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克慰
也許是一個陽光初照的早晨,或者是一個寧靜而美麗的黃昏,一位英俊瀟灑的學(xué)子,躊躇滿志,獨自踽踽而行在通往長安的路上。他苦讀詩書數(shù)載,進京趕考。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反射出紅色的光芒,汗水順著他的臉,留出了一條條小小的河流。也許是走得太累吧,在路邊的一棵樹下,他慵懶地坐著,眼睛微閉,靜氣養(yǎng)神。
這時,一位禪者飄然而至。禪者見到學(xué)子氣宇不凡,問他:“仁者,你要去哪兒呢?”學(xué)子很驕傲地回說:“選官去!”禪者笑說:“選官何如選佛?”原來佛也可以選,那他選官干什么。至少佛沒人管,當(dāng)官還有皇帝老子管。禪者的話激起了學(xué)子的滿腔熱血,問道:“選佛應(yīng)當(dāng)往哪里去呢?”禪者說:“江西的馬祖大師出世傳法,那里正是選佛的好場所,仁者可以前往?!?/p>
那位為天然禪師指點迷津的禪師,就是六祖慧能禪師。禪師走后,學(xué)子邊走邊悟,似乎悟出些什么,直奔江蘇而去。
學(xué)子見到馬祖,馬祖也仔細地觀視他良久,竟說:“南岳的石頭禪師,是你的老師,你去投他吧!”于是,學(xué)子不問緣由,匆忙投奔湖南南岳石頭禪師。石頭禪師看了看他說:“著槽廠去?!弊屗胶笤喉悦椎膹S坊干活。學(xué)子什么也沒問,就去干活了,在這里一干就是三年。
有一天,石頭禪師看到佛殿前的草太長了,想要除草,就告訴眾僧說:“明日要割佛殿前的草?!备籼?,眾僧各自準(zhǔn)備了鐵锨镢頭等除草工具,只有學(xué)子獨獨地用臉盆裝水,洗過頭后跪在石頭禪師面前。石頭見了笑笑,便為他剃發(fā),又為他宣說戒法。沒想到,學(xué)子不愿聽戒,頂著光頭竟然掩耳而出,直奔江西去參謁馬祖。
學(xué)子從湖南一溜煙,跑到了江西,興奮異常,也不參禮馬祖,就直接沖入僧堂內(nèi),從供桌爬到供養(yǎng)禮拜的圣像身上,一跨騎在圣像的頸上。僧堂內(nèi)的禪眾一片嘩然,接者向馬祖報告。馬祖聽了,忍住笑,也想親自瞧瞧這種千年難遇的奇事。入僧堂,馬祖看了看學(xué)子,竟說:“我子天然?!瘪R祖意思是說這孩子是天真爛漫,純意天然。
學(xué)子聽了,一溜煙從圣像上滑落到地,鞠躬禮拜。說:“謝謝師父賜與法號。”從此他就名為天然。這位棄官選佛的學(xué)子,就是后來在中國禪宗史上,有著鮮明個性的杰出禪師——天然禪師。
這就是天然禪師的入佛經(jīng)過,看起來似乎太過于簡單了,簡單得令人難以置信,一個一心求官的學(xué)子,突然間便擺脫了世俗名利的纏繞,走進了一個他并不了解的四大皆空的世界,除非他是高人。其實,天然禪師就是一個高人,他把一個十分復(fù)雜的選擇變得十分簡單,這是常人所做不到的,而天然禪師做到了,這就是佛。佛講的就是隨“緣”,而“緣”又是說不清楚的。
那位棄官選佛的天然,像其他許多禪師一樣,希望有一方布法的道場。于是,天然禪師踏破芒鞋,托缽而行,陜西、江西、湖北都留下他云游的足跡,許許多多的名山大川,都未能使他駐足。他要尋找什么,不得而知,但可以猜測的是,他要要找的,是一塊絕佳的風(fēng)水寶地,不一定有名,也不一定風(fēng)景秀美,他要的只是一個字:“緣”。
