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夏(張蓓)
魅麗文化年度十大重點書之一
最溫暖治愈的清新力量
上期回顧:
“如果你去死,我一定最開心?!?/p>
林如初怎么也想不到,這是她對羅小袞說的最后一句話。地震來襲,海嘯呼嘯而至,整個城市瞬間被大水侵蝕,全市數萬人喪生于這場海嘯。羅小袞將唯一的救生衣穿在初初身上之后,被海水無情吞沒,從此音訊全無。此后,清酒和顏澤為了實現(xiàn)委托人的心愿開始探尋羅小袞的真正結局。
這天的行程是先去滾滾家。
他家竟然住在背山面海的別墅區(qū)。獨門獨院,日光靜謐無聲。偶爾有業(yè)主的跑車經過,驚起一地落櫻如雪。一切都很美好,就是家里沒有人。
保安顯然經過業(yè)主授意,誓死不說這戶人家去了哪,幾時回來,這房子還是不是他家人在住。后來節(jié)目組用“與顏清酒小姐合影,還有簽名照片哦”誘惑,保安才悄悄告訴他們,這家住的就是羅小袞一家,全家都去了香港,多日不見了。保安還答應他們,如果有人回來,就火速聯(lián)系節(jié)目組。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連保安也不能幸免。
于是,回去的路上,師父又威風了一把,喋喋不休地說,哎呀還好你們請了我們家清酒,嘖嘖嘖,多有號召力的一姑娘啊。觀眾認的不是“東星衛(wèi)視”這招牌,認的是我們家清酒這張臉。
吹得久了,連清酒也不好意思起來。同事們也附和著說,“是啊是啊”,又把她渾身上下給夸了個遍,讓清酒不禁想起某年路過郊區(qū)農場時,見到的一句標語——“家豬哪有野豬香,野豬渾身都是寶?!?/p>
只有顏澤不愛說場面話,倚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的他閑閑地說,“……往后你也不會后悔加盟我們節(jié)目組,往后別人看到你,首先想起的你主持過的這檔節(jié)目?!?/p>
“噢?是嗎?”安森輕哼了聲,偏過頭去。
去靜海一中的路上,顏澤心事重重。
他怎么能放下心頭大石呢?按節(jié)目規(guī)則,委托人既然來了,說出了自己的故事,節(jié)目組在得到這個故事的同時,也要幫委托人實現(xiàn)一個心愿。那天在會議室里,清酒問初初,你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初初想也沒想便說,她只是想再見一次羅小袞。那個傻傻呆呆的小跟班。
海嘯后,他的名字永遠在失蹤者一欄上。既然一直是“失蹤”,就意味還沒有找到尸體,沒有宣告死亡。
安森也感動于他們的故事,但感動歸感動,現(xiàn)實又是另外一回事。回到車上,他提議:不要太認真、太平實地去找,這樣拍出來的東西既乏味又耗時間。
“我們先確定個‘尋找過程的思路,按思路來拍。比如,去學校是為了找滾滾,意外地遇到了誰,又發(fā)生了什么驚訝的事,然后爆出另外一條線索!這些意外,都是需要來安排的,找適當的人出現(xiàn)在適當的地方就好了。尋找片不都是這樣拍出來的嗎?尋找過程跌宕起伏多好看???!最后就算沒找到人,觀眾看得過癮,夠痛快,也會覺得節(jié)目組已經盡力了,收視率一定上升!”
丁柔見顏澤不發(fā)話,也沒有表態(tài)。小昭耿直,脫口就問,“你的意思是不真的去找滾滾,我們敲定個劇本,然后讓主持人演一遍?”
這時,車已拐上了主干道,大約二十分鐘就能到靜海一中。
安森點點頭,“大家不都這樣嗎?如果我們就這樣走到滾滾家,然后是學校,同學走訪……這樣一個個拍下去,不乏味嗎?要累死清酒?。课逄於寂牟煌?。”
“可如果我們不真的去找,怎么知道能不能找到?”
