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林(北京聯(lián)合大學 應用文理學院,北京 100191)
在知識傳播過程中,媒介是知識從傳播的主體(傳播知識者)到傳播的客體(接受知識者)之間一個不可或缺的要素,它不僅是用以完成知識傳播的手段或工具,而且直接影響到知識傳播的效果。
媒介之于人類文明的作用可謂大矣!正如傳播學家歐陽康教授所說:“無論人們的學識有多么淵博,當他們在人類兩千多年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和六千多年文明史的浩瀚大海中漫游之時,無論是地理的、經濟的、政治的、智力的、倫理道德的和精神的,他們的記憶或多或少都是朦朧的。然而,就是媒介使朦朧變成了清晰”。[1]正是由于有各種不同的媒介為人類保存了大量的信息,古人的業(yè)績、創(chuàng)造發(fā)明、知識成果等才跨越時空傳播給今人。
知識傳播產生于人類生存與發(fā)展的需要,而人類社會的遞進發(fā)展又對知識傳播不斷提出新的要求。傳播媒介發(fā)展到今天,人們完全可以根據不同的需要和可能選擇一種或多種媒介傳播知識,知識傳播有了越來越多的可能性,同時也有了越來越廣闊的空間,這充分體現了人類文明的進步。然而,處于中世紀后期的西歐人用于傳播知識的媒介只有兩種:一是口語,二是文字(嚴格說來是非印刷文字)。本文只討論西歐中世紀后期基于文字媒介的知識傳播,基于口語媒介的知識傳播將另文討論。
書籍是人類記錄和傳播知識的工具。在印刷書籍出現之前,西歐人用來傳播知識的書籍有兩種:一是紙草書,二是羊皮卷。
紙草書是歐洲人最早使用過的書。紙草(Papyrus)是古埃及人發(fā)明的書寫材料,后來傳入希臘、羅馬。紙草對西歐文明的影響至今猶在,這不僅因為西歐文明中含有通過紙草傳播的古希臘、古羅馬文明,而且從“紙”的英文單詞Paper、法文單詞Papier 以及德文單詞Papier 與“紙草”Papyrus 一詞的淵源關系也可見一斑。
羊皮卷是繼紙草書之后歐洲人使用過的書,由于是把字寫在用羊皮做成的紙上,可以卷起來收藏,故稱“羊皮卷”。最早的羊皮紙出自羅馬帝國時期小亞細亞的貝爾格姆城(Pergame)。當時的埃及皇帝為了保持亞歷山大里亞圖書館藏書量世界第一的地位,下令禁止蘆葉紙輸出到小亞細亞。這樣一來,貝爾格姆城圖書館便失去了書的來源。于是,貝爾格姆的國王只好命令國內的能工巧匠用羊皮造紙,以替代紙草。后來,貝爾格姆城就成了制造羊皮紙的中心?,F在英文“羊皮紙”一詞Parchment 就源于Pergame。
西歐曾經有一段時間是紙草書與羊皮卷同時使用的,后來羊皮卷就取代了紙草書。據英國學者沃爾夫的研究,“早期從埃及輸入的易損壞的紙莎草手稿,由于地中海航運的衰落逐漸變得越來越稀少和昂貴,到8 世紀中葉已或多或少地被文稿謄抄者所淘汰,而代之以一種更結實的羊皮紙”。[2]作為書寫材料,羊皮紙比蘆葉紙有著更多的優(yōu)點:它很容易切開,而且可以隨意折疊,還可以用線把它裝訂成冊。實際上,羊皮卷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書。在8 世紀中葉以后,羊皮卷已基本取代紙草書而成為主要的文字傳播媒介。雖然羊皮卷是有史以來真正意義上的書,但這種書還是很特別的。羊皮做成的書又大、又厚、又重,“裝訂很堅牢,封面是兩塊布做成的板,里外包上一層皮,四角鑲上銅或別的金屬,這樣角頭不會碰壞,而且樣子也好看,另外再加上一副銅制的鎖,以使里面的羊皮書頁不會移動。這樣的一冊書,看上去實在有些象保險箱的模樣”。[3]
如果說紙草文書代表了古典文明,那么羊皮卷之類的書則代表了西歐的中世紀文明,后人正是通過保存下來的羊皮卷了解和研究西歐中世紀文明的。
