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欣
(大連外國語學院 公共外語教學部,遼寧 大連 116044)
所謂語域指的是不同情境下所使用的不同語言類型,包括措辭、句式、文法等,以及其在該語境下體現(xiàn)的功能。狹義上的語域指的是某一領域或專業(yè)的行話(jargon)或稱為術語,例如計算機科學中的軟件工程(software engineering)、遺傳學中的基因(gene)、商務領域中的談判(negotiating)、經濟學中的微觀經濟學(micro-economics);而廣義上的語域指的是語言本身包含的社會性特征,在這個意義上語域常被等同于社會方言(sociolect),例如電視、報紙和廣播中的新聞語言[1]。
語域理論作為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重要組成部分起源于“語境主義”思想,該思想強調語言最重要的功能是其所具備的語用功能,也就是說語言是一種行為方式,語言的意義不在于語言本身,而在于它被使用在何種情境下。系統(tǒng)功能理論的代表人物Halliday認為人們在使用語言的過程中,必然要在自身的語言網絡系統(tǒng)中找尋對應的語言來構建意義。意義建構基于情景語境,即參與此次交際事件的人物、時間、地點、交流內容及方式等多種因素。這些因素又反映了該交際情境所處的文化語境,包括社會文化習俗、觀點和語篇類型[2]。圖1顯示了語言不同層面具有不同的體現(xiàn)關系。
圖1 語言不同層面的體現(xiàn)關系
情景語境在整個語言使用過程中發(fā)揮著承上啟下的作用。Halliday進一步指出任何一個情景語境都會包含三個變量,其后來將這三個變量稱為語域變體,即語場(field)、語旨(tenor)和語式(mode)。語場由活動場所(言語事件發(fā)生的環(huán)境)、參與者(尤指其種族、性別、職業(yè)等)和語用區(qū)域(交際事件的主題)組成,語旨指的是參與者以及他們的社會地位和角色之間的關系,語式是語言交際所使用的渠道和媒介以及修辭。作為鏈條中的核心,措辭反映了該語境的特色,同時也使得語域本身具備兩大基本屬性——預測性和封閉性。根據(jù)語篇當中的具體詞匯、語法或者術語獨有的特征,聽者或者讀者便會推斷出話語發(fā)生在何種語境。胡壯麟教授進一步指出,一般情況下語域封閉性越強,其預測性越強;封閉性越弱,其預測性越弱。這是因為較開放的語域中提供選擇的意義范圍比較封閉的語域要廣泛得多[3]。
CMC(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網絡交際)是個人或者群體依托計算機和網絡技術實現(xiàn)多種方式信息傳遞的人機交際模式[4]。自20世紀中葉,計算機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以及網絡的全球風靡使得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可以實現(xiàn)跨時空、跨地域的溝通。在這一過程中,網絡語言也隨之產生,并在近半個世紀的時間自成體系。在網絡時代早期,人們對于網絡語言的定義基本鎖定在計算機和網絡技術領域的專業(yè)詞匯。隨著網絡的普及,網絡的使用者不再局限在該領域的專業(yè)人士,普通民眾也漸漸地開始熱衷于網絡的使用。到今天,對網絡語言的定義已經相對寬泛,通常指以網絡為載體進行交流溝通時所使用的自然語言[5]。
自網絡語言出現(xiàn)之日起,相關研究也應運而生,主要圍繞著如下幾個方面:(1)關于網絡語言的語體特征研究。觀點主要分成兩大派。一派認為網絡社會與現(xiàn)實社會有較大的區(qū)別,因此其獨特的構成模式和文化特色就決定了它必然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口語語體和寫作語體大相徑庭[6];另一派認為網絡信息雖然是以文本形式呈現(xiàn)出來的,但是無論從交際領域還是語體風格都與書面語體差別較大,相反更凸顯口語語體的基本屬性[7]。(2)關于網絡詞匯的專項研究。較有特色的是陳光明以批判性的思維分析網絡用詞反傳統(tǒng)的音譯現(xiàn)象。他認為這種現(xiàn)象產生的根源在于網絡文化本身帶有“后現(xiàn)代”色彩,即開放性、非中心性、懷疑性等。作為網絡文化的載體,網絡語言也就必然有了“后現(xiàn)代”的特征[8]。(3)將網絡會話與自然會話進行比較。孫毅兵等從話輪轉換的角度對英語自然會話和網絡聊天室會話進行比較后發(fā)現(xiàn)兩者風格基本一致,都是口語化的話輪。聊天室會話被認為是信息時代口語交際的新形式。此外,雖然網絡營造的是一個虛擬的交流平臺,真實性往往有時無從考證,但是,隨著接觸次數(shù)的增加,了解程度的加深,聊天內容常常會漸趨真實,信息量也會逐漸增加[9]。
