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峻嶺(武漢交通職業(yè)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
21世紀以來中國的費爾巴哈研究*
潘峻嶺
(武漢交通職業(yè)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
10年來,國內關于費爾巴哈的研究成果非常豐富,研究領域包括費爾巴哈人本主義,費爾巴哈哲學與馬克思哲學關系,費爾巴哈宗教觀、自然觀和倫理道德思想,費爾巴哈“類”的哲學思想,以及對費爾巴哈哲學的評價,費爾巴哈哲學本體論問題,費爾巴哈辯證法思想、認識論和歷史觀等多個方面。本文旨在站在前輩的肩膀之上,析明十年來中國學界對費爾巴哈研究的特點、關注焦點,以期進一步推進此項領域的研究。
21世紀;中國;費爾巴哈研究
2003年,在路德維?!べM爾巴哈誕辰200周年前夕,李毓章先生曾作過一篇《20世紀中國的費爾巴哈研究》,作為《人·自然·宗教——中國學者論費爾巴哈》一書的代序,對1903年至2003年一百年間中國學者介紹、研究費爾巴哈及其學說的文章、著述作了詳細的梳理和評述,對這一百年間不同時期研究特點、取得的成果、存在的問題和不足作了簡要的分析,為后來者的進一步研究指明了方向。[1]21世紀以來,伴隨著學界對馬克思哲學革命實質的關注和爭辯,費爾巴哈哲學及其與馬克思哲學的關系一度成為理論界研究的熱點,成果豐富。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2004年以來,國內費爾巴哈專題研究論文有200余篇,專著近10部,其中,有關費爾巴哈人本學研究近80篇,費爾巴哈哲學與馬克思哲學的關系60余篇,費爾巴哈宗教思想研究30余篇,費爾巴哈自然觀研究近10篇,費爾巴哈倫理道德思想10余篇,其他如費爾巴哈哲學辯證法思想、歷史觀、認識論和針對某些具體問題的微觀研究若干。本文旨在站在前輩的肩膀之上,析明十年來中國學界對費爾巴哈研究的特點、關注焦點,以期進一步推進此項領域的研究。
從這十年費爾巴哈研究成果統(tǒng)計分析看,中國理論界對費爾巴哈的研究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費爾巴哈人本學研究,二是費爾巴哈與馬克思哲學的關系。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研究在整個費爾巴哈研究中所在的比重最大。學者們的注意力聚焦在對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的評價及馬克思對費爾巴哈人本學的批判和超越上。
首先是如何評價費爾巴哈的人本主義。有學者提出,費爾巴哈哲學的人是“多名”的,其人本主義從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意識三個層面對人的自然屬性、人的社會屬性和人的精神屬性作了整體的、全面的考察,費爾巴哈既認識到人的本質的社會屬性,又揭示出宗教的屬人本質。但由于歷史的局限性,脫離了人的感性實踐活動而陷入自然主義的泥坑,費爾巴哈沒能完成真正的哲學革命。[2]其次是探討兩者人學思想的關系。有學者認為,費爾巴哈的感性哲學恢復了感性原則和人的主體地位,感性的人是費爾巴哈與馬克思哲學的交匯點,感覺實體和感性活動分別是費爾巴哈和馬克思構建自己哲學理論的基石,從認識的對象性原則到實踐的對象性原則是兩種哲學構建的論證方式,從追求類生活到實現(xiàn)共產主義則是兩種哲學構建的終極目的。再次是著眼于某些具體著作或具體問題提出自己的見解。