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根芹，田秋萍，王 亮

（常熟理工學(xué)院 人文學(xué)院，江蘇 常熟 215500）

白茆山歌是白茆塘流域常熟人民共同創(chuàng)造的精神財富，是常熟人民勤勞智慧的結(jié)晶，曲調(diào)朗朗上口，聲音質(zhì)樸無華，語言樸素親切、清新自然、輕快流暢，具有很高價值。白茆山歌這種帶有強(qiáng)烈地域色彩的藝術(shù)作品中的代詞，至今沒有得到深刻細(xì)致的分析描寫。本文以《中國·白茆山歌集》①江蘇省常熟市文化局、常熟市文化館編《中國·白茆山歌集》，上海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本文所引山歌語例皆出自該集，文中只注明歌名及引用頁碼。因收錄的山歌均是記音，故文中的代詞均為歌集中的代詞，不考察本字，歌詞中出現(xiàn)的一些同義不同形、同形不同義的情況，行文中加以說明。為語料，分析白茆山歌代詞的使用情況、語法特點，以期對白茆山歌的研究作出一點貢獻(xiàn)，也為方言代詞的研究提供一些參考。本文從傳統(tǒng)的代詞研究出發(fā)，將白茆山歌中涉及到的代詞劃分成三大類，即人稱代詞、指示代詞、疑問代詞。

一、人稱代詞

人稱代詞可分為第一人稱、第二人稱、第三人稱和其他代詞（包括反身代詞）。

（一）第一人稱

指說話人一方。

白茆山歌中涉及到的第一人稱代詞有五個：吾（802）②括號內(nèi)的數(shù)字為筆者統(tǒng)計出的《中國·白茆山歌集》中該詞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下同。、我（26）、吾伲（4）、吾俚（93）、我們（8）。其中“吾、我”是單數(shù)形式，“吾伲、吾俚、我們”是復(fù)數(shù)形式。

（1）一把芝麻撒上天，吾肚里山歌萬萬千。（《一把芝麻撒上天》P.2）

（2）姐兒二八正青春，爹娘養(yǎng)我寶和珍。（《白六姐》P.166）

（3）別人家面衣兩面黃，吾伲的點心勿用扛。（《車水人眼里淚汪汪》P.33）

（4）吾俚親娘頭浪插只錫方杖，錫杖撥開地獄門。（《梳頭經(jīng)》P.57）

（5）頭七到來哭哀哀，矮子打進(jìn)吾俚常熟城。（《齊心合力打東洋》P.345）

（6）南征北戰(zhàn)為我們，取得政權(quán)做主人?。ā赌险鞅睉?zhàn)為江山》P.359）

例（1）中的“吾”、例（2）中的“我”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我”，指說話人一方。例（3）中的“吾?！?、例（4）例（5）中的“吾俚”和例（6）中的“我們”，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我們”，例（3）中的“吾伲”和例（6）中的“我們”指說話人一方，而例（4）中的“吾俚”包括了說話人和聽話人雙方。例（4）中的“吾俚”雖然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我們”，但是實際指“我”，這是一種委婉謙虛的表達(dá)方式。

（二）第二人稱

指聽話人一方。

白茆山歌中涉及到的第二人稱代詞有三個：嫩（嫰）①括號中的字為白茆山歌中出現(xiàn)的記音代詞的同音字，下同。（746）、你（19）、嫩篤（18）。其中“嫩（嫰）、你”是單數(shù)形式，“嫩篤”是復(fù)數(shù)形式。

（7）野菱角鋪地難走路，請嫩師傅領(lǐng)路行。（《暫時來到貴村鄉(xiāng)》P.6）

（8）湖邊蓮蓮自田田，常熟山，青到小船前。郎說道：姐要晚妝，湖水好像鏡子樣。我一頭撒網(wǎng)，一頭看·你俏容顏。（《湖邊蓮蓮自田田》P.125）

（9）唱唱山歌散散心，嫩篤當(dāng)吾快活人。（《唱唱山歌散散心》P.3）

例（7）中的“嫩”、例（8）中的“你”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你”，是單數(shù)。例（9）中的“嫩篤”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你們”，是復(fù)數(shù)。白茆山歌中的第二人稱沒有像普通話中“您”一樣的敬稱，一般都是在“嫩”后面加表示尊敬的名詞稱謂來表示敬稱，如例（7）中“嫩師傅”即“嫩”+名詞稱謂“師傅”表示敬稱“師傅您”，而不是指“你的師傅”。值得注意的是“嫩師傅”，是否表示敬稱要結(jié)合具體語境，有時不表敬稱，就是“你的師傅”的稱別語。

