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東
1911年的清政府已經內外交困、搖搖欲墜,以《大江報》主筆詹大悲為代表的報人力爭做“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不遺余力地為推翻封建統(tǒng)治的民主革命“鼓與呼”,卻遭到清政府的鎮(zhèn)壓?!洞蠼瓐蟆钒傅陌l(fā)生成為武昌起義的先聲,唱響了腐朽無能的清政府的葬歌。
《大江報》的創(chuàng)立
詹大悲(1887—1927),湖北蘄春人,辛亥革命時期著名的革命派報刊活動家,是革命派在湖北地區(qū)宣傳戰(zhàn)線上的一員主將。他于1908年接辦漢口的《商務報》,擔任主筆,使之成為群治學社的機關報,這是湖北革命團體創(chuàng)辦的第一張機關報。該報“日出兩張,議論激烈,為武漢報界之急先鋒”,后因清政府的壓迫而???。
1910年12月14日,詹大悲在好友胡為霖提供的2000元銀洋資助下,在漢口歆生路(今江漢路)創(chuàng)辦《大江白話報》,這是《大江報》的前身。詹擔任主筆。該報日出一小張。1911年(舊歷辛亥年)1月21日,漢口發(fā)生了英國巡捕打死人力車夫吳一狗事件。次日,漢口人力車夫1000多人在英租界巡捕房門前集會抗議,被英軍槍殺10多人,重傷多人。清政府通令各報刊不得對此評載?!洞蠼自拡蟆凡粌H對英軍的罪行大加揭露和譴責,詹大悲還以《洋大人為何敢在漢口打死吳一狗?》為題,撰文直斥清政府,“外人這樣虐待我們,與當局腐敗無能是分不開的。”英領事和清政府“憤憤欲加禍于報社”。胡為霖的父親擔心事態(tài)擴大,危及生命,遂召回其子,撤回資金,《大江白話報》陷于停頓。
詹大悲愈挫愈堅,他又籌資3000元銀洋于1911年1月31日接辦《大江白話報》,廢白話文而以文言文撰稿,報紙更名為《大江報》?!洞蠼瓐蟆芬浴疤岢说乐髁x,發(fā)明種族思想,鼓吹推倒?jié)M清罪惡政府”為辦報主旨,日出兩大張,詹大悲任主筆,何海鳴任副主筆,查光佛、梅寶璣等為編輯,革命黨人居正、田桐、溫楚珩、蔣翊武等人積極為之撰稿。同年1月30日,革命團體文學社在武昌小東門成立,詹大悲任文書部長,《大江報》亦成為文學社的機關報。文學社與同盟會等其他革命團體的聯(lián)系,都通過《大江報》進行。
卓有成效的鼓動
湖北革命黨人在新軍中大力宣傳革命,把重點放在基層官兵身上?!洞蠼瓐蟆返闹饕x者也是這些基層官兵,報紙站在下級官兵的立場上,反映他們的疾苦和困難。該報刊載了大量反映軍中官吏虐待士兵、貪污腐化的報道。如長官“視兵士如奴隸,動輒以鞭撻從事”,鎮(zhèn)統(tǒng)“吞蝕軍款百萬有奇”,標統(tǒng)、協(xié)統(tǒng)“花天酒地,廣置姬妾”等等。這些都是廣大下級官兵所渴望聽到的聲音,自然受到他們的歡迎。
《大江報》通過文學社等革命組織,在新軍各營中廣泛秘設分銷處和特約通訊員,并向新軍各營隊免費送報一份,同時,報紙還鼓勵新軍中的文學社社員寫稿。文學社曾有決議:“社員采訪之新聞及其議論,務請《大江報》盡量登載?!币虼恕瓣P于軍中各種事實,一經投稿必即登載。”而“《大江報》遇事敢言,凡軍中有克扣軍餉、不合輿情之處,無不盡情披露。軍中官長畏報如虎,恨報刺骨,而士兵同志乃信仰益深,志向益堅?!洞蠼瓐蟆分曌u因之與日俱增,銷路大暢?!薄耙娴密娛繗g,而軍人遂無不樂入革命黨者。”