如部分學者基于《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和《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以下簡稱《手稿》、《提綱》、《形態(tài)》)等馬克思論著展開馬克思與費爾巴哈在人本學問題的比較研究。需要指出的是,有學者依據(jù)費爾巴哈“三位一體之秘密,是社會生活、集體生活之秘密——是我與你之秘密。”[3]和“費爾巴哈把人的實體僅僅置放在社會性之中——他是社會的人,是共產主義者”[4],而認定費爾巴哈已經從社會關系的高度來理解人的本質。這種觀點顯然較為牽強,產生某種思想的萌芽或思想的火花和具有某種成熟的思想還是有本質差別的。比如,盡管費爾巴哈也說過“人與人的交往,乃是真理性和普遍性最基本的原則和標準”[5],但他對這句話的理解只是要通過其他人所獲得的相同感覺,來確定自己認識的真理性,其思想認識并沒有達到社會交往和社會關系那樣的高度。因此,準確的評價應是,費爾巴哈人本主義思想包含有歷史唯物主義的萌芽,對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思想的產生有某種啟發(fā)作用。
理論界費爾巴哈人本學研究的視域很廣,除了探討馬克思人本學與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的關系,還把目光投向了黑格爾。還有學者將費爾巴哈人本學置于整個西方哲學人文主義背景下進行考察。此外,也有學者闡述了以人為本思想與人本主義的區(qū)別,著重探討了費爾巴哈人本主義對當代中國以人為本的科學發(fā)展觀的啟示。
費爾巴哈哲學與馬克思哲學的關系,是近年來國內費爾巴哈研究的另一熱點領域。理論界比較一致的認識,是馬克思對費爾巴哈哲學的超越體現(xiàn)在“對象性活動”對“對象性直觀”的超越,或“感性活動”對“感性存在”的超越,或實踐唯物主義對直觀唯物主義的超越。而關于兩種哲學關系爭論的焦點則集中在馬克思早年是否存在一個“費爾巴哈階段”,一種觀點認為青年馬克思曾受到費爾巴哈的深刻影響,在其思想發(fā)展軌跡中有一個崇拜、迷信費爾巴哈哲學的階段,其早期思想有很濃厚的費爾巴哈色彩[6];另一種觀點則截然相反,認為馬克思從來都不是一個費爾巴哈主義者,不存在所謂的“費爾巴哈階段”,費爾巴哈對馬克思只起到了類似于某種“催化劑”之類的影響。支持“費爾巴哈階段”論的理由和依據(jù)主要有三點:一是根據(jù)馬克思自己的態(tài)度。馬克思在一個時期內(1843年至1844年)的著作不僅使用了很多費爾巴哈式的術語,而且對費爾巴哈持高度肯定和熱烈歡迎的態(tài)度,這在《手稿》、《神圣家族》和馬克思給費爾巴哈的書信中體現(xiàn)得十分鮮明。后來在1867年給恩格斯的信中,馬克思還直接談到對費爾巴哈的“迷信”問題。二是依據(jù)恩格斯的論述。恩格斯曾講過,除了黑格爾,費爾巴哈是對馬克思哲學影響最大的哲學家,“他在好些方面是黑格爾哲學和我們的觀點之間的中間環(huán)節(jié)”[7]和“我們一時都成為費爾巴哈派了”[8]的論述是“費爾巴哈階段”論的主要理由。三是根據(jù)列寧的觀點?;诙鞲袼沟挠绊?列寧得出了更直接的結論,“費爾巴哈是一個唯物主義者,并且大家也知道,馬克思和恩格斯是通過他而從黑格爾的唯心主義進到自己的唯物主義哲學的。”[9]在《談談辯證法》中,列寧在論述哲學發(fā)展史的“圓圈”時,是把費爾巴哈擺在黑格爾與馬克思中間的,那么,把費爾巴哈哲學理解為從黑格爾哲學過渡到馬克思哲學的中間環(huán)節(jié)也就合情合理了。反對“費爾巴哈階段”論的研究者則認為,馬克思關注的是費爾巴哈的人本主義而非他的唯物主義思想。由于費爾巴哈哲學基礎是純粹的自然和抽象的人,對社會歷史關注不多,因而他對馬克思哲學思想的發(fā)展和唯物史觀的形成影響有限。