安森最恨這種不接地氣的小天真,說,“我的小姑娘,當然不用真的去找!羅小袞是被海嘯卷走的,海嘯,十米海嘯你懂不懂?現(xiàn)在海嘯過去大半年了!他要活著的話,早就回來了!你沒聽那委托人講故事,羅小袞是林知初的跟班,只要他還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口氣,爬也會爬回來,來找他的公主!可現(xiàn)在呢?半年都沒有音訊。所以,羅小袞只能是因為尸體被沖入了大海,找不著了,才沒宣告死亡。他是真的死了,回不來了?!?/p>
這句“他是真的死了,回不來了”,讓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顏澤,眼皮輕輕地顫了一瞬。他睜開眼,瞳孔里隱隱地有一絲細細密密的疼,生生地扎進清酒的眼里。清酒素來不敏感,這瞬間卻感應到,顏澤一定也被這句“他真的死了”刺痛了心。
安森還在說,“……這樣找是做無用功,浪費時間,擬個劇本拍,兩天就搞定了,現(xiàn)在五天都拍不完,最后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結果當然不一樣,一種是盡力,一種是敷衍。委托人還是個小孩子,我們不能騙一個小女孩?!鳖仢烧f。
安森冷笑,“別天真了,現(xiàn)在的孩子精得很,說不定人家是為了炒作?!?/p>
顏澤忍了許久,“安先生,我想請你記住,清酒為什么會紅?她紅是因為人們對這個女孩傾注了最大的善意。當初清酒受傷時,你希望別人也說,她是為了炒作?”
“顏導。”安森降低了一個聲調,“清酒還是個孩子,對事不對人,不要扯到她身上……”他的手機恰在這時響了,他瞥了眼屏幕上的名字,連忙接起,恭恭敬敬地說,“喂?”
“什么……不不不,導演,你聽我說!事情沒有你想的那樣糟……我現(xiàn)在就過去,馬上到!”安森適才漲紅的臉頰一片慘白,說了幾句就匆匆摁掉電話,穩(wěn)了穩(wěn)清酒的手,細聲說,“你乖,一會你自己去錄,我去辦件要緊事?!?/p>
她想多問句,安森已經起身要司機停車,說,“把我撂前面那個路口就成了”,小昭問,“咦,你不跟清酒去了,你放心?”
安森客客氣氣地笑,“這是什么話?呵呵,我當然放心。既然合作,就是一條船上的人。清酒就拜托你們了喲?!闭f完就下了車。車疾馳而去,清酒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孩子氣地眼巴巴張望了好幾次,直到師父佇立的背影,消失在越來越遠的街景里。
清酒頹然地轉過身,這次來錄節(jié)目,師父口口聲聲答應,說,清酒你放心,有我全程陪著你,什么樣的活兒我們搞不定???
答應得好好的,忽然就丟下她去了,想必是有了大麻煩。
果然。
沒過幾分鐘,她收到師父的短信——
“今天的試鏡,我本來和導演說得好好的。另外找個晚上去。這部戲是公司今年的重頭戲,你的角色是被搶走男友的樂觀少女,對愛情執(zhí)著,善良大方,很討觀眾喜歡。為了這角色,我不知跑了多少趟,費了多少口舌,才把投資人和導演都打點好。今天的試鏡本來就是個過場……”
哪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們公司是工作室制度,每個經紀人帶不同的明星。清酒明天還有一個重要的通告,也去不了。公司為了救場,讓另外一位新人去參加明天的通告,作為交換條件,這位新人的經紀人提出,希望今天能去參加試鏡。
公司本來很肯定要給清酒這個角色,現(xiàn)在出了放鴿子的事情,片方擔心清酒做這檔節(jié)目會影響拍攝。導演打電話來告訴安森,新人的試鏡很成功,片酬也比清酒低。投資方覺得,女主角啟用新人也很有看點,張藝謀不就經常用新人嗎?