西歐中世紀后期除原始手稿外的書籍都是以手抄本的形式出現的。抄書是中世紀人們復制知識信息的唯一辦法,抄寫好的書被稱為“手寫文書”(Scriptoria)。當時有不少人從事抄書的工作,其中一部分就是修道院的修士。
修道院(Monastery)是基督教會的一個基本組織,是那些發(fā)誓要絕財、絕色、絕意的基督徒潛心修行的場所。不過,中世紀西歐的修道院不單單是一個宗教組織,它集宗教活動、生產勞動、學術研究、教育活動于一身,具有多種功能。美國知識史專家戴勒斯說:“修道院成了一個主要的知識中心,它利用自己積累的手稿,辦成一個很好的圖書館,以一個較高水平的教育訓練和學術研究的場所提供服務。”王亞平教授也認為:“西歐的修道院從建立之初起就是基督教文化教育的學校,許多著名的修道院:萊蘭、蒙特卡西諾、呂克索耶、富爾達等都是基督教神學的研究中心。”而那些有一定文化的修士們,則是“文化的傳播者”。[4]應該說,在中世紀后期,修道院既是西歐一個知識活動的中心,也是一條傳播知識的重要途徑。
抄書是需要一定條件的,一是要有書可抄,二是要有人能抄,三是要有興趣也有精力去抄。當時,修道院的修士便具備這三個條件:其一,在那個時代,書是寶貴之物,輕易不能見到,唯修道院存有一些圖書資料(包括宗教經典和古典文化典籍);其二,當時整個社會處于文化落后狀態(tài),真正具有讀寫能力的人不多,而修道院的修士既能讀又會寫;其三,那時候,即使有的人既有書、又有文化,也不一定有興趣和精力去抄書,而修士們卻有。于是,具備抄書3 條件的修士們便扮演了“抄書手”這樣一個歷史賦予的角色。
修士抄書源于公元6 世紀,而最早把抄寫經典著作作為修道內容之一的是威維爾斯(Viviers)修道院。當時,這座修道院的院長是意大利人卡西奧多魯斯(Cassiodorus,約480—575年),他將自己多年收集的古典著作置于威維爾斯修道院,責令修士們進行抄寫,他本人也親自抄,不管是基督教的經典著作、還是異教徒或世俗人士的作品都抄。這以后,修士抄書便形成了一個傳統(tǒng)。
在漫長的中世紀,許多修道院的修士夜以繼日、認真勤勉地伏案抄書。更有一些修士把抄書視作畢生的事業(yè)。美國史學家湯普遜在他《中世紀圖書館》一書中這樣寫道:“加斯藤(Garsten)修道院的修士用畢生精力抄書”。[5]專門研究宗教與文化之關系的道森先生也說:修士們“坐在陰森的隱修院里艱難地抄寫、再抄寫他們保存下來的手稿”。[6]
修士們的抄書工作是在十分艱難的條件下進行的:“修道院將其回廊分隔成一個個小臥室,有些寬度不足2 英尺9 英寸,提供給專門抄書的修士居住?!總€修士要自己準備好抄寫用的獸皮(羊皮或牛皮)。先用刮刀把皮上的毛刮掉,用浮石把皮磨光,再打上四次蠟,使皮子變得既軟又亮,然后展平鋪在桌子上,使用那種用小刀削尖的羽毛筆醮著黑墨水進行抄寫?!奘總儤O少有人能在一年里抄完一本書,進展總是十分緩慢而令人疲勞的”。[7]72-73 修女也參與抄書,德國韋索布魯恩修道院的修女蒂姆迪斯就以抄書聞名,“此修女謄寫技巧極其嫻熟。盡管她不曾因編寫任何著作而為人所知,但是她親手以十分漂亮而清晰的字體謄寫出許多卷書,既有為神學祈禱的,也有為修道院公共圖書館謄寫的”。[8]
修士抄寫的內容并不象人們經常以為的那樣只限于神學教義、信條、圣徒的神奇故事、修道院編年史等,而是包含了世俗作品。許多古代著作和手稿正是經修士之手才保存下來的。尤其是在12 世紀,有不少希臘文和阿拉伯文的著作被譯成拉丁文,而修道院的修士們是較早讀到這些譯本的人,這些拉丁文著作也因他們的抄寫而得以保存,并且流傳至今。因此可以說,修道院修士從事抄書工作并不只是完成“上帝”所交給的一部分工作,而且也是在從事知識傳播工作。
