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偉娜

（北京大學(xué)中國語言文學(xué)系，北京 100871）

閩南語入聲韻尾的分布現(xiàn)狀及原因推測

鄭偉娜

（北京大學(xué)中國語言文學(xué)系，北京 100871）

根據(jù)廈門、泉州、潮州、雷州四處閩南語入聲字為材料，分析《廣韻》入聲韻尾在閩南語中的演變——從[-p][-t][-k]弱化成[-?]甚至是[-0]。通過對四地有文白異讀的入聲字的梳理，可以發(fā)現(xiàn)，文讀音基本沒有弱化[-?]韻尾；白讀音中，[-?]韻尾基本上只分布在咸、山、宕、梗、江五攝中，而很少出現(xiàn)在深、臻、通、曾四攝。同樣，在沒有文白異讀的字里，[-?]韻尾基本上也只分布于咸、山、宕、梗、江五攝的白讀層字中。結(jié)合粵方言、晉語等的入聲韻尾弱化現(xiàn)象，推測閩南語入聲韻尾的分化很有可能是歷史上長短元音對立導(dǎo)致的。

閩南語；入聲韻尾；弱化；長元音

一、問題的提出及思路

（一）問題的提出

《廣韻》共206韻，由十六攝統(tǒng)轄，其中以塞音收尾的韻叫做入聲韻①本文《廣韻》入聲韻尾采用王力先生的構(gòu)擬。?！稄V韻》中含有入聲韻的攝有深、咸（[-p]），臻、山（[-t]），通、江、宕、梗、曾（[-k]）。而在現(xiàn)今閩南語中，大部分地區(qū)還較為完整地保持著入聲韻尾，如廈門、泉州、潮州等地閩南語；也有少數(shù)地區(qū)入聲韻尾正逐漸消失，如雷州閩南語。

廈門、泉州話中入聲韻尾有[-p][-t][-k][-?]，潮州話中入聲韻尾有[-p][-k][-?]，雷州話中入聲韻尾有[-p][-k]。一般認(rèn)為[-?]是由[-p][-t][-k]弱化而來的，那么這種弱化分布在那些字中？產(chǎn)生弱化的字之間有什么共同的特點(diǎn)？產(chǎn)生弱化的字與尚未產(chǎn)生弱化的字之間又有什么區(qū)別性的特點(diǎn)？是什么因素導(dǎo)致了這一弱化？

（二）思路

為了對閩南語的入聲韻尾有較為充分的了解，筆者選取了廈門、泉州、潮州、雷州四地的閩南語作為考察對象，首先必須找出四地入聲韻尾的基本對應(yīng)關(guān)系。然后將四地入聲字②此處入聲字也可以說是《廣韻》入聲字。因?yàn)橐话恪稄V韻》中的入聲字在廈門、泉州、潮州閩南語中也讀入聲韻尾；有一部分入聲字在現(xiàn)今雷州閩南語中讀為舒聲，這部分字也在我們的討論范圍之內(nèi)。下同。材料放在一起進(jìn)行比較。閩南語文白異讀比較復(fù)雜，為了便于比較，筆者試圖先把有文白異讀的字的文讀和白讀剝離開來，分別進(jìn)行比較，從中找出入聲韻尾的分布趨向。找出分布趨向之后，再用沒有文白異讀的字來驗(yàn)證這一分布趨向。最后從分布趨向中探索入聲韻尾的弱化原因。

二、四地方音材料來源及入聲韻尾對應(yīng)關(guān)系

（一）方音材料來源

廈門、潮州：《漢語方音字匯》中470多個入聲字［1］。

泉州：《泉州市方言志》［2］

雷州：《粵西閩語雷州話研究》［3］

（二）入聲韻尾對應(yīng)關(guān)系

1.《廣韻》入聲韻尾與四地入聲韻尾的基本對應(yīng)關(guān)系?！稄V韻》入聲韻尾和廈門、泉州、潮州、雷州話的入聲韻尾對應(yīng)大致如下面圖1至圖3所示：

