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傳志
摘要:金代全真教教徒王重陽、馬鈺、丘處機等人創(chuàng)作了大量詩歌,體現(xiàn)出獨特的詩學觀。他們不僅以詩歌來傳道悟道、教化他人、聯(lián)絡道友、增進感情,還以詩歌來抒發(fā)道情和詩情,將詩歌當成傳道、交友的文字游戲。他們的跨界創(chuàng)作偏離于詩言志、詩緣情的主流,成了宗教界、文學界別樣的風景。
關鍵詞:全真教;詩歌;詩學觀
中圖分類號:1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604(2012)05—0048—04
全真教的創(chuàng)始人王重陽及馬鈺、孫不二、丘處機等全真教中人,不僅是狂熱的道教徒,還是熱心的詩歌作者。長期研究道教的學者詹石窗先生指出:“在全真道的組織中,文學素養(yǎng)相對于其他道派來說是比較高的。”初步統(tǒng)計,王重陽(1113—1169年)存詩550余首,馬鈺(1123—1183年)存詩530首,王處一(1142—1217年)存詩520余首,劉處玄(1147—1203年)存詩500余首,丘處機(1148—1227年)存詩420余首,姬志真(1192—1268年)存詩420余首。這么多的詩歌足以說明這些全真教徒重視詩歌這一文學樣式。由于這些詩歌多以宣教悟道為主要內容,有些詩歌索然無味,所以長期以來沒有引起文學研究者的足夠重視。通行的文學史著作,基本上不論及全真教的詩歌,只有專題研究的著作,如詹石窗《南宋金元道教文學研究》設立專章研究“金元全真教之詩詞”,左洪濤《金元時期道教文學研究》(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研究全真教王重陽和全真七子的詞作,學術界對全真教教徒的詩歌關注得比較少。這些詩歌的文學成就當然有限,研究價值不高,但它們能夠體現(xiàn)出全真教教徒獨特的詩學觀,還是值得我們加以研究的。
一、以詩悟道傳道
任何宗教都會利用文學樣式來傳播其教義。佛教有講唱文學、僧詩,主張不立文字的禪宗也有禪詩,道教徒也有詩詞創(chuàng)作。到唐宋時期,宗教文學已成規(guī)模成譜系。全真教雖然是新興的宗教組織,但教派中人懂得利用詩歌發(fā)揮其優(yōu)勢。全真教作者詩詞的一大宗內容是以詩悟道傳道,其中少數(shù)詩歌借比喻、寫景等文學技巧來言道,略具形象性和文采。如王重陽下列兩首詩歌:
磨鏡
磨鏡爭如磨我心,我心自照遠還深。
鑒回名利真清凈,顯出虛無不委沉。
一片靈光開大道,萬般瑩彩出高岑。
教公認取玄玄寶,掛在明堂射古今。
春雨
一澤如膏賀太平,天垂蔭祐洽民情。
行云作蓋三光射,和氣呈祥萬匯生。
滌出慧心尤寂靜,洗開道眼愈分明。
攜筇便踏云霄路,請個清閑倒玉觥。
兩首詩看似詠物,實際上都是借詠物來言道,只是側重點略有差異?!赌ョR》中的銅鏡并不是一般詠物詩的詠吟對象,而是一喻體。第三聯(lián)兼顧詠物與說教,開闊高遠,氣象不凡,最具詩意,其他幾聯(lián)都以說道為目標,不免干枯?!洞河辍芬辉娨栽佄餅榛A,以言道為導向,以抒懷結束,文學性相對較強,“攜筇便踏云霄路”,清新健拔,“請個清閑倒玉觥”,類似士大夫的放達情懷。
詩言志的觀念雖然是儒家的思想主張,但并沒有將“志”局限在儒家思想之內。如果寬泛地理解,以詩歌傳播全真教未嘗不屬于“詩言志”的范疇,全真教教徒的詩歌客觀上拓展了詩歌的傳“道”言“志”功能。但由于重在宣揚道義的目的與重在抒發(fā)情感的詩歌存在著天然的矛盾,所以大量以言道為目的的詩歌,抽象枯燥。下面再以王重陽的詩歌為例:
修行十二首(其一)
這個修行總不知,元來只是認真慈。
赤衣上士游山水,烏帽先生入火池。
白馬嘶時金亦吼,青牛耕處玉無玼。