（三）第三人稱

指說話人雙方以外的第三方，還可以稱代事物。

白茆山歌中涉及到的第三人稱代詞有七個：她（1）、茍（10）、俚（3）、伊（6）、他（13）、它（15）、俚篤（2）。其中“她、茍、俚、伊、他、它”是單數(shù)形式，“俚篤”是復(fù)數(shù)形式。

（10）路上閑人說道：又不是妖精妖怪，她三回叔婆篤第三位囡妮篤，生豁辣辣熬郎熬煞仔，難能更村中有囡早嫁人。（《熬郎熬得面皮黃》P.83）

（11）吾石欄環(huán)釣竿生絲線，勿消半年釣住茍。（《小姐妮生來像條魚》P.88）

（12）吾搭俚青紗帳里謝私情?。ā督憷蘸訛粏巍稰.115）

（13）吾西風(fēng)嗖嗖草頭黃，為仔嫩冤家未討郎，俚篤是郎勿討妻是姐勿勒俚嫁，騙上仔吾高樓嫩啥拔短梯。（《斷情山歌》P.243）

（14）郎君最會弄虛花，有眼何曾識得他。（《白六姐》P.164）

（15）口是風(fēng)來心是宗，由它街上說哩哩。（《白六姐》P.205）

（16）三更三點月正西，老是出充嫩，放嫩娘臭屁，豎起牌來光是東南西，咿呀呀的喂，想想真嘆氣，火起來牌也摜脫伊。（《麻將五更》P.150）

例（10）中的“她”、例（11）中的“茍”、例（12）中的“俚”、例（13）中的“俚篤”、例（14）中“他”、例（15）中的“它”均指說話人雙方以外的第三方，是指代某人或某些人。例（16）中的“伊”是稱代事物，這里指麻將牌。

（四）其他代詞

白茆山歌中涉及到的其他代詞有九個：別人家（11）、別人（21）、別一個（1）、大家（19）、大俚（3）、自（80）、自己（13）、自家（8）、獨自（5）。其中“自、自己、自家、獨自”是反身代詞，用來復(fù)指前面的名詞或代詞。

（17）別人家面衣兩面黃，吾伲的點心勿用扛。（《車水人眼里淚汪汪》P.33）

（18）東奔西跑嘸借處，只好賣身幫別人。（《苦長工［之二］》P.45）

（19）仁兄若是別一個，阿奴叫響里邊人。（《白六姐》P.178）

（20）七月采茶七秋涼，一條大路·大·家行。（《十采茶》P.47）

（21）一更一點月正開，大俚才來，骰子骨牌臺上來，小輸贏。（《賭銅鈿五更調(diào)》P.149）

（22）回娘家要把公婆問，勿要自說自話走家門。（《哭嫁囡［之二］》P.53）

（23）粗個織來自己著，細(xì)個織來衣丈夫。（《十房媳婦》P.146）

（24）爺娘窮得嘸啥撐，自家“啥抓”撐來著。（《哭嫁囡［之一］》P.51）

（25）蝴蝶雙雙飛進(jìn)房，小妹妹獨自坐在梳妝臺。（《五月梳妝臺》P.123）

例（17）中的“別人家”、例（18）中的“別人”、例（19）中的“別一個”這幾個詞在意義和用法上基本相同，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別人”，指稱說話人和聽話人以外的他人。例（20）中的“大家”、例（21）中的“大俚”均是“大家”的意思，用法與普通話中的“大家”相同。例（22）中的“自”、例（23）中的“自己”、例（24）中的“自家”、例（25）中的“獨自”為反身代詞。在白茆山歌中，交際雙方如果對談?wù)摰膶ο蠡蚴挛锸置鞔_，則往往省略稱代它的代詞或名詞，這時，“自”或“自家”雖是單獨出現(xiàn)，仍是復(fù)指該人或物，如例（24）和例（25）。