新軍官兵也踴躍集資訂閱。他們把《大江報》當作自己人,每有問題必向報社反映,“每日到社之士兵同志,戶限為穿。”當《大江報》發(fā)生經濟困難時,官兵紛紛為報社捐款。正是這種密切的聯(lián)系,使《大江報》與新軍讀者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在《大江報》的影響下,許多新軍官兵都接受了民主革命思想,愿意與革命黨“共圖革命”。在報紙的鼓動下,文學社在新軍中發(fā)展迅速,到武昌起義前夕,湖北新軍15000多名士兵中已有三分之一的人加入了各種革命團體,他們后來都成了武昌起義的參與者。
辛辣尖銳的報道
“本菩薩心,作獅子吼。大江流日夜,鼓吹功不朽?!边@是時人對《大江報》的贊譽。
1911年4月8日,革命黨人溫生才以手槍擊斃廣州將軍孚琦于廣州街頭。事后,因巡警鄭家森出賣,溫不幸被捕,于15日遇害。各報“均痛詆暗殺者之無意識,獨‘大江時評鼓吹之不遺余力”,對此事進行連續(xù)報道,并發(fā)表溫生才的文章,歌頌他的“叛逆”行動。
《大江報》還通過調查采訪,無情揭露清朝地方官員勾結帝國主義的行徑。湖北藩司余誠格曾命“度支公所”以高息從“洋人處”秘密借得銀洋50萬元,作為鎮(zhèn)壓革命的經費?!洞蠼瓐蟆吩O法覓得借款合同的副本,全文在報上披露,令余誠格狼狽不堪。
1911年,四川、湖北、湖南等地爆發(fā)了聲勢浩大的“保路運動”,《大江報》旗幟鮮明地支持兩湖地區(qū)的保路運動,發(fā)表多篇時評,對主張把路權“收歸國有”的郵傳部尚書盛宣懷和奉派接收“商辦”鐵路的督辦端方以及參與出賣路權的洋務人員鄭孝胥等,都進行了入木三分的諷刺。《大江報》還“鼓動社會,團結抵抗”,號召民眾進行斗爭,為后來的武昌起義做了輿論準備。
由于詹大悲等人“言語妙天下,能言人之所欲言而不敢言”,故《大江報》“風行一時”,反動官吏切齒痛恨、深惡痛絕,而廣大民眾和新軍士兵則愛之愈殷,信之愈篤。漢口商會曾贈聯(lián)稱頌:大筆淋漓,萬言日試;江華燦爛,一紙風行!
驚世駭俗的時評
重政治、輕經營的報社經常面臨經濟危機,詹大悲在維持報社生存和堅持宣傳革命的雙重壓力下,依然堅定地宣布:“報館如到不能維持時,寧可被封,決不自動???。”這種壯士斷腕的決心使《大江報》更加激進。
1911年7月17日,《大江報》發(fā)表了副主筆何海鳴的署名時評,標題是《亡中國者和平也》。文章指出:“政府守和平,即示割讓之意。國民不甘,伏闕上書,不足以動政府,有時大張聯(lián)合之雄風,倡言種種不承認、不納稅之要挾,然亦藏頭縮尾,其和平更甚于政府之對外人?!敝赋隽椗蛇殿^上書的和平改良主義無補于事,警告國民若不立刻起來革命,必將招致亡國滅種無疑。該文還斥責清政府的憲法大綱是“摧抑民氣之怪物”。
僅僅相隔9天,《大江報》在7月26日又重磅推出了國學大師黃侃所寫的《大亂者救中國之妙藥也》,署名奇談。全文僅235個字,卻被認為“吹響了武昌起義的號角”。文章一開始就寫道:“中國的情勢,事事皆現(xiàn)死機,處處皆成死境。膏肓之疾,已不可為,然猶上下醉夢,不知死期降至?!蔽恼陆Y尾高呼:“故大亂者實今日救中國之妙藥也”,所謂大亂就是革命,只有革命才能救病入膏肓的中國。這篇文章被時人評為“辛亥武昌首義的戰(zhàn)斗檄文”,它帶給當時中國社會的震動遠遠超過了歷史書上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