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慶玲
1840年,是中國人民永遠不能忘記的一年。這年6月,一支英國遠征軍為了維護可恥的鴉片貿(mào)易和開辟中國市場,悍然對中國發(fā)動了一場極端不義的鴉片戰(zhàn)爭。
水深火熱
鴉片戰(zhàn)爭前的中國社會正處于走下坡路的清道光年間,清朝統(tǒng)治者在政治、外交、軍事等方面,都遇到了許多棘手的問題,全國各地從上到下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自乾隆中葉到鴉片戰(zhàn)爭前夕,政治腐敗、官吏貪污已非常嚴重。貪官墨吏中,上自軍機大臣、大學士、尚書、侍郎、督、撫、藩、臬,下至道、府、州、縣、書吏,無所不包。
清朝官吏腐敗與清政府的捐納(賣官)制度頗有關系。道光年間,因財政拮據(jù),以捐納為重要收入。據(jù)統(tǒng)計,道光一朝30年內,除直隸以外的17省,捐監(jiān)共收入33886630兩,平均每年收捐110余萬兩。道光前22年,各種捐銀共74713063兩,年平均340萬兩左右。道光帝曾說過:“我最不放心者是捐班。他們素不讀書,將本求利,廉之一字,誠有難言?!本杓{比勒派、加賦對人民的危害更大,使財政拮據(jù)、吏治敗壞形成惡性循環(huán)。道光帝對官吏的腐敗深惡痛絕,曾為整飭吏治作過一番努力,但吏治仍每況愈下。道光帝感慨道:“廢弛易而整理難,此乃一定之理。即朕十數(shù)年來,諸事以誠為實,猶未大見起色,亦僅能或挽狂瀾耳?!?/p>
鴉片戰(zhàn)爭前,清政府實行閉關鎖國的外交政策,嚴格限制中外交往,既對來華外國人有限制,還對國人出洋及與外國人交往有限制。1685年,康熙帝開放海禁,允許廣州、廈門、寧波、云臺山(今連云港附近)對外通商。1757年,乾隆帝下令封閉江、浙、閩三關,限定外商在廣州一口通商。清政府為維護封建統(tǒng)治,堅持推行限制中外交往的對外政策,致使中國停滯不前,和西方差距越來越大。
從乾隆后期起,清朝軍隊腐敗、武備廢弛的情況日益嚴重。道光年間,將帥性耽安逸,對整飭營伍、訓練士卒、更新裝備毫不在意,致使兵額不足、訓練荒廢、技藝生疏、紀律敗壞、軍備不振,“游手失業(yè),恒多竄入其中,甚者吸食鴉片”。道光朝軍隊之腐敗不堪,為朝野所公認。黃爵滋曾痛陳,這樣的軍隊“以為備,非不備也;以為可用,則臣未敢信其盡可用也”。1834年,英商務第一監(jiān)督律勞卑來華,指揮兩艘英國兵船輕易闖過虎門諸炮臺,直抵黃埔,廣東軍隊竟無法阻攔。道光帝對廣東防務之廢弛大為惱火,朱批道:“看來各炮臺俱系虛設,兩只夷船,不能擊退,可笑可恨!武備廢弛,一至如是,無怪外夷輕視也!”