二、指示代詞

指示代詞用來指代人和事物。白茆山歌中的指示代詞分為近指指示代詞、遠(yuǎn)指指示代詞和其他指示代詞。

（一）近指指示代詞

白茆山歌中出現(xiàn)的表示近指的指示代詞有俚（39）、恁（5）、實恁（1）、能（4）、個樣（2）等五個。

（26）摸仔嫩手來軟如棉，要想討嫩俚位姐妮嘸銅鈿。（《一跤跌到姐身邊》P.103）

（27）囡妮說娘嫩千聰明來萬聰明，俚樁事情嫩勿聰明。（《娘問囡妮嫁勒啥場化》P.142）

（28）日落西山不看黃石頭，娘問囡妮為啥恁晚轉(zhuǎn)。（《日落西山不看黃石頭》P.82）

（29）哪里菜花能夜深？（《白六姐》P.188）

（30）六月里太陽似火燒，吾實恁涼樹蔭底下紡棉條。（《六月里太陽似火燒》P.133）

（31）偷奴勿著空回轉(zhuǎn)，個樣面光啥人當(dāng)。

（《白六姐》P.179）

“俚”是“這”的意思，“俚”作為指示代詞不可單獨使用，一般都是在“俚”后面加量詞來修飾后面的名詞。如例（26）“俚”+“位”和例（27）“俚”+“樁”，前一個是指代人，后一個指代物。例（28）中的“恁”和例（29）中的“能”是“這么樣”的意思，表示程度。例（30）中的“實恁”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這樣”，表示在涼樹蔭底下紡棉條的方式。例（31）中的“個樣”在常熟方言中既可遠(yuǎn)指又可近指，《中國·白茆山歌集》中涉及的“個樣”均是近指“這樣”的意思，故將其列入近指指示代詞中。

（二）遠(yuǎn)指指示代詞

白茆山歌中涉及的表示遠(yuǎn)指的指示代詞有六個：個（14）、咯篤（2）、搭（2）、個末（8）、個腳篤俚（2）、嫩樣（1）。

（32）金砧落地響當(dāng)當(dāng)，個個師傅有名望。（《泥水匠》P.67）

（33）嫩是知書達(dá)理人，如何發(fā)起個條心？（《白六姐》P.179）

（34）吾要告東壁頭浪張郎中，西壁頭浪李郎中，添智蕩野嘰角咯篤野郎中。（《一夜死仔十八通》P.105）

（35）到得天上外婆搭去。（《紅眼鰟鮍綠眼鰟鮍》P.301）

（36）個末，爹爹姆媽阿曉得家？（《二姑娘相思》P.390）

（37）個腳篤俚搭嫩俚個情阿哥郎平。（《斷情山歌》P.243）

（38）低聲說向情哥道，嫩樣風(fēng)流難得知。

（《白六姐》P.196）

“個”是“那”的意思，和“俚”相對，也不可單獨使用，要在其后加量詞表示遠(yuǎn)指，指人或事物。如例（32）中的“個”+“個”是“那個”的意思，指代“那個人”，不能理解成量詞“個”的重疊，不是“每個師傅”的意思。這更說明歌集只記音，不著意考察本字。例（33）中的“個”+“條”指代物。例（34）中的“咯篤”和例（35）中的“搭”是“那兒”的意思，代處所名詞。例（36）中的“個末”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那么”。例（37）“個腳篤俚”是“那個時候”的意思，指代時間?！皞€腳篤俚”和普通話中的“那個時候”比較而言，相對更隨意，也更口語化。例（38）中的“嫩樣”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那樣、那么”，表示程度。