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是在批判和揚棄黑格爾唯心主義基礎上形成的,主要動力則是馬克思對現(xiàn)實物質利益的關注。盡管馬克思在制定新世界觀的過程中,使用了很多費爾巴哈哲學的概念和術語,但這些概念和術語已有了很多新的意義、新的思想。而馬克思在1844年前后對費爾巴哈的高度評價則要放在當時的背景和環(huán)境中考察,有些評價是中肯的,但有些贊揚實際上言過其實了。至于恩格斯和列寧的觀點,有學者認為,他們的觀點畢竟是基于他們自己的理解,不一定是馬克思的本意。因此,在馬克思哲學發(fā)展進程中,沒有純粹的“費爾巴哈階段”。
此外,圍繞著《手稿》“思辨邏輯”和“科學邏輯”的爭論,尤其是馬克思“人的類本質與人相異化”是否受到費爾巴哈“類本質異化”思想的影響,馬克思是否有一個“費爾巴哈思想遺跡”等等,目前學術界的看法仍不統(tǒng)一。在研究思路的創(chuàng)新方面,部分學者把恩格斯納入到了馬克思與費爾巴哈關系的研究范圍;有學者通過考察馬克思與費爾巴哈關系探討阿爾都塞“認識論斷裂”問題[10];有學者提出在研究對象方面,要把馬克思與費爾巴哈關系研究放到馬克思、黑格爾與費爾巴哈的三者關系中考察,在論證方法上不僅要從馬克思出發(fā)解讀費爾巴哈,也要從費爾巴哈出發(fā)解讀馬克思,在具體引證時還要考證第一手資料的使用來源等等。有學者提出,馬克思對費爾巴哈的超越是一個持續(xù)的過程,這個過程從1843年3月馬克思給盧格的信開始到1845年春天《提綱》才最終完成。
費爾巴哈的宗教觀也引起了許多學者的關注,并出現(xiàn)了費爾巴哈宗教思想的研究專著。學術界大都認可費爾巴哈宗教思想是其哲學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宗教思想內涵豐富,認為人的依賴感和對幸福的追求是宗教產生的心理根源,宗教源自于人的想象力,宗教的本質則是人的本質的異化。
十年來,費爾巴哈宗教思想研究的具有以下特點:一是對費爾巴哈宗教思想的特點分析和相關評價。有研究者指出,費爾巴哈的宗教批判超越了法國無神論,對馬克思世界觀的形成產生了重要作用。有學者指出,費爾巴哈宗教批判具有啟蒙和遮蔽二重性,他從感性的人對幸福的追求出發(fā),一方面試圖通過對宗教奇跡的否定來否定現(xiàn)實政治生活的奇跡,另一方面他的人與神的對立亦掩蓋了人與現(xiàn)實世界人的對立。也有學者提出,費爾巴哈的宗教批判是對神學形而上學的顛覆,他從神的理性回到人的理性,從神的信仰回到人的信仰,從神的宗教回到人的宗教。有學者認為費爾巴哈宗教批判的實質是對黑格爾思辨哲學的批判,批判的成果不在于對宗教本質和起源的揭示,而是在宗教批判中對感性對象性原則的運用。針對理論界對費爾巴哈“愛的宗教”的否定評價,有學者認為費爾巴哈“愛的宗教”實質是人本主義哲學世界觀而不是宗教。在現(xiàn)實社會中,“愛的宗教”仍能對改善人際關系、緩解社會矛盾、促進宗教消亡發(fā)揮積極作用。二是注重費爾巴哈宗教思想與其他思想的比較研究。首先是費爾巴哈宗教思想與馬克思宗教思想比較。有學者認為,費爾巴哈宗教思想是馬克思宗教思想的主要來源,他們有共同的哲學基礎和哲學立場,但兩者又有根本性差別,“自然、人與社會”是費爾巴哈宗教觀與馬克思宗教觀的分水嶺。其次,有學者將費爾巴哈與貝格爾宗教異化思想、費爾巴哈與9世紀下半葉蘇菲派穆斯林哈拉智的人神關系做了比較研究。[11]三是費爾巴哈宗教觀研究的其它視角。有學者從后啟蒙的視角對費爾巴哈宗教批判提出了批評;有學者探討了費爾巴哈泛神理論的特色;有學者探討了費爾巴哈人本學與其宗教觀的邏輯關系,認為費爾巴哈完成了近代以來的上帝人本化的哲學任務。有學者提出,中國費爾巴哈研究注重其哲學思想研究而忽視其宗教信仰研究,并從“宗教信仰”的角度重新審視費爾巴哈思想中的理論缺陷。有學者探討了費爾巴哈宗教觀的思辨性,認為其人本主義宗教觀具有思辨的張力。還有學者專門探討了費爾巴哈的“宗教”情感問題。近年來費爾巴哈研究還出現(xiàn)了跨學科研究的新氣象,如有學者注意到費爾巴哈宗教思想對文學家喬治·艾略特文學作品的影響。
