑匯水單依照官價購回原幣。［2］956月20日，僑務委員會又召集各部門召開聯(lián)席會議，專門討論南洋華僑機工遣返問題。呈請行政院盡速撥發(fā)專款，從優(yōu)補助旅費及服裝費，并會商外交部予以豁免護照費，以示體恤。［6］11月29日，僑務委員會委員長陳樹人再邀外交部、行總舉行聯(lián)席會議。對遣僑問題縝密研討，擬具辦法，并一致通過呈送行政院審批。這是聯(lián)總時期僑務委員會主持召開的最后一次聯(lián)席會議。

(二)外交部的遣僑方案

與各國政府交涉遣僑復員的工作最為復雜艱巨，外交部經過專門會議詳細研討，終于確定了遣僑方案。

1945年3月15日，外交部歐洲司第四科在召開南洋華僑復員問題會議前就專門進行了討論，認為“所謂華僑復員問題，不外包括:(一)撫輯問題;(二)交通問題;(三)入境問題;(四)財產糾紛問題等數(shù)項”。［2］84鑒于其他問題已有專門部門負責，因此，外交部僅將華僑入境問題定為正式會議的中心議題。4月13日，外交部歐洲司司長吳南如主持召開南洋華僑復員問題會議，重點圍繞華僑入境問題展開討論，最后形成了四條決議:1、確定了可證明緬甸歸僑身份的文件類型。包括:居留地政府頒發(fā)的居留證、出生證、護照、營業(yè)執(zhí)照等，及駐當?shù)仡I事館、黨部、商會等所發(fā)的證件等。2、確定了華僑返緬的手續(xù)辦理問題。外交部認為緬甸華僑凡持有上述證件之一者，英方應準予入境;若各種證件均遺失，則須由本人說明戰(zhàn)前在居留地的住址、職業(yè)、鄰居等情形，經外交部查明屬實后，再發(fā)給返緬證件。3、肯定了僑務委員會所發(fā)的僑民登記證的作用。華僑凡持有僑委會所發(fā)登記證者，可連同上述證件之一，呈請外交部核辦。4、確定將參照華僑返緬手續(xù)的辦理情形解決其他地區(qū)華僑遣返的問題。［2］84

5月3日，外交部次長吳國楨召集本部人員及僑委會、海外部代表，共同研討4月13日會議的決議，一致認為“僑民回返原居留地問題，原則上應使凡原居南洋各地之華僑可以無條件返境”，并決定由外交部呈請最高行政長官核準，以此作為向各國政府交涉的標準。9月18日，外交部在與僑務委員會的聯(lián)席會議上，提交了較為具體完整的外交復員計劃，對遣返僑民入境證件、手續(xù)以及華僑在僑居地的權益等問題的交涉作了規(guī)劃。［2］32－33

因遣僑交涉極為復雜，因此該復員計劃強調“外交部應與其他有關機關合作，……擬具交涉與處置之方案，協(xié)助華僑返還其原居住地暨恢復其原有權益方案”。同時，據(jù)1946年3月國民黨六屆二中全會通過的《對于外交報告之決議案》，也強調了對于華僑保護及復員工作，外交部應與各關系國切實交涉，“俾能于最短時間重返其居留地”。［7］1050

(三)行政院善后救濟總署的遣僑辦法

針對國民政府的遣僑工作，行政院善后救濟總署與聯(lián)合國善后救濟總署也積極協(xié)調制定具體辦法，并強調分工協(xié)作，密切配合。

1946年9月11日，行政院善后救濟總署出臺遣僑辦法，明確聯(lián)總、行總及各分署職責與工作程序。聯(lián)總主要協(xié)助外交部與各國政府進行外交交涉，并負責僑遣接洽船只安排，運送歸僑到僑居地。華僑獲得僑居地政府的入境允許后，聯(lián)總負責將船舶起運日期及地點通知有關方面，行總及分署主要負責將歸僑由現(xiàn)居住地送至各出?？诩?，并根據(jù)其經濟狀況，予以適當補助或收容。“分署應審核華僑經濟狀況，如能自付船費者，應令其自付，并不予經濟補助。確屬無力付費者，各分署應準務食宿招待或發(fā)代金，并代付交通工具費用，其待遇應與國內難民同。凡自付費者，可準其提前啟行，以鼓勵自費;凡在?？诖菜椭A僑，以不收容為原則，如確系赤貧無處投宿者，可予以收容，其收容待遇應與國內難民同，其收容處所在須與國內難民收容所分開”。為避免待遣華僑在出?？趽頂D或長期等待，行總及各分署必須與聯(lián)總步調一致，無縫銜接，“內地華僑運送之?？谥俣?，應與聯(lián)總?？诖斑\送之速度及運量相配合”。在未接遣送通知或?？诜质饳C構同意前，內地華僑不得先送，“?？谥质饳C構及聯(lián)總應將船期早日通知，俾各分署在充分時間辦理”。行總通過與聯(lián)總明確遣僑分工及細化國內階段的華僑運送細節(jié)問題，對提高遣僑工作效率，降低意外事故的發(fā)生具有重要作用。［8］

