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價值自覺的維度把握馬克思的人道主義變革

肖永輝

（長春工業(yè)大學 政治與行政學院，吉林 長春130012）

從價值自覺的維度把握馬克思的人道主義變革

肖永輝

（長春工業(yè)大學 政治與行政學院，吉林 長春130012）

馬克思實現(xiàn)了人道主義傳統(tǒng)中的革命性變革。馬克思的人道主義是對自古希臘以來彰顯人的地位和尊嚴傳統(tǒng)的繼承，又克服了抽象人性理論與人的生活過程的脫節(jié)，是對人的價值本性的高度自覺。這一價值自覺指向了被掩蓋在觀念、制度和準則背后的市民社會的經(jīng)濟生活，是馬克思創(chuàng)立唯物史觀的重要前提。

價值自覺；人道主義；維度

討論馬克思的人道主義思想不能離開歐洲哲學史上源遠流長的人道主義傳統(tǒng)，但是我們?nèi)匀徊荒芎唵蔚陌疡R克思的人道主義僅當作其中一種來看待，因為馬克思的人道主義思想是近代人道主義思想發(fā)展的最高階段。由馬克思實現(xiàn)的人道主義變革終結了傳統(tǒng)的人道主義致思路徑，也敞開了現(xiàn)代人道主義探索的視域。

一

人的任何思考、認識、愿望和活動都帶有價值性?！吧鐣且粋€人與人之間、各種目的之間相互發(fā)生作用的價值共同體?！保?]現(xiàn)當代哲學尤其是科學哲學的研究表明，即使一度被人們認為是純粹事實性認識的某些科學知識，也不過是各種價值傾向引導的科學“范式”。在人們所考慮的各種價值所構成的體系中，人本身的價值總是處于核心，它是人們最優(yōu)先考慮的價值，也是最后得以澄清的價值。當馬克思把人道主義的價值定位于究竟是什么人的自由和解放，究竟解放人的什么的時候，近代以來的人道主義努力終于達到了充分的自覺意識。

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曾經(jīng)通過對比無神論和共產(chǎn)主義的關系闡明自己所達到的人道主義價值自覺的高度，他說：“揚棄是把外化收回到自身的、對象性的活動?！鲝埲说默F(xiàn)實的對象化，主張人通過消滅對象世界的異化的規(guī)定、通過在對象世界的異化存在中揚棄對象世界而現(xiàn)實地占有自己的對象性本質(zhì)?！保?]112外化是主體依據(jù)自身本質(zhì)通過實踐活動生成以外部客體為基礎的從屬主體的新客體的活動所產(chǎn)生的結果。這個結果作為外化是和主體處于對象關系中的，是彼此對立的，所以還要經(jīng)過揚棄的階段，主體的目的才能得到最終的實現(xiàn)。這種揚棄活動是對象性的活動，就是說這種活動雖然要滿足主體的意志，但是卻必須以對象特有的方式和屬性來實現(xiàn)，運用的也必然是對象起作用的力量。而主體和外化的關系并不這么簡單，當主體和外化并不是簡單對立，而是外化反過來反對主體、控制主體的時候，馬克思稱之為異化的狀態(tài)。在異化狀態(tài)中，原本是主體的本質(zhì)成為反對主體的力量，那么要重新占有這種本質(zhì)，主體也同樣要遵循異化了的外化的方式，重新占有這種原本屬于自身的反對力量。也就是說，這種反對力量遵循什么樣的方式，主體同樣也得遵循什么樣的方式。只有這樣，主體才能真正的收回自己的本質(zhì)。他進而認為：“正像無神論作為神的揚棄就是理論的人道主義的生成，而共產(chǎn)主義作為私有財產(chǎn)的揚棄就是要求歸還真正人的生命即人的財產(chǎn)，就是實踐的人道主義的生成一樣；……只有通過揚棄這種中介——但這種中介是一個必要的前提——積極地從自身開始的即積極的人道主義才能產(chǎn)生?！保?]112因此，私有財產(chǎn)作為“人的生命”或者人的財產(chǎn)的異化，其復歸要通過共產(chǎn)主義來實現(xiàn)，這種方式既是“實踐的人道主義”所必經(jīng)的路徑，也是“實踐的人道主義”的“現(xiàn)實化”。在人的財產(chǎn)的異化方面，用共產(chǎn)主義來反對私有制、取代私有制，實際上共產(chǎn)主義和私有制本質(zhì)上也是同種方式。這是說無神論和宗教都是教化，共產(chǎn)主義和私有制都是生產(chǎn)關系。他們的區(qū)別在于，無神論和共產(chǎn)主義都是積極的從自身出發(fā)的人道主義，但是要達到積極的人道主義，消極的中介必須作為前提存在?！翱傊?，異化理論植根于對人在創(chuàng)造和控制社會進程中的潛在自由和基本作用的人道主義的假定?！保?]