近年來,理論界對費爾巴哈自然觀的研究有一個顯著的傾向,即關注費爾巴哈自然觀對當代環(huán)境倫理問題的啟示。在當代人類為日益嚴峻的環(huán)境問題所困擾的背景下,有學者將費爾巴哈“與人分離”的自然觀與非人類中心主義荒野自然觀作了比較研究。[12]有學者指出,費爾巴哈自然觀思想可作為當代生態(tài)倫理建設的重要思想資源,如費爾巴哈關于對自然的理論直觀或審美直觀思想,關于尊重動物的權利問題等。有學者將馬克思的自然觀與費爾巴哈的自然觀做了比較,認為費爾巴哈自然觀的缺陷在于直觀性而非缺乏辯證法思想,馬克思對費爾巴哈自然觀的超越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從費爾巴哈的人單純依賴自然到馬克思的人依賴與改造自然,二是從費爾巴哈單純的自然觀到馬克思自然觀與歷史觀的相互融合。有學者認為費爾巴哈感性直觀自然觀將自然本質與人的理性相對立,馬克思則通過人的感性對象化活動將兩者統(tǒng)一起來,這種分歧的認識論根源在費爾巴哈與馬克思對黑格爾辯證法的不同理解。[13]還有學者提出費爾巴哈自然觀所開啟的古典自然權威主義和馬克思主義人與自然“交互中介”的思想為克服現(xiàn)代性危機提供了積極的思想資源。
費爾巴哈倫理道德思想研究也是近年來頗受學界關注的領域,研究視域包括費爾巴哈幸福觀、幸福與宗教的關系、合理利己主義、費爾巴哈倫理思想的現(xiàn)代啟示等問題??傮w看來,很多學者將費爾巴哈道德觀歸于合理利己主義思想體系,認為其倫理學基本思想是以人為本、以愛為核心,他將抽象的愛神圣化,把利己主義作為人永恒的本質,同時也認為,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利己主義必須考慮別人的利己主義,要節(jié)制自己,并達到對別人的愛。有學者提出,“生命本身就是幸?!?、“生活的東西都屬于幸福”和“道德的原則是幸?!笔琴M爾巴哈倫理學的三個要點,追求幸福和逃避痛苦實質上是一致的,愛的宗教是達到幸福的最高目標。有學者認為費爾巴哈“善即幸?!钡睦褐髁x倫理學是經驗主義倫理學。有學者著力探討費爾巴哈倫理思想對構建現(xiàn)代幸福觀的啟示,認為其生命觀、樂觀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追求現(xiàn)實幸福、人人平等的幸福觀和合理利己主義等思想對實現(xiàn)世界的和諧都有借鑒意義。還有學者結合費爾巴哈生活的歷史背景和生活經歷剖析費爾巴哈生物學意義的人本主義幸福觀,指出其資產階級幸福觀的缺陷在于以抽象人性取代了階級性,另有觀點認為費爾巴哈道德觀的缺陷源自于他在道德主體、道德階級性和善惡問題上的唯心主義立場,還有觀點認為費爾巴哈唯心主義道德觀源自于他的“半截子唯物主義”,恩格斯在批判費爾巴哈唯心主義道德觀的基礎上,建立了歷史唯物主義道德觀。同時,也有學者認為,費爾巴哈利己主義不同于18世紀合理利己主義,兩者雖有聯(lián)系,但有區(qū)別,其“純粹利己主義”思想對馬克思集體主義思想的形成有一定的促進作用。[14]