沖天柱地霞光照,籠罩翁婆最小兒。
示學道人七首(其一)
虛夸修煉煉何曾,只向人前街已能。
難曉儒門空怯士,不通釋路卻嫌僧。
色財叢里尋超越,酒肉林中覓舉升。
在俗本來無一罪,蓋緣學道萬重增。
類似詩歌用淺顯通俗的語言,夾雜一些宗教術語,宣揚全真教教旨,幾乎就是全真教布道的韻語講義,很難激起一般讀者的興趣。全真教中人大量創(chuàng)作這類詩歌,發(fā)揮詩歌喜聞樂見、易于傳播接受的特點,其目的是宣揚其教義,將一些對全真教感興趣的人發(fā)展為全真教教徒。
值得注意的是,宣揚道義、誘化他人并不是全真教教徒創(chuàng)作詩歌的唯一目的。另一重要目的是道友問交流教理、聯(lián)絡感情。王重陽與馬鈺之間反復唱和,結集為《重陽教化集》、《重陽分梨十化集》,宣揚“刳心遺形,忘情割愛,嗇神挫銳、體虛觀妙”的教旨。在這種往返唱和中,必然會有思想、語言交鋒帶來的樂趣。王重陽有首詩《見丹陽每和詩詞,篇篇猛烈,有凌云之志,然未識心見性,難以為準,故引古詩云》:“一種靈禽舌軟柔,高枝獨坐叫無休。聲聲只道燒香火,未盡心頭似口頭”,作為教主,王重陽對馬鈺的道心提出質疑,用靈禽作比喻,可馬鈺不予承認,接過話頭,自我辯解,發(fā)出誓言:“口善心慈性亦柔,萬種塵緣一旦休。若是心口不相應,愿受鐵鉗拔舌頭”??梢粤舷?,王重陽讀后應為之會心一笑。在現(xiàn)存全真教教徒的詩歌中,有不少詩是道友之間的交往、酬贈之作,其本質與士大夫之問的唱酬沒有多大區(qū)別,依舊發(fā)揮著“詩可以群”的古老功用,只是將這種功能擴大到傳統(tǒng)士大夫之外的宗教界。
二、抒發(fā)道情與詩情
全真教教徒在借詩歌悟道傳教的同時,常常能與抒懷相結合,抒發(fā)一些人生感懷。王重陽甘河遇仙后,假托瘋病,自掘一穴,修煉其中,號為“活死人墓”,寫下多首題詠之作,宣揚自己的道教思想和人生態(tài)度。如《活死人墓贈寧伯功三十首》其一日:“活死人兮活死人,自埋四假便為因。墓中睡足偏惺灑,擘碎虛空踏碎塵?!彼麛P棄現(xiàn)實人生,擯棄肉體,從而走向全真養(yǎng)性的精神世界。詩中有宣道內容,也有抒情內涵,特別是末句“擘碎虛空踏碎塵”,態(tài)度決絕,果斷有力。再比如王重陽著名的《自畫骷髏》“此是前生王害風,因何偏愛走西東?任你骷髏郊野外,逍遙一性月明中”也是將肉體與真性靈對舉,佇隋率性,如果不是“王害風”“骷髏”這類損害詩意的詞語,該詩倒不失為一首灑脫優(yōu)美的詩篇。
借詩抒懷一直是全真教教徒愛好寫作詩歌的原因之一。全真教主張割絕世俗感情,“悟道全在絕塵情”(王重陽《唐公求修行二首》),與詩緣情的傳統(tǒng)格格不入。道旨與詩情之間有時產生激烈矛盾。姬志真將自己喜歡作詩的沖動稱為詩魔,一再克制詩魔。其《詩魔二首》稱:“詩魔潛跡懶看書,拙訥忘情若太愚”;“詩魔今已豎降旗,又著南華故紙癡”,似乎道情一時戰(zhàn)勝了詩魔,可是詩魔仍然沒有消失,難以否定、廢棄。全真教教徒一方面沿襲“詩言志”的傳統(tǒng),將“志”集中在道的范疇中,大量創(chuàng)作悟道詩、傳道詩。另一方面他們也沒有完全絕棄七情六欲,也需要抒發(fā)感情,同時,他們不可能完全置詩緣情的傳統(tǒng)于不顧,不可能不受詩緣情的傳統(tǒng)慣性影響。承安二年(1197年)冬,蒙古侵擾北方,在家鄉(xiāng)山東隱居的丘處機心系邊關,其《承安丁巳冬至后苦雪時有事北邊》日:“冬前冬后雪漫漫,淑氣消沉萬物干。出塞馬驚山路險,防邊人苦鐵衣寒。雖愁海北生靈苦,幸喜山東士庶安。日費國資三十萬,如何性命不凋殘”,表達對民生的憂慮。他像很多有良心的士大夫一樣,由苦雪聯(lián)想到邊疆戰(zhàn)事,聯(lián)想到百姓凋殘,尾聯(lián)感情強烈。全詩幾乎沒有全真教的話語和背景。另一首《憫物》因天災而發(fā),寓有呼天搶地般的悲愴:“天蒼蒼兮臨下土,胡為不救萬靈苦。