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本庭

1

杰運物流公司及杰龍大酒店的老板萬淑芳從監(jiān)獄出來后，把工作稍稍理順，王二強的媳婦問題就成了她工作的重中之重。王二強的媳婦問題，有時壓得她心口疼，要是再不解決，她這輩子會良心不安的。在監(jiān)獄里的這段時間，萬淑芳思考了很多，有時在夜深人靜睡不著時，都會想起王二強和王二強的父親。王二強父親臨死前的那雙充滿期待而又信任的眼神，讓萬淑芳愧得慌。以前工作忙，覺得日子還長，可現(xiàn)在人一閑下來，思想就跑得特別遠。

萬淑芳覺得自己前幾天見到過王二強。那天她剛從監(jiān)獄出來，秋天的天氣特別晴好，萬淑芳恢復了自由，又遇到如此好的天氣，覺得是個好兆頭。司機的車早已停在了監(jiān)獄門口，萬淑芳還沒來得及欣賞自由的景色和呼吸自由的空氣。女兒抱著一束鮮艷的百合已經(jīng)遞到她面前，并熱情地一把將她抱住。“媽媽，我們想死你了?！苯酉聛?，司機和女兒一起把萬淑芳攙扶上車。自己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女兒依舊把兩家單位管理得井井有條，看來自己是該放手讓女兒管了，以前自己忙得像陀螺，可自己在監(jiān)獄里后，單位還是照樣運轉，看來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在車開動的那一刻，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萬淑芳的眼簾。

“路邊的那個人是王二強吧？他是迎接我出來的嗎？”萬淑芳問。

“不會吧，可能是長得有點像，我們在這等您半天了，沒看見王二強。您對他比對女兒都好，還操心著他的婚事吧？”女兒不喜歡萬淑芳提及王二強，不止一次說她媽多事。也是自己多事，王二強是結婚還是打光棍，與自己有什么關系？

“他請假來過這兒幾次，我以為他是感激您，專程來探望您的。難道他沒有去看您？”司機因與王二強熟悉，接話道。司機和王二強都是自己多年的老員工了，以前都在租房住的時候，他們住上下鋪。只是司機早結婚，有了自己的房子，王二強卻還在租的房子里住。司機沒有停車，車已經(jīng)如離弦之箭向家的方向駛去。

此時萬淑芳心潮起伏，她知道自己不會看錯。高高的個子，長長的頭發(fā)以及微微有點駝的背，還有她送他的那件米黃色的風衣。那個人一定是王二強，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今天出獄，來迎接自己。聽司機剛才說，王二強應該多次來看過自己，只是一直沒有見到他的人。王二強這個人都三十多歲了，還是這么內向靦腆，既然來了，就出來嘛。可當著女兒與司機的面，萬淑芳沒有吭聲，也沒讓司機停車調轉去。

“昨夜興奮得一夜沒睡，我有些累了，休息一會?！比f淑芳說完就靠在座椅背上，閉上眼睛養(yǎng)神，思緒卻飄到了從前。

2

王二強是萬淑芳酒店的一名員工，在她手下干差不多有十五年了。萬淑芳初見到他時，他還是一個帥氣而有些靦腆的小伙子，十多年過去，如今自己已年過半百，王二強也已年近中年。王二強人老實，話語不多，干活卻極認真細致，只是不怎么麻利。

萬淑芳當初還只是一個小餐館的老板，王二強就來到萬淑芳的餐館里做小工。萬淑芳至今還記得王二強剛來時的情形。手里提著個蛇皮袋，囁嚅半天才開口說想找份工作，只要有口飯吃，工資多少都不在意。萬淑芳當時本來不缺人，但想起自己當初從農村出來四處找工作的經(jīng)歷，并且見他很樸實，就把他留了下來。

萬淑芳餐館規(guī)模不大，只請了幾個人，王二強是有什么事做什么事。杰龍酒店開張后，因王二強形象不錯，萬淑芳本有意讓他做服務員，可王二強確實不是這塊料，王二強慢吞吞的性子，讓客人著急上火?！翱上Я诉@么好的一塊材料。”當時萬淑芳很是遺憾，王二強就一直留在廚房幫忙。