二

馬克思指出對于某一事物的萌芽所蘊涵的全部矛盾的分析可以幫助我們理解是什么導致它發(fā)展到高級階段。一般來說，歐洲哲學史上的人道主義思想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普羅泰格拉所說的“人是萬物的尺度”，但是對近現(xiàn)代人道主義思想起著主要的影響導向作用的還是從“人文主義”開始的。那時“這些（古人的）作品成了研究的對象，這些作品被當做人文科學?！保?]19世紀初的德國最早產(chǎn)生了“人文主義”一詞，轉(zhuǎn)譯為英語就是“Humanism”，結合當時英、德兩國的人文主義運動都借助宗教改革的面貌呈現(xiàn)出來這一歷史狀況，“Humanism”有堅持耶穌是有人性的觀念的意思，也有研究古希臘羅馬文明與文化成就、推動人類文化發(fā)展的學術理想的意思。

盡管大多數(shù)西方學者囿于文學藝術的理解局限而把人文主義僅僅從文化史的角度把握為一個文化標本，但它的歷史意義絕不僅于此。相比之下更為重要的是人文主義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最先開始了革命，通過思想文化領域的斗爭把人的自我意識從封建的桎梏中解放出來，重新認識了人的本性，為此后資產(chǎn)階級社會革命注入了精神動力、奠定了思想基礎。作為一場劃時代意義的運動的成果，人文精神實際就是反封建精神，它屬于資產(chǎn)階級的文化和價值的核心。恩格斯就此評論說：“從15世紀中葉起的整個文藝復興時代，在本質(zhì)上是城市的從而是市民階級的產(chǎn)物……哲學的內(nèi)容本質(zhì)上僅僅是那些和中小市民階級發(fā)展為大資產(chǎn)階級的過程相適應的思想的哲學表現(xiàn)?！保?]雖然人文主義來自于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學派，人文學派的諸多學者大都也是人道主義者，但是人文主義和人道主義還是有所區(qū)別。人文主義最初僅限于指稱文藝復興的思想主題，而人道主義則較為寬泛，指那些以人的價值、尊嚴、利益、幸福、自由及全面發(fā)展為主的思想觀念。

文藝復興時期的學者們通過傳播人文學，反對和批判由教會主張的禁欲主義、苦行主義，倡導人們積極地追求快樂的生活，尊重個體人的自由和尊嚴，提倡發(fā)揮人的創(chuàng)造性和才華?！叭酥挥袕氖禄顒訒r才成為人，人是自己的主人，人的惟一限制就是要消除限制，就是要獲得自由，人奮斗的目的就是要使自己成為自由人，自己能選擇自己的命運，用自己的雙手編織光榮的桂冠或是恥辱的鎖鏈?！保?]他們注重人類個體的內(nèi)在價值，主張人要成為既追求肉身快樂又實現(xiàn)尊嚴、自由和創(chuàng)造力等內(nèi)在價值的真正意義上的人。盡管這種人道主義提倡的人的自由與尊嚴的價值對人類歷史的影響十分巨大，但是“人道主義不是一種宗教，它更多地表達了一種科學的、哲學的和倫理的觀點”［7]。到了17世紀以后人道主義的思想內(nèi)涵有了明顯的變化，思想家們以自然權利、契約論作為精神武器反對君權神授和等級特權，文藝復興時期萌發(fā)的人道主義才終于從純粹的思想理念下落到現(xiàn)實的政治層面，作為這一時期社會意識主流的人權學說要求賦予每個人以基本的權利從而在政治制度上實現(xiàn)人的自由與平等。與此同時，人道主義的價值論觀念也逐漸豐滿，學者們認為人才是最高價值，康德提出了“人是目的”的光輝思想。隨著資產(chǎn)階級在政治經(jīng)濟上的全面勝利，人道主義以政治制度和倫理準則為載體獲得了社會常識的地位，變成整個社會的實際行動和追求。