唐長慶四年(公元824年)的一個早晨,他托缽而來,踏上了伏牛山腹地一個并不起眼的叫做丹霞山的山峰,駐足凝目。此時,幾縷云霞,幾縷青煙在山巒上彌漫,他在這里站了整整一天,誰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黃昏之時,如血的夕陽,灑在一道道山梁上,這里的山、水、樹,甚至腳下的土地,都閃爍著奇異的紅色的光芒。也許,在天然禪師的眼中,那紅色的光芒,正是他心目中淘盡凡塵的佛光。
這片并不秀美的土地,沒有冷峻的山峰,沒有繚繞的仙霧,更沒有一瀉千里的河流。是什么吸引了他?他把腳深深地插進這片土地,一遍又一遍地打磨著這條神奇的山脈,他的思想如一匹佛化了的神駿,踏踏而來,叩醒了這座沉睡千年的寶山。他從這座山峰看到了超凡脫俗的如佛的圣境,把思想定格在這里。
我常常站在丹霞寺前邊的青峰山上,眺望丹霞,我不知道,天然禪師當(dāng)初為什么要選擇這里做布法道場,盡管這里的山峰雄偉壯美,幽隱奇幻,但與許多名山大川相比,這里的山水就顯得太普通、太平常了。 然而,一千多年前的天然禪師并不這么以為,他也不會像我那樣輕易動搖自己的信念。按照天然禪師一生妙語連珠、精彩紛呈、標(biāo)新立異的個性,絕不會如我等一般見識。也許,丹霞起伏的山巒,散亂的村莊,飄飛的炊煙,使他聞到了比香火更濃的東西?;蛘撸酱蟠ǖ姆比A,使他感到人聲的喧嘩。在他的意識里,那里或多或少地充滿了世俗之氣。于是,喜歡標(biāo)新立異的天然禪師便選擇了丹霞。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猜想。
“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币苑鹧劭磥?,何處不是佛呢?是的,既然到處是佛,又何必在乎是否名山?既然求的是一個緣,那么,能讓天然產(chǎn)生心靈震顫的丹霞山,不是緣是什么?
事實上,不管我如何理解,以天然禪師的悟性,選擇丹霞,也許就是他的過人之處。天然禪師的過人之處還在于他對佛教思想的深刻領(lǐng)會,他以自己特有的敏銳和睿智,把佛法與自然完美地結(jié)合起來。有這樣一個關(guān)于天然禪師的故事:有一年冬天,他在慧林寺遇風(fēng)雪大寒,便燒木佛取暖,院主見了怒斥道:“你為什么燒我木佛?”天然禪師用杖撥了撥灰說:“我燒木佛取舍利?!痹褐鞯溃骸澳痉鹉挠猩崂??”天然禪師道:“既然木佛沒有舍利,何謂真佛,再來兩尊。”天然禪師燒佛像,既燒出了佛性,也燒出了個性,更燒出了一代禪師的過人之處。
天然禪師燒木佛,其實也燒出了無神論者的境界。無神論本身就是一個很高的境界,是大智大慧。在天然禪師看來,無神論不屬于信仰的問題,而是屬于認識水平問題。當(dāng)然,佛教禪宗的“明心見性”原本就達到了無神論的高度,只是許多人參悟不透,而天然禪師則悟出了。這不難理解,天然禪師飽讀詩書,可以說是一個文化僧人。他遠避流俗,以超悟的智慧,獨特的思想,體察世情,感悟人生。因此,他是禪,學(xué)識的禪,一種文化品味與佛法思想水乳交融的禪。
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我陪遠方而來的文友走進丹霞寺,在天然禪師的塑像前,問及天然禪師為什么要選擇丹霞山做為布法道場一事。寺院的僧人為我講述了典籍里記述丹霞寺的文字:“每至旦暮,彩霞赫熾,起自山谷,色若渥丹,燦如明霞?!彼略旱纳烁嬖V我們,這就是天然禪師選擇丹霞山的原因。說完就閉口不談。我后來翻閱清代《南召縣志》,卻發(fā)現(xiàn)這樣一段文字:“天然禪師色若渥丹,燦如明霞,與丹霞山遙相輝映?!蔽蚁?,天然禪師和丹霞景觀神形合一,融匯貫通,便是天然禪師選擇丹霞的答案了。