王二強對萬淑芳比任何員工都尊敬，只要萬淑芳從他面前經(jīng)過，他都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雖然他不像別的員工主動與她搭訕，但萬淑芳感覺得到他骨子里對自己的感激與尊敬。有一次有幾個員工背后議論萬淑芳，說萬淑芳有今天，是因為傍上一位政府官員，員工們閑聊過嘴癮嘛，話說得自然有些難聽。王二強嘴笨，想制止別人誹謗萬淑芳，結果竟然與別人打了起來，王二強臉上還受了傷。萬淑芳后來將那個背后亂說的員工開除，給王二強獎勵了一張八百元的進餐券，心里對王二強就格外親近了?！斑€是自己帶過來的人可靠?！蓖醵娭饕菑N房做衛(wèi)生，反正王二強有什么事就做什么事，還像在小餐館里，也沒聽王二強抱怨什么。萬淑芳把跟隨自己多年的幾個員工，都安排了比較好的差事，王二強也當上庫房保管，當保管比做衛(wèi)生體力上相對輕松一些。

萬淑芳當上杰龍公司的老板后，事件比開餐館時忙了很多，與王二強見面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可是一件意外發(fā)生了，王二強的姐夫出了車禍。王二強的姐夫是入贅到王家的，貸款買了一輛車跑運輸，沒開多久，就與別人的車撞上了。車禍本身不嚴重，并且主要責任還是對方，但對方與警察關系熟，王二強姐夫的車子被扣，人也被拘留。萬淑芳的司機無意中給萬淑芳說起這事，語氣里有些憤憤不平。司機說，本來是一點小事，可王二強一家卻如天塌下來了般，農村人沒經(jīng)過什么事，還是貸款買的車，也沒錢賠。萬淑芳也覺得此事處理的不太合理，當時就決定幫下王二強，雖然王二強并沒有主動找她。

萬淑芳只是給交通局的一個朋友打了一個電話，問題很快就解決了。賠償了點錢，人就放了出來。錢還是萬淑芳幫忙墊付的，此事萬淑芳并沒往心里去，給自己的員工幫下忙，也是自己分內的事。

3

王二強沒有向萬淑芳說聲感謝，倒是王二強的爸爸提著一筐土雞蛋和兩只雞來到萬淑芳家里。王二強的爸爸對萬淑芳感激涕零?！叭f老板，大恩不言謝，我們真是遇到好人了。要不是您幫忙，我那女婿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來。我們家的二強，人老實，但心里一直念著您的好，你就是我們一家的恩人。”

王二強的爸聽說女婿出事，就來找過王二強，王二強雖然在城里生活了幾年，可王二強卻不認識幾個人，也沒有什么辦法，只是把自己的積蓄全部拿出來交給父親。農村人沒經(jīng)什么事，王二強的父親只能干著急，正準備再托人賠些錢算了，想不到人已經(jīng)放出來了。

見到王二強的爸后，萬淑芳才知道王二強小時候受過刺激，智商比一般人低一點，并且很小就沒有了母親。難怪總感覺王二強腦子比別人轉得慢一點，原來是受過刺激。但王二強受過什么刺激，王二強爸爸沒說，萬淑芳雖然很想知道，但不好意思去問。萬淑芳感覺自己這回是真做了一件善事，做善事后的感覺特別好。

有了這件事，王二強的父親就視萬淑芳如恩人一般。王二強姐夫的車賣了，專心在家務農，現(xiàn)在農村種田政府還給補貼，日子勉強也過得去。逢年過節(jié)，王二強爸總要背點米、油、土雞蛋過來。萬淑芳開始還是說：“老人家，一點小忙，您真不必放在心上。我也開過車，也是農村出來的，做這點事真的沒什么。”可老人經(jīng)常這樣，萬淑芳就習慣了。感覺自己就是老人的一個女兒，有老人發(fā)自內心的關切，心里也很溫暖。

老人每次來，萬淑芳都熱情接待。但老人只在客廳坐一會，講幾句話就走，怎么留都留不住。不過走的時候，萬淑芳會把家中的煙給老人一條，水果什么的都讓保姆往老人袋子里裝，有時老公不愛穿的衣服，也塞給老人?！斑@些舊衣服，您干活時穿吧。”萬淑芳說，老人自然是感激涕零地收下。萬淑芳家的那個小保姆都羨慕地對王二強爸說：“您真是攤到好福氣，遇到萬總這么好的人。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也許你們是上輩子有緣?！比f淑芳也覺得自己與老人一家有緣。有一次萬淑芳去開會，會議紀念品是件米黃色男式風衣，萬淑芳就送給了王二強。萬淑芳知道王二強從小沒娘，又受過刺激留下后遺癥后，再看到王二強時，心里就有些憐惜。

