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博雋
只有讓農民工市民化邁出實質性的步伐,流動人口才會變成常住人口,春運難的問題也就自然而然緩解了
中國的春運一直被外界視為人類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周期性人口遷徙運動”。每年臨近除夕,幾億回鄉(xiāng)大軍集聚于各種站場設施,往返神州大地之間。擁堵不堪的交通狀況,也使得回家過年成為了不知多少人內心溫馨卻又痛苦的回憶。今年春運是近40多年來最早的一次,也是春運歷史上客流量最大的一次。據(jù)報道,預計今年春運將有2.35億人乘火車回家過年,公路旅客發(fā)送量將達到28.45億人次,總數(shù)接近32億人次。如此令人震撼的數(shù)字,不得不讓交通部門如臨大敵。
為緩解春運火車購票難問題,鐵道部特地推出“實名制”和“網(wǎng)上購票”兩項舉措,但實施后效果并不理想,反而由于技術欠缺而備受指責。無論是實名制還是網(wǎng)絡購票,都不可能就此一舉解決中國鐵路運力與需求的落差問題。這一供需落差也不能簡單地用增加鐵路建設投入來解決。因為春運期間對運力需求的上升是周期性的,如果交通運輸供給量要滿足一年中僅年末半個月左右時間的大規(guī)模需求,就勢必導致其它時間運力的大量閑置。這些浪費分攤到每位消費者頭上,仍將導致交通成本大幅度上漲。
春運之難,不能簡單歸罪于我國交通運力不足,更應該分析導致如此大規(guī)?!爸芷谛匀丝谶w徙”的深層原因何在。其不僅反映了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巨大影響力,也折射出城市化累積至今的“歷史欠賬”——正是大量未能融入城市實現(xiàn)市民化的農民工,才形成了城鄉(xiāng)之間如候鳥般的大遷徙。目前,我國農民工群體已達2.5億人之巨,其中跨省流動的就有近1億人,假定農民工春運期間平均出行次數(shù)為兩次的話,那么鐵路運輸中大部分的需求就是來自跨省農民工。因此,如果不將數(shù)以億計的農民工大軍真正轉化為市民,就不可能跳出春運難的困境。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jīng)濟發(fā)展與城市化進程突飛猛進,期間被稱為“農民工”的進城務工人員作出了巨大貢獻。然而,快速擴張的城市始終將他們當作“匆匆過客”,農民工偏低的工資無力承擔起城市高昂的生活成本,他們在這里的生存空間變得越來越小。根據(jù)國家統(tǒng)計局的抽樣調查,我國農民工的平均工資每月尚不到2000元,而城市持續(xù)的通貨膨脹、隨便兩三萬一平方米的房價和不斷上漲的房租,令絕大多數(shù)農民工無法在城市立足,更遑論在此找到家的感覺。此外,由于城市戶籍與教育、就業(yè)、醫(yī)療衛(wèi)生、社會保障等權益和福利密切相關,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農民工要享受當?shù)厥忻翊鲆廊焕щy重重,戶籍制度改革遲遲沒有實質性進展。
如此城市化模式不只是給農民工群體帶來春運這樣的痛苦體驗,更為嚴重的是將潛伏和累積極其嚴重的長期社會問題。許多農民工家庭是以兩地分居為代價的,根據(jù)有關學者的統(tǒng)計,農民工舉家遷移的比例還不到30%,其余70%多的農民工都是離開家人獨自外出打工。這種兩地分居出門打工的模式,將導致諸多不良后果,如使得家庭觀念淡漠、社會倫理敗壞、離婚率提高,引發(fā)的社會問題和相關案件也是直線上升。此外,在我國也產生了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的留守兒童群體,根據(jù)《中國兒童福利政策報告2011》披露,截至2008年底,中國18歲以下兒童總數(shù)是2.78億人,而全國農村留守兒童就有5800萬人,留守兒童的總量超過了全部兒童總數(shù)的20%?!鞍职謰寢?,我能去你們家玩嗎?”——留守兒童的呼聲讓人聞之心酸,但想到有如此巨大數(shù)量的一代人將是在缺失親情的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則更是讓人心驚甚至膽寒。
只有采取切實措施,讓農民工市民化邁出實質性的步伐,流動人口才會變成常住人口,才能大大減少對交通運輸?shù)男枨螅哼\難的問題也就自然而然緩解了。未來一座城市的競爭力及文明程度,在于是否擁有一支高素質的、穩(wěn)定的產業(yè)大軍,“候鳥”式的用工方式必將淡出歷史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