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典論·論文》的文學批評觀點的角色意識

王靜

【摘要】在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史上，《典論·論文》具有巨大的理論貢獻，作者曹丕鄴下文人集團首領(lǐng)和曹魏領(lǐng)導者的身份卻是他創(chuàng)作的原因所在。

【關(guān)鍵詞】曹丕；《典論·論文》：角色意識

曹丕（公元187－226），字子桓，是曹操的次子。《典論》是曹丕一部重要的政治、學術(shù)著作。其寫作時間在曹丕當太子以后不久，大概在建安二十二年至他即王位的延康元年之間（公元217－

220年）。《典論·論文》的產(chǎn)生和其文學創(chuàng)作實踐、思想、政治背景緊密相關(guān)，可謂是曹丕角色意識的集中體現(xiàn)。角色意識，是指特定的社會境遇、理想人格、趨同心理、文化認同等因素在人的內(nèi)心世界中形成的種種規(guī)范和原則。

一、作為文壇首領(lǐng)的角色意識

曹丕自幼博文強識，下筆成章，《三國志·魏書》稱他“好文學，以著述為務，自所勒成垂百篇?！弊鳛橐匀転橹行牡泥捪挛娜思瘓F的實際首領(lǐng)，他親自致力于創(chuàng)作實踐，探索文學規(guī)律。曹丕認識到，欲提倡文學，重視文學的價值和社會功能，文壇出現(xiàn)的不良習氣不能不引起重視。

《典論·論文》中，曹丕開篇名義地指出：“文人相輕，自古而然”?！拔娜讼噍p”毛病的產(chǎn)生不是偶然的，過去就有，東漢時期的辭賦家、章帝時的蘭臺令史傅毅與明帝時的典校秘書班固曾在一塊共典校書，曹丕認為兩人水平相差無幾，“仲伯之間”，但班固卻看不起傅毅，并于其弟班超背后議論：傅毅會寫文章，但下筆噦噦嗦嗦，冗長散漫、不能休止。對此，曹丕站在公正的立場上，明確指出，一般的人善于看見自己的長處，但是文章并非是一種體裁，很少有人把各類體裁的文章都能寫得好。不言而喻，這是說班固看不起傅毅，但班固未必是“全才”，也很難把各種體裁的文章都寫得漂亮。曹丕說：“文非一體，鮮能備善”?！案饕运L，相輕所短”。道出了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即一般人只能看見自己的長處，并以自己的長處輕視別人的短處，顯然，這是看不見自己的短處而苛求別人，缺乏自知之明。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曹丕用了“家有敝帚，享之千金”，家有破掃帚，還把它當成價值千金的寶貝，比喻十分恰當。接著，曹丕評價了當時文壇上存在的這種現(xiàn)象，評價了“建安七子”的文學成就和藝術(shù)特點。王粲擅長辭賦，而徐干的辭賦常常有齊俗文體舒緩之缺點，盡管如此，徐干也是王粲的對手，他倆彼此匹敵，旗鼓相當。王粲《初征》、《登樓》、《槐賦》、《征思》這四篇辭賦固然不錯，但是，徐干的《玄猿》、《漏卮》、《圓扇》、《桔賦》這四篇也堪稱佳作，就是東漢時善辭賦的張衡、蔡邕也超不過。至于他倆其它文章就不能和這些文章相比了。曹丕論證了“文非一體，鮮能備善”，從而說明人各有長處和短處，是不應該相輕的。對于陳琳、阮瑀二人所寫的四種文體“章表書記”，曹丕是贊賞的，稱之是卓異出眾。至于應瑒和劉楨，曹丕認為前者的文章是平和而不雄壯，后者是雄壯而不精密。孔融呢，曹丕評論說才情氣質(zhì)高妙，但不能樹立自己的主張，文辭固然美好，卻短于說理，文章里往往夾雜著嘲謔的話，他的文章好的方面同楊雄和班固相匹敵。然后，曹丕清楚地表明克服“文人相輕”的辦法，就是“君子審己度人”，君子審視明察自己再來度量、品評別人，才能避免相輕的毛病。

曹丕的大膽評議，在文壇引起巨大的震動，這樣的作家論是前人沒寫過的，這種氣勢和勇氣，也是一般人做不到的，這恰是他作為鄴下文人集團首領(lǐng)的角色意識所致。從《典論》的名字也可見，“典”，有“?！焙汀胺ā钡囊馑?，“典論”就是討論各種事物的法則?！兜湔摗ふ撐摹肪褪翘煜挛娜藙?chuàng)作的規(guī)范，曹丕的創(chuàng)作初衷莫過于此。

二、作為政治家的角色意識

在文章的最后一部分，曹丕對文章的價值給予了從未有過的崇高評價：“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見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托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于后。”，按照儒家“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學說，立言是居于末位的，但這里，曹丕把它提高到了最重要的位置，認為只有作文章才是真正不朽的事業(yè)，可以使作者名聲傳之無窮。曹丕為了維護曹氏政權(quán)，必須大力抬高讀書人的地位，為他將來的即位儲備實力，這是作為政治家角色意識的需要。接著，曹丕追溯歷史，昔日文王被紂王囚在菱里而推演易象作卦，使其《易》流傳后世，周公旦輔佐成王，地位可謂顯耀，但不忘著述，做《周禮》六篇而遺功百代，他們不因為窮困就不著作，不因為安樂而改變著作意圖，古人“不假良史之辭，不托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于后”，重要原因在于“賤尺璧而重寸陰”，發(fā)憤著述。曹丕順及指出當時文人不發(fā)奮致力的弱點：貧賤則害怕饑寒，富貴則放縱于逸樂，“雖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可悲可嘆！日月流逝，人必衰老，不發(fā)奮著述，碌碌無為，必將與萬物一齊遷移腐化，消滅死亡，每個文人志士應該為此而痛心疾首。

曹丕“文章經(jīng)國千載功”的激論，極力促使天下的讀書人都專注于文章創(chuàng)作，在政事上減少精力，可謂是苦口婆心，這是曹丕政治家的角色在發(fā)揮作用。在當時，文人士子建功立業(yè)之心可謂激情澎湃，如曹植所做《與楊德祖書》：“辭賦小道，固未足以揄揚大義，彰示來世也。昔揚子云先朝執(zhí)戟之臣耳，猶稱壯夫不為也；吾雖德薄，位為蕃侯，猶庶幾戳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yè)，流金石之功，豈徒以翰墨為勛績，辭賦為君子哉？”這番話，真誠的表達了要為國效力，建功立業(yè)的愿望，這也是建安時期亂世文人的普遍心態(tài)。曹丕著力強調(diào)文學的價值，是為了保持曹魏統(tǒng)治政治穩(wěn)定角色意識的引導，是為了消解士人建功立業(yè)的抱負使然。

三、結(jié)語

不難看出，曹丕《典論·論文》“審己度人免相輕，文章經(jīng)國千載功”的背后，是他作為文人首領(lǐng)和政治家角色意識的產(chǎn)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