導演說,清酒如果不確定下檔期,片酬還維持原來的價位,她很可能會失去這個角色。
導演這樣一說,安森就急了,趕緊下車去找導演、投資方和公司斡旋。他叮囑清酒:“我會盡全力幫你拿到這個角色,清酒,接下來的拍攝,就看你自己的了?!?/p>
靜海一中,教導主任打著哈哈不愿透露學生信息,索性找了個“有急事得去辦”的借口,一溜煙走了。顏澤本來告辭了,下了一樓后又折了回去,自己打開檔案柜找資料。
2009年入學學生資料。
2010年入學學生資料。
2011年入學……哦,有了,就是這個,“羅小袞,性別,男,出生年月,199X年,目前就讀于高一K277班,班主任老師:趙新嶼……”
看似平常的信息,缺少了他與旁人最不同最重要的信息,顏澤眉心一動……或許事情比初初設想的復雜,他又翻出那些確定遇難了的學生的資料,一頁一頁,愈是翻下去,心里愈是浮現(xiàn)出隱隱地篤定。
“咦?羅小袞的名字沒有蓋章?”清酒捧著他放下的那本冊子,“這是不是說明他沒死?”
看來她也不是太笨,但她怎么是從他的胳膊中鉆出來的?這丫頭坐輪椅,本身個子又矮,要湊過來看只能從他的胳膊里鉆出來,像只毛茸茸小動物。
顏澤毫不留情地把她從懷里拎了出去,說,“沒蓋章的也可能是失蹤,你看看這幾本……”適才他翻閱的那些冊子里,確認死亡的孩子的名字都有蓋學籍取消章,失蹤的孩子沒有蓋章。大抵也是為了從人道主義出發(fā),人沒尋到沒個準確的下落,就蓋棺定論,太沒有人情味。
原來如此。清酒的兩肩松弛了下來,無精打采地倒回輪椅靠背……下課鈴響,不過兩秒鐘,走廊上響起了學生們爭先恐后去上廁所的嬉笑。有學生在辦公室門口探了探身,見主任不在,識趣地閃身便走。分秒之間,顏澤叫住他,“程篤森?”
那清瘦的背影定住了。
回頭奇怪地打量顏澤,“你是……”
他正是篤森。
篤森瞧見清酒,眼神驚艷地一亮,旋即老成地點頭打招呼。顏澤問起雨中誤傷了林知初的那樁舊事,篤森滿臉歉意地說,“……對于初初,我一直懷有一份內疚,有什么能幫的我一定盡力幫。”他還說,自己一時之間也想不出關于初初和小袞的線索,如果他想起什么要緊的細節(jié),一定打電話給節(jié)目組。
下課就這么幾分鐘時間,他推說要上課,剛走回門邊,顏澤叫住了他,“等等,篤森,你的保送資格呢,批下來了嗎?”篤森幾乎是一愣,僅僅億萬分之一秒的瞬間,緊張、愧疚、驚恐……漸次劃過他的眼瞳,他很快鎮(zhèn)定,釋然地回頭微笑,“是的?!?/p>
“那恭喜你?!?/p>
“謝謝關心?!?/p>
程篤森舉手投足彬彬有禮,一看便知是好人家出身,他太客氣,客氣得不像十七歲的少年。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顏澤端起胳膊,片刻后想是思忖已定,對一行人說,走,我們先去別的地方。他心情好了不少,順口還問了句身邊的清酒,“顏小姐,你的直覺靈嗎?”
“還行?!?/p>
“有一個女孩,你認識,我也認識,她的直覺也很靈……”說完顏澤已經轉身走了,一副迫不及待要查清楚真相的急切勁頭。
“哎,等等!”
她追上去,這段下坡很陡,顏澤人高腿長,不多時已走出了老遠。人到急時方恨腳短,師父為了圖漂亮,給她買了個好看是好看、劃起來特別吃力的輪椅。清酒咕咚咕咚轉了好幾圈輪椅,只聽得啪嗒一聲,不知觸動了什么機關,輪椅失控了,以快十倍的速度飛轉起來,往陡坡下沖去。
坡下有一泓養(yǎng)荷的池塘,碧水盈盈,約莫一兩米深,清酒慌了,一個“啊”字還卡在喉嚨里,人已撞到十幾米外的顏澤身上,咚的一聲,輪椅往側一偏,又撞上了花壇,晃悠了好幾下才勉強停穩(wěn)。她捫了捫受驚的小心臟,還好啊還好,有顏澤給擋了一下,不然她連人帶車都得栽池子里去了。
清酒一臉慶幸地回頭瞧,只見某人正坐在荷塘里,半片焉了邊的荷葉,濕答答地搭在肩頭;好幾尾胖乎乎的錦鯉,歡快地從他身邊游過去,還不忘了攪起一池水花。
清酒穩(wěn)定穩(wěn)定情緒,“顏Sir,你,你怎么掉下去了……”
“你覺得呢?”