墮入煙毒的深淵
隨著新航路的開辟和工業(yè)革命的興起,西方各國到處尋找和擴大商品銷售市場和原料產(chǎn)地,然而在中英早期的正常貿(mào)易中,中國始終處于貿(mào)易出超地位。為了扭轉貿(mào)易逆差,牟取暴利,英國殖民者通過武裝走私把鴉片大量傾銷到中國,使數(shù)以百萬計的中國人墮入煙毒的深淵,銷蝕中華民族的肉體和精魂。
當時輸入中國的鴉片主要來自印度、土耳其、波斯和孟加拉。帕特納(Patna)、貝拿勒斯(Benares)、麻洼(Malwa)是印度鴉片的主要產(chǎn)區(qū)。鴉片因產(chǎn)地不同而名稱各異,每箱數(shù)量和重量也不盡相同。產(chǎn)自帕特納的鴉片中文名為公班土,每箱數(shù)量40個,重量120斤;產(chǎn)自貝拿勒斯的鴉片中文名為剌班土,每箱數(shù)量40個,重量120斤;產(chǎn)自麻洼的鴉片中文名為白皮土,每箱數(shù)量160至200個,重量100斤;產(chǎn)自土耳其的鴉片中文名為金花土,每箱數(shù)量160至200個,重量100斤;產(chǎn)自波斯的鴉片中文名為新山土,每箱數(shù)量160至200個,重量100斤。
從1796年鴉片走私開始至1799年,平均每年走私約4000箱。隨著鴉片走私貿(mào)易的空前繁盛,鴉片輸入呈直線上升趨勢。其中,1800至1821年間,鴉片平均每年輸入在4500箱上下,1821至1822年猛增到5959箱,1822至1823年再增為7773箱,1823至1824年又達9035箱,1824至1825年是12434箱,1829至1830年是24992箱,1830至1831年是29413箱,1835至1839年則是205399箱。從1796年開始到1839年林則徐虎門銷煙前,鴉片走私共輸入鴉片大約有653939箱,如果每箱重量最低按100斤計算,那這一時期輸入中國的鴉片也有6539萬斤。
隨著鴉片數(shù)量的激增,中國吸食鴉片的人也越來越多。據(jù)統(tǒng)計,鴉片戰(zhàn)爭前經(jīng)常吸食鴉片的人數(shù)約在100至200萬人之間,要是包括偶然吸食者,則大于這個數(shù)字。到了20世紀初,中國經(jīng)常吸食鴉片的人數(shù)約有1000多萬。
大量吸食鴉片會產(chǎn)生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依賴,嚴重損害吸食者的身心健康,使人面目黑瘦,精神萎靡,形體瘦弱,乃至葬送性命,正所謂“竹搶一支,打得妻離子散,未聞槍聲震地;銅燈半盞,燒盡田地房廊,不見煙火沖天?!绷硗?,有句民間歌謠:“大煙是桿槍,不打自受傷。幾多英雄漢,困死在煙床”,也很好地形容了吸食鴉片的危害。
除此之外,鴉片還給社會及國家?guī)砹藝乐氐満?。首先,鴉片使社會民風墮落,道德淪喪。到19世紀30年代,中國社會各個階層,上自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婦女、青少年乃至乞丐都染上吸食鴉片的惡習。煙膏店專門開辟煙室,設置煙榻,置備煙槍、煙燈等多套考究的煙具,并配置二三名漂亮的妓女,滿足癮君子癮、淫二欲,“無賴惡少,群聚夜飲,通宵不寐,淫欲作樂,遂成風俗。”
其次,鴉片使社會勞動力喪失,阻礙社會生產(chǎn),破壞社會穩(wěn)定。手工工人、小商小販、車夫轎夫、水手、農(nóng)民等勞動者把大量資金、錢財花費在吸食鴉片上,影響了手工業(yè)、商業(yè)等社會正常生產(chǎn)。從“請君莫畏大炮子,百炮才聞幾人死!請君莫畏火箭燒,徹夜才燒二三里。我所知者鴉片煙,殺人不計億萬千。”的民謠中就可看出鴉片煙毒彌漫中國,給社會生產(chǎn)力帶來的嚴重摧殘和破壞。有些鴉片吸食者甚至淪為盜賊,“至家業(yè)蕩盡,稱貸無門,即相率為盜。”
再次,鴉片導致官吏更加腐敗。整個社會吸食鴉片者當中,尤以衙門中吸食最多,如幕友、官親、長隨、書辦、差役嗜鴉片者十之在八九。官吏不僅吸食鴉片,有些還與緝查人員共同包庇鴉片走私活動,其中,尤以廣東水師副將韓肇慶最為出名,他“專以護私漁利,與洋船約,每萬箱許送數(shù)百箱與水師報功,甚或以師船代運進口”。中國海關人員和地方官吏被鴉片販子的重金腐蝕著,腐敗越發(fā)不可收拾。