西歐中世紀后期,從事抄書活動的不僅有修道院的修士,也有專門以抄書為業(yè)的抄書匠。
意大利著名私人藏書家柯西莫·美第奇曾問佛羅倫薩的書籍收集者維斯帕西諾,怎樣才能使圖書館的書多起來?維斯帕西諾回答說:只有抄書。于是,柯西莫·美第奇就委托他從事這項工作。維斯帕西諾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請來了45名抄書匠,這些抄書匠在22個月之內抄完了200卷圖書。[8]91因為抄書可以使圖書館的書多起來,所以當時的圖書館都設有抄寫室,專門從事書籍的抄寫與裝訂工作。此外,也有一些書商自行開設抄寫室,雇用很多的抄書人進行抄書,大量復制書籍。據《歷史上的傳播——技術、文化、社會》一書的作者考證,中世紀后期西歐“最有名的抄寫室在佛羅倫薩。它是一個名叫韋斯帕西阿諾·達·比斯梯希(Vespasiano da Bisticci)的書商開設的?!幸欢螘r間,比斯梯希雇了50個抄書人在抄寫室工作,他按每人抄書的多少付給他們工資”。[7]76。抄寫室同時擁有50個抄書人在從事抄書工作,可見抄寫室的規(guī)模之大。
勒戈夫研究過中世紀后期大學里的抄書活動,他在《中世紀的知識分子》一書中說:“準備傳播的著作的第一個正式副本抄在四開頁的分冊上,這些分冊各自獨立。每本由折成四頁的熟羊皮制成的分冊叫‘卷’(Pecia)。抄寫者們依次使用它們,它們合在一起稱為‘樣本’(Ex-Emplar)。假如有一本60卷的著作,在一個抄寫者單獨完成一個獨立副本所需要的時間內,依靠這些卷冊,就足以讓40個抄寫者同時完成40 份在大學監(jiān)督下經過潤色和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正式文本的抄本”。[9]當時,在博洛尼亞、薩勒諾和巴黎等地的大學附近出現了一批依附于大學的一種集抄書、售書并兼營書寫材料為一體的手工作坊,即“定點書坊”(Stationarii)。
布克哈特也研究過中世紀后期的抄書問題,他在其名著《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中說:“隨著15 世紀的到來,開始有了很多新發(fā)現,有了用抄寫方法系統(tǒng)地制作出的許多叢書”。[10]
總之,在中世紀后期的西歐,抄書活動是比較頻繁的。抄書者既有教會人士,也有非教會人士,社會上有抄書活動,大學里也有抄書活動,所抄之書既有單冊書,也有叢書。據沃爾夫研究,“阿得拉德(Adelard)所著的《自然問題》一書有20 多個抄本流傳下來”。[2]有資料表明:英國“通過倫敦進口了大量抄本,僅在1480 至1481年間就超過1300 本”。[11]中世紀傳播史專家詹姆斯·博克先生對中世紀后期大規(guī)模頻繁抄書之原因進行過研究,他認為13 世紀乃至其后人們大量抄書的原因,一是由于不斷有新的知識出現,二是當時人們的經濟與文化水平都有所提高,對手抄本的需求量越來越大了[7]71。
不管是印刷的書還是手抄的書,都是知識的載體。在印刷書籍出現之前,手抄本是以文字為載體傳播知識的重要媒介,也是后人研究古典及中世紀文化遺產的重要途徑。
從負載的知識內容看,西歐中世紀后期的抄本里不僅有古典學者的知識成就,也有中世紀學者總結的知識成果。據《人類文明編年紀事》記載:1390年,巴黎出現了一本附有插圖的介紹風車知識的手抄本,其中提到一種方向固定的風車。1405年,德國學者康拉德·凱澤爾·馮·艾希施泰特用拉丁文著《勇士》一書,并附有插圖,這是德國最早的一本有關武器的羊皮卷手抄本。手工業(yè)技術知識通過書籍這一媒介的傳播,大大促進了德國手工業(yè)技術的提高和城市文化的發(fā)展。