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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錦藏花墻

      2013-05-14 09:47:13莫卡
      飛魔幻B 2013年5期
      關(guān)鍵詞:皇上公主

      莫卡

      楔子

      喬芷初次見著曾云滄,是在她公主殿內(nèi)的花墻邊。

      那日是連著幾日大雨后的初晴,細密金粉的陽光穿透厚重的銀灰云幕,千絲萬縷地飄進院子,和滿院胭脂色的合歡花纏在一起。

      那個男子,就立在合歡花柔軟嫵媚的花雨里,虬髯滿面,目光如電,恍恍惚惚像是從她書桌上的那卷唐傳奇中,走出的紅塵俠客。

      他對著喬芷身邊滿臉驚惶的女子,氣定伸閑地伸出手,扯了嘴角問:“慕幼卿?你,要不要跟我走?!?/p>

      他的側(cè)影桀驁宕拓,皇城軟膩的風,擦過他短褐的衣角,都盡染了大漠風沙的氣息。

      喬芷眸光微轉(zhuǎn),看著那男子旁若無人的態(tài)度,揮了揮滿繡明嫣芍藥的絳紅云袖,揚聲道:“來人,都給我拿下!”

      第一章

      喬芷沒有想到,那日那個從她面前劫了驃騎將軍的妹妹,神通廣大地從皇宮森嚴的守衛(wèi)中逃出去的人,竟然敢在第二日,就出現(xiàn)在了百官云集的中秋御宴。

      他從曾相國身后的席上站出來,拜倒在年輕帝王的面前,聲情并茂地述說前日在回帝都的路上,是如何如何遇到了劫持慕將軍幼妹的賊人,又如何如何多番搏斗將其斬殺,最后萬般虔誠地表示,由于他能力微弱,使慕幼卿受了驚嚇,因而現(xiàn)今先將慕幼卿在他曾府中將養(yǎng)著,待痊愈便親自送回宮中。

      年輕的皇帝看著這布衣白袍,散發(fā)寬袖,傲然立在御前的相國公子,贊道:“朕素聞相國公子風襲魏晉,如今一見,果不其然?!本巩敿磦髦迹评唤?jīng)科考,就賜了曾云滄四品云雁服。

      席中一時皆驚,這就是曾相國家的長子,十四歲就獨自離家游學天下的那位?這番帝家榮寵面前,卻不驚不喜,真正是好氣度。

      喬芷站起身,稱身體不適,盈盈告退。行至御花園轉(zhuǎn)角處,身后便有腳步聲傳來。

      喬芷剛揮退了隨侍,曾云滄就從后面越前一步,拱手行了個禮道:“公主,您的荷包掉了?!睌傞_的手上是喬芷剛剛路過他席間,故意丟下的荷包。

      她掩了唇,裝出驚訝嬌羞的模樣,卻笑道:“曾公子怎的把一臉虬髯都刮去了?看著好生別扭。”

      曾云滄臉色不變,也笑著問她:“怎么認出來的?”

      她一雙細長白凈的手指,遙遙探至他眉間,用鳳仙花渲染了的嫣紅指甲,在他眉心間輕佻一點:“公子下次若想變裝,不若先把這一雙攝人的眸子廢了吧?!?/p>

      曾云滄看她的眸光莫測不明,像是拾著了一方舊物,懷念悵然,又帶著幾分不確定的尋思。他終是笑著一拜:“公主沒有揭破云滄,自然是念著云滄的好,云滄日后自當重報。”

      “當真?”

      “自然,公主若有夙愿,云滄懇請為公主全力以赴。”

      喬芷吃吃地笑起來,將妖嬈的指尖籠回疊嶂垂地的錦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的夙愿,無非是想要慕幼卿死罷了?!?/p>

      她看到那男子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驚訝,便輕笑著又細聲細氣地重復了一遍:“我要慕幼卿死。曾公子,是否能為我達成所愿?”