萬靈日夜相凌遲,飲氣吞聲死無語。仰天大叫天不應,一物細瑣枉勞形。安得大千復混沌,免教造物生精靈”。他覺得,“最苦有情物,難當無善心”(《憫物二首》),蒼天如此不顧民生,還不如回到沒有生命的混沌狀態(tài)。他晚年懷著“我之帝所臨河上,欲罷干戈致太平”(《中秋抵河上,其勢若黃河……》)的理想,遠赴邊關,朝見成吉思汗,途中親眼目睹尸橫遍野的慘況,有《出峽復有詩二篇》日:“水北鐵門猶自可,水南石峽太堪驚。兩崖絕壁攙天聳,一澗寒波滾地傾。夾道橫尸人掩鼻,溺溪長耳我傷情。十年萬里干戈動,早晚回軍復太平”。峭壁急流,百姓遺體,都觸目驚心,激發(fā)出作者對太平的由衷期盼。在這些詩中,丘處機不但沒有借宗教來麻痹自己,壓抑感情,反而不加掩飾,直抒胸臆。
全真教教徒在詩中抒發(fā)得最多的自然是所謂的“道情”——既是道,也是情。丘處機中秋賞月,夫子自道:“云去云來不暫停,朝昏恍惚變陰晴。今宵幸對嬋娟質,剩作新詩暢道情”(《八月十日,自昌樂縣還濰州城北玉清觀,作中秋詩十五首》)。由景及情,清幽雅潔。他有許多流連光景的詩歌,表明他經常借創(chuàng)作詩歌來打發(fā)時光。他的《答虢縣猛安鎮(zhèn)國》詩曰:“酷愛無人境,高飛出鳥籠。吟詩閑度日,觀化靜臨風。杖策南山北,酣歌西坂東。紅塵多少事,不到白云中。”詩中超越紅塵的超脫悠閑,倒很有些陶詩的境界。他在赴牢山(鰲山)途中,“閑吟二十一首”,其中有詩曰:“咫尺洞天行不到,空余吟詠滿囊詩”,“修真野客非才子,行到鰲山亦有詩”(《東萊即墨之牢山三圍大海……》)。他是全真道師,不以詩人才子自居,卻一路吟詩,以詩寫景紀行抒懷,“滿囊詩”、“亦有詩”體現(xiàn)了作者的自得之意。丘處機的弟子尹志平(1169—1251年)則干脆將詩情與道情并列。其《山中雨過賞月》日:“山靜云收入夜清,月光澄徹九霄明。照人肝膽無他慮,惟有詩情與道情?!痹娗橛纱饲捌渌娼套髡咧械臐撛跔顟B(tài)一下子變得明晰顯豁起來。詩歌給尹志平帶來了很多樂趣,“我今信步亦閑游,詩賦長吟興未休”(《秋陽觀作三首》),儼然是位專業(yè)詩人。正因為丘處機、尹志平等人承認和重視詩情,所以他們的詩歌感情更濃,文學性更強,優(yōu)秀的詩篇也更多一些,即使是說道詩,也常常能將道情與詩情結合起來,“觀物體道與審美感興相融合”。如丘處機《幽居》:
臺邊水谷尤清曠,野外山家至寂寥。
絕塞云收天耿耿,空林夜靜月蕭蕭。
揚眉瞬目開懷抱,散發(fā)披襟遠市朝。
自解偷生巖嶂窟,誰能闡化法輪橋。
該詩寫其幽居的道人生活,前兩聯(lián)寫野居清幽之景,第三聯(lián)過渡到抒懷,暗含道情,但與士大夫的隱逸之情仍然并無二致,直到末句才以議論點明道情,露出全真教的面目。丘處機也有一些純粹寫景的詩歌,灑脫輕快,不見道情痕跡,如《春日登眺》:“殘花冉冉飛紅雨,落日依依散白毫。遙望西山官堠子,倚天孤聳一拳高”。類似詩歌很好地展現(xiàn)了這位全真教宗師的詩意情懷。
三、游戲文字
很多文人都有游戲文字的創(chuàng)作表現(xiàn),游戲文字可謂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動因之一。與傳統(tǒng)文人士大夫相比,全真教教徒游戲文字的特點更加突出。他們大量創(chuàng)作次韻詩、組詩、雜體詩,將作詩當成消磨時光的游戲工具,用姬志真的話來說,就是“經卷詩囊閑戲具,藥爐丹鼎老生涯”(《隨流》),鮮明地體現(xiàn)出游戲文字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