[12]另外,一些手抄的《祈禱書》之類的宗教書籍也在一定程度上向人們傳播了知識。而在中世紀后期的西歐,《祈禱書》的擁有量是比較大的。據近年出版的《中世紀后期的日常生活》一書記載,當時英國約克郡的“一些城市家庭擁有祈禱書,人們可以在家里作禱告”。應該說,中世紀后期的手抄書籍在傳承和傳播人類文明方面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手抄書籍是中世紀后期人們獲取知識的重要渠道。當時,西歐各類學校所使用的教材,絕大部分是手抄本(Codex),西歐各種圖書館的藏書,除了一小部分是古典學者或中世紀學者的手稿外,絕大部分也是手抄書籍。中世紀后期意大利有一位名叫尼科洛·德·尼科里的著名私人藏書家,他在有錢的朋友幫助下雇了不少人從事收集珍本(包括原著和抄本)的工作,“到1437年他去世時已經收集了800卷珍本。此外,他也收集地圖。他那藏書豐富的家成為一批學者們聚集的中心。這些學者中有商人、教士和官吏。比如有詹諾佐·馬內蒂,他既是商人又是哲學家、神學家和語言學家。還有1431年成為卡馬爾多里教派會長的安布羅焦·特拉韋爾薩里?!倮糁形覀兛梢耘e出前后相繼任職的三位共和國秘書官,他們是薩盧塔蒂、萊奧納爾多·布魯尼和波焦。這些都僅是很多名人中的少數幾個。……其他一些著名學者也在那里停留過,如奧里斯帕(1424年),菲萊爾福(1429 —1434年),喬瓦尼·阿爾吉羅普羅(1456年)”。
在中世紀后期,以文字為媒介傳播知識遠不象現在這樣方便,而是存在著一些障礙,其中最大的障礙就是書少價貴,人們想通過書籍獲取知識比較困難。
盡管中世紀西歐的修道院、大學、圖書館、書商家里都設有抄寫室,也有不少抄書人專門從事抄書的工作。但是,由于抄書是一種艱苦勞動,一本書從買進羊皮紙到抄寫到制作成書更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因而書的成本很高,書的數量也很有限。以大學為例,巴黎大學最有名的索邦學院圖書館,1289年只有1000 多本藏書,1338年的藏書量也只有1700 種。牛津大學著名的奧里爾學院圖書館,1375年只有100多本藏書,著名的新學院圖書館,1380年也只有374本藏書。劍橋大學皇后學院圖書館,1472年時才199卷書。海德堡大學圖書館,1461年時也才有840卷藏書。堂堂著名學府尚且只有如此之少的圖書,其他諸如修院學校、城市學校等就更少藏書了。據美國的圖書館史專家哈里斯考證,在印刷術傳入之前,西歐很少有圖書館能收藏到上千卷的圖書。由此可見,中世紀后期的西歐是多么缺乏書籍。
物以稀為貴。因為當時書籍稀少,而在這些稀少的書籍中不是原著孤本就是手抄的珍本,所以書的價格特別昂貴。有材料說:“里納爾多·德格尼·阿爾比茲在其回憶錄中記載,他1406年在阿雷佐花了11 枚金弗羅林才買到一部圣經。”有位名叫博索·德依斯特的人,“1469年,他花了40 杜克特買了一本論優(yōu)素福和克溫圖斯·庫爾提烏斯的書。據說他的兩卷本大圣經曾價值1375 古意大利金幣”[8]210。
當然,中世紀后期西歐書價之昂貴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當時手抄的書籍中有些制作得很精美,增加了書的成本,抬高了書的價格。有材料說:一些手抄的書“扉頁由優(yōu)質羊皮紙制成,上面配有插圖,大寫字母編排醒目,字體花飾,使圖案精致增彩。抄寫員費心地完美復制字體,用深紅色、金色和蘭色裝飾頁邊。然后,將烤干的紙張予以裝幀,并裝進絲絨或牙雕和木雕的富麗嵌座,配上金子和寶石。邊緣燙金并貼上花案。銀制書夾上面鑲嵌烏銀。這般杰作,價格高昂。1464年,買一本彩飾的書,要支付8 枚杜克特(Ducat)金幣”[8]94。