      曾云滄眸光微動,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似悲似憫的神色最終淡成一笑,告辭去了。

      待他走遠,不遠的假山后面才邁出一個人,繡龍明黃十二章服,通天五彩玉旒冠,這樣的裝扮,實在不適合一個躲起來偷聽的人。

      喬芷不顧尊卑地指住他,不可抑制地彎腰笑起來。

      年輕的帝王皺了眉,隔著衣袖把指著自己的嫣紅指尖包在手掌中,冷聲道:“朕不許,就誰都不能讓‘慕幼卿死——幼卿,包括你自己?!?/p>

      喬芷的笑止住,甩開帝王的手,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半點笑意也無。

      “慕幼卿不過一條賤命,哪里擔得起這么多的垂憐,我只怕‘她要被生生折了壽去?!?/p>

      “阿芷……”

      皇上嘆了口氣,放柔了語氣,又要去牽喬芷的手,喬芷后退一步,道:“皇兄自重?!?/p>

      她的臉上恢復了盈盈笑意,細看去卻冷冷的一片什么都沒有,轉(zhuǎn)身離開。

      皇上的眼神漸漸暗了下來,對身邊的隨侍道:“看緊公主,她每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看了什么書,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都要向我一一回報?!?/p>

      “是。”

      第二章

      曾云滄隨著侍女,在喬芷的偏殿外等候時,正見著那個女子倚在新糊了竹篾紙的窗前看一卷書,低垂著的看不清的眉目,散漫的陽光,悠然的飛花,畫面恬靜如一軸傳世的仕女圖。

      卻在喬芷聽了侍女稟報而抬起頭時,被她那細描了啼妝愁眉的臉,滿綴了招搖雪柳金步搖的發(fā)髻,毫不掩飾譏諷笑意的嘴角,把這幅怡然美好的畫面生生扯裂了。

      喬芷在高臺之上的流嵐亭設(shè)茶點款待曾云滄。

      曾云滄要行大禮,喬芷卻斂著翩翩曳地的長裙虛讓了讓,華袖掩唇嬌柔笑道:“曾公子他日,還不知是怎樣的貴不可言。喬芷怎敢承你大禮?”

      曾云滄笑,略一抬手,幾個小廝低頭魚貫而入,迅速將一些書畫古玩釵釧首飾林林總總在亭中一字擺開。

      “臣在外游歷時,收集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兒,公主且看看,可有中意的?”

      喬芷瞥了一眼,玉質(zhì)精純的羊脂白玉佛手串、品相上乘的紫檀木忍冬纏枝鐲、胡桃玉蘭竹樂石硯……隨便一件,便不是價值千金,也是件件難得,在他那里卻如極尋常之物。

      這樣的家世背景,通天的財勢手段,又偏偏來劫走重兵在握的將軍幼妹,難道……

      喬芷借著飲茶遮去深思的神情:“曾公子怎的這樣費心?”

      曾云滄笑道:“公主喜歡便好。云滄還有一事,望公主成全。前些日子,云滄救回的慕姑娘不慎跌傷了腿,還請公主借宮中御醫(yī)一用。”

      “曾公子只管去御醫(yī)院選幾個便是?!?/p>

      “臣去過了,但是御醫(yī)院說是公主下了旨,不許。”

      喬芷彎了彎嘴角:“哦?”

      “甚至連金陵城的大夫,也都遵了公主的旨,不敢出診?!?/p>

      喬芷呵呵地笑起來,撲了淡淡金粉的眼角,襯上細挑的眉,妖嬈中帶了幾分邪氣。

      “慕幼卿摔傷了腿?可嚴重——要是殘了,死了,才好呢?!?/p>

      她嫵媚的眉眼并看不出怨憤,只輕飄飄地道:“曾公子要借,喬芷怎敢不許,只是這下了的旨,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那就只好,憑各自的本事吧?!?/p>