三、聯(lián)總時期遣僑辦法的最終形成

各部門的遣僑辦法通過不斷探索，至1946年底已趨于成熟。12月31日，在僑務委員會、外交部、行總等各部門遣僑辦法的基礎上形成的《遣送僑民辦法》，在行政院第770次會議上審議通過。其具體內容如下:

甲、國內歸僑出國復員之遣送:

(一)國內歸僑出國復員之遣送，先由僑委會辦理登記。凡僑民具有海外證件經審查合格后，應分別地區(qū)造具名冊，分送行總及外交部。

(二)行總依照名冊，擔任由內地遣送至?？?，再由聯(lián)總遣送至原居留地。

(三)難僑返回原居留地入境手續(xù)，由外交部向各該地政府分別交涉。

乙、遣失海外證件歸僑之復員:

(一)難僑遺失海外原居留地證件者，由僑委會辦理登記，造具名冊，分送外交部及行總。

(二)外交部依據(jù)僑委會所造名冊，轉飭各該地使領館，向各該地政府交涉入境。

(三)俟得當?shù)卣S可后，由行總會同聯(lián)總遣送。

丙、海外難僑之遣送回國:

(一)流落海外難僑不能生活，合乎聯(lián)總遣送條例者，由外交部飭駐外使領館負責調查登記造冊，分送僑委會及行總，再由行總轉商聯(lián)總遣送回國。

(二)流落海外難僑，不合聯(lián)總遣送范圍規(guī)定者，由外部包飭駐外使領館，調查登記人數(shù)，并預算所需經費轉送僑委會，匯呈行政院核撥?？?，遣送回國。

(三)上開一、二項難僑遣回抵本國口岸后，由行總負責遣返原籍，所需費用，由總呈請行政院核撥。

丁、聯(lián)總結束后之業(yè)務:

(一)聯(lián)總將于三十六年三月間結束，遣送業(yè)務勢必移交國際難民機構接辦。我政府既已決定不參加該項機構，所有國內外難僑遣送事宜，自應由我政府自行繼續(xù)辦理。

(二)國內難僑自?？谇卜翟恿舻?，由行總繼續(xù)辦理，所需經費呈請行政院撥發(fā)?？?。

(三)國外難僑應遣送回國者，由外部飭由駐外使領事館就地洽定船位，遣返本國?？?，所需費用呈請行政院核撥專款。［2］140

該辦法全面闡述了國內歸僑出國復員、海外難僑遣送回國以及聯(lián)總結束后遣僑工作的詳細安排，成為聯(lián)總時期各部門僑遣工作的最終指導方案，對整個遣僑工作起到了指導作用。

四、國際難民組織時期遣僑辦法的修訂

1947年6月底聯(lián)總結束工作，行總也逐漸結束工作，新成立的國際難民組織(IRO)接替聯(lián)總遣送難民的工作。國民政府最初考慮到經費負擔過重，決定不加入國際難民組織，并令相關部門重新擬具遣僑辦法。［2］140但由于遣僑工作尚未完成，如不加入國際難民組織，則意味著今后將由國民政府自行辦理，勢必困難重重。因此，國民政府經過再三考慮，最后決定加入國際難民組織，并由社會部接辦行總的工作，令各部門重新修訂遣僑辦法。［2］146

為此，1948年2月3日，僑務委員會僑務管理處甘云處長與社會部、外交部、交通部、海外部代表舉行會議，重訂遣僑辦法，并呈請行政院核準施行。［2］3453月30日，行政院第49次會議審定通過了新修訂的《國內外難僑遣送辦法》。該辦法與之前不同之處在于:一是社會部代替行政院善后救濟總署職能，國際難民組織接替聯(lián)合國善后救濟總署職責。如“歸國難僑自內地送至國境，由社會部負責辦理;自國境遣送至原僑居地，由社會部洽由國際難民組組織遠東局負責辦理”;“歸國難僑在待遣期間之救濟事宜，由社會部洽商國際難民組組織遠東局辦理”;“遣送出國復員及海外回國難僑，在國境內所需交通工具，由社會部商洽交通部辦理之”，等等。二是考慮了流落海外的難僑返回國內的問題。如“因此受此次戰(zhàn)爭影響，確屬貧苦，不能生活而流落之海外難僑，由外交部駐外使領館負責調查、登記、編造名冊，就近商洽由當?shù)貒H難民組織辦事處遣送回國。必要時，由外交部經向日內瓦國際難民組組織總部交涉遣送”。［2］365－366