圖1 廣韻和廈門話、泉州話入聲韻尾對應(yīng)圖

圖2 廣韻和潮州話入聲韻尾對應(yīng)圖

圖3 廣韻和雷州話入聲韻尾對應(yīng)圖

2.四地入聲韻尾之間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通觀四地方音材料，我們發(fā)現(xiàn)在沒有文白異讀的字中，廈門、泉州閩南語中讀為[-p][-t][-k]的，潮州、雷州閩南語一般讀為[-p][-k]；廈門、泉州、潮州閩南語中讀為[-?]的，雷州閩南語一般讀為[-0]①即完全舒化得和陰聲韻沒有什么不同了，在這里我們采用[-0]表示。。故四地入聲韻尾之間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為圖4所示：

圖4 四地入聲韻尾對應(yīng)關(guān)系

《廣韻》中一部分入聲字在現(xiàn)今雷州閩南語中韻尾為[-0]，是[-?]的進(jìn)一步弱化，所以下面我們在說到[-?]的分布的時候，包括廈門、泉州、潮州的[-?]和雷州的[-0]。

三、文白異讀入聲字的韻尾分析

（一）閩南語文讀音的入聲韻尾分析

廈門、泉州閩南語入聲字的文白異讀十分復(fù)雜，潮州、雷州閩南語入聲字的文白異讀較為簡單，但是如果我們把有文白異讀的字的文讀單獨(dú)拿出來的話，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四地表現(xiàn)出整齊的一致性：文讀音基本沒有[-?]入聲韻尾，只有[-p][-t][-k]入聲韻尾，如下面表1至表4所示：②由于廈門、泉州閩南語有文白兩讀的字很多（其中《方音字匯》中的廈門閩南語有250多個文白異讀入聲字；《泉州方言志》中收350多個文白異讀入聲字），所以這兩處方言不窮盡列舉；而潮州和雷州文白異讀相對較少，所以窮盡列舉。

表1 廈門話文讀音例字

表3 潮州話文讀音例字

表4 雷州話文讀音例字

從有文白異讀的字上可以看出：在文讀音中，除了少數(shù)幾個例外①其中有些例外可以解釋，例如：《字匯》中潮州閩南語“宿”文讀為[sua?7]，白讀為[sek7]，根據(jù)筆者使用及問詢，似乎白讀為[sua?7]，文讀為[sek7]。，入聲韻尾都根據(jù)攝的不同讀為[-p][-t][-k]中的一個。換言之，文讀音中沒有[-?]韻尾，[-?]韻尾只存在于白讀中。