還有,吸食鴉片致使士兵羸弱。軍官士兵吸食鴉片煙,戰(zhàn)斗力明顯削弱,鴉片戰(zhàn)爭時,清軍遇到英軍,一觸即潰。道光十二年八月二十六日,湖廣道監(jiān)察御史馮贊勛在《奏請嚴行查禁弁兵吸食鴉片折》中提出:“鴉片煙之為害,食之在兵,則筋力疲軟,必至營伍廢弛,操防巡哨有名無實,所關于武備者更大。近日粵、閩、云、貴、川、浙各省兵丁吸食鴉片煙者甚多,即將弁中食者亦復不少。以故相率效尤,愈食愈眾。將不能禁弁,弁不能禁兵,遠近成風,恬不為怪,無事則偷安懈怠,有事則孱弱不堪?!钡拦馐四臧嗽?,湖廣總督林則徐在《錢票無甚關礙宜重禁吃煙以杜弊源片》中也提出:“若猶泄泄視之,是使數(shù)十年后,中原幾無可以御敵之兵,且無可以充餉之銀?!避娙宋厨f片帶來的后果已經(jīng)嚴重威脅了清政府的統(tǒng)治。
此外,鴉片輸入導致白銀外流,銀貴錢賤,國庫虧空,嚴重擾亂了中國的經(jīng)濟。湖廣道監(jiān)察御史馮贊勛在《奏陳夷人夾帶鴉片煙入口積弊請飭查嚴禁折》中指出:“查煙土一項,私相售賣,每年紋銀出洋不下數(shù)百萬,是以內地有用之財,而易外洋害人之物,其流毒無窮,其劫財亦無盡,于國用民生,均大有關系。”
1681至1827年的147年間,“輸入中國的銀元和銀塊純額約7000多萬兩,合銀元約1億”,但鴉片大量輸入中國之后,扭轉了白銀的傳統(tǒng)流向。1827年起白銀開始由入超正式轉變?yōu)槌龀?,到?9世紀30年代,白銀外流數(shù)量越來越大。據(jù)統(tǒng)計,1830至1831年度,白銀輸出達388萬兩之多;1833至1834年度,輸出白銀434萬余兩;最多的1836至1837年度,輸出白銀高達1345萬余兩,相當于當年清朝戶部平均收入的99%以上。林則徐禁煙前十年間,白銀輸出總數(shù)大約在3000萬兩以上。正是鴉片掠走了中國大量的白銀,才導致中國銀源枯竭,銀價上漲,給中國財政經(jīng)濟造成巨大影響。
一場戰(zhàn)爭 兩個世界
鴉片戰(zhàn)爭前夕的中國與英國,一個是虛幻中的“天朝上國”,一個是現(xiàn)實中的“海上帝國”;一個在妄自尊大中停滯不前,一個在咄咄逼人中瘋狂擴張。一個沉睡中的封建帝國與一個新興的資本主義強國發(fā)生了碰撞,這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戰(zhàn)爭,也是一場毫無懸念的較量。這里結合館藏文物,從兵力、戰(zhàn)船、火槍、火炮、炮彈、軍服等方面對中英兩國軍事實力、武器裝備進行對比。(見前文圖表)
戰(zhàn)爭的勝敗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鴉片戰(zhàn)爭中英雙方在軍力、武器裝備等方面的差距,清軍“船不堅炮不利”的現(xiàn)狀,決定了中國不可能贏得勝利。以林則徐、關天培、陳連陞為代表的愛國官兵雖然進行了艱苦的抵抗,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但最終還是影響不到戰(zhàn)爭的結局。清軍的武器裝備在抵御海盜騷擾方面是綽綽有余的,但當其面對強大的英國時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當然,道光皇帝的疑慮猶豫、反復無常也影響了戰(zhàn)爭的進程。禁煙期間,他在嚴禁派與弛禁派之間猶豫搖擺;戰(zhàn)爭期間,在主戰(zhàn)派和主和派之間反復無常,最后將禁煙有功的林則徐發(fā)配新疆,命令大臣與英國人議和,匆匆簽署了《南京條約》。作為全國最高統(tǒng)治者、決策制定者,道光皇帝對鴉片戰(zhàn)爭的失敗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中國收藏2013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