三

對馬克思的人道主義之思不能脫離上述的歷史背景去理解，但也同樣不能不透過歷史的表層深入其實質(zhì)。人文主義倡導進行人文學科的教育，實際上還是要塑造完善的人性，重視人文學科的傳播，以此推進對人的重視，相應的否定神學的超自然崇拜傳統(tǒng)。人道主義則是在這一過程中，通過哲學觀念的人性追求，政治制度的人性安排和倫理準則的人性要求來不斷深化人的自我價值認識的自覺。同時要明確的是，這不僅僅在理論上得以發(fā)展，也在實踐中逐漸實現(xiàn)。“人道主義……的任務是把哲學真理的主要成分綜合成一個前后連貫的、明白易懂的整體，然后把這種綜合變成現(xiàn)代的人們頭腦中的強大力量，并在他們的行動中化為現(xiàn)實?！保?]這種歷史運動終究要遇到不可克服的矛盾，這個矛盾就是理論與實踐的對立和脫節(jié)。對此我們需要進行必要的思想清理：把人當作人、要求人成為人，這里的人究竟是什么？舊的唯物主義實際在強調(diào)人的感性，而舊的唯心主義則在強調(diào)人的理性。過分的強調(diào)感性，人變成了“機器”；過分的強調(diào)理性，人變成了“絕對精神”。而在實踐中人不僅不甘心成為機器或者動物，更不能忍受所謂“作為人的本質(zhì)的國家”對人的價值的置換。當資產(chǎn)階級向人們許諾的美好景象被現(xiàn)實生活的慘相戳穿，人道主義與人文教育的虛偽就不得不接受思想法庭的審判。因此馬克思宣告了作為無神論的人道主義已經(jīng)走到盡頭，人道主義的歷史任務只有通過共產(chǎn)主義的實踐來完成?！榜R克思從‘歷史的現(xiàn)實的人’本身來面對人生問題的‘具體人性論’，以實踐性、革命性與理想性的精神關注人的現(xiàn)實生活過程，實現(xiàn)了對西方傳統(tǒng)哲學思維方式的變革?！保?]實踐的人道主義要揚棄的不是神學及其理論變形，而是現(xiàn)實的私有財產(chǎn)。這種主張從根本上說不是一種哲學理論，討論的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要訴諸不斷反對現(xiàn)實的運動，這是一種價值自覺，這種自覺指向了被掩蓋在觀念、制度和準則背后的市民社會的經(jīng)濟生活。正是在這一價值自覺的導引下，馬克思明確了自己的理論任務，那就是探索人類社會尤其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內(nèi)在結構和運行規(guī)律，唯物史觀的產(chǎn)生是其直接后果，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則是其符合邏輯的展開。

［1]肖永輝，胡海波．消解價值相對主義——從康德的觀點看［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2）：199．

［2]馬克思．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英]索珀．人道主義與反人道主義［M]．廖申白，楊清榮，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98：37．

［4]［德]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第三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336．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49．

［6]［意]加林．意大利人文主義［M]．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8：102．

［7]［美]庫爾茲．21世紀的人道主義［M]．肖峰，等，譯．北京：東方出版社，1998：3．

［8]［美]拉蒙特．人道主義哲學［M]．賈高建，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0：12．

［9]肖永輝，胡海波．“人的個性”的前提性問題［J]．現(xiàn)代哲學，2010（3）：37．

Mastering Marx's Humanitarian Reform from the Dimension of Consciousness Value

XIAO Yong－h(huán)ui
（Politics and Administration Institute，Changchu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Changchun 130012，China）

This paper argues that Marx realized revolutionary reform of the humanitarian tradition． Marx's humanitarianism demonstrated human status and inherited the tradition of dignity since ancient Greece，and overcame the disconnection between abstracting theory of human nature and process of human life which is the high consciousness of value of human nature．The value consciousness pointed to the social economic life that is concealed behind the concepts，systems and principles，which is the important premis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founded by Marx．

Value Consciousness；Humanitarianism；Dimension

B018

A

1001－6201（2012）05－0032－03

2012－04－08

長春工業(yè)大學科學研究發(fā)展基金軟科學計劃項目（長工大科合字第2011209號）。

肖永輝（1977－），男，吉林通化人，長春工業(yè)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副教授，博士。

［責任編輯：秦衛(wèi)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