（二）閩南語白讀音的入聲韻尾分析

由于[-?]只存在于白讀層中，所以下面我們對有文白異讀的字的白讀層進(jìn)行比較詳細(xì)的梳理。為了梳理的條理性，我們以攝為綱，逐一列舉：

表5 深攝白讀音的韻尾分布

表6 咸攝白讀音的韻尾分布

表7 山攝白讀音的韻尾分布

表8 臻攝白讀音的韻尾分布

表9 通攝白讀音的韻尾分布

表10 梗攝白讀音的韻尾分布

表11 江攝白讀音的韻尾分布

表12 曾攝白讀音的韻尾分布

表13 宕攝白讀音的韻尾分布

從表1-13可以看出，[-?]只分布于白讀中，且其分布有一定的特點(diǎn)：

（1）深攝、臻攝、通攝中白讀音[-?]韻尾極少，只有少數(shù)幾個字。我們稱這一組攝為第一組。

（2）[-?]韻尾集中分布于咸攝、山攝、宕攝和梗攝中，而這幾個攝的白讀音很少讀為[-p][-t][-k]韻尾。這一組攝稱為第二組。

（3）江攝和曾攝特點(diǎn)不明顯。其中江攝字中讀[-?]與讀[-k]的都不多，這與江攝字在歷時演變過程中受到多種因素影響有關(guān)，這里不多做論述。但是就絕對個數(shù)來說，江攝字中的大部分入聲字還是讀[-?]韻尾，所以我們把江攝歸入第二組。至于曾攝，廈門、泉州兩處閩南語中原曾攝入聲字有一批讀入[-t]尾，而這批字跟潮州、雷州讀入[-k]尾的對應(yīng)性較強(qiáng)，而且就是否為[-?]而論，讀[-t]的屬于非[-?]尾，可以跟[-k]歸為一類，這樣一來，曾攝字讀為[-k/t]尾的就較讀為[-?]尾的多了很多，可以勉強(qiáng)將之歸入第一組。

（三）文白異讀與入聲韻尾分布的關(guān)系

我們把文白異讀的字的文白音剝離開來，大致可以得出表14的分布：

表14 閩南語入聲韻尾在不同攝中的分布

四、無文白異讀的入聲字的韻尾分布

前文分析了文白異讀入聲字的韻尾分布情況，那么在沒有文白異讀的字中，入聲韻尾又是如何分布的呢？下面以潮州閩南語為例來分析入聲韻尾的分布情況：

表15 潮州話入聲韻尾[-?]在無文白異讀字中的分布

表16 潮州話入聲韻尾[-p]在無文白異讀字中的分布

表17 潮州話入聲韻尾[-k]在無文白異讀字中的分布

綜上，第一組攝的字很少讀[-?]韻尾，幾乎都是讀[-p][-k]韻尾；而第二組攝的字韻尾讀為[-?]或[-p][-k]的分布比較均衡，沒有特別大的差異①江攝字讀[-?]韻尾的只有4個，但是由于該攝入聲字少，讀為[-k]的也不算很多，二者之間不像第1組“深、臻、曾、通”攝那樣懸殊，故歸入第2組。。根據(jù)第三部分的分析，第二組攝的文白讀在[-p][-k]韻尾與[-?]韻尾的分布上表現(xiàn)出很大的不同，所以推測，在沒有文白異讀的字中，是“文白讀層”導(dǎo)致了第二組攝入聲韻尾的分化。

為了證實(shí)這一推斷，將第二組中的字打散，采用“勾取生活日常用字”的方式對一名潮州人②被調(diào)查人：鄭端魯，男，50歲，高中畢業(yè)，認(rèn)字，潮州市饒平縣海山鎮(zhèn)農(nóng)民，一直居住于本地，無長期外出經(jīng)歷。進(jìn)行調(diào)查。調(diào)查結(jié)果是，在上面95個[-?]韻尾字中，有69個被勾取出來；而在140個[-p][-k]韻尾字中，只有12個被勾取出來。換言之，[-?]韻尾字大多數(shù)屬于白讀層，而[-p][-k]韻尾字則屬于文讀層。這個結(jié)果與我們前面的文白異讀字韻尾分布結(jié)果一致——第二組白讀層入聲韻尾產(chǎn)生了弱化。

五、入聲韻尾弱化原因推測

（一）入聲韻尾弱化原因排查

如果我們繼續(xù)問：是什么原因?qū)е铝说诙M白讀層入聲韻尾的弱化？第一組也有文白讀層次的差別，為何其白讀層卻沒有韻尾的弱化？

由于閩南語入聲韻尾弱化的分布與中古音韻條件關(guān)系密切，所以也就提醒了我們要從音韻條件上入手來尋找其弱化的制約音素：

首先，不可能是聲調(diào)導(dǎo)致它們的分化，因?yàn)檫@里所有的字都讀入聲。其次，也不可能是聲母導(dǎo)致它們的分化，因?yàn)橄嗤暷傅牟煌滞l(fā)生不同的演變。