顏澤好像真生氣了,晚上全組去吃麻辣小火鍋,獨獨他不肯去,一個人回臺里加班。在路口告別時,一幫人都往火鍋店的方向走,顏Sir往另外一個方向走,清酒回頭張望,只見他孤孤單單佇立在路旁,背心濕漉漉,干凈落寞的一個背影。
雖然師父說顏澤這個人要提防點,可清酒看到他孤孤單單的樣子,心里還是有點不忍。清酒拉了拉身邊的同事,說,不如我們讓顏Sir別加班了,回來和我們一塊兒吃火鍋吧。
一群人里竟沒一個應聲的,個個都支支吾吾。一個老資歷的同事說,“算了吧。好不容易大魔王走了,他又一回來,大家可都吃不好飯了?!?/p>
這是句實話,顏澤愛聊工作,吃飯時也不例外,邊吃邊聊,聊出無數火花……等吃完了,與他同桌的下屬也就多了許多新工作,所以同事們都不愛和他同桌,當面尊稱顏Sir,一轉身都叫他大魔王。
大魔王走之前,曾把小昭叫到一旁交待幾句,她嗯嗯點頭說好,隨后便不見了——直到大家在火鍋店里吃了兩大盤涮羊肉,她才回來,大喇喇地坐到清酒身邊,用一種吃驚又好奇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清酒。
清酒被她看得毛了,“嗯,怎么了?”
小昭湊得她耳邊悄悄地問,“清酒,你以前就認識顏Sir嗎?”
“昨天認識的,算不算‘從前?”
“少來!”小昭狡黠地眨了眨眼,“你把手心給我?!?/p>
清酒乖乖地伸出手去。
“喏!這就是萬惡的顏老怪要我先別吃飯,也要給你準備好的東西。”
清酒低頭望手心,手心里攤著一疊創(chuàng)可貼,還有幾頁A4打印紙。
“創(chuàng)可貼買不到他說的最大號的,這種小的,你先貼在輪椅扶手上,增加摩擦力。下次就不容易脫手了;這幾頁打印紙上是你這款輪椅的說明書,這是美國的新款呢,有自動加速功能,有內部驅動力,不用手動也能前進的?!毙≌研φf,“顏澤說,你這種笨腦袋一定沒認真看過說明書,他特別要我上網找中文版說明書,打印出來給你。要你今晚一定細看?!?/p>
顏澤這一番費心,也是不想被撞到第二次了。清酒攏起那幾頁紙,認認真真地收到包里,心底生出一絲絲內疚,她問小昭,顏澤是不是生氣了?
“這哪看得出來?”小昭支著下巴想了想,“顏Sir啊,訓人的時候是死魚臉!歡喜的時候也是死魚臉!一年到頭都是一副工作狂的死魚臉!我要能看出來他的喜怒哀樂,早就升職當特助了……不過仔細想想,他跟平時是有點不一樣,平時他哪會管這些細節(jié)?從前他哪會準我們吃火鍋?更別說請了!他寧愿發(fā)伙食補貼,也不想我們把時間浪費在吃火鍋上,恨不得我們吃完快餐馬上就可以回臺里加班,真沒有人性……”
濃郁的湯汁在鍋里沸騰,清酒低頭揀了片碗底的冬瓜,默默嚼了幾口,臉頰每一處細微的毛孔都敏感地暖熱,連同心,一寸寸地被暖熱至滾燙。
——那一天在廣電大廈樓下,瞧見顏澤在喂貓,清酒問他,你的貓叫什么名字?
