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衛(wèi)東

流浪漢并非發(fā)展中國家的特產(chǎn)，而是一種遍布全球的社會現(xiàn)象，即使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美國也不例外。不過，美國的流浪漢一般來說比較專業(yè)，他們雖然也露宿街頭，但往往裝備著一輛超市小推車或者是一個拉桿箱，所有的行囊都可以隨身帶走，不會在借宿地留下太多明顯痕跡。他們也會拿著盛有零錢的小盒子在你面前晃來晃去，但既不會攔在路上拉拉扯扯，也不會在公共交通工具里賣藝擾民，看來他們是把它當(dāng)成了一種并不低俗的職業(yè)來對待。有時居然也能看到年輕人在路邊豎個牌子，上書挨餓幾天無錢上學(xué)之類，不知是洋為中用還是中為洋用，真讓人不得不感嘆全球化的威力。

不過，美國的流浪漢還是有其特色的，確切地說，是美國社會對待流浪漢的特色。傍晚去超市購物，結(jié)賬時前面排隊的正是一位黑人流浪漢。他挑了幾樣吃的，也就是餅干面包之類，隨身帶的行李丟在地上，正從身上往外掏錢。我看到除了3塊錢紙幣，剩下的都是零零碎碎的硬幣。營業(yè)員數(shù)了一遍，說你的錢不夠買這些東西，這位流浪漢就慢吞吞地用臟手又把錢都裝回去了，夾在一份報紙里。營業(yè)員以為他不買了，也幫他把那些硬幣捧起來奉還。等到把錢全部裝回自己的土錢夾后，流浪漢背起行李，順手抓起那幾樣食品就走，倒也不像搶奪，而是大模大樣，踱著步子出了大門，一副旁若無人的派頭。營業(yè)員也沒吱聲，扭頭去看一直關(guān)注著這里的黑人女領(lǐng)班。女領(lǐng)班既不阻攔，也沒招呼保安出手（我懷疑美國超市沒有保安），只是過來掏出一張卡刷了一下，機器吐出了結(jié)賬小票，盛放鈔票的抽屜退出來，她又推進去，應(yīng)該是擺平了賬目。直到流浪漢出門以后，女領(lǐng)班才拿來一瓶空氣清新劑，在流浪漢待過的地方狠命噴了幾下，對站在旁邊的我笑了笑，整個過程就結(jié)束了。

回來后，我把這一幕告訴了自己的中國室友，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國內(nèi)誰敢這樣吃白食，保安不拉出去揍一頓才怪。如此看來，美國人似乎對窮人更包容。但這顯得有些奇怪，實際上，美國最強調(diào)個人奮斗，所有的美國貨幣上都有兩段話：一是我們相信上帝，二是自由。要知道自由與平等天生就存在潛在沖突，自由強調(diào)的是個人奮斗，平等則著重于政府調(diào)控，因此，美國人鄙視那些依靠政府救助的生存者是很正常的。但是，他們又如此的慷慨大度，自己用不著的東西不是捐掉，就是貼上“免費”的紙條放在家門口任人取用，有時還會在扔掉的電器上貼張“可以工作”的條子。我見過有家人把不要的玻璃器皿用報紙一個個包好后扔到教堂門口，外面寫上“易碎”的標簽。讀者或許有興趣自己去分析美國人的信念中不同價值的關(guān)系，我個人對此的理解是，強調(diào)個人主義并不妨礙社會契約，從理性上確保了對所有公民個體的普遍尊重，而美國的宗教情懷則進一步從感性上加深了其同情心。雖然美國和中國一樣存在貧富差距，而且還很嚴重。但美國基本沒有地位差別，不同身份的人在社會上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他們不會感到受排擠，所以連窮人也失去了革命的動力。據(jù)說有些州政府還給流浪漢一張單程機票，鼓勵他們?nèi)ト隃嘏娜碎g天堂夏威夷去乞討，這等待遇，連官員都享受不到呢。

（摘自《中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