萬淑芳對老人好，還有一個深層的原因，是她父母去世得早，一直沒機會體會父母的溫暖，也沒機會報答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萬淑芳家以前是地主，老家那里地多，父母又肯干，家里的地就比別人多一些。父母自己也耕種，只是忙的時候要請些短工，家里條件比周圍的人好一些，在劃成分時定性為地主。文化大革命時期，父母經(jīng)常被批斗。父母忍受不了那無休止的肉體和精神折磨，在一個雨夜雙雙喝農藥自盡，拋下了年幼的萬淑芳姐妹倆。這給萬淑芳姐妹倆心頭留下了永久的傷疤。姐妹倆后來都很發(fā)奮，萬淑芳初中畢業(yè)就跑出來找工作，后來有點錢后就學開貨車，接下來開了家小餐館，再后來才有了現(xiàn)在的這家酒店。萬淑芳的妹妹也是先學做服裝，后來開個小店賣服裝，現(xiàn)在比她的事業(yè)還大，是全省某品牌服裝的總代理。萬淑芳的女兒大學畢業(yè)后就一直跟在妹妹身邊，學管理學營銷，萬淑芳覺得這些年，妹妹進步比自己大，也比自己有成績。

從農村出來這么多年，萬淑芳一直沒再回過老家。自己和妹妹都出來了，老家也沒有什么親人了。但老家卻不時有人來找萬淑芳，當然是村里那些有頭有臉的人。他們來，先是恭維萬淑芳姐妹有出息，說她祖上的房子村里還留著，希望她多回去看看。接下來自然是什么修路，辦學校要捐款之類。萬淑芳知道老家自己還有幾間破房，院落子里早長滿了荒草，說不定哪天風一吹，老房子就倒了。

萬淑芳不想回去，心里也恨那些鄉(xiāng)親們間接整死了自己的父母，她親眼見到自己的父母被人打，被人折磨，可幼小的她無能為力。如今事隔多年，萬淑芳知道這也不是誰的錯，老家既然來人，萬淑芳錢還是愿意出，但路修好了，學校建成了，萬淑芳并不回去露面。

4

王二強爸過七十大壽的時候，萬淑芳親自去祝壽。萬淑芳讓司機開著自己的寶馬去的，連村里的書記都親自登門了。平時書記、村長看都不看老人一眼，這次都滿面笑容地主動上門套近乎。王二強爸留書記村長喝酒，可書記、村長看了一下萬淑芳，又看了看門前停的車，嘴里連忙說：“改天，改天，今天您家里有貴客。不打擾了！”萬淑芳此次來，很是給王二強爸長了臉。估計村里再不會有人欺負王二強這家人了。

老人過生其實并沒有請客，也就一家人在一起聚聚。在老人的家，萬淑芳就會想起自己的老家，不知道老家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了。要是自己的父母在，自己開著這么好的車回去，父母不知道該多歡喜。不過，父母要是在，肯定被妹妹接到省城享福去了。父母去世后，自己與妹妹相依為命，也一直寵著妹妹，自己肯定是爭不過妹妹的。想起父母和自己小時候的事，萬淑芳心里就酸酸的。

萬淑芳破例在老人家里呆了三天，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感覺如同自己小時候，有人關心和照料著?！岸妓氖畮讱q的人了，還這么希望有人心疼。”在老人家里，萬淑芳感覺自己還是個孩子，專程回來撒下嬌。

但王二強一直沒處上對象，感覺他自己一點也不著急?！叭畮讱q了，該結婚了?！痹诶先思胰f淑芳說?！笆茄?，是呀，他的婚事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老人立即接住話。但萬淑芳知道王二強卻連朋友都不怎么談，可能是因為自己家里條件差，有些自卑吧。另外是王二強生活圈子小，并且年齡漸大了，難以找到合適的人。

老人臨終前最后來看過萬淑芳。“萬總，知道你是個好心的人，認識你也是我們的緣分，我的日子已經(jīng)不多了，以后可能不能再來看你了。王二強又是個沒什么心眼的人，你對我們家的恩德，我們家永遠報答不完，只能來世再還你了。要是你能幫忙讓他成個家，我就是死也閉目了。”老人說這話時，眼里老淚縱橫。