這樣的書簡直就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正因為當時“法國的書籍具有藝術性的設計風格,所以在上流社會受到格外的珍視”。還有材料說:“15 世紀初歐洲經濟增長以后,對那些關于時間、詩歌和圣經等書的需求也開始穩(wěn)定地增加。當然,一些著名的書,比如坎特伯雷的伊德蘊(Eadwine)詩集、愛爾蘭人克爾斯(Kells)的作品等都是價值極高的。它們用皮革裝訂,包上精致的飾以珠寶的外殼,使之光輝燦爛?!@些名著同金銀餐具和圣潔的容器一起放在國庫里”[7]74。為什么要把圖書做得如同藝術品一樣精致呢?這是因為:“在中世紀,教士、皇帝、以及諸侯們都想擁有豪華型圖書,這樣就可以提高他們的顯赫地位”。
正因為當時的書籍非常缺乏,所以人們對書籍倍加珍惜,并采取一些措施保護書籍。當時不論是修道院、世俗學校,還是圖書館、藏書樓,都要用重杠和鏈條將珍貴的書籍栓在專門的讀書臺的腳上,或者固定在書架上,不讓讀者搬動書籍。這樣的書被稱為Chained Book,意為“加鎖的書”。當時還有一種保護書籍的習慣做法,那就是在書卷里寫上警告語或咒語,進一步防止書籍被人盜走、或被損壞等。
據《發(fā)現者》一書記載,“一本圣奧古斯丁和安布羅西著作的12 世紀手抄本上有這樣的警告:‘此書屬于羅伯特橋的圣瑪麗修道院,凡盜竊或出賣此書、或以任何方式將此書帶出屋外、或損壞此書者,當永受詛咒。阿門!’”這一手抄本現收藏在牛津大學博德利學院圖書館”。
還有些書里留著這樣的咒語“無論何人以何種詭計或何種手段于此地竊取本書,他的靈魂將受到懲罰的報應而遭難,他的名字就會從生命簿上抹掉,不再記入升天之列”?!暗笟拇藭娜耍敢再浰?、出售、借貸、交換、偷盜和其它任何手段……故意轉讓本書的人,在其一生中招致耶穌基督、其母最光榮的瑪利亞、神圣的殉教者托馬斯的詛咒”。
以上事實說明,中世紀后期的人們把書籍視如寶貝。面對昂貴的書價,窮人是買不起書的,經濟比較寬裕的人買書時也要考慮再三。那些館藏書籍不是用鏈條栓在讀書臺的腳上,就是被固定在書架上,大大降低了藏書的使用效率。至于那些豪華型圖書只是一種滿足某些人虛榮心的裝飾品而已,基本失去了其作為書籍傳播知識的使用價值。而那些同金、銀餐具和圣潔的容器一起放在國庫里的珍本書,更像是專門擺放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僅僅用于供神,而不是作為每天都要接觸的東西給普通人看的。諸如此類都成了障礙,直接影響了書籍的流通和知識的傳播。
后來,“用亞麻纖維制成的紙逐漸代替昂貴的羊皮紙,這樣一來便促進了知識的普及。以前從來還沒有產生過這么好的手抄本書籍,也從未進行過如此大量的抄寫工作。由于對書籍的需求的增長,致使抄寫和裝璜書籍的工作從宗教團體的手稿謄寫者轉移到商業(yè)行會的手中,如在布魯幾的圣約翰基爾特,或在布魯塞爾的賓氏兄弟基爾特。事實上,正是這種對書籍、小冊子、傳單的需求的增加,其中特別是15 世紀中葉關于文法和宗教法的書籍需求的增加,導致了印刷術的采用”。而印刷術的采用就使得知識傳播的媒介從抄寫文字發(fā)展到印刷文字,實現了人類知識傳播的革命性進步。這一進步的標志,在中國是公元868年首次采用雕版印刷技術印出了第一本印刷書籍《金剛經》,在西歐是公元1445年德國人谷登堡首次用金屬活字印刷有關末日審判的詩歌。以印刷文字為媒介的知識傳播,既加大了知識傳播的深度與廣度,也加快了人類文明的發(fā)展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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