      曾云滄點頭,悠然喝完了喬芷親手遞給他的茶水,才站起身,對喬芷拱拱手,在喬芷驚訝的眸光中,一把將她拎起來,在她耳邊輕聲一笑,便將她丟出了懸空的亭外。

      那人溫熱的氣息還在耳邊,喬芷甚至沒來得及羞怒,就感到腿摔在石面上的劇烈疼痛,她疼得張了張嘴,卻一時發(fā)不出聲響。

      旁邊石階上,緩緩走下一個宕拓身影,懶懶在她身邊立定,賞花般細細瞧了一會兒她痛苦的表情,才用驚訝的聲音道:“哎呀!公主摔倒了,來人!”

      他涼涼的笑容戲謔而隱隱帶著嗜血,一瞬間又讓喬芷想起初見,滿院嫵媚的花雨都掩不去他身上沾染著的大漠風沙,和中原溫潤如玉的男子完全不同的,仿佛十步取人首級而面不改色的凌厲冷酷。

      只是她不知道,他斂在寬袖中的手背,青筋迭起,不可察覺地顫抖。

      喬芷被御醫(yī)們圍起來時,透過內(nèi)殿的軒窗,還能看到垂首立在殿外,接受皇上嘉獎的曾云滄。那滿臉溫良的模樣,就算她現(xiàn)在怒斥是他把她丟下的流嵐亭,也不會有人相信。

      被毫針捻轉(zhuǎn)提插又被艾草炙烤的腿,傳來尖銳的刺痛,喬芷的額上,汗密密蒙了一層,臉色慘白,卻還是倔強地透過軒窗,看到曾云滄細細詢問她的用針,又耐心地看她的診方。當他含笑抬起頭,若有若無地對上她的視線時,她就知道他把用針和診方都背下來了。

      她怒極,咬牙在心里一遍一遍念著曾云滄的名字,直至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三章

      喬芷披了件滿繡明嫣芍藥的織錦袍子,未梳的青絲懶懶地搭在肩上,臉上素日的濃妝啼容也懶得去描,素凈著一張小小蒼白的臉,攏在那件雍容華貴的袍子里,竟然顯出幾分纖弱楚楚。

      她拈了一枚白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玉質(zhì)的棋盤上,兀自對著一盤殘局出神。

      旁邊便有人替她落了一子。

      她抬眉,眼前的人儒衣當風,巾帶飛揚,好一番中原文士的俊雅,棱角分明的眉目卻帶著大漠的桀驁不羈——隱隱有天下俯首四海在握的氣度。

      她懶懶道:“怎么,曾公子已經(jīng)手眼通天把我公主殿都收買了?這一個兩個莫不是都死了,竟連個通報的都沒有?”