“您身體還好好的，怎么突然說起這個話？”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王二強的事就托付給您了。無論是娶媳婦還是做女婿，只要他這輩子成個家，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崩先司屯険渫ㄒ幌陆o萬淑芳跪下了。萬淑芳連忙拉起來，“使不得，使不得，您這是干嘛！”可萬淑芳不答應，老人就是不起來。

那時王二強才三十出頭，城里人結婚晚，王二強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找個媳婦不是難事，萬淑芳也就答應老人了。老人臨終前，萬淑芳還專門去看過一次，那時老人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但看見萬淑芳，老人眼睛直直盯著萬淑芳，直到萬淑芳點點頭，表示明白老人的意思后，老人才閉上眼睛。以后很多次夜晚，萬淑芳都會想起那個時刻。可接下來的事，讓萬淑芳始料不及。

小城正在準備修火車站，馬上要通火車，有幾條火車線路經(jīng)過小城。萬淑芳看準了商機，準備開家大型物流公司。接下來跑地辦手續(xù)，跑貸款，然后是建廠房，還要去充電學習考察，萬淑芳成天忙得暈頭轉向，她現(xiàn)在很少去酒店，酒店聘請了一位總經(jīng)理在打理，王二強的事也差不多忘記了。

物流公司的首期工程剛完工，一直扶持萬淑芳的張秘書長卻出了事，被“雙規(guī)”。萬淑芳不僅是倒了個靠山，她還隱隱有個預感，自己的麻煩將會隨之而來。

5

張秘書長叫張斌，張斌應說是萬淑芳的貴人，他們有近三十年的交情了。是萬淑芳跑貨車時認識張斌的，那時張斌還只是一個科長。后來萬淑芳開小餐館后，張斌經(jīng)常拉人過來吃飯。張斌頭腦靈活，說話風趣，并且很有事業(yè)心，萬淑芳對張斌很有好感，一直喊張斌為張哥。張斌很照顧萬淑芳的生意，那些年，張斌事業(yè)運很好，不停地升官，萬淑芳的生意也跟著好。

張斌要升成副局長了，萬淑芳特意祝賀他。兩人在一家幽靜的酒店，邊喝紅酒邊聊天。張斌鼓勵萬淑芳開家大型酒店，開一家小餐館掙不了多少錢。張斌還告訴她，她現(xiàn)在的餐館檔次太低，以后自己不方便帶客人過來吃飯了，但還是會給下面的人交待，照顧萬淑芳的生意。那天張斌可能自己要升官，心情特別好，人已有些醉意，萬淑芳就送他回家。那晚張斌的妻子出差了，在張斌的央求下，萬淑芳就留了下來。萬淑芳知道張斌垂涎自己很久了，今天他高興，就沒有拂他的意，也有意在他的幫助下開家規(guī)模大些的酒店。那時，萬淑芳的妹妹生意已經(jīng)做起來了，已經(jīng)在省內有了幾十家連鎖店。

酒店在張斌和妹妹的幫助下開了起來，張斌偶爾還是會約萬淑芳過夜。萬淑芳有時答應有時拒絕，雖然有了這層關系，但萬淑芳在經(jīng)濟上與他分得很清，該給的回扣或者好處費，萬淑芳分文不少地給張斌。后來張斌有了新的女人，萬淑芳也不吃醋，很果斷與張斌在心理上割斷了那層特殊關系，但依舊與張斌保持正常的朋友交往或者說是合作的關系。

后來張斌升任政府秘書長，在物流公司的立項以及貸款方面，給了萬淑芳不少幫助。但張斌還是因為女人出了事。張斌有多少女人萬淑芳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清楚自己與張斌現(xiàn)在只是朋友或者僅是合作關系。自己要想事業(yè)成功，離不開有權人做自己堅強的后盾。張斌現(xiàn)在的女人是張斌的本家侄媳婦，張斌的侄子還是張斌弄到城里來工作的。張斌見侄子媳婦長得漂亮，就打起了侄媳婦的主意。他侄子無意中知道自己媳婦與這位叔叔有一腿后，怒火中燒，一氣之下把張斌告了。

好在張斌的侄子沒掌握多少有價值的信索。張斌的事自然會查到萬淑芳這來，但萬淑芳什么都不說，萬淑芳全部自己扛下來了。最后還是查出萬淑芳在建物流公司時貸款有違規(guī)的地方，張斌卻沒查出多大問題，但生活作風腐化，一直以來與多名女人保持不正當關系，職務被免，張斌也提前退休。