這樣的答案是否有點唯心,我不敢說。但天然禪師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歷史也證明了這一點。丹霞寺《重修留山丹霞禪寺記》碑載:“丹霞寺興于唐、盛于宋,兵焚毀于元,迄明中興……”鼎盛時期,寺院僧眾達800余人之多,有“八百里伏牛,五百里丹霞”之說。宋代時,前來丹霞寺朝拜的信徒,日可達數(shù)千人,八百里伏牛山,丹霞寺的信徒,覆蓋了五百里。當(dāng)時丹霞寺的輝煌,可見一斑。這樣的選擇,不能不說,天然禪師是睿智的。
終于,天然禪師隱于黃土之中,魂魄早已隨著燦爛的霞光,走進無邊的佛國。但,丹霞的殿宇猶存,寺院的松柏長青,藍天上的白云在飄,該來的來,該走的走,是自然規(guī)律。不走的是他留下的深深腳印和如今依然輝煌的精神家園。
藍色龍湖
藍色,我喜歡。大海的顏色,天空的顏色。在我看來,藍色是干凈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藍,讓人心情爽朗,愉悅。
很多時候,我總是想起西藏的天空,那種純凈的藍。在藍色的照耀下,世界顯現(xiàn)出一種空曠之美。想起藍天的時候,就會不自而然地想起大海。大海,是一種更深邃的藍,站在海邊,你會感到前所未有的曠達。藍天下,大海邊,那些律動的藍色,是無法言說的美,是極具韻律的詩,是穿透靈魂的歌。
不知為什么,我的記憶總是斷片。在我的印象里,曾經(jīng)美麗的藍色,似乎離我越來越遠。我們所居住的城市的天空上,總是飄著灰暗的云,空氣里彌漫著灰塵。以前清澈碧藍的河流不再純凈,那些河流湖泊黑水涌動,風(fēng)吹過,一陣陣刺鼻的腥臭。我的藍天,還有藍色的河流湖泊,從我遙遠的記憶里消失。
可是,有一條湖,它喚醒了我的記憶,它叫龍湖。龍湖,也叫窄口水庫,是國家級水利風(fēng)景區(qū)。龍湖位于靈寶市西,這里的地形,有著秦嶺的風(fēng)韻,有著黃土高原的地貌,也有著伏牛山的特征。復(fù)雜的地形,形成了獨特的氣候,因此,靈寶出產(chǎn)很多的特產(chǎn)。其中,靈寶蘋果,享譽國內(nèi)。不能不說,靈寶,人杰地靈。
走進龍湖,就走進了一片世外桃源。連綿的山,高的低的山,把龍湖環(huán)抱在懷中,龍湖就像一顆明珠,鑲嵌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我喜歡龍湖山上的樹。這里的樹,沒有參天的大樹,也沒有茂密的森林。樹,就這樣,稀稀拉拉分布在山野里,有的樹與樹之間,相距數(shù)十米,有的樹與樹,緊緊地連在一起,綠成一團。更為奇特的是,一座小山包,就那么一棵樹,孤零零地站在山頭上,傲視著龍湖。似乎,那棵樹,就是龍湖的守護者。
湖水是深藍的,它會讓你想起大海,那種深邃的藍色。這種藍,沒有一絲雜質(zhì),更沒有污染,這是很多地方的湖泊所沒有的。在湖中,你甚至看不到養(yǎng)魚的網(wǎng)箱,也看不到捕魚的漁民。龍湖,像高原的女兒,被寵愛著,呵護著。
坐在游船上,景區(qū)辦的徐海濤主任告訴我們,這里的水質(zhì)純凈,清澈透明。在龍湖里,還生長著一種淡水水母。這讓我驚奇,水母,只有大海里有,而且是沒有污染的海洋,才可能生長水母。淡水水母,據(jù)說對水質(zhì)的要求很高,只有特級的水質(zhì),才可能有淡水水母的生存。龍湖的水質(zhì),可以說,超凡澄凈。這讓我對龍湖水庫的管理者們,生出敬意。