為了更加明確職責，社會部于1948年5月正式公布了內容更為詳盡的《國境內難僑遣送實施方案草案》。主要包括:1、實施機構:各地僑民遣送事宜，由社會部及各級社政機關辦理;2、遣送對象:須是經僑務或外交機關證明無力出國或返國的難僑;3、出國難僑遣送前須取得出國登記證、出國護照、申請簽證、體格檢查與防疫注射證明;4、難僑遣送交通費與膳食費的發(fā)放標準與手續(xù);5、特殊貧困難僑救濟金核發(fā)之標準;6、社會部洽商國際難民組織照料到達港口的出國難僑;7、社會部統(tǒng)籌造具概算國內遣僑所需一切經費，呈請行政院核發(fā)。

聯(lián)總、行總結束工作后，國際難民組織與國民政府社會部接手遣僑工作，僑務委員會、社會部、外交部等及時調整或另行制訂僑遣工作辦法與具體方案，對國民政府最大限度完成遣僑任務起到了重要指導作用。

五、結語

二戰(zhàn)結束前夕，從東南亞地區(qū)國際形勢而論，英國、法國、荷蘭極力重新建立殖民體系;東南亞地區(qū)本土民族主義高漲、時局混亂、各國當局也以社會動蕩、經濟待興為由，千方百計地阻撓或限制華僑返回僑居地。從中國的國內形勢而言，抗擊日本侵略和國共兩黨的斗爭交織在一起，隨著國共力量對比的急劇變化，統(tǒng)一問題成為國民政府國內政策的核心問題。在這樣復雜動蕩的國際國內情形下，國民政府依然高度重視遣返東南亞華僑工作，究其動機，竊以為有二:一是民族主義使然;二是大國地位的構想。

(一)依據(jù)三民主義的治國理想，僑務政策的最終目標是實現(xiàn)三民主義，使海外華僑同享三民主義的福祉。海外華僑長期以來關注祖國的命運，始終是國民政府倚重的一支重要力量。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數(shù)月間東南亞各地相繼淪陷，各地僑胞損失重大，或被屠戮，或充勞役，或流亡異土，或逃返祖國，家人離散，生活彌堅?？箲?zhàn)勝利之際，廣大回國避難僑胞亟待重返僑居地，重建家園，國民政府認為理應盡快遣送與安置。其實，遣僑只是國民政府僑務復員的第一步，緊接而來是救濟與重建。如利用盟國之善后救濟設施與發(fā)動當?shù)馗辉S民普遍救濟窮苦僑民，恢復被敵人非法侵占的華僑產業(yè)，要求賠償戰(zhàn)爭中僑民財產所受之損害，普遍推行僑民復業(yè)復產運動，設立銀行海外金融機構，以低利貸款支援僑民經營之工礦農商各業(yè)，恢復開辦僑民學校，扶助僑民教育文化慈善事業(yè)等等。

國民政府通過上述一系列的措施，幫助華僑盡快回到僑居地恢復生產、生活，試圖更好地贏得海外僑民之廣泛擁護，從而培育其國家民族主義意識，提高其在世界政治舞臺之影響，以便更好地維護其國內政權的統(tǒng)一。

(二)遣僑有利于打破戰(zhàn)后英法重建東南亞殖民體系的企圖，逐步構建中國在亞洲地區(qū)的大國地位。

太平洋戰(zhàn)爭之后，國民政府已開始考慮戰(zhàn)后的國際地位。1942年初，與美、英、蘇一起以領銜國身份簽署26國宣言，則是國民政府大國地位構想之最初體現(xiàn)。1942年2月，蔣介石以盟軍中國戰(zhàn)區(qū)最高統(tǒng)帥的身份介入英印事務，不僅著眼于戰(zhàn)時軍事，更著眼于戰(zhàn)后政治，反對英國戰(zhàn)后繼續(xù)在東南亞與南亞維持殖民主義統(tǒng)治的政策。1943年10月，美、英、蘇、中簽署《關于普遍安全的宣言》，是繼《聯(lián)合國家宣言》之后進一步確認了中國作為四強之一的地位。隨后，在開羅會議的政治提案中，國民政府提出“保證泰國獨立及中南半島各國與華僑之地位”。由此可見，反對殖民主義，終結英法在東南亞地區(qū)的殖民地制度成為國民政府大國構想之重要組成部分。