（三）其他指示代詞

筆者將白茆山歌中涉及的本（3）、每（1）、各（12）、別（4）歸入其他指示代詞中。

（39）長工雇到八月中，本家娘娘手頭空。（《長工苦［之三］》P.46）

（40）吾每日常常兩眼瞟，看嫩胸前兩奶高。（《白六姐》P.204）

（41）山歌勿唱冷清清，大眾各位在場聽。（《汝河山歌［片斷］》P.250）

（42）郎要銅錢小奴房中拿來用，切須不要別思量。（《白六姐》P.196）

例（39）中的“本”指代長工所在雇主的家。例（40）中的“每”、例（41）中的“各”，均是分指，指全體中的任何一個個體?！懊俊眰?cè)重于個體的相同一面，“各”側(cè)重于不同一面。例（42）中的“別”是“別的”之意，是旁指，指所說范圍之外的東西。

三、疑問代詞

疑問代詞的主要用途是表示有疑而問（詢問）或無疑而問（反問、設(shè)問）。白茆山歌中涉及的疑問代詞情況較為復(fù)雜，部分由于是不同人采錄、記音的問題，出現(xiàn)同音不同形的現(xiàn)象，筆者將其歸為一種。具體而言，如“阿里”、“啊里”和“阿俚”這樣的情形，就進(jìn)行合并，統(tǒng)計共有二十二個疑問代詞，按照詢問對象的不同，分類分析。

（一）問人或事物

白茆山歌中，問人或事物涉及的疑問代詞有：啥（247）、啥個（76）、哪一個（10）、阿（18）、誰（5）、何（8）。

（43）啥人說道山歌好唱口難開？（《啥人說道啥個好唱口難開》P.14）

（44）買點·啥東西送給唱歌郎？（《啥人說道啥個好唱口難開》P.14）

（45）啥繩長，啥繩短？（《啥繩長啥繩短》P.20）

（46）啥花開來是大紅？（《啥花開來是大紅》P.17）

白茆山歌中“啥”用來問人或事物時，一般在后面直接加名詞來詢問，如例（43）“啥”+“人”相當(dāng)于“誰”，用來詢問人；例（44）“啥”+“東西”、例（45）“啥”+“繩”、例（46）“啥”+“花”，都是用來問物。

（47）啥個鳥飛來節(jié)節(jié)高？（《啥個鳥飛來節(jié)節(jié)高》P.18）

“啥個”詢問事物時，用法大致相當(dāng)于“啥”，在后面直接加名詞，表示詢問的對象，如例（47）“啥個”+“鳥”，“啥個”也可單獨使用來詢問事物。

（48）三歲的，小孩兒，托給哪一個？（《小寡孀歌》P.362）

例（48）中的“哪一個”結(jié)合語境相當(dāng)于問“誰”，用來問人，有時省略為“哪個”。

（49）阿俚個東西甩進(jìn)仔嫩城？（《常熟乾坤幾度門》P.25）

（50）嫩算算阿對鴛鴦配成雙。（《張二娘》P.279）

“阿”相當(dāng)于“哪”，在詢問事物時后面加量詞加名詞，例（49）“阿俚個東西”，例（50）“阿對鴛鴦”。這是特有的疑問句形式。

（51）黃米飯、破衣裳，為誰辛苦為誰忙。（《為誰辛苦為誰忙》P.333）

白茆山歌中“誰”詢問人，有時是虛指，說不出或者無須說出對象。例（51）就是疑問代詞虛指的用法，不表疑問。

（52）蒙眬忽里吃一驚，連聲便問是何人。（《白六姐》P.177）

“何”加名詞表示詢問對象，例（52）“何”+“人”相當(dāng)于“誰”，表示詢問人。

（二）問時間

在白茆山歌中，詢問時間的疑問代詞有：幾時（14）①“幾時”有些學(xué)者認(rèn)為是疑問代詞“幾”和名詞“時”的組合，這里我們處理成一個詞，結(jié)構(gòu)比較凝固。下文涉及的“啥辰光”就處理成短語，直接分析“啥”。、啥（7）、何曾（3）、哪（2），共四個。

（53）吾阿娘幾時答應(yīng)嫩親上又攀親？（《拗木香［之一］》P.111）

例（53）“幾時”是用來表示詢問時間的常用詞語，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什么時候”。

