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使更多的人免受大腸癌之害
——訪2012年啟明星計劃入選者、仁濟醫(yī)院消化所副研究員洪潔

為使更多的人免受大腸癌之害
——訪2012年啟明星計劃入選者、仁濟醫(yī)院消化所副研究員洪潔

一位朋友的父親患食道癌，查出時已是晚期一年多后就告不治；另據(jù)上海市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2003年起大腸癌已經(jīng)成為上海市區(qū)的第二位常見惡性腫瘤。這些信息使得我對消化道腫瘤較為留意，正好在考慮啟明星的采訪人選時，看到去年入選的啟明星中有一位主攻消化道腫瘤發(fā)生發(fā)展機制研究的專家——上海仁濟醫(yī)院消化研究所副研究員洪潔(左圖)，電話約定后我在上周前往位于市中心的福州路山東中路仁濟醫(yī)院采訪了這位80后啟明星。

一、

洪潔所在的醫(yī)院綜合樓是一幢老樓，外觀比較陳舊，敲開洪潔辦公室的門，見到10平米不到的房間有三人在辦公，為不影響他人工作，洪潔帶我到隔壁的會議室。會議室不大，但里面有消化研究所和消化內(nèi)科幾任學科帶頭人的相片、書櫥里有該所創(chuàng)始人，也是我國消化臨床學科的泰斗級專家江紹基院士、蕭樹東教授等人的著作，我略微知道這些人在我國消化學科的地位，因而對這間不大的會議室有了幾份敬意。

洪潔是一個外表嬌小、長相讓人很舒服的女孩，她輕輕吐出的一些英語術語單詞的發(fā)音很好聽，隨著交談的深入，我對這位年輕人越發(fā)留意和心生好感。

洪潔1980年出生在云南昆明，獨生女，初中高中學習都很好，化學成績突出，本科她選擇了云南大學生物系生化專業(yè)。在洪潔讀本科的那幾年，正逢單克隆抗體技術等剛問世，老師講課時及時將這些進展納入課程中，同時也引起很多本科生對做生物技術實驗的興趣，洪潔自然也參與其中，漸漸地她覺得自己對動手做一些應用的東西很有感覺。

由于本科成績優(yōu)異，她聯(lián)系了復旦生化系的系主任黃偉達教授，想報考他的研究生。第一次面試黃教授的提問就給她很大的啟發(fā)，包括為什么要加這兩種試劑？原理是什么？起了什么變化？這些問題洪潔至今銘記在心。

2002年，洪潔被復旦生化系分子生物學專業(yè)錄取為碩博連讀的研究生。進來不久，洪潔就跟著黃教授做蛋白質(zhì)藥物純化等生化和分子生物學方面的實驗，包括純化一些可以直接注射到人體的蛋白質(zhì)，如白介素、腫瘤壞死因子等。黃教授當時做這些有很明確的目標，就是想進入市場，提供給需要的患者。也是在2002年，RNA干擾技術被美國 《科學》雜志評為年度十大科技突破（此項工作2006年得到諾獎），黃老師得悉后馬上有了新的idea，他決定嘗試從大腸桿菌中去表達長雙鏈RNA，再將長鏈切成短鏈，當時主要是針對乙肝病毒，乙肝病毒感染人體時會自我生成一種酶，幫它復制自身的DNA。

黃教授團隊的工作是想阻斷這種酶的生成，這是一種全新的思路，不久在動物模型上得到很好的結果，也發(fā)了文章，關鍵是得到了專利。拿到專利后，黃教授馬上和哈藥合作，推動其走向市場，在此過程中，洪潔也去藥廠做過技術支持，最終，這一產(chǎn)學研合作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復旦這個實驗室的文化傳統(tǒng)也讓洪潔受益，往往是黃老師有了一個很好的idea后，團隊會形成大帶小、老幫新的分工合作機制，這種機制的好處之一是剛進實驗室的本科生、研究生都可以接觸科研。洪潔很欽佩導師的膽識，認為像黃老師這樣的既能做一流科研，又有極強的動手能力，還有強烈的產(chǎn)業(yè)化市場意識的“科研超人”實在是鳳毛麟角。

