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青
“雙面村官”瘋狂詐騙記
文/何青
江西臨川騰橋鎮(zhèn)四游村委會原村支書張春民包養(yǎng)小三而致囊中羞澀,豪賭揮霍入不敷出,為了彌補賭債和“風流債”的虧空,他挪用村民修路的捐資款,詐騙上司、銀行人員和周圍朋友近百萬元,而這些人在他編造的“虛擬”巨額利益的誘惑下竟輕易上當。
東窗事發(fā)后,張春民與情婦攜款私奔,而發(fā)妻為了替夫還清這筆 “風流債”,忍辱負重,節(jié)衣縮食,在山上承包的果園里辛苦勞作……
1969年出生的張春民,初中畢業(yè)后跟師傅學做石匠手藝,是這方面的行家里手。1991年春天,他與本地小他一歲的女子張美紅結為夫妻。婚后生下兒子軍軍。平時,妻子在家種地忙家務,張春民則在附近承攬石匠活。每年本地西瓜上市,他又四處收購銷往廣東,沒幾年時間,夫妻二人就在村里蓋起了樓房。
但此時,張春民卻開始迷上賭博,背著妻子他背了四五萬元的賭債。張美紅知道后不得不拿起錐子就往丈夫的手心里猛扎過去,邊扎邊氣憤地說:“我看你還敢不敢賭,你不要這個家,我也不要了?!睆埓好窆虻厍箴?,在妻子面前痛下決心,發(fā)誓以后再也不賭了,張美紅這才放了丈夫一馬。
一年后,張春民承包了一個工地,張美紅也不閑著,一同在工地上做小工,總算將這四五萬元的賭債還清。張春民開始在家安心當起好丈夫、好村民,一有空就想法子賺錢,幫父老鄉(xiāng)親推銷起西瓜。因此,他年年被鎮(zhèn)政府評為發(fā)展農村經濟工作的全鎮(zhèn)優(yōu)秀流通大戶,被評為“十星級文明戶”家庭。2007年年初,他又被村民推選為村委會干部,擔任村委會民兵營長,身兼村支部委員。做了村干部,就經常要去城里辦事,那花花世界深深誘惑著他,讓他心蕩神搖。他開始涉足泡腳、按摩、K歌等娛樂消費場所,并成為那里的常客。
2007年9月的一天,張春民與幾位賭友在撫州金海岸足浴中心消遣時,認識了吳霞。吳霞28歲,細柳腰,明眸皓齒,長得艷若桃花,頗有幾分姿色。張春民躺在一人包廂里,捏完腳,吳霞又用嫻熟輕柔的指法在張春民微微發(fā)胖的身軀上抓捏按摩起來,捏得他很是舒服。吳霞穿的上衣領子口開得很低,張春民色迷迷地看著對方,不由興致大發(fā),亮明自己村官的身份與吳霞攀談挑逗起來。他這才知道,眼前這位漂亮的妹子與自己的住處相隔不遠。她是騰橋鎮(zhèn)附近的南城縣人,出生農村,父親去世得早,家里只有母親。她嫁到縣城,婚后生了一個女兒。丈夫沒有正式的工作,她才只身一人跑到撫州做起足浴女。與丈夫相比,這位大她10歲的中年男子,氣度不凡,一副精明能干的村干部氣質,這讓情感正陷迷離的吳霞心存好感。臨走時,張春民特意要了吳霞的聯系方式。從此,張春民不是來光顧足浴城,由吳霞洗腳按摩,就是打電話約她出來吃飯。在他這番攻勢之下,一個月后吳霞便半推半就地隨張春民去賓館開了房。
2008年年初,吳霞與丈夫分道揚鑣,女兒由前夫撫養(yǎng),她甘心做起了張春民的小三。張春民家外安家,趁機將吳霞包養(yǎng),給她在撫州市區(qū)租了套房,隔三岔五從鄉(xiāng)下趕進城來陪她。為了方便,張春民又買了一輛二手小車,有事沒事就往撫州跑,家里的一切事務他都放下不管,而由妻子一肩挑。白天,他陪伴完情婦,晚上就回村守在家里陪妻子。為了假裝正經,他經常在妻子面前痛陳最討厭男女關系。為了做得隱秘,他與吳霞約法三章,約好晚上不準撥打他手機及家里的電話,以免讓發(fā)妻起疑。