從體式來看,次韻詩和組詩都不新鮮。王重陽與馬鈺之間以及其他道友之間的往來唱和,大量運用次韻詩,正如其詩題所云:《余在終南太平宮,會京兆府運副陳公同眾官一時以詩相困,予走筆應和二首》,“以詩相困”、次韻競技、炫才逞博是這類詩的重要創(chuàng)作意圖。有時他們還次韻古人之詩,如王重陽有七首次韻東坡《登州海市》的詩作,分別是:《臘日海上見海市用東坡韻》、《寧海軍判官烏延烏出次韻》、《次韻》、《復用前韻》、《癸卯四月行化,道過福山,因借坡公(海市)詩韻以述懷,贈諸道友》、《予行化芝最,特承蓬萊道眾見訪,相別索詩,為借坡公韻藏頭疊字贈焉》、《黃邑修設黃籙邀予作度師,既至,加持于全真庵,借東坡(海市)詩韻以示道眾》。這七首詩并非同時所作,而且后兩首詩還是藏頭拆字詩,難度更大。王重陽、劉處玄、丘處機等人普遍愛作組詩,動輒數(shù)十首以上,如王重陽有《修行十二首》、《述懷三十六首》等組詩,譚處端有《述懷十一首》、《示門人七首》等組詩,劉處玄有《五言絕句頌一百六十首》、《五言絕句頌一百八十九首》等組詩,丘處機有《示眾三十七首》、《修道二十首》等組詩。有的組詩還是次韻組詩,如馬鈺《和岐陽鎮(zhèn)趙殿試十首》、《繼綦大成韻七首》等,有的組詩是類似于次韻詩的同韻組詩,如王重陽《活死人墓贈寧伯功三十首》韻腳都是“人”“因”“塵”三字。有的雖然形式上不是組詩,一詩一題,但多首同韻。
王重陽、馬鈺等人還熱衷于寫作一些花樣別出的藏頭詩詞、藏頭拆字詩詞、數(shù)字詩等雜體詩。王重陽所作的藏頭詩是將詩歌首句的第一字暗藏于末旬最后一字中,《重陽全真集》卷二收錄其藏頭七律30首,藏頭七絕30首。茲舉一首《贈萊州平等會首徐守道》為例:
來乞覓意何如?口言公善事舒。
內珠珍常自守,心先祖姓其徐。
這是首七言絕句,如果不補齊每句所藏的首字,就無法釋讀。按照規(guī)則,首句第一個字隱藏在末句的最后一個字中,其他幾句的首字隱藏在上一句的最后一字中,據(jù)此補齊后全詩當如下:
余來乞覓意何如?口口言公善事舒。
舍內珠珍常自守,寸心先祖姓其徐。這樣的詩主要是文字游戲,既有寫作難度,不能自如地表情達意,又有閱讀難度,讓讀者費一番猜謎功夫。拆字藏頭詩性質與此類似,區(qū)別在于指定一拆字對象,作為首句的第一個字,他們常常稱為“拆起某字”。試舉王重陽《七言詩》為例:
人姓馬字宜甫,勸便將精緊固。
稟心依肯自匡,風歡喜庵中住。詩末自注:拆起主字。全詩讀法如下:
主人姓馬字宜甫,一勸便將精緊固。
口稟心依肯自匡,王風歡喜庵中住。他們創(chuàng)作、閱讀這類詩歌,應該體會到智力游戲的樂趣。他們還創(chuàng)作一至七言體,字數(shù)隨著句子逐漸由一字增加到七字,此前白居易等人有這類詩作,王重陽亦有多首這樣的詩歌,如《酒》:
酒,酒,惡唇,臟口。性多昏,神不秀。損敗真元,消磨眉壽。半酣愁腑腸,大醉摧心首。于己唯恣猖狂,對人曼沒慚忸。不如不飲永醒醒,無害無災修九九。
王重陽、馬鈺等全真教教徒似乎對詩歌體式有著特殊的偏好,對各種體式都有探索的興趣。除前引七律、七絕藏頭拆字之外,還有三言律詩、七言連珠等特殊樣式。前者如王重陽《三言律詩四首》,其一日:“王風子,總不求。分子午,旭春秋。炎離坎,出虎牛。鉛與汞,結成休”。后者如馬鈺《連珠頌》:“我心有病我心醫(yī),人是人非人豈知。搜妙搜玄搜獲正,不爭不競不修持。常清常凈常生善,要道要行要拯危。懷玉懷仁懷救度,起心起念起慈悲”。
全真教教徒這些游戲文字的雜體詩,其影響主要局限于全真教道友之間,而且以全真教前期教徒居多。丘處機等中后期宗師則放棄雜體詩,轉而注重以詩言道抒懷。
總體而言,寫作詩歌只是全真教教徒傳道之外的余業(yè)。他們強烈的宗教信念,對詩歌本質形成一定的遮蔽。他們的詩學觀偏離詩言志的傳統(tǒng),偏離“詩緣情而綺靡”的主流。他們的跨界創(chuàng)作言道有余,情采不足,既不是純粹的宗教文獻,也不是純粹的文學作品,因此成了宗教界、文學界別樣的風景。
(責任編輯 潘亞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