豆豆。
她笑著說,啊,我也叫豆豆啊,不過我可不像這只胖貓愛吃貓糧,我愛吃的是麻辣小火鍋。那天的顏澤很冷漠,總是一副不太愛理人的樣子,她也只是隨口說說,以為他根本就聽到,更不曾在意?,F(xiàn)在想來,她說過的一字一句,或許……他都是聽進了心里去的。
當晚回去,街邊已是燈光一盞連一盞,她在房間里等了許久,也沒有師父回來的消息。打過去總是占線,清酒真有點急了,把她扔在這里不聞不問,這么晚不回,電話也不接,這得是遇到了多大的麻煩啊。
十點了。
她睡不著,坐上輪椅出門,這間酒店就在廣電大廈旁邊,她往廣電樓上望了望,整棟大樓的窗口都熄滅了燈,只有一間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鬼使神差就進了電梯,來到這層樓,來到這間辦公室。年紀也不小了的男人,從來不約會,每天伏案工作至深夜,難怪找不到女朋友
“顏Sir?”
他聞聲抬頭,臺燈的光線勾出一個分明的,清朗的輪廓。見到是她,他神色里生出稍縱即逝的驚訝,合上了正在看的文件,“來請假的?”
“請假?”
顏澤低頭輕笑了一笑,“也是,你應該還不知道,你師父沒回來吧?”
她老老實實答,“沒回來,出什么事了?”
“還是你師父告訴你比較好。”他起身去飲水機邊泡茶,壺里空蕩蕩的,半杯水也沒了,他自言自語,“……怎么就沒了?!?/p>
“你辦公室沒有儲存點水,零食的嗎?”清酒說,“常常加班的話,還是備點兒好,人渴久了,餓久了,都容易生病?!?/p>
顏澤打電話叫管理處送水過來,一輪電話打過去,都說送水的師傅早下班了,他放下聽筒,淡淡疲憊地打量著她,說,“我到這一刻,才覺得你也不算小孩子了。十八歲了?”
“下個月就滿十九了?!?/p>
“噢?”他似笑非笑,“那也是小孩子。”
“從前我很小孩子氣?”
“是你自己說自己叫豆豆的,跟我們家貓一個名字。在我眼里,豆豆就是小孩子?!彼麌@氣,“十八九歲的年紀離我已經很遠很遠了?!?/p>
“你多大了?”清酒好奇地問。
“你猜?!?/p>
“不說算了?!鼻寰茞篮拮约涸趺春鋈粏査哪昙o,多么唐突。顏澤沒說話了,放松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沒什么不好說的,二十九了。你看,跟我這樣的老人家一比,你就是個孩子,是不是?你老是跟在安森背后,不怎么說話,不表達意見。安森的意見就是你的意見。一個不習慣獨立思考的女孩子,自然給人感覺還是個孩子?!?/p>
這話可算不上贊譽,可這才是他的實話吧。
清酒只覺得心里涼了一涼,本還想問問滾滾那事情的線索,又覺得說下去也沒意思,索性扭過身子道別,“那我先走了,你忙吧?!彼D身的背影瘦小得像個孩子,纖細得稍一用力就會捏碎,這么晚了,他終是不放心,“我送你吧。”
說是送。
氣氛卻是極尷尬的,兩人一前一后,沉默地進了電梯,好幾次同時說話,“你……”,又同時閉嘴,謙讓對方道,“你先說。”
另外一人尷尬得已然忘了剛剛想說什么。
其實是因為兩人的心底都燃起了莫名地悸動。在乎,才會覺得不自然。氣氛才會像水泥一般凝結,又像快到燃點的空氣馬上要著火。
還好就那么幾樓,數字眼看著要跳到5、4、3……突然在4與3樓之間卡住。
電梯,停住不動了。
顏澤幾秒內摁下所有樓層的按鈕,又按急救鈴,回頭看清酒坐在輪椅上,沒有絲毫慌張的表情,“看不出你倒是淡定?!?/p>
清酒呆呆地回過神,咯噔咽下一口口水,緊張地問,“……電,電梯壞了?”
“嗯?!?/p>
“啊啊啊怎么辦?”