此時,昔日的一幫賭友也來纏上他?!按好瘢蹅兏鐐儊硗鎺资??”在這幫兄弟的拉攏撮合下,張春民不禁又手癢了起來,將戒賭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凈,又重陷入賭海。被包養(yǎng)后,嫌足浴按摩工作勞累辛苦,吳霞辭了職,安心在租屋里過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平時打麻將逛街,買時裝和化妝品,或隨旅行團與張春民雙飛旅游,游山玩水,過著天上人間的享福日子。
從包養(yǎng)吳霞開始,張春民每月雷打不動支付1600元的生活費給她,逢上過年過節(jié),則是兩三千元給她買衣服、打金戒指。此外,他將自己花1.3萬元打的金項鏈摘下來給吳霞保管,作為定情信物。
張春民原本手頭寬裕,在包養(yǎng)情婦后,情婦要揮霍,常弄得他經濟上捉襟見肘,再加上賭博又常輸錢,為了運轉日常包養(yǎng)情婦的開支和賭資,他開始挪用公款,還打起了上司和朋友的主意,將目光瞄向他們的腰包。
2007年9月,騰橋鎮(zhèn)政府副鎮(zhèn)長伍大衛(wèi),身兼四游村委會村支部書記,張春民深度揣摩出這位上司想包荒山和工地獲利的生財心思。這年,正好張妻與妻弟合伙在村里承包了一片30多畝的荒山,張春民平日只顧進城與小三尋歡,山上的橘樹未種一棵,此時他卻在這片荒山上做起了騙財文章。他對伍大衛(wèi)說,自己租了這片荒山用來種橘子樹,但是投資比較大,一個人拿不出這么多資金,想邀他一起來合伙投資,由伍大衛(wèi)拿一半的股份。伍大衛(wèi)不知有詐,當下就給了張3.64萬元,一直到三年后案發(fā),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股份。這塊果園跟張春民無關,張春民也只字未向妻子提起讓伍來入股的事,伍大衛(wèi)這才意識到被下屬騙了。
2008年7月,張春民又繼續(xù)虛構事實,謊稱自己承攬了金溪縣林業(yè)局辦公大樓綠化和圍墻的工程,自己資金不夠,問伍大衛(wèi)是否有興趣投資合伙入股,并許諾工程完工后,每個人賺個十幾萬總沒問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金溪縣離鎮(zhèn)上并不遠,伍大衛(wèi)非但沒有去金溪縣實地考察縣林業(yè)局是否存在這一工程項目,就輕易相信了對方編造的這一發(fā)財神話,連同鎮(zhèn)政府的司機李龍,兩人陸續(xù)拿出7萬元左右給了張春民,來投資這一“虛擬工程”。
2009年年初,張春民憑著這套“假面具”取得群眾信任,全票當選村支書。這年3月,伍大衛(wèi)和李龍找到他,向其詢問金溪縣林業(yè)局工程的事情,張春民說工程已完工,總共賺了10.5萬元,伍大衛(wèi)與李龍正商量好準備分紅時,張春民卻分文紅利也未拿出來,又以他的外甥女婿劉某在金溪縣有一個宏星大酒店的主體工程建設項目可做,要先墊付資金,外甥女婿一時沒有那么多資金,邀張春民入股,問他們是否還有興趣投資入股?伍大衛(wèi)與李龍便又決定繼續(xù)投資入股。一直到2010年9月27日,伍大衛(wèi)也沒拿到投資的工程本金和利潤,總共被騙了11.6萬元的投資工程款,李龍被騙10.2萬元。2011年5月,這位已調往其他鄉(xiāng)鎮(zhèn)擔任副書記的公務員如夢初醒,趁張春民還未逃跑,逼他歸還了5萬元。
同樣情況,鎮(zhèn)上的銀行工作人員馬大俊也中了張的圈套。2010年10月份的某天,因包養(yǎng)情婦后手頭拮據的,張春民到馬大俊銀行的辦公室找他借錢而碰壁,張并不死心。次日他又到馬大俊辦公室找他,這次他拿了一份合同和一份荒山轉讓協議給馬大俊看,其目的就是要對方相信他要從四游村租的100畝瓷土山有錢可賺。馬大俊正想租瓷土山發(fā)大財,看了合同動了心,并沒有發(fā)現這是一份張春民偽造的荒山經營權轉租合同。