      她本病著,連著幾日的針灸用藥,磨平了她尖銳的語氣,倦怠的神情拖沓的尾音,倒顯得這原本刻薄的話含了無限委屈似的。

      曾云滄笑道:“我給公主帶了些點心,讓她們?nèi)ヅ莶枇??!?/p>

      他立在門外有一會兒了,看著她一個人擺上棋局,一黑一白自己同自己較勁,起手落子間生生死死,一步一步堵死自己的退路,又一點一點殺出一片。

      他想他自然是更欣賞慕幼卿那樣文弱清雅的女子,而喬芷這般,連眼角眉睫都藏著陰郁算計,尖銳惡毒煙視媚行的女子,他初見時也不過只想到兩個字:俗婦。

      只是喬芷正像她衣裙上繡著的大朵芍藥一樣,妖媚俗艷,卻偏偏俗出了一番風骨。

      他以為自己不會猶豫,如果傷喬芷一分能換一分慕幼卿心折于他的籌碼,他會傷她十分。只是看著她疼得顫抖仍是倔強的模樣,自己竟無端遲疑了。

      侍女將茶水點心端上,外面報,皇上來了。

      皇上穿著一身素色秋服,顯得平和近人,眼神卻不善地掃過曾云滄。

      桌上的點心精致,在宮內(nèi)也算尋常,倒是那茶,入口竟有小石子般物什,咬開來,滿口撲香,卻是核桃仁外面細細裹了一層面。是非文人雅士不能飲的,清泉白石茶。

      皇上笑道:“阿芷,我記得這朱陽館主的茶方,還是你費了好些心思收集來的,后來卻連碰都不碰了,倒是幼卿喜歡得緊,每過些時日都要調(diào)些出來?!?/p>

      喬芷淡淡道:“約莫我真正不是文人雅士,這清泉白石茶,我喝了只覺膩味?!?/p>

      皇上笑著搖頭,讓她取平日常喝的花茶。

      喬芷的花茶同別人不一樣,是在垂絲海棠剛剛打苞的時候,用銀針一點一點把花苞挑開,把新摘的云霧雀舌倒進去,再拿生絲把花苞系起來,讓茶與花同生同息,最后制成的花茶,茶韻未減,又添花魂,卻是極妙。

      喬芷淺笑道:“我那花里面藏著的,可都是我不輕易告訴別人的好東西,哪能隨便就拿出來?!?/p>

      皇上故意將話題帶到一些曾云滄根本無法插嘴的地方,他也不尷尬,規(guī)矩地坐著,一旁書案上有一本詩集,上面有喬芷雋秀的小楷留下的批注。

      他目光微滯,在喬芷臉上轉(zhuǎn)了一圈,起身告退。

      喬芷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皇上哼道:“怎么他一走,你這笑容就沒了?斗棋煮茶?你不會忘了是誰把你從那么高的亭子里丟下去的吧?”

      喬芷把手中的茶杯一擱,茶水晃了一晃,溢到桌案上。

      “斗棋煮茶怎么了?今兒我與他斗棋煮茶,明兒我就能同他舉案齊眉,便是后兒我同他潑茶賭書月前賞花,那又關(guān)皇兄您什么事兒?”

      “放肆!你……”

      皇上一掌揮去,卻在喬芷面前堪堪停住,閉目道:“朕知道你怪朕當年沒有違抗母后的命令,親自用匕首刮去你眼角的印記。你以為朕就忍心?可是朕能有什么辦法?天下雖沒幾個人見過養(yǎng)在深宮的喬芷公主和慕幼卿,但金陵誰人不知慕家幼女眼角有一塊娘胎里帶來的木樨花印記?”

      喬芷冷笑,不忍心?上一刻還同她言笑晏晏,下一刻就面無表情一刀刮去了她面上的印記,那位聲傳連踩死一只螞蟻都不忍心的新帝,將刀子落在她臉上時,可是連一刻遲疑顫抖都沒有。

      皇上頓了一下,柔聲道:“只要你乖巧些,朕……”

      “辦不到。”

      喬芷抬眸,眸光如霜:“皇上要不就趁現(xiàn)在殺了我,不然我必盡所能,換你喬氏皇族永無安寧?!?/p>

      “你!”皇上手又揚起,卻終究只是揮手掃落了桌案上的茶具,憤然離去。

      第四章

      慕幼卿在城郊的別院住了半個月,怕給曾云滄招來麻煩,日日幾乎足不出戶。

      曾云滄勸她出去走走,外面風光正好。

      她立在窗前,微笑搖頭:“我習慣了?!?/p>

      她說,一個人如履薄冰地在皇宮過了七年,這樣不悲不喜的日子,才是最讓人放心的。

      曾云滄眼神復雜地看了看她,道:“也罷,隨你高興?!?/p>

      外面有人來傳,公主宣他進宮,他便轉(zhuǎn)身去了。

      慕幼卿略有些失落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驚訝他唇邊連他自己都沒注意的笑意。

      “幼卿,你過得可好?”