而全力做好戰(zhàn)后遣返華僑復員工作，全面開展僑民外交，則有助于其大國地位之確立。如1943年11月15日至24日，聯(lián)合國善后救濟會議第四委員會第四小組委員會連續(xù)召開六次會議，討論總署協(xié)助遣送各國難民之政策。英國為了確保其在東南亞殖民地的利益，執(zhí)意提出遣返僑民“應以居留地政府愿意接收彼等返還為限”。英方提案代表了殖民主義國家的利益，得到部分歐洲國家的支持。但中國代表據(jù)理力爭，最后通過之修正案，將“無論何人非得有關該國政府之同意與合作，不能返還本國或以前居留住所”刪去，改為“本小組委員會一方認定非得有關各國政府之同意與合作，總署不能扶助上述各種流亡人民。同時希望有關各國政府針對總署此種扶助流亡請求，能以寬大人道精神處理之，縱令此種流亡非其公民。國民政府積極干預國際事務的外交努力初顯成績。隨后召開的開羅會議與敦巴頓橡樹園會議，則更加堅定國民政府的大國構想。

為此，國民政府全力實施對緬遣僑工作，積極開展僑民外交，全面展示一個負責任之大國形象，將外交策略與僑務工作有機結合，努力朝著“世界四強”與亞洲地區(qū)的大國領導地位邁進。

正是基于民族主義和亞洲大國地位構想思維，國民政府在極為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下仍努力開展遣僑籌劃與實施。為此，國民政府僑務委員會、外交部、交通部、財政部、行總、社會部等相關部會自戰(zhàn)爭后期在聯(lián)總的指導與幫助下，著手組建戰(zhàn)后僑務籌劃委員會，分頭制訂遣僑辦法與具體方案。歷經三年多時間的不斷籌劃和探索，各相關部門的遣僑辦法終于完善。即先由僑務委員會登記，審查歸僑國內外證件;再由外交部及聯(lián)總向各僑居地政府交涉華僑入境問題;然后由行總各僑遣機構(分署、疏送站、辦事處)將歸僑運送至出國口岸;最后由聯(lián)總接洽船只，接運至各東南亞僑居地。聯(lián)總、行總結束后，國際難民組織與社會部分別接替，繼續(xù)做好僑遣籌劃復員工作。國民政府的遣僑辦法與具體方案均具有較強的前瞻性與操作性，為國民政府遣僑工作的順利實施奠定了①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國家僑務管理機構的隸屬關系與序列幾經變遷。1927年，國民政府成立僑務局，隸屬外交部，僑務局下設僑務委員會，委員由歸僑及熟悉僑務人員擔任，屬顧問性質。1928年2月，國民政府將僑務局升格為僑務委員會，直屬于行政院。1929年，僑務委員會改隸為中國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稱為“中央僑務委員會”，納入中央序列。1931年，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決議，改組中央僑務委員會，按其黨、政職能，分別成立海外黨務設計委員會(后為海外部)與僑務委員會，其中僑務委員會又隸屬國民政府行政院，1932年4月16日僑務委員會在南京正式成立。此次改組后，僑務委員會直屬行政院未曾改變，從此真正確立了僑務委員會在國民政府行政序列中的地位。堅定的基礎。

［1］謝培屏．戰(zhàn)后遣返華僑史料匯編1(緬甸篇)［G］．臺北:國史館，2003．

［2］國民政府公報．第2631號．1945年9月23日．

［3］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五輯第三編政治(二)［G］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79－1999．

［4］國民政府公報．第908號．1945年11月16日．

［5］香港:循環(huán)日報．1946年6月21日．

［6］榮孟源編．中國國民黨歷次代表大會及中央全會資料(下)［G］．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5．

［7］廣州:中山日報．1946年10月6日．

［8］福州:福建時報．1946年12月17日．

［責任編輯 王 桃 責任校對 吳奕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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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5072(2011)01－0147－06

2011－02－10

孟憲軍(1975—)男，山東萊蕪人，暨南大學華僑華人研究院博士生，主要從事中外關系史研究。

教育部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國際政治經濟環(huán)境的變化與中國僑務政策》(08JJD810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