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韻母的差別了。以潮州話為例：

（7）a.筆[pik7]——臻攝幫母開口三等入聲

b.鱉[pi?7]——山攝幫母開口三等入聲《廣韻》中韻尾、聲母都相同的“筆”“鱉”二字到了現(xiàn)今潮州話中韻尾不同。二字均為白讀層的字，所以在這里不能簡單說“文白層不同導(dǎo)致分化”；等和開合也相同，所以也不可能是介音的不同、舌位的高低圓展不同導(dǎo)致其分化。從現(xiàn)今閩南語本身，恐怕難以找到導(dǎo)致不同攝入聲韻尾分化的原因。所以，我們把眼光放開，看看其他方言入聲韻尾演變的現(xiàn)象，或許有助于找到入聲韻尾分化的原因。

（二）前人對于不同方言入聲韻尾弱化原因的推測

1.閩方言入聲韻尾弱化現(xiàn)象研究。李永明通過分析南方諸方言，推測南方方言入聲韻尾脫落的過程。他說：“廈門話文讀因?yàn)楹蜐h字緊緊結(jié)合在一起，一般說來，發(fā)展變化較慢；口語是不管文字的，因此發(fā)展變化較快。很多字的文讀音還保留了[p][t][k]韻尾，而口語已經(jīng)變?yōu)楹砣擦?。”?］在談到潮安話鼻尾韻[n]的消失時，他說：“韻母元音增加了，鼻音韻尾就被擠掉，變?yōu)楸腔?；和它相對的入聲韻尾[t]也就相應(yīng)地起了變化：跟鼻化韻走的就只好另創(chuàng)新韻尾[?]，這個[?]就可以和鼻化韻相配對?！保?］李永明對廈門話文白異讀不同韻尾的描寫是符合我們的觀察的，而對于潮安話入聲韻尾[-?]出現(xiàn)的推測則顯得有點(diǎn)牽強(qiáng)，無法解釋不與[-n]配套的其他入聲韻尾為何也會發(fā)展出[-?]韻尾來。

劉澤民分析南方方言的入聲類型，他認(rèn)為閩語是雙層型的，“它的入聲系統(tǒng)是兩個歷史層次的疊加，早期入聲韻尾合流為[-?]，晚期又從權(quán)威方言中借入了一個[-p][-t][-k]三分的入聲韻尾層次，兩個層次共存。這種雙層型主要體現(xiàn)在閩語中。 ”［5］“雙層型”的提法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換成“多層型”更好，因?yàn)殚}語中的文白讀層是多層的。但是他認(rèn)為“早起入聲韻尾合流為[-?]，晚期又從權(quán)威方言中借入一個[-p][-t][-k]三分的入聲韻尾層次”卻值得商榷，如果按照他的說法，深臻曾通四攝的白讀層入聲韻尾應(yīng)該也演變?yōu)閇-?]了，但是事實(shí)并非如此。

2.粵方言入聲韻尾弱化現(xiàn)象研究。在現(xiàn)在的七大方言中，粵方言是最接近于《廣韻》的，完整地保留了[-t][-k][-p]三個韻尾?；浄窖灾心承c(diǎn)的某些入聲字的韻尾也開始發(fā)生弱化，有變成[-?]的趨勢，考察這一現(xiàn)象有助于我們分析閩南語的入聲韻尾弱化。

陳曉錦以廣東省內(nèi)主要流行區(qū)的44個地點(diǎn)粵語作為分析的基礎(chǔ)，較全面地探討了中古鼻音韻尾和入聲韻尾在現(xiàn)今廣東粵語中的面貌，目的在于找尋輔音譽(yù)為演化的途徑。其中比較有意思的是東莞和寶安兩地的粵語。東莞粵語中，“韻尾演變最徹底的入聲舒化現(xiàn)象在咸、山、宕、江、梗五攝都有，舒化后的入聲音節(jié)有的歸成‘變?nèi)搿{(diào)，有的歸入去聲。”寶安粵語中，“……入聲則收喉塞尾，也有入聲失落輔音尾，歸并到陰平調(diào)中……這種現(xiàn)象在咸、山、宕、江、梗等攝都有發(fā)生。 ”［6］