      慕幼卿驚嚇般轉(zhuǎn)頭,看到那個門邊立著的錦衣女子。

      “我本該早些來看你,只是曾云滄把我從流嵐亭上丟了下去,傷了筋骨,這幾日方能走?!?/p>

      喬芷解了斗笠,看著她輕輕一笑:“這院子真是雅致,繁花翠柳,假山疊嶂。曾公子對你很是上心啊。”

      憑他的能耐,怎么就請不到一個敢出診的大夫,偏要選那極端手段來治慕幼卿腿傷,無非是要體現(xiàn)出對慕幼卿的重視罷了。

      “動沒動心?”

      慕幼卿快速回道:“沒有?!?/p>

      “哦?真是心如石佛啊,我在一旁看著,都覺心動呢?!?/p>

      慕幼卿不知如何回答,上前一步摟住喬芷,哭道:“阿芷,你的腿還好嗎?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把腿摔傷了……”

      喬芷推開她,冷笑道:“沒關(guān)系,本就是我派人把你從閣樓上推下去的。只是沒想到你命這樣大,居然只是摔傷了腿,那幫廢物,應(yīng)該先給你喂了毒藥,再把你推下去。不然也用不著皇上派我來帶你回去了。”

      身后的侍衛(wèi)上前捉住慕幼卿,她在喬芷森冷的語氣中瑟瑟發(fā)抖,卻拼命掙扎。

      喬芷困惑地看了看她,摸上她眼角刺青師傅刺上的木樨花印,緩緩一笑:“你不會以為,這亭臺樓閣,這溫言軟語,都是真的吧?曾云滄對你,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好,不過是因為你是‘慕幼卿,是手握重兵驃騎將軍的妹妹‘慕幼卿而已?!?/p>

      慕幼卿捂住臉尖聲道:“我不在乎!他喜歡‘慕幼卿,我就是‘慕幼卿!”

      喬芷失了耐心,對侍衛(wèi)道:“帶走!”

      第五章

      年輕的帝王氣急敗壞地來到喬芷的宮殿。

      “曾云滄竟然敢請旨要朕指婚予你!”

      她是喬芷,是他的皇妹,她更是真正的慕幼卿,是他手里用來要挾驃騎大將軍的底牌。即使沒有這些,十多年的相陪相伴,她也已成了他身邊必不可少的存在,如同嵌在他龍袍上的十二章紋,便是山河傾倒,也無法將她與他剝離。

      喬芷垂眸看書,并不理會。

      皇上陰郁的眸子瞇了瞇,見她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咬牙道:“好,好!既然公主要大婚,朕立刻下旨調(diào)驃騎大將軍回帝京!”

      喬芷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驃騎大將軍回帝京,若是帶兵回來,就會被人說成圖謀不軌;若是孤身回來,帝京之于他無異于龍?zhí)痘⒀?;若是不回來,那就更加落實了他擁兵自重意圖謀反的罪名。

      她恭恭敬敬地跪下去,雙手交疊以額叩地:“臣女有一計愿獻于圣上。”

      皇上冷笑道:“哦?可是朕現(xiàn)在不想聽,你既愿意跪,就跪到朕想聽為止?!?/p>

      到了第二日,慕幼卿奉旨扶她起來時,喬芷已經(jīng)接近昏迷。

      她原本未愈的腿傷越發(fā)嚴重,而且高燒不退?;噬蠀s偏傳她過去。

      曾云滄來問安時,就見著她臉色蒼白地站在閉目養(yǎng)神的皇上身邊,沉默地為頭風犯了的皇上按壓頭側(cè)的穴位。

      曾云滄的表情背著光,顯得晦澀不明。

      皇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說了幾句,看著他身上已經(jīng)是正一品的仙鶴補服,意味深長地笑了,讓喬芷送他出去。

      已近深秋,御花園內(nèi)落葉滿地。

      曾云滄恍惚想起十年前,也是這樣秋陽煦暖,他躲開御宴,一個人在御花園角落的假山上曬太陽,卻被一陣嗆人的煙霧給熏了下去。

      山腳下蹲著個少女,燃著積了一地的落葉閑閑地烤著一堆果蔬。

      見他被嗆得眼淚汪汪,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索性把果蔬塞到不住抹眼淚的他手中,讓他幫忙看著火,又跑去抱了一摞書來往火中加。

      “你把書都燒了,以后看什么?”

