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玉巧
我是西瓜,因全身長滿了花紋,主人兩口子親昵地叫我花瓜。
我不但全身紋滿了花紋,而且個頭特別大,是瓜地里的王,主人對我厚愛有加??粗形业馁I家很多,可是主人總是一個勁地搖頭,不賣呢,留著孝敬母親。
一天,我正瞇著雙眼,悠閑地躺在太陽底下,盡情地享受太陽浴。耳邊突然傳來嬉笑聲,我忙睜眼,主人正笑瞇瞇帶著一男一女朝著瓜地走來。那個男的白白胖胖,長得甚是英俊。那個女的穿得非常時髦,脖子上掛著的那個東西,在陽光下黃橙橙,金燦燦,發(fā)出耀眼的光;耳朵上吊著的那個圓圓的東西,隨著她的腳步,一搖一晃,發(fā)出清脆的叮當(dāng)聲,很是悅耳。
我暗自驚嘆好一對金童玉女!突然那個女人兩眼閃過一絲驚喜,朝我奔了過來。伸出她那白嫩肉嘟嘟的手,溫柔地撫摸我光滑油亮的身子。
“嫂子,這是花瓜,瓜地之王呢。”主人趨步朝前,不無炫耀道。
“哦?!迸藢ξ覑鄄会屖?。
“嫂子喜歡呀,那就摘下來吧?!敝魅艘荒樀恼~笑。
主人以前不是說過要用我孝敬母親的嗎?怎么……我來不及思維,已被主人咔嚓一聲摘下,隨手放進了隨帶的籮筐里。
女人雙眼里漾著笑,拍拍手站起來,眼睛像雷達般掃過瓜田。緊接著,老二、老三、老四……陸續(xù)被主人放進了籮筐里。看著主人反常的舉止,我百思不得其解。
主人像一頭負荷的老牛,吭哧吭哧把我和我的兄弟送到一臺豪華氣派的小車旁,那個男人打開車尾箱,對主人說:“把這些西瓜放里面吧!”
車尾里塞得滿滿的,什么土養(yǎng)的雞呀、鴨呀,土產(chǎn)的花生呀,黃豆呀等等,已經(jīng)放不下任何東西。主人移移這個,又挪挪那個,直起腰對那個男人說: “哥,沒辦法放了,你看……”
男人低頭看了看,沉思片刻,快步走向女人,跟女人輕聲嘀咕著什么。不一會兒,男人陰著臉回來了,對主人揮揮手:“弟,把西瓜放在后排座位吧!”
主人看著男人,一臉的迷茫,好半天才紅著臉訥訥地說:“哥,你不是說帶媽跟我進城嗎?”
“弟,媽擠擠坐在后面,你呢,坐火車去吧。”
“這……”
女人滿面春風(fēng)走了過來,微笑著從背包里抽出幾張老人頭,放到主人的手上,“弟弟,你拿著,路上用?!?/p>
主人看看手里的老人頭,又抬頭看看女人,喉嚨嚅動了好幾下,半天憋出幾個字。“謝謝嫂子。”
我靠在舒適的海綿坐椅上,望著任勞任怨的主人,心里的迷霧更濃了。
一路上我無心欣賞窗外的美景,一雙眼好奇地在車上這些人身上脧來脧去。我發(fā)現(xiàn),跟我一起坐在后排的老太太很少言語,對我和我的兄弟百般呵護,生怕有什么閃失。
男人臉無表情,很少言語,雙眼凝視著遠方,專注地開著車。
女人一張保養(yǎng)得很好的臉,始終漾著甜甜的微笑。我總覺得那笑里暗藏著一些什么東西,是什么呢,我又說不上來。
看著表情各異的三個人,我百思不得其解。
當(dāng)我被女人帶進富麗堂皇的房子時,我豎起耳朵,睜大眼睛,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希望能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解開我心底的謎團。
女人回家的第二天,家里突然來了好多客人,都是清一色的女人。女人像一只花蝴蝶般在她們之間飄來飄去,讓座倒茶忙得不亦樂乎。
那些女人對我跟我的兄弟特別感興趣,圍著我們嘖嘖稱贊。女人一臉的諂笑:“是呀,是呀,土生土長的,不摻任何雜質(zhì)。一會帶一些土產(chǎn)品回家嘗嘗?!被剡^頭沖著男人笑罵道:“愣著干嘛,快切西瓜呀?!?/p>
男人笑呵呵地慌忙把我的二弟抱起來去洗,老太太跑前跑后忙得慌。
從她們的聊天中,我知道了女人在一家公司就職,而那些女人都是有來頭的人,要么本人是公司的領(lǐng)導(dǎo),要么老公在公司擔(dān)任要職。
那些女人正聊得開心,主人滿面灰塵出現(xiàn)在門口,進門就沖著女人叫:“嫂子,我來了?!?/p>
女人打著哈哈:“哦,辛苦了?!?/p>
“不辛苦,不辛苦!”主人滿臉堆笑,連聲說道。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哥哥抱著我那被洗得干干凈凈的二弟走向廚房時,慌忙上前去阻止說:“吃這個小的干嘛啊,那個花瓜的味道才好呢?!闭f罷,一把把我抱起來就走。
我望著主人那近乎討好的笑臉,再看看男人跟老太太那忙碌的身影,我心里的迷茫不但沒有消除,反而像一個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還沒等我從迷茫中醒來,只聽耳旁“咔嚓”一聲,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疼痛,我的身子被一分為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