藍色的湖水中,不時有鳥飛起。我看到幾只白色的水鳥,在天空中飛翔。在湖的上游,我看到了一群墨綠色的水鳥,可能是鴛鴦,也可能是綠翅鴨,但距離遠,沒有看清。還有一種鳥,也是白色的,我們看到一只,有人說鳥叫白瑟鷺。此鳥羽毛全部為白色,雙腿纖細呈黑色,頸部細長,長喙為黑色,呈鴨嘴形狀,但稍微區(qū)別于鴨嘴。有人說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多群居于濕地,能在龍湖棲息,說明龍湖的自然環(huán)境,適應(yīng)濕地鳥類生存。由此可見,龍湖自然環(huán)境的優(yōu)劣。
在龍湖,天也是藍的,淺藍色的天空,漂浮著片片白云。時至中午,天空里沒有一絲的煙霧。那塊塊白云,就像一塊塊藍色的瓦塊,在我們家鄉(xiāng),叫瓦塊云。這種云彩,只有在沒有污染的藍天上,才可以清晰地出現(xiàn)。在龍湖看云,看到的是夢一般的云,是幻一般的云。同行們看到了一只飛翔的鳥,看到了一只野兔,看到了一條寵物狗,看到了孫蓀先生《云賦》中各種各樣的云。多姿的云彩,給現(xiàn)代人缺失的的想象插上了飛翔的翅膀。
夜晚觀賞龍湖波濤,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到龍湖旅游,首選的應(yīng)該是土窯洞了。那一排排土窯洞,臨山而建,走出土窯洞,眼前就是龍湖。三五十步,便可來到湖邊,月光下,微風(fēng)起,碧波蕩漾,閃著細碎的粼光。你還可以看到倒影在水中的月亮,倒掛在水中,那月,會隨著水的波動而動。如果是無風(fēng)的夜晚,月就一動不動。它會讓你聯(lián)想到唐朝詩人張九齡在《望月懷遠》中的名句:“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的那種意境。
龍湖風(fēng)景區(qū),躍天寨可以說風(fēng)景怡人。這里不僅有亭臺樓閣,還有大片大片的樹林,這是龍湖景區(qū)樹木最茂密的地方。躍天寨里的樹,有的樹齡長達千余年,那一棵棵蒼老的樹,歷經(jīng)歲月的風(fēng)雨,屹立在躍天寨,見證了龍湖的歷史。如果是在夏天,走進躍天寨,你走進的不僅是一片林子,而是走進了一個鳥的世界。茂密的樹林,為鳥們營造了一個美麗的家園。清脆的鳥鳴聲,此起彼伏,撞擊著你的耳膜,讓你沉醉。
站在躍天寨看龍湖,別具一番風(fēng)味。透過林子,可以看到一條天河,由遠及近,傾瀉而來。藍色的波紋,在你的眼前跳動。湖面上,蕩著的小舟,順?biāo)?,那舟,輕盈靈活,像掠水的燕子。你還會看到一只水鳥,自藍天掠過,箭一般沒入水中,少頃,從水中破浪而出。鳥的嘴中,一條銀白色的魚,在不停地擺動,閃著銀色的光。這樣的景觀,足以讓你驚呆。
在龍湖,最讓我激動的還是那一汪藍色的水。游走在水中,感覺人也純凈了許多。在大自然面前,人會忘卻俗念。而融入水中,人就是純凈的。其實,任何事物,只要經(jīng)過水的洗禮,都會變得純凈。
也許,這就是人類為什么喜歡水,喜歡藍色透明的水的原由。親水生活,可以讓人的心靈更純凈,靈魂更柔軟,而穿越塵世的污染,直抵人心。
喜歡龍湖,大概就是喜歡龍湖的藍。因為藍,是最接近溫暖和愛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