      “早看完了,留著也是浪費。哎,我叫慕幼卿,你叫什么?”

      “曾云滄?!?/p>

      少女歪著腦袋道:“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我父親姓曾,給我起這個名字是希望我有如云志向,海般胸懷。這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像你這么理解我的名字?!?/p>

      秋日午后的陽光明亮清澈,而那時的少女,一張小小的臉上熏得看不清五官,只眼角一點木樨花印,明艷奪目。

      再次相見,卻是在當時太后的寢殿外,她跌進他的懷里,臉上蒙著面紗,眼角的木樨花鮮艷欲滴:“曾云滄你帶我走!帶我走!曾云滄……”

      他還不及反應(yīng),四周就擁出了無數(shù)侍衛(wèi),將她拖走。

      他至今依然無法忘記她暗淡漸熄的眼神,也忘不了當初不得不放開手的不甘。

      曾云滄對身畔憔悴倦怠的女子道:“喬芷,你不該把幼卿從我身邊帶走?!蹦鞘撬麅A己所有也想對她好,想要補償?shù)娜恕?/p>

      喬芷抬眸看他,語氣平靜:“所以你就向皇上請旨求婚,加上前些日子你故意出入我的宮殿頻繁,讓皇上疑心你我兩情相悅相互勾結(jié),離間我和皇上?曾大人,你這樣惱怒我?guī)ё吡四接浊?,除了她的身份,莫非還對她生出了廝守一生的念頭嗎?”

      曾云滄不語,算是默認。

      喬芷緩緩一笑,笑容明凈如水,清雅如月,她看著面前的男子,輕聲曼語道:“那,我祝你二人,白頭偕老——永無同心。”

      第六章

      朝堂上下都知道曾云滄皇恩正濃,卻沒想到皇上居然在一次朝會上,親賜了曾云滄飛魚蟒袍。

      飛魚蟒袍,向來由天子賜予近臣,以示恩寵。上繡的飛魚蟒紋,似龍,原無角和足,后來前朝反臣加之,僅比龍紋少一足,那位前朝反臣事敗自裁后,飛魚蟒服便成了一種禁忌,此時皇上將他賜給如今風頭正勁的曾云滄,朝堂私下里一時議論紛紛。

      有人說皇上賜這袍子,是暗指曾云滄有不臣之心,怕是將要除之。

      也有人說,皇上是為了拉攏曾家,已有將喬芷公主下嫁之心。

      皇上微笑著聽完暗探的回稟,手旁是一沓對曾家的彈劾。果然按著喬芷計策,一件飛魚蟒袍,就引得朝中百官和原本不少處于觀望的官員,紛紛和曾家撇清關(guān)系,私下告密明里彈劾,生怕自己說得少了,讓人懷疑自己對皇上的忠心。

      皇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按照喬芷的計策,一點一點地放空曾家,確實可行,只是時間太久,他不愿等,也無法真正相信對皇家心懷怨恨的喬芷——萬一兩方聯(lián)手,那便是真的毫無回旋之地了。

      半個月后,喬芷公主生辰,皇上大開御宴,席列百官。

      席至正酣,皇上賜曾云滄一杯御酒。

      宮侍將托盤中的酒杯高舉過頭,曾云滄看了半晌,執(zhí)過自己的杯子,將酒倒了一半進去,另一半放回托盤,對皇上高聲道:“臣請與皇上同飲此杯,以示君臣情誼?!?/p>

      席中一時安靜下來,氣氛凝住。

      高高在上的年輕帝王,手指狠狠地抓住龍椅,酒中放了能讓人無聲無息死去的劇毒。

      這本是歷代帝王除去居心叵測的臣子的慣用手法,他料定現(xiàn)下朝中人人自危,斷無人敢明著站出來阻撓,也不相信曾云滄敢拒絕,卻沒料到曾云滄的應(yīng)對如此狡猾。

