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鳴

（浙江大學 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院，浙江 杭州 310058）

“跨文化交際”一詞是由英語“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或“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翻譯而來，指的是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之間的交際或交流，也就是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之間所發(fā)生的相互作用。以下定義很好地闡釋了“跨文化交際”:“從普遍意義上來看，當一種文化的人向另一文化的人傳達訊息時，這一過程中便生成了跨文化交際。更準確的來講，跨文化交際是具有不同文化感知和符號體系的人之間的交際，這種文化差異非常明顯，足以改變交際活動”。［1］這也是旅游翻譯的真實反映，而在這一生機勃勃、充實有趣的跨文化交際領域，高質(zhì)有效的翻譯顯得尤為重要。旅游業(yè)中的旅游材料種類繁多，對于正在游覽或準備前往某一景點的游客，該景點的旅游手冊是最基本的信息來源，其中的景點介紹等也最為全面、充實。翻譯得當?shù)木包c手冊可以加深游客的印象，引起他們的興趣，使旅游勝地受到更多人的歡迎。

目前的旅游翻譯實踐中還是存在一些欠缺，這一點令人堪憂。“作為國家主要創(chuàng)匯產(chǎn)業(yè)之一的旅游業(yè)，正如同一個中心發(fā)揮著它的輻射作用:不僅輻射到正發(fā)揮著帶動作用的旅游比較發(fā)達的城市，也輻射到旅游翻譯本身。旅游翻譯對這種輻射的反饋有正面的，也有負面的?！娴摹嘎糜畏g實踐還能跟上旅游發(fā)展的步伐，‘負面的’則指旅游翻譯研究還不能（較好地）滿足旅游發(fā)展的需求，以應對旅游發(fā)展所帶來的新的挑戰(zhàn)?！保?］在旅游手冊的翻譯實踐中，“負面的”反饋并不少見，特別是景點名稱翻譯，文化差異引起的問題越來越明顯。若要成功翻譯一份旅游手冊中的景點名稱，譯者須熟練掌握英漢兩門語言，且保持對“信、達、雅”三個標準的敏感度。此外，對中國文化的深入了解和準確把握，將非常有助于譯者理解這些景點名稱中的文化元素，并將其在譯文中表現(xiàn)出來。但是很多情況下，一些譯者掉以輕心，將原本可以成為一大亮點并吸引游客的景點名稱直接翻譯成拼音。本文著眼于天臺山景區(qū)旅游手冊中景點名稱的翻譯，并探討這些旅游資料中音譯濫用的問題。

ST:天臺宗總道場國清寺為日、韓天臺宗祖庭。境內(nèi)千峰竟秀、萬壑爭流，國清、石梁、赤城、華頂、瓊臺仙谷、天湖、龍川峽，為天臺山主要景區(qū)。

TT:Guoqing Temple，the main teaching temple of Tiantai Sect is the ancestral temple of the Buddhism in Japan and Korea.Within the Zone are numerous beautiful peaks and flowing rivers.Guoqing Temple，Shiliang，Chicheng，Huading，Qiongtai，Tianhu and Long Chuanxia are the major scenic attractions.

這段景點介紹取自于某份天臺山旅游手冊。它介紹了天臺山景區(qū)的主要景點，但效果不佳，因其選用的景點名稱翻譯均為音譯。當然，拼音也并不是全無用處，在一些路標、指路牌上，拼音因其簡短、易于外國游客問詢等優(yōu)點，也是可以采用的。但另一方面，一份通篇音譯堆砌的景點介紹想必是既無特色，也無文化內(nèi)涵，恐怕很難讓人提得起興致閱讀。這事實上也是敷衍潦草、偷工減料，難以起到促進當?shù)芈糜螛I(yè)發(fā)展的作用。

為了更清晰地說明這一問題，選用一些典型實例進行分析是非常必要的，即天臺山景區(qū)的三大景點“國清寺”、“石梁飛瀑”和“華頂峰”的名稱翻譯。每一例證中，不僅對該景點名稱的背景信息和文化內(nèi)涵進行了補充，還提出了其他翻譯版本以替換目前一直使用的音譯法；通過采用實例分析，探索翻譯中的可能性，并指出景點名稱翻譯能以更靈活的方式進行。