（54）花開總有花落時，哥哥啥辰光轉(zhuǎn)家鄉(xiāng)。（《十采茶》P.409）

（55）便問嫩小娘十幾歲，嫩啥年啥月啥時生。（《嫁二囡》P.236）

“啥”在表示詢問時間時，后面加“辰光”，譯為“什么時候”，如例（54）?！吧丁币部稍诤竺婕颖硎緯r間的名詞“年、月、日”，詢問具體的時間，如例（55）。

（56）私情休要長和短，何曾吃仔一夜苦功夫？（《白六姐》P.190）

“何曾”是“什么時候”的意思。

（57）人家老公像條龍，吾的老公像條蟲，哪年哪月毛蟲死，斑鳩跳進(jìn)畫眉籠。（《斑鳩跳進(jìn)畫眉籠》P.145）

“哪”在表示詢問時間時，后面直接加“年、月、日（天）”等表示時間的詞，構(gòu)成短語，詢問時間，例（57）“哪年哪月”就是對“什么時候”的詢問。

（三）問數(shù)量、程度

白茆山歌中問數(shù)量、程度的疑問代詞有：幾（93）、多少（9）、幾化（9）、多幾（7）、多（1）。

（58）中艙幾鈿？（《塘劃船（蕩湖船）》P.392）

（59）親娘十分毛病，阿有幾分好，吾脫下戒

指作賞謝。（《十望娘》P.141）

“幾”在詢問數(shù)量時，通常在后面加量詞，“幾只、幾根、幾張、幾點、幾個、幾位”等，如詢問錢數(shù)時，“幾”后面直接加“鈿”，“幾鈿”相當(dāng)于“多少錢”，如例（58）?！皫住痹谠儐柍潭葧r，后面也加量詞，如例（59）“幾分好”是詢問病情好的程度。

（60）媒人吃酒便開言，問嫩盤里花銀多少錢。（《嫁二囡》P.236）

“多少”在詢問數(shù)量時，一般直接在后面加被詢問的名詞或量詞，如例（60）“多少”+名詞“錢”。

（61）唱歌搭還師傅架，天下世界有幾化大人家？（《盤獅子》P.26）

（62）隔岸看見白牡丹，吾遠(yuǎn)詳要嫩幾化難。（《隔岸看見白牡丹》P.71）

“幾化”在詢問數(shù)量時相當(dāng)于“多少”，后面可直接加被詢問的對象，如例（61）；在表示詢問程度時后面直接加形容詞，如例（62）。

（63）吃郎茶，是郎妻，問房里人馬有多幾？（《嫁二囡》P.236）

（64）吃郎茶，是郎妻，問郎君收租田地有多幾？（《嫁二囡》P.237）

“多幾”相當(dāng)于“多少”，在疑問句中后面不加名詞或量詞，不說“有多幾人馬”、“有多幾田地”，而是說成“人馬有多幾”、“田地有多幾”。這是羨余現(xiàn)象，現(xiàn)代常熟話中保留不少，比如“今朝早晨頭”就是“今天早上”的羨余，同義疊加構(gòu)成。

（65）笑問姑娘志多大，香滿人間綠滿坡。（《香滿人間綠滿坡》P.408）

例（65）中的“多”是詢問“志大”的程度。

（四）問地點、處所

關(guān)于詢問地點、處所的疑問代詞有：哪（42）、阿里／啊里／阿俚／羅哩（25）、啥（9）、何處（4）、落蕩（1）。

（66）苗條身材穿花衣，我問你從哪來到哪去。（《荷塘問答》P.428）

（67）三姐聽見笑出聲，阿里來清朝世界明朝人。（《買布做衣［之二］》P.258）

“哪”或者“阿里”，是白茆山歌中最常用的問地點、處所的疑問代詞，相當(dāng)于普通話的“哪兒”、“哪里”。如例（66）至例（67）。

（68）吃吾茶來還吾花，便問嫩哥哥家住勒啥場化？（《嫁二囡》P.235）

（69）端張小凳山頂坐，望勿見哥哥在啥地方。（《十采茶》P.409）

“啥”在對地點、處所提問時，要在后面加處所名詞“場化”或“地方”，如例（68）、（69）。

（70）張?zhí)f道：“九娘，九娘，嫩清清早晨到何處去？”（《快活長工》P.288）

“何處”相當(dāng)于“哪里”，用來詢問地點或處所。

（71）路上閑人說道：“俚只快船要到落蕩去？”（《塘橋村上捉奸情［之二］》P.274）

“落蕩”和“何處”一樣，也是問地點的疑問代詞，相當(dāng)于普通話的“哪里”，使用范圍較窄，一般只用在特別強(qiáng)調(diào)地點的疑問句中。歌集中只有一例。