      旁邊有人輕輕笑了一聲,站起來對他行禮道:“皇上,阿芷愿以一曲《綠腰》,為君臣助興?!?/p>

      皇上僵硬地點了點頭。

      喬芷繡了明艷芍藥的云袖如碧天霞光舒展,她舞如流云,寬大衣袖將曾云滄面前的兩只酒杯籠在一處,合成一杯,她從曾云滄身邊舞過,挑起一個明凈清雅的微笑,讓他瞬間就想起那日那句“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無同心”。

      一舞畢,喬芷將手中酒杯高舉,對御座上的人和曾云滄盈盈一拜,一飲而盡。

      皇上驚慌地看著她款款退去,急忙在隨侍耳邊叮囑幾句,隨侍立馬拿了一個小玉瓶跟著退了出去。

      曾云滄雖面上鎮(zhèn)靜無波,心卻隨著潮水般一波漫上一波的恍然漸漸沉了下去,眸中云起風涌,幾乎就要沖出去,步子卻僵硬地邁不出,他告訴自己,他是曾云滄。白袍撩起又落下,像一瞬嘆息。他風度自持,穩(wěn)穩(wěn)地坐了回去,

      隨侍追至御花園,便被人攔下。

      慕幼卿伸出手道:“我知道公主在哪兒,快把解藥給我?!?/p>

      隨侍躊躇著將玉瓶交了出去。

      慕幼卿趕回公主殿,喬芷正閉目坐在垂絲海棠樹下,聽到聲響,抬眸對她笑道:“你來了?!?/p>

      慕幼卿看著她,將玉瓶打開,伸至她面前,緩緩將瓶口傾下,透明的液體瞬間淋入土中消失不見。

      她冷冷地看著喬芷,眼神似冰。

      喬芷重新閉上了眼,笑道:“我這一樹的新茶還未長好,你看在我們十多年的情分上,不要砍了它吧。我祝你和曾大人,白頭到老……”

      她的聲音低下去,消散在了空氣中,嘴角僵住的弧度,無端顯得詭異。

      三個月后,宮中傳出,喬芷公主因病薨。

      第七章

      喬芷毒發(fā),皇上秘不發(fā)喪,只對外稱公主病重,三個月后,才說公主病去了。

      慕幼卿冷笑,就算皇上知道是她沒把解藥給喬芷又怎樣?不說自己是他親妹妹,就是自己頂著的這個“慕幼卿”的名字,他又敢對她怎樣?

      先皇駕崩時,朝堂上已隱隱有不穩(wěn)之勢。先皇自料年輕的帝王難以駕馭朝堂,就下了兩道圣旨,一道令當時權(quán)傾朝野的相國將其獨子曾云滄送出帝京,以游學為名實則流放;一道令驃騎大將軍將其幼妹慕幼卿送入宮中與公主為伴,實則作為控制驃騎大將軍的人質(zhì)。

      同時,還頒了一道密旨,讓年齡相仿的公主和慕幼卿互換了身份,一來方便控制,二來讓圖謀兵權(quán)同樣想以慕幼卿利用驃騎大將軍的人,難以如愿。

      慕幼卿帶著侍女路過前公主殿時,看到一群宮女圍著殿內(nèi)的垂絲海棠正交頭接耳。

      “都在做什么?”

      眾侍女見她來了,紛紛行禮,將一朵剛摘下的垂絲海棠捧給她看。

      那原本是裝著茶葉的垂絲海棠已被解開,里面沒有茶葉,而是一小段素錦,上面用雋秀的小篆寫著“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慕幼卿略怔了怔,命人又打開其他幾朵花苞,每一朵里面都是這樣一段素錦,安安靜靜地寫著這樣一行詩。

      她并不知道這樣的一句詩里有怎樣的過往,但她心心念念想著曾云滄,所以在這句子里敏感地抓住了“曾”“云”“滄”三個字。

      喬芷是什么時候把曾云滄的名字這樣小心而又招搖地藏了一樹?她想要做什么?她明知快要死了還拜托她不要砍了這樹,莫非是想要曾云滄看到這些素錦?