（一）國清寺。天臺山是浙江省東部名山，以佛宗道源聞名于世。國清寺位于天臺山腳，為我國少數(shù)幾座保存最好的寺觀之一。它也是天臺宗的發(fā)源地，國內(nèi)外天臺宗信徒都要到國清寺朝拜祖庭。建筑風格氣勢宏偉，風格獨特，已成為浙江省一大旅游勝地。目前的一些旅游手冊中，國清寺的名字經(jīng)常被翻譯成“Guoqing Temple”。這一譯法方便、簡明，但毫無個性。為了展示“國清寺”這一漢語名稱的內(nèi)涵，我們必須先了解其名背后的故事。

接下來，便是如何處理“國清”之意。在掌握、處理、分析所得到的背景知識之后，譯者需要將之前所了解到的付諸實施，并努力使譯名言簡意賅?！扒濉痹谥形睦锸且粋€具有多種含義的字，如純凈、干凈、清晰等。在本例中適用的便是其中“公正清廉”這層意義。不難從背景知識中推測出這一中文詞組“國清”的意思，即一個廉潔的國家，用英文表達就是“a nation without corruption，or an incorruptible nation”。那么應當選取怎樣的表達方式？若采取意譯并將“國清”的字面意思整合進來，則翻譯為“temple built in hope of an incorruptible nation”。然而這個譯本冗長拗口，不適合用作景點名稱。

相對于機械的逐字翻譯，譯者應當采用更為靈活的翻譯策略。一個可行的譯本便是“Temple of Integrity”。在英語中，“of”常用來表示從屬關系，而“somebody or something of some quality”也是一個較為常用的表達方式。例如“，God of Wisdom”意為“智慧之神”，突出了“智慧”這一品質(zhì)，用來指一位擁有智慧、可以賦予他人智慧的神。同理，具有類似結(jié)構(gòu)的短語“Temple of XX”應當可以譯為“XX之廟”?！癟emple of Integrity”這一譯法，表現(xiàn)了一個以integrity（廉正；正直）這一特點、品質(zhì)為中心的寺院。另外“，integrity”一詞意指“正直；廉正；誠實”，這與本例中“清”的釋義相一致。這個譯本為外國游客所喜聞樂見，不僅簡短，且易于記憶。

（二）石梁飛瀑。天臺山景區(qū)內(nèi)不僅有名勝古跡，也不少自然奇觀:層巒疊嶂、深壑飛瀑，峰、巖、潭、瀑諸景齊全。山中最為聞名的便是“石梁飛瀑”，在大部分宣傳資料中，這一景點被譯為“Shiliang Waterfall”。音譯是否向外國游客傳達了瀑布的特色？事實上，“Shiliang”對于英語國家來訪的游客來說是毫無意義的一串字符。他們不禁會質(zhì)疑:“那到底是怎樣的一處瀑布？“”它的特點是什么？“”是以一個叫‘Shiliang’的人或者地方命名的嗎？”等等。固然有人可能會因好奇心驅(qū)使，前往景點一探究竟，但更多時候，這樣的譯名使人興趣索然，只得跳過這頁轉(zhuǎn)向其他景點的介紹。

事實上，“石梁飛瀑”這一中文名生動地展現(xiàn)了瀑布所在的地點以及地理地形特色。這一瀑布是大自然的杰作，“石梁”是其最為顯著的特征。瀑布兩崖對峙，一石（即石梁或石橋）如屋梁橫亙其間，長約7米，厚達3米。水流沖刷過石梁，從高30米的峭壁上飛流直下碧泓潭，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但是難題在于，要想在一個譯名內(nèi)表現(xiàn)上述所有元素，即山谷之上的石梁、從崖壁飛流直下的水流以及氣勢恢宏的聲音，實屬不易。

不少世界知名的瀑布都有著十分形象的名字，如新娘面紗瀑布（Bridalveil Fall）、蝴蝶結(jié)瀑布（Ribbon Fall）、羽毛瀑布（Feather Falls）等等。一些是以形命名，一些是跟當?shù)厣裨捄托叛鲇嘘P，另一些則是以該處的水流或者巖石命名。珍珠瀑布（Pearl Falls）是位于華盛頓州雷尼爾山國家公園的海拔最高的瀑布之一，瀑布水流來自冰川融化而成的珍珠溪（the glacial Pearl Creek），并因此得名。另一例證是位于北卡羅萊納州西部的鏡子瀑布（Looking Glass Falls），冬季時兩旁水流結(jié)冰，如鏡子般反射陽光，故稱為鏡子瀑布。

從上述例子中不難看到，這些瀑布的命名均遵循一個原則，那便是它們都包含了各自最與眾不同的特點。這些名字簡短、醒目、有趣，使游客不禁想要去探索其中的奧秘。瀑布名字的翻譯可以仿效這些成功的例子