對于費爾巴哈“類”的哲學思想,關注和研究者亦不少。首先是關于“類”的含義。有學者指出,費爾巴哈哲學的“類”指的是人的本性,體現(xiàn)人的“內在生活”,其“類”的思想源于對宗教神學和思辨哲學的批判。馬克思以實踐思維方式超越了黑格爾和費爾巴哈,賦予“類”新的內涵,實現(xiàn)了“類”和人的本性的統(tǒng)一。其次是關于“類”的作用及其對費爾巴哈哲學的意義。有學者提出,費爾巴哈感性的“類”架起了人與神之間的聯(lián)系橋梁,首次將人從宗教神學與理性哲學的虛幻世界拉回到屬人的現(xiàn)實世界,揭示了宗教的秘密在于人的類本質的異化,并且通過對“類”的異化的批判抨擊宗教神學和君主專制。再次,有學者將費爾巴哈與馬克思的“類”理論作了比較,認為費爾巴哈和馬克思都是從“類”出發(fā)對黑格爾哲學進行顛倒的,雖然二人對“類”的理解有差異,但都體現(xiàn)出了鮮明的人本主義色彩。另一種觀點則認為,費爾巴哈通過“感性-對象性”學說確立了自己的人本學基礎,其“類關系”思想以“你-我”關系為基礎,而“強調類本質的直觀性還是強調社會體系的實踐性是費爾巴哈和馬克思社會理論的根本分歧”[15],因而,馬克思是以“社會關系”取代費爾巴哈“類關系”完成了對費爾巴哈的超越。還有學者指出,中國傳統(tǒng)哲學的“仁”學思想與西方哲學“類”理論是相通的,而馬克思“類”哲學的當代價值在于它與當代中國社會“以人為本”理念的契合。與此同時,也有學者提出了不同的見解,認為馬克思“人的類本質與人相異化”思想并非受費爾巴哈“類本質異化”思想影響而產生,這一思想自馬克思青年時代起便已具有,并不斷發(fā)展深化,成為其唯物史觀的重要組成部分。[16]
(一)對費爾巴哈哲學的總體評價
有學者認為費爾巴哈以感性原則突破了西方哲學的理性主義傳統(tǒng),把哲學的研究視域從純粹的精神世界中轉向現(xiàn)實的感性世界,費爾巴哈感性原則的貢獻在于他把感性看作是人的類存在,揭示了感性的社會性本質。但是,他把感性理解為感性直觀而不是感性活動,因而無法達成感性和歷史性的統(tǒng)一,在歷史領域陷入唯心主義。有學者提出,費爾巴哈哲學中許多看似復雜的矛盾思想源于其強烈的針對性和批判性,在理解和把握其哲學思想時應聯(lián)系具體語境具體分析,不可大而化之。有學者指出,費爾巴哈感性哲學具有“終結”和“開啟”雙重價值,它為顛覆傳統(tǒng)理性形而上學、終結近代哲學、開啟現(xiàn)代哲學做出了重大貢獻,應對其在哲學史上的地位和價值進行重估。對于奠定費爾巴哈在德國哲學中歷史地位的是他的宗教批判還是哲學批判,有學者認為以費爾巴哈《基督教的本質》為代表的宗教批判,實質上是對黑格爾思辨哲學批判的延續(xù)和拓深,因此,哲學批判才是費爾巴哈早期思想的精髓。有學者考察了費爾巴哈唯物主義的演變過程,認為其對唯物主義的理解有四次大的變化。
(二)關于費爾巴哈哲學的本體論問題
部分學者研討了費爾巴哈哲學感性本體論問題。有學者提出費爾巴哈把感性作為第一位實體,提出“我欲故我在”,其人本學哲學實乃感性本體論哲學。另有學者提出費爾巴哈哲學不再把感性看作是認識論意義感性,而是抽象的本體論的感性,馬克思對費爾巴哈的超越在于感性生存論對感性本體論的超越。同時,費爾巴哈在批判思辨唯心主義、機械唯物主義和二元論基礎上提出的“我與你”理論,是一種與對話辯證法相一致的關系本體論。還有學者認為馬克思新本體論繼承了費爾巴哈感性的人與自然的本體自然主義思想,肯定人的地位與價值,以感性實踐活動超越了費爾巴哈的感性直觀,從而克服了人本主義和自然主義的局限性。也有學者提出感性本體論是費爾巴哈首創(chuàng)的,馬克思對其進行了揚棄和改造,完成了對近代哲學的顛覆,開創(chuàng)了嶄新的哲學時代。
(三)關于費爾巴哈的辯證法思想和認識論
針對認為費爾巴哈哲學中缺少辯證法的傳統(tǒng)觀點,有學者指出費爾巴哈哲學的運動觀、聯(lián)系觀、矛盾觀、認識論中蘊含有豐富的辯證法思想,費爾巴哈并沒有拋棄黑格爾哲學中的辯證法思想,通過對黑格爾辯證法的批判,費爾巴哈創(chuàng)立了人本主義辯證法,因而費爾巴哈哲學的缺陷在于“直觀性”而非“形而上學性”。[17]還有學者探討了費爾巴哈感性直觀的唯物主義認識論,認為費爾巴哈認識論盡管在反對不可知論和黑格爾思辨哲學中發(fā)揮過重要作用,但由于不理解實踐而淪為消極、被動的反映論。
(四)關于費爾巴哈歷史觀