楊蔚選取了珠江三角洲、粵西、粵北共44個點(diǎn)，對粵語入聲的特點(diǎn)、塞音韻尾的情況等做了較為詳細(xì)的考察。我們知道，廣州話中上陰入的韻母主元音舌位較高、音長較短，例如[?]；下陰入的韻母主元音舌位較低、音長較長，例如[a]。而這兩個主要元音的分布情況如何，楊文中有一小段論述：“以廣州、廣寧為例，廣州話山攝、宕攝沒有[?]類主元音，咸攝除‘恰’字、江攝除‘捉’‘浞’字外，幾乎沒有[?]類元音分布。廣寧話咸攝、宕攝、江攝沒有[?]類主元音，山攝除了‘獺’‘瞎’字外，幾乎沒有[?]類主元音，[?]類元音較一致地集中在深攝、臻攝、曾攝、梗攝、通攝，尤其是深攝、曾攝、梗攝、通攝，在這一點(diǎn)上廣州、廣寧是一致的，在我們所考察的粵語中多數(shù)點(diǎn)情況是一致的?！倍诳疾烊繇嵨睬闆r時，作者又說“下陰入先行舒化是趨勢”。［7］

對于“下陰入先行舒化”，黃家教先生已經(jīng)談到過，他說：“（廣州）與中入相配的入聲韻，主要元音拉長，韻尾逐漸弱化，[-k]已似[-?]，整個入聲韻逐漸舒化，這是入聲走向消失的重要標(biāo)志?！保?］

簡而言之，粵方言長元音所在韻先行舒化，這些韻包括咸、山、宕、江、（梗）。

3.其他方言的入聲韻尾弱化現(xiàn)象研究。劉勛寧對陜西清澗話（晉語）進(jìn)行了詳細(xì)的調(diào)查分析，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深、臻、曾、通四攝的字在清澗話中讀入聲，咸、山、宕、江四攝一般讀舒聲，梗攝二等和三、四等對立。整個清澗話入聲系統(tǒng)的分化呈現(xiàn)出與廣州話相當(dāng)一致的地方，所以劉勛寧先生推測，古漢語可能像同語系的其他語言一樣，曾經(jīng)是一個有長短元音對立的語言。［9］

（三）閩南語入聲韻尾弱化原因推測

李永明、劉澤民對閩南語入聲韻尾弱化的推測都存在無法解釋我們現(xiàn)有材料的地方。而結(jié)合各家對粵方言入聲韻尾弱化的觀察，以及劉勛寧先生對陜西清澗話入聲韻尾演化的推測，筆者認(rèn)為，閩南語的發(fā)展過程中可能也存在著一個長短元音對立的階段，長短元音音長的不同正是導(dǎo)致入聲韻尾弱化的原因。具體如下：

在閩南語發(fā)展的過程中，咸攝、山攝、宕攝、梗攝、江攝這一組與深攝、臻攝、曾攝、通攝這一組有過與廣州話相類似的長短元音的對立。后來，長元音韻母的塞音韻尾由于受到長元音的擠壓，發(fā)音時間太短而逐漸弱化，于是先行舒化，變成了今天的[-?]韻尾甚至完全舒化。（至于不同韻攝不同韻尾(咸[-p]、山[-t]、宕梗江[-k])中間是經(jīng)過多復(fù)雜的途徑最后變成[-?]的，本文不再詳細(xì)探討。）而這些韻攝中文讀層的字由于沒有經(jīng)常在口語中出現(xiàn)，所以發(fā)展緩慢，依然保留著原有的入聲韻尾[-p][-t][-k]。短元音韻母的塞音韻尾由于有足夠的發(fā)音時間，也保留了原來的強(qiáng)勢塞音韻尾[-p][-t][-k]。而當(dāng)白讀層的長元音入聲韻母弱化之后，原來由長短元音對立所表示的區(qū)別現(xiàn)在由韻尾的不同來承擔(dān)，長短元音的對立也就失去了原有的意義，變成羨余成分，所以對立消失，成了今天的閩南語現(xiàn)狀。