（五）問狀態(tài)、方式、原因

詢問狀態(tài)、方式、原因的疑問代詞有：啥（37）、為啥（30）、哪能（28）、如何（11）、怎（10）、哪亨（8）、啥落／啥洛（2）。

在白茆山歌中，“啥”表示詢問原因時可單獨使用，相當(dāng)于“為什么”，如：

（72）五更五點天亮哉，飯啥勿來？（《吃局五更調(diào)》P.149）

有時為了強(qiáng)調(diào)后面修飾的形容詞，在“啥”后面加一個指示代詞“能”，相當(dāng)于“怎么這么”或“為什么這么”，如：

（73）娘問嫩囡妮啥能慢帳，秤稍豁起等饒頭。（《細(xì)娘家大仔娘要愁》P.83）

“為啥”是白茆山歌中較為常見的表示詢問原因的疑問代詞，相當(dāng)于“為什么”?！盀樯丁背霈F(xiàn)的次數(shù)很多。

（74）小妹妹為啥打青草低下頭。（《吾唱山歌飛過河》P.78）

（75）一雙紅菱小腳勿看見，為啥要立勒門外頭。（《十看姐》P.254）

“哪能”在表示詢問狀態(tài)時，后面加名詞，詢問動作方式后面加動詞。

（76）哪能樣式唱歌郎？（《啥人說道山歌好唱口難開》P.14）

（77）今夜來仔今夜來，勿曉得嫩小妹妹篤墻門哪能開？（《姐勒園中采青梅》P.109）

例（76）詢問唱歌郎是什么樣的，在“哪能”后面加“樣式”；在表示詢問方式時后面直接加動詞，表示詢問該動詞動的方式，如例（77）表示詢問“開”的方式。

“如何”、“哪亨”相當(dāng)于“怎么樣”，用來詢問方式，后面接動詞。

（78）橋又高，腳又小，叫吾小腳如何跑？（《叫吾小腳如何跑》P.146）

（79）凡事只宜遮瞞好，水潑街頭哪亨收？（《白六姐》P.178）

“怎”在表示詢問方式時，也是在后面加動詞，如例（80）；有時為了增強(qiáng)語氣，會在“怎”后加“能”，如例（81）。

（80）礱糠搓繩怎起手？（《挑擔(dān)破絮去討飯》P.133）

（81）荊棘雖多怎能阻？（《刀劈斧砍心也甘》P.353）

“啥落／啥洛”是白茆山歌中表示詢問原因的疑問代詞，寫法不同是記音不同引起的，它們的意思相當(dāng)于“為什么”，數(shù)量比“為啥”要少得多。

（82）娘問囡妮嫩啥落踔，啥落踔？（《三月貓咪呼翻呱呱叫》P.85）

（83）便問嫩哥哥到阿里去，啥洛又過小奴門。（《嫁二囡》P.235）

結(jié) 語

詳細(xì)的統(tǒng)計表明，白茆山歌的代詞系統(tǒng)中，人稱代詞有24種，使用數(shù)量為1927次，占整個代詞系統(tǒng)總量的70.25%，可分為第一人稱代詞（933）、第二人稱代詞（783）、第三人稱代詞（50）、其他代詞（包括反身代詞）（161）。指示代詞有15種，使用數(shù)量為100次，占整個代詞系統(tǒng)總量的3.64%。筆者根據(jù)白茆山歌中出現(xiàn)的指示代詞指稱的遠(yuǎn)近情況，將指示代詞分為近指指示代詞（51）、遠(yuǎn)指指示代詞（29）和其他指示代詞（20）。疑問代詞有22種，使用數(shù)量716次，占代詞系統(tǒng)總量的26.10%，可詢問人或事物（364），占到一半。白茆山歌歷史悠久，研究白茆山歌中的代詞，從一個詞類入手了解白茆山歌獨特的語言風(fēng)格，對白茆山歌的傳承與保護(hù)可起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