在復旦那幾年，洪潔的科研信心增加不少，她發(fā)覺自己能做的東西不少，而且和應用結合的東西也很多。洪潔說，到后來明確把醫(yī)院腫瘤學科的臨床科研作為自己的職業(yè)，也是受了黃教授的影響。

洪潔稱自己博士期間做的東西很雜，肝炎、腫瘤、艾滋病、糖尿病都做過，后來轉向腫瘤，比較集中做的是做過黑色素瘤。2007年，洪潔以“RNA干擾技術在腫瘤研究中的作用”方面的博士論文獲得了博士學位。

二、

博士畢業(yè)后，洪潔選擇了去布朗大學醫(yī)學院消化科做為期三年的博士后研究，實驗室老板在電話洪潔后當即決定錄取她。該實驗室的方向是做食道癌的發(fā)生發(fā)展機制研究。說到這里，洪潔給我做起了科普：食道癌分食道鱗癌和食道腺癌，中國人多發(fā)鱗癌，但腺癌也開始有了。

洪潔在布朗大學任職期間的課題為“炎癥導致癌癥發(fā)生發(fā)展的機理研究”，側重于胃酸返流引起食道炎，而后導致食管癌發(fā)生的信號通路，以及食道癌表觀遺傳學變化的研究，希望能尋找到潛在的腫瘤靶位或腫瘤標志物，繼而進行抗腫瘤藥物或者腫瘤診斷試劑的開發(fā)。

我問起布朗大學醫(yī)學院的科研和臨床醫(yī)療的關系時，洪潔的回答是非常密切：“我們在一個研究樓里，有不同病種的研究項目，每周都有臨床醫(yī)生參加的會，研究樓的一些PI本身就是醫(yī)生，我的導師也是病理科醫(yī)生。臨床和研究人員的比例為十比一。國外醫(yī)生一般不直接做實驗，因為他們沒有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他們主要是通過和研究者分享臨床經(jīng)驗、提供標本和提出問題來參與課題。每周都會有討論，討論時有人作報告，然后討論，臨床醫(yī)生會從臨床角度提出問題，課題則是聯(lián)合申請?！?/p>

洪潔說她博士后期間基本上整天在實驗室，拿的是臨床標本，做的是研究課題，盡管不能去病房，但臨床醫(yī)生經(jīng)常來他們這里討論，有時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的分子標記，馬上就做觀察，這樣一種研究和臨床的合作模式對提高臨床診斷能力很有助益。這種模式也令洪潔很受益，以致后來找工作時，洪潔把醫(yī)院與腫瘤相關的科室作為主要選擇。

依著這樣的原則，2010年準備學成歸國的洪潔向國內(nèi)一些醫(yī)院投了簡歷，上海仁濟醫(yī)院消化內(nèi)科主任、消化研究所所長房靜遠看了她的簡歷，馬上電話她，電話里就約她先來仁濟消化實驗室看看。2010年6月作為人才引進的科研骨干，洪潔進了仁濟醫(yī)院消化研究所從事消化道腫瘤發(fā)生機制、早期診斷和生物治療的研究。報到后不久，房主任就讓她申報教委的晨光計劃并獲批。剛到仁濟時，她還是助研，但院里給她副研的待遇，并在次年就升為副研。盡管老醫(yī)院的辦公條件差一點，但仁濟醫(yī)院，特別是消化科的傳統(tǒng)和氛圍非常好，房主任在科研上放手讓她干，并給她創(chuàng)造很多條件，這讓她很感念。

仁濟醫(yī)院消化臨床學科在全國醫(yī)界的地位非常高，國家重點學科、國家臨床重點學科、211工程重點學科、上海市重點學科、衛(wèi)生部內(nèi)科消化重點實驗室等一系列稱號都給了他們，盛名之下，作為后來人的洪潔自然不敢懈怠，一直在盡其所能在為這個集體增光添彩。