“……”
原來某人只是反應慢了一拍而已。
急救人員說馬上過來修,大約要十五到二十分鐘。這電梯三面透明,面臨對面的大海,今晚的月光悠白,無聲地穿過厚實的玻璃,涼涼地打手背上。一時四野無聲,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她,還有深藍的天幕上灼灼的繁星,天幕下暗涌無聲的海面。清酒來辦公室找他,原是為了白天他的照顧說聲謝謝,現(xiàn)在就他們兩人,清酒絞著手指醞釀了下措辭,“……小昭把膠帶和說明書給我了,謝謝你對我的關心……”
“我可不想又被輪椅撞一次。”
“……哦,也是。”她嘀咕,“其實你也不算上關心……”嘀嘀咕咕倒被他聽見了,余光里,顏澤的眉毛似是皺了皺,“噢?我哪里沒對你關心了?”
聽他這么一說,低頭絞手指的清酒一抬頭,恰恰好與他的視線撞上——他一張略顯疲憊卻精致非常的臉,挺直的鼻梁,利落的眉,能望穿她心思的眼。兀的,她的小心臟漏跳了一拍,又劇烈地砰砰砰跳動起來,快要跳出胸口,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么好,抬眼只見天空一輪滿若銀盤的月,月下是深藍色的大海。
波光粼粼,溫柔的大海。
下期預告:
顏澤把清酒送回家就告辭離去,當他跨入電梯門的剎那,門后的清酒竟恍然一陣失落,這是所謂的心動嗎?清酒不知道。她更不知道也沒想到的是,白天匆忙離去的師父第二天竟然帶了市里最好的律師找顏澤交涉,而協(xié)商的結果竟是清酒退出節(jié)目組!她心里縱然不舍,卻也只能跟著師父離開。沒想到樓下的停車場,遇到了一位剛巧來電視臺的少年,只一眼,清酒的眼睛便不能從他的身上移開。只因他的眉眼神色,像極了照片上的羅小袞……
編輯/颯颯
難過時你會做什么?
——他們的治愈心得:
我的難過顯得有些深刻,那不僅僅是難過,更多的是絕望和對生命的無能為力。
第二次的腫瘤復發(fā),讓我心里的信念全部崩塌。難受,絕望,窒息,可是卻沒有一滴眼淚能從身體里流出來,感覺整個身體已經干枯。沒有咆哮,沒有咒罵,是已經萬念俱灰般的死寂,
我不愿意接受任何治療,絕望到只想一走了之。在火車站都買好了到異地的票,回頭望了一眼這個蒼涼的城市,想著,再也不會回來了,或許在路途中等待死亡來臨的時刻。
直到母親追趕而來,在我身后撕心裂肺說的那一句——你走,我就會去死。
她走過來抱住了我,在她溫暖的懷抱里我終于蘇醒了過來。眼淚從身體的四面八方匯聚到眼眶,緩緩流下。
我終于會哭了。
母親的手輕撫我的后背,安撫了我所有黑暗的神經。她輕顫的手掌訴說著一個母親最無能為力的母愛,可是就是這個擁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把我從地獄拉回到了人間。內心被撲滅的所有希望一絲一絲點燃,是啊,就算沒有了生命,還有愛。就當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天都是上帝給的賞賜吧,那還有什么好去計較。
——夏木系列策劃編輯鄰居家的貓
敲下這些字之前,我特意去看了自己的動態(tài)是否公開,我害怕會被熟人知道。每個女生都想擁有一張漂亮的臉,可是我偏偏生來額頭就帶著一塊黑色胎記。只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就剪了一簾劉海,其他的小孩都素面朝天,唯有自己需要用劉海遮擋這個黑色胎記,每天都提心吊膽害怕別人發(fā)現(xiàn)。有時候吹風掀開了劉海,被頑皮的男孩看到,他們就會放聲大笑,并且起難聽的綽號。那時的自己真的很難過,恨媽媽為什么生自己還要帶個這么丑的胎記,每當姐姐將我劉海扎起來時,看著鏡子我就會放生大哭。
所以小時候的自己一直很自卑。后來隨著年齡增長。我不斷告訴自己要以樂觀心情對待,還不斷幻想或許胎記是前世我愛的人留下的呢。現(xiàn)在已經自然而然地放寬心態(tài),當有人無意看到時。我總會很自然的掀開笑靨如花的給大家看。但那些難過一直深埋在心底。
——讀者許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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