CMC模式下的語場包括網絡交流中談論的話題及進行該話題交流的交際模式。這種交際模式的建立是基于參與者共同的興趣和愛好。網絡交際的內容包羅萬象,從政治、經濟、軍事、商貿到飲食、外語學習、游戲等話題,種類涵蓋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網絡交際模式可以依托網絡聊天工具,如QQ、MSN實現(xiàn)同步交流,也可以利用E-mails或者BBS實現(xiàn)異步交流。網絡交際模式可以是以瀏覽網頁等為形式的單向交流,也可以以博客、微博或者論壇為平臺實現(xiàn)雙向交流。因此,網絡交際平臺的搭建打破了傳統(tǒng)地域、語言和文化等因素對于語言交際的限制,依托網絡這個強大的交流平臺,建立了新型的、虛擬的人際交往模式。
Poynton(1985)將語旨精辟地概括為情感投入(affective involvement)、接觸(contact)以及權力(power)。權力關注的是參與者扮演的角色之間是否存在平等關系,接觸指的是參與者扮演的角色之間的交往是否頻繁,情感投入指的是參與者扮演的角色體現(xiàn)的是高情感投入還是低情感投入[10]。如果參與者之間存在的是正式關系,如老板與員工、醫(yī)生與病人,參與者之間往往存在不平等的等級關系,接觸不是特別頻繁,情感投入較少;如果參與者之間是非正式的關系,如朋友、同學,權力通常被認為是平等的,接觸是頻繁的,情感投入也較多。
在網絡世界這個虛擬的交流平臺上,人們都被賦予了平等的話語權,現(xiàn)實世界交流的種種限制在這里幾乎都不存在。利用語言建立起來的網絡身份使人們可以盡情地抒發(fā)個人的想法和觀點。語言不需要如書面用語般精雕細琢,與此同時,也正是這種平等的話語權使一些網民的言語為人所詬病。隨著網絡社區(qū)不斷的建設以及相關管理制度的逐步完善,網絡社區(qū)居民的言行將被合理地約束,網絡社區(qū)將會朝著健康的方向發(fā)展,這也是CMC中權力的體現(xiàn)。
CMC模式下的語式特色體現(xiàn)在媒介和渠道的特殊性。媒介指人們以何種措辭模式進行交流,通常分為口語和書面兩種形式。渠道是話語參與者以聲音或文字方式進行信息的傳遞[11]。網絡語言最明顯的特征在于它往往不是單一的文字符號,而是包含了多樣的語意表達形式,如圖片、視頻、音頻、符號等。一些專門的新聞網站,如人民網、新華網在發(fā)布新聞和消息時,多采用正式的書面語體;日常商務電子信函往來或八卦新聞所使用的語體通常介于口語體和書面體之間;而一般的網上聊天多采用口語體。這其中,網絡口語體最引人關注,因為較于日??谡Z體,網絡口語體其語言符號簡化并產生變異。為了實現(xiàn)和面對面交流一樣的速度和快速的信息反饋,很多人便會在網絡溝通時采用如下的語言輸出方式:(1)用拼音代替文字,如mm=妹妹、dd=弟弟;(2)用英文字母代表完整英文單詞,如c u=see you(回見)、bf=boy friend(男朋友);(3)用數(shù)字諧音代替文字,如88=Bye bye(再見);(4)采用漢字諧音,如神馬=什么、童鞋=同學;(5)用符號組合代表文字,如(^o^)/是高興得手舞足蹈、(*^_^*)是害羞的微笑。
與傳統(tǒng)的報紙、期刊等語言載體相比,CMC交際中主體可以更加自由地發(fā)表自己的觀點,可以大膽地對語言進行創(chuàng)新,盡情展現(xiàn)個人的特點與個性。然而,人們對網絡語言的創(chuàng)新性評價不一。有人認為它豐富了漢語語言的表達方式,語言最大的特點就在于其靈活性,語言的目的就在于建立溝通、傳遞訊息,只要溝通能夠建立起來,語言本身無所謂對與錯。但是,一些學者,如張德鑫教授、鄭遠漢教授卻指出網絡語言與漢語格格不入,不應被廣泛使用,尤其對青少年影響較大。在近幾年的高考語文作文部分,頻繁出現(xiàn)學生使用網絡用語,如有木有、粉絲等。很多專家擔心這將嚴重影響正統(tǒng)漢語的繼承和延續(xù)。
CMC最大的優(yōu)勢在于它的使用不受時間和地點的限制。然而,與現(xiàn)實世界的面對面交流相比,CMC語碼輸出輸入低效率的缺陷顯露無遺[12]。面對面交流是一種復合式的交流方式,融合了聽覺、視覺、語言功能,交流過程中傳遞的不僅僅是語言,還有非語言因素,如表情、肢體語言、情緒。CMC通常只能依靠單一的文本傳遞方式。雖然網絡聊天工具也配有表情圖示,但是遠沒有面對面交流那般生動與鮮活。
公眾在網絡匿名化和虛擬性的“掩護”下,現(xiàn)實世界交流過程中言語的謹慎在網絡世界里似乎已經蕩然無存。在注冊QQ、MSN、博客或者網站時,個人信息幾乎可以隨意填寫。一方面是交際主體不想暴露個人信息,另一方面當出現(xiàn)言行不當時,很難被追求法律責任。公共話語權的釋放使得交際主體在發(fā)表個人主張與觀點時,時常肆無忌憚。被稱為“數(shù)字時代的女先知”的埃瑟·戴森指出:“數(shù)字化世界是一片嶄新的疆土,既可以釋放難以形容的生產能量,也可能成為恐怖主義者和江湖巨騙的工具,或是彌天大謊和惡意中傷的大本營?!保?3]因此,網民對話語權的合理利用還有待商榷。
網絡語境和日常語境的差別決定了網絡交際語言必然存在其獨有的語言特征。本文從語域理論角度對網絡語言進行了深入分析。該項研究在揭示網絡交際語言特征的同時,將有助于深刻地理解語境和語言行為之間不可分割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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