有學者指出,費爾巴哈歷史觀以人本主義思維方式思考社會歷史問題,是人本主義歷史觀,而馬克思主義歷史觀以實踐思維方式思考人和社會的本質、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問題,是實踐歷史觀。有學者提出,費爾巴哈最重要的哲學著作是《宗教本質講演錄》,這本著作表明費爾巴哈哲學已具備早期現(xiàn)代哲學的性質和產生出歷史唯物主義的萌芽。另有研究者通過費爾巴哈感性社會發(fā)展觀闡發(fā)其唯物史觀的理論萌芽。還有學者針對費爾巴哈“半截子唯物主義”問題,探究費爾巴哈唯物論在歷史領域失效的原因。
(五)其他研究
有學者研究了歷史上費爾巴哈與施蒂納在1844年至1845年間的交鋒與論戰(zhàn),費爾巴哈與施特勞斯、鮑威爾的爭論,這些爭論對馬克思哲學革命的實現(xiàn)均有不同程度的啟發(fā)意義。理論界部分學者把感性作為解讀黑格爾哲學、費爾巴哈哲學和馬克思哲學的突破口。有學者提出從黑格爾“抽象的無”到費爾巴哈“直接的有”,再到馬克思“具體的無”是他們哲學思想的辯證發(fā)展過程。有學者通過費爾巴哈身體概念的梳理和剖析展開對費爾巴哈哲學的研究。近幾年,理論界關于費爾巴哈研究有一些有創(chuàng)見的選題。如有學者探討了費爾巴哈美學思想,認為其現(xiàn)實主義美學思想對車爾尼雪夫斯基美學和馬克思主義美學均產生過重大影響。有學者從現(xiàn)象學的視角,提出費爾巴哈以感性直觀展開對黑格爾概念現(xiàn)象學的批判,胡塞爾純粹現(xiàn)象學通過對黑格爾和費爾巴哈哲學的揚棄創(chuàng)建了先驗現(xiàn)象學,從而理清幾大哲學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有學者探討了費爾巴哈實踐觀和異化思想,比較了馬克思、黑格爾與費爾巴哈異化理論的異同。有學者考察了霍耐特對費爾巴哈和馬克思人類學關系的評價。還有學者專門研究了列寧對費爾巴哈《宗教本質講演錄》的摘要筆記。
總體來看,十年前,李毓章先生在總結和反思國內費爾巴哈研究的創(chuàng)新時,專門談到用中國傳統(tǒng)哲學解讀費爾巴哈哲學的思路,隨著學界關于費爾巴哈與孔子思想、費爾巴哈與老莊思想、王夫之與費爾巴哈自然觀思想比較研究的出現(xiàn),這種尷尬的局面終于被打破了。[18]理論界也開始嘗試以現(xiàn)象學、生存論哲學等視角解讀費爾巴哈哲學,這些都是積極的進步,但目前國內費爾巴哈研究的短板和不足依然突出,一是需進一步克服重復研究的問題,加強學術創(chuàng)新,過去研究比較深入、老生常談的問題沒有必要一再重復。二是缺乏精通德語的哲學研究人才,由于受語言(主要是德語)的限制,國內學界對國外費爾巴哈研究的情況了解不多,國內外的學術交流與溝通較為欠缺,李先生在十年前提出的費爾巴哈著作翻譯問題到現(xiàn)在依然沒有進展,學界亟需德語語言專業(yè)人才加入到費爾巴哈研究隊伍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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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516.36
A
1672-9846(2013)04-0018-06
2013-11-02
湖北省教育廳人文與社會科學重點項目“費爾巴哈與馬克思‘新唯物主義’哲學”(編號:2012D042)。
潘峻嶺(1976-),男,湖北荊州人,武漢交通職業(yè)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思想政治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