      慕幼卿神情冰冷,命人將那些在場的宮女都關(guān)在了公主殿內(nèi),當晚,前公主殿走水,殿內(nèi)一切,連同那株垂絲海棠以及所有知道垂絲海棠秘密的宮女,化為灰燼。

      曾云滄正在內(nèi)堂,聽了屬下的回稟,靜靜地出了一會兒神。

      “當日殿內(nèi)侍女無一人幸存,屬下只帶回了這個?!?/p>

      一枝垂絲海棠被恭敬地遞到了曾云滄面前,上面的生絲已經(jīng)被火烤焦,一碰就碎了。

      他揮手讓屬下出去,把那張小小的素錦緊緊握在掌中。

      她說:“哎,我叫慕幼卿,你叫什么?”

      她歪著腦袋問:“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她吃吃地笑道:“我的夙愿,無非是想要慕幼卿死罷了?!?/p>

      她輕聲曼語,笑容明凈如水,清雅如月:“那,我祝你二人,白頭偕老——永無同心?!?/p>

      她瀟灑地飲了毒酒,又偏要留下那樣一棵垂絲海棠,好像是心里牽掛著他,又好像諷刺著他深情錯付。她愛不愛他,是否愛過他,將永遠沒有答案。只要他還愛著“慕幼卿”一日,這棵垂絲海棠就扎根在他心里,無解的答案就永遠折磨他一日。

      “阿芷,你真是天真?!?/p>

      她終于達成夙愿,讓“慕幼卿”死了,可是,她以為她死了,為了皇上為了他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拿她來威脅她二哥了嗎?

      她不知道,當初皇上下的兩道圣旨和一道密旨,本就是他和他父親商量出的計策,用以保全他的性命,用以為今日,埋下伏筆。

      他彼時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已經(jīng)開始為這天下謀劃,他的野心,他的抱負,從來沒有動搖過,從來沒有。

      他喚來慕幼卿,把一封書信交給她。讓她抄摹一遍,然后讓人秘密送往西境,驃騎大將軍處。

      當年的太后做事果然周密,竟然讓年幼的公主,偷偷按照慕幼卿的字去練,如今“慕幼卿”寫出的字完全能以假亂真。這封書信,將給他帶來這個皇朝最精銳的軍隊?;食堑囊磺?,才剛剛開始。

      “阿芷,我才不后悔?!?/p>

      袖中的素錦落在燭火上,發(fā)出刺刺的輕響,曾云滄靜靜地看著,忽然又猛地伸出手去搶,燭火被他打翻在地上,整個屋子瞬間暗下來,他指間燃燒的素錦最后閃過微弱的光,眼前的世界終于徹底地變成黑暗,好像連他自己也消失在了這黑暗中,只有掌上傳來灼熱的疼痛,以席卷之勢,漸入骨髓。

      他喜歡慕幼卿,他愧對慕幼卿,他想對慕幼卿好,想要慕幼卿的愛,可是那個人,成不了這樣的慕幼卿。

      可是,這有什么。

      現(xiàn)在他身邊的這個人,有記憶中慕幼卿的木樨印記,有記憶中慕幼卿的才情,甚至連寫出的字跡都是慕幼卿的。

      她現(xiàn)在就是慕幼卿,愿意愛他,愿意接受他的補償,愿意對他好的慕幼卿。

      他做什么要想著那個完全不像慕幼卿的人,折磨自己一輩子?

      “阿芷,我絕對,絕對,不會后悔?!?/p>

      曾云滄和慕幼卿,會白頭偕老,永結(jié)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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