六、結(jié) 語

通過對廈門、泉州、潮州、雷州四地閩南語入聲韻尾的考察，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

閩南語入聲韻尾的分布大致如下：[-?]分布于閩南語咸攝、山攝、宕攝、梗攝、江攝（第二組）的白讀層中；[-p][-t][-k]等韻尾分布于閩南語以上五攝的文讀層及深攝、臻攝、曾攝、通攝（第一組）中。當(dāng)然，這只是一個大致分布，因?yàn)槲覀冊谇懊嬉部吹搅说谝唤M中的曾攝不典型，第二組中的江攝也不典型。除此之外，也還存在著個別例外，如上面所列舉的文讀韻尾為[-?]的“席”“宿”，文讀韻尾為[-t]的“乏”等。

筆者推測：在閩南語發(fā)展的過程中，咸攝、山攝、宕攝、梗攝、江攝這一組與深攝、臻攝、曾攝、通攝這一組有過與廣州話相類似的長短元音的對立。長元音韻母的塞音韻尾由于受到長元音的擠壓，發(fā)音時間太短而逐漸弱化，這就是今天閩南語入聲韻尾[-?]的來源。

［1］北京大學(xué)中國語言文學(xué)系語言學(xué)教研室.漢語方音字匯［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3.

［2］林連通.泉州市方言志［M］.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1998.

［3］林倫倫.粵西閩語雷州話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6.

［4］李永明.從今南方諸方言推測古入聲韻尾脫落的過程［C］//語言文學(xué)論集（二），1986：39-52.

［5］劉澤民.漢語南方方言入聲韻尾的類型及其演變［J］.上海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09（5）.

［6］陳曉錦.廣東粵語的鼻音韻尾和入聲韻尾［J］.方言.2001（2）：171-177.

［7］楊蔚.粵語古入聲字分化情況考察［C］//詹伯慧.第八屆國際粵方言研討會論文集.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3.

［8］黃家教.從“等”來看廣州方言入聲消失的跡象［J］.音韻學(xué)研究，1984（1）：427-428.

［9］劉勛寧.現(xiàn)代漢語研究［M］.北京：北京語言文化大學(xué)出版社，1998：73-90.

The Distribution of the Rusheng Codas of South Min Dialects and a Speculation on its Reasons

ZHENG Wei-na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Beij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South Min dialects in four places-Xiamen， Quanzhou,Chaozhou， and Leizhou are selected as materials to analyze the evolution of the codas of Rusheng characters-that is， the codas of[-p]， [-t]， and[-k]weakening into[-?]or[-0]in Guangyun.An analysis of the characters with both literary readings and colloquial readings reveals that there is almost no[-?]in literary readings and that in colloquial readings， [-?]mostly distributes in “Xian， Shan,Dang,Geng,Jiang”， but hardly shows itself in “Shen， Zhen， Tong，Zeng”.An analysis of the other characters also discloses that[-?]always shows itself at the literary reading level of “Xian， Shan，Dang， Geng， Jiang”.At the end， it is postulated that the weakening coda [-?]may be caused by the historic dichotomy of long and short vowels，the same with Yue dialects and Jinyu dialects.

South Min Dialects； Rusheng codas； weakening； long vowels

H 177.2

A

1001-4225（2012）01-0053-07

2011-04-12

鄭偉娜（1987-），女，廣東潮州人，北京大學(xué)漢語語言學(xué)專業(yè)博士生。

李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