合同樣本是他從別人處拿來的,公章是他蓋上的,合同中甲方20多位村民的簽名全是他自己一手簽的,由于倉促,偽造的租山合同上填寫的日期也弄錯了,寫成“2011年11月26日”,正確的時間應該是“2010年11月26日”。結果馬大俊被騙13萬元。直至一年后案發(fā),張春民逃跑,馬大俊按合同上簽名的村民一一去找,這些村民全都莫名其妙,合同上的簽字根本不是他們的字跡。他們告訴馬大俊,村里根本沒有什么瓷土山,張春民騙他的只是一塊荒山,那塊荒山到現在還沒有租出去,外面的人要承租的話必須要全村104名村民同意。馬大俊方知被騙,氣得要跳樓,立即向公安機關報了案。而在2010年下半年,張春民還以與馬大俊合伙修村公路的名義一起分紅,讓他入暗股,又詐騙了他5萬元。
張春民除上述的騙技外,還以幫他人包山、幫他人疏通交通事故關系等名義共詐騙他人近百萬元。對于丈夫這些惡劣的行徑,張美紅完全蒙在鼓里,自己只顧埋頭在山上的果園辛苦勞作。近百萬元詐騙得來的錢財,有些被他拿去豪賭,有些被情婦吳霞揮霍了,有些用來拆東墻補西墻還借別人的錢,直至案發(fā)時,他向民警陳述,賭博輸掉了40多萬元,雖然詐騙近百萬元錢,他仍欠下一屁股的債。
張春民也知道自己詐騙的伎倆遲早會被揭穿,債主們一定會蜂擁上門來討債,為此他憂心忡忡。“既然欠下這么多的債,在撫州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咱們倆離開撫州,遠走高飛,跑得遠遠的?!眳窍贾狼榉虻男乃己?,這樣勸他。
張春民想想也對,在私奔前的一個星期,他精心謀劃,決計與情人效仿范蠡與西施,隱姓埋名、泛舟五湖,私奔去很遠的地方做生意,賺了錢再還清債主。由于做生意需籌集本錢,他又決定臨走時再詐騙上一把。利用自己擔任村支書兼村公路建設理事會會長的職務便利,張春民先將全村村民及社會各界的捐資修路款和村民的建房款13.7萬余元挪用到自己的腰包里,又以借錢為名,詐騙一些同僚和朋友現金總計14.2萬余元。
2011年5月31日,張春民將詐騙來的21萬元都分別打入吳霞的三張銀行卡里,然后當日帶上她離開撫州,從南昌坐火車逃往成都。逃走前,他曾與妻謊稱到外去幫朋友開夜車,約一星期后回來。但一周過去,仍不見丈夫的人影,張美紅打他手機也總是關機,她跑到鎮(zhèn)上問鎮(zhèn)黨委書記,李書記告訴她,張春民未向他請假,也不知他去哪了。半個月都聯系不上丈夫,張美紅憂心忡忡,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七八十歲的公公婆婆還以為兒子在外面被人謀害了,整天在家傷心掉淚。
此時村里瘋傳張春民攜情婦卷款160多萬元私奔潛逃,但單純的張美紅不相信丈夫會干出這樣“驚天動地”的事來。而早在6月1日,村民們就發(fā)現張春民攜情婦卷款潛逃而集體向上舉報。一些受騙者也向當地的公安機關報案,公安人員當即立案偵查,并凍結了吳霞三張銀行卡里的存款。6月6日,張春民攜情人逃到成都后,一下火車就取錢,分四次在郵政儲蓄卡內取了5.4萬元現金,給了吳霞1.3萬元,其余自己拿走。因為吳霞卡上的巨款被凍結,二人無心觀賞錦城蜀地的美景和風光,待了十幾天,又雙雙逃回江西贛州。在贛州待的那段時間,張春民又讓吳霞先回撫州去查看個究竟,為何取不出錢來。然后自己一人跑往江西吉安,東逃西竄,最后在一工地上打工,暫時安下身來。
此時的張春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知道自己已是通緝對象。7月1日這天,是建黨90周年的紀念日,想到自己曾是黨員的一份子,村里的當家人,而現在卻將淪為階下囚。巨大的反差使他不由得悔恨萬千,淚流滿面。他給家鄉(xiāng)的一個朋友發(fā)去短信,說他要死在外面。朋友大驚,將這一短信立即轉給張美紅,并向她和盤托出張春民這些年包養(yǎng)情人的隱情。