三、

盡管進仁濟不足三年，但洪潔在消化道和腫瘤分子機制和腫瘤表觀遺傳學研究方面已有多項研究工作，她先后在2008年至2010年期間在國際消化主流期刊Gsstroenterolory上發(fā)表了5篇國際會議文章；先后參加了2009年度美國芝加哥國際DDW（消化疾病周）會議，2010年國家自然科學基金A3前瞻計劃重大國際合作研究項目“胃癌變過程的表觀遺傳學特征”國際學術會議，2012年上海/紐約國際腫瘤轉化醫(yī)學、衛(wèi)生與健康高峰論壇和2012年歐洲UEGW消化病學會，并在大會上發(fā)言，榮獲了2012年歐洲UEGW消化病學會青年論文獎，還以專利第二發(fā)明人獲得一項國際專利和一項國內(nèi)專利。

洪潔回國后的研究成果包括：和房老師一起發(fā)了二篇SCI文章，首次報道STAT3轉錄因子激活后下調(diào)CDH1基因表達的具體機制，直接證明JAK2/ STAT3信號通路在大腸癌EMT進程中扮演重要角色。以上部分結果以共同第一作者和共同通訊作者發(fā)表于2012年的JBC期刊，這也是生物化學領域的權威雜志。

我讓洪潔科普一下上述研究工作的意義。洪潔說，這些工作都與大腸癌有關，主要想搞清楚組蛋白的甲基化酶在大腸癌遷徙轉移中的作用。一般人可能都知道，生癌最怕的是轉移，國際上現(xiàn)在研究的一個熱點是“上皮間質(zhì)化生”，這是腫瘤轉移的第一步，即腫瘤細胞從上皮細胞轉變成為梭狀間質(zhì)細胞，繼而從原位灶上脫落下來穿過基底膜進入血管。洪潔說，他們的研究就是想了解這種過程發(fā)生的詳細情況，從腫瘤的上皮細胞形態(tài)上的變化入手，了解其形態(tài)，然后阻斷其變化，從而達到阻止腫瘤轉移的目的。

洪潔說她這次的啟明星計劃想做的就是其中的一部分。目前，洪潔正和中科院上海生科院就表觀遺傳因子開展合作，計劃對700多個表觀遺傳因子進行篩查，目的也是為或阻斷癌細胞轉移，或在癌細胞轉移之初通過驗血就能找到或查明。

此外，洪潔還申請到兩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課題，一個與腫瘤轉移方向有關，另一個是幽門螺桿菌與胃癌方面的課題，還獲得過東方學者計劃的資助。近5年來，洪潔已發(fā)表SCI論文17篇，其中第一或通訊作者9篇，影響因子合計43.1分。對發(fā)文章，洪潔的看法是發(fā)高影響的文章才有影響力，才能做更多的工作，才能去做藥物。

話題涉及到做藥，洪潔認為，就眼下國內(nèi)的實際情況和可行性而言，把更多的精力和資源放在做疾病診斷和試劑上可能更有意義。在醫(yī)院從事臨床科研多年讓洪潔對疾病前的診斷水平的重要性有更深的體認：“特別是癌前診斷，如大腸癌的90%早期表現(xiàn)為大腸腺瘤，都是良性的，這個時候如能做出診斷并采取措施加以阻斷就不會發(fā)生大腸癌?！彼^大腸癌的早期診斷，洪潔說如果能簡單地通過大便和血液的化驗就能知道，而不用做腸鏡就好了。洪潔告訴我，目前他們正在做這方面的探索。

話題談到大腸癌等消化系統(tǒng)腫瘤的預防，顯然是會引起很多讀者興趣的，但時間已近中午，采訪只得暫時打住。我約請洪潔圍繞這方面話題在她的綜述中作更多的展開和介紹，洪潔欣然同意。請讀者關注本期洪潔的文章，愿更多的人免受腫瘤之害。

[江世亮采寫自2013.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