在監(jiān)獄的日子，萬淑芳有的是時間思考與回味自己走過的路。張斌給過自己很多幫助，自己也給了他很高的回饋，并且沒有落井下石，現(xiàn)在也兩不相欠。有些人，只是與你同了一程路，彼此曾經(jīng)溫暖過，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女兒每次來探望萬淑芳，都會匯報公司的情況。物流公司進展順利，只等她出獄后正式掛牌，酒店生意也沒受什么影響?？磥?，自己出事，倒是讓女兒成長起來，丈夫以前什么心都不操，現(xiàn)在也開始輔助女兒四處跑關系了。

遺憾的是，前一陣子特別忙，進監(jiān)獄后又無能為力，王二強的婚姻問題又擱了下來。

6

物流公司走上正軌后，王二強就到物流公司來上班，依然做她的保管員。王二強負責保管，萬淑芳絕對放心。只是王二強的婚姻大事，卻壓在萬淑芳頭上。王二強雖然說智商略低，可也僅表現(xiàn)在說話做事比別人慢一些，要說人長得也算一表人才，怎么可能找不到媳婦呢？這讓萬淑芳百思不得其解。萬淑芳托熟悉的人打聽，才知道王二強家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也才明白問題出在王二強身上，是王二強自己不想找媳婦。

王二強的媽年輕時很漂亮，是村里有名的大美人。人漂亮了就總會有人惦記，比如村里的書記以及一幫閑漢，但這些人都沒有得手?？上氩坏降氖?，王二強媽竟然與一個貨郎好上了。當時社會風氣不開化，很多人一輩子都沒去過縣城。走街串巷的貨郎見多識廣，能說會道，王二強的媽對貨郎就很有好感。貨郎今天送給王二強的媽一個個蛋圓的鏡子，明天給王二強的媽一個精致的梳子。一來二去，王二強的媽就被貨郎勾引上手了，有一次還被村里人逮了個正著。王二強的媽被貨郎睡了，這消息像長了翅膀，整個村里都知道了這來，也讓很多人心里不平，特別是書記。書記勾那多次都沒上手，竟然與外地人睡，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王二強媽與貨郎。書記帶著民兵，把兩人綁著，王二強媽脖子上還掛著雙破鞋，繞著村子游行。游行完后，王二強的媽當晚就上吊自殺。王二強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幕，讀書時也經(jīng)常聽到別人說他媽是破鞋，后來自己再也不想呆在村里，就偷偷跑出來打工。從此，王二強落下心病，一直不愿意與女人交往。

“您托我們幫忙給他介紹對像，并且王二強有您幫助，他自身條件也不差，怎么可能會找不到對象。是他自己不愿意找，我們也沒辦法。每次見面，要么他來了就走，要么他一言不發(fā)，怎么可能辦成事?！比f淑芳委托的人介紹完王二強家過去的事后，如實把王二強相親的事說了出來。萬淑芳想不到事情竟然是這樣。但萬淑芳既然答應了王二強的父親，王二強的婚姻問題還是得盡最大的努力。

“你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有些事件過去了，沒必要老背在心上。你好歹結個婚，讓你父親在九泉下安息，也讓我對你父親有個交待?！比f淑芳差不多是求王二強了?！板X的問題你不必擔心，我來給你安排，就相當于我多個弟弟。”說這話時，萬淑芳的資產已經(jīng)有幾個億，是小城有名的企業(yè)家了。

萬淑芳與王二強談話后，王二強很快就結婚了。王二強的媳婦有一個四歲左右的孩子，男人是酒后出車禍去世的。王二強的媳婦當時只提一個要求?！翱梢宰≡谖壹依铮荒艽蛉??！蓖醵姷南眿D以前經(jīng)常被打，現(xiàn)在別的方面要求都不高，只希望人好，安心過日子。

王二強結婚后，就沒再在杰運物流公司上班了，因女方家遠，王二強就同女方一起種點菜，以及在附近菜市場經(jīng)營一家小雜貨店。

萬淑芳上班時，有時走到王二強曾經(jīng)工作的地方，想去看看王二強，發(fā)現(xiàn)王二強已經(jīng)不在這上班了，心里竟有些失落。

王二強的媳婦問題解決了，自己心里是沒有負疚感了，對得住王二強的父親了。可是萬淑芳有時又止不住想：王二強婚后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子呢？不知自己一個勁勸王二強結婚，對王二強和他的媳婦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