正當張美紅感到五雷轟頂時,張春民又打來了電話,哽咽著說道:“美紅,我對不起你們母子倆,我現在欠了人家那么多的錢,已經無路可走了,我也不想活在世上了,你好好保重吧?!?/p>
若在平時,知道丈夫包二奶的丑惡行徑,張美紅會痛罵丈夫個半死,與他拼了,但此時肝腸寸斷的她體會到丈夫已是激流湍水中的朽木,自己作為他至親的人,若再棄他遠遠的,必將推他走上絕路。此時,她沒有痛恨丈夫,而是好言好語地在電話里撫慰丈夫。妻子撫慰的話說了一大堆,張春民方才止住哭聲,打消了自殺的念頭;接著,張春民將實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妻子。
“美紅,我把村里捐資修路的10萬多元都挪用了,家里有個小本子上我都記著賬,你趕快給我想辦法去借10萬元退還給大家,我馬上寄2.7萬元錢回來補上?!睆埓好裨陔娫捓锇笃拮?。
張美紅噙著淚一口答應下來。她想過百姓的錢不能欠,村民們的捐資款一定要還上,雖然丈夫出事后,沒有誰上她家來討。但那條路是村民的希望,為了讓大家齊心集資修路,丈夫組織村民會議不知開了有多少次,鞋子跑爛了多少雙,如果不是出了這樣的事,張春民是有功勞的。但現在不能讓這條路毀在自己的手上。次日一大清早,張美紅就跑到各個親戚家借錢,她苦苦哀求,有些親戚伸出了援手,有些親戚擔心她還不起,讓她吃了閉門羹;有些親戚勸她不要做這樣的傻子,丈夫拋家不顧,這樣的下場是他應得的報應,不要去管他,以后的日子管好母子倆更為重要。
但張美紅沒有灰心,又打電話向合租果園的表弟于利明求助,于利明在外面打工,他當即借了六七萬元錢援助。當天中午,張美紅將10.8萬余元退還到鎮(zhèn)政府,加上張春民從外面打回的2.7萬元,挪用全村的捐資修路款都還清了。村公路的修建終于如期完工,她催丈夫回來投案自首,爭取政府的寬大處理。但是張春民心存疑慮,還想在工地上做到月底,等結清工資再回來。但在2011年7月20日早上7時許,公安人員在吉安市吉州大道“桃源盛景”工地上抓獲了張春民。在吳霞的3張銀行卡里除了張春民打入的21萬元,里面還有12萬元,她向辦案民警交代,這12萬元是她平時存的私房錢,張春民以前做生意向她借過,后來還給了她,屬于她的個人財產。張春民則向民警交代,吳霞那12萬元都是他平時給她的錢,自己根本未向她借過錢做生意,是她編造的謊言。此時,他方悟情人認錢不認人,沒有錢會翻臉,情婦是手機,欠費1角也要停機,還是發(fā)妻好。
2012年1月17日,臨川區(qū)人民檢察院對被告人張春民提起公訴。臨川區(qū)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吳霞沒有來,張美紅沒有錢為丈夫請律師 ,當天一大早就從鄉(xiāng)下趕了過來。法院認定,被告人張春民犯詐騙罪與挪用公款罪,兩罪并罰,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16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萬元,所得贓款返還被害人。張春民認為量刑太重而提出上訴,但3月19日,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終審,認為張春民騙取他人錢財59.64萬元,數額特別巨大,駁回上訴,維持原判?!耙栠€是那家常飯,要暖還是那粗布衣,那煙花柳巷你可別去,應該疼你的結發(fā)妻。”這既是京東大鼓傳統曲目《勸人方》的唱詞,也是村官張春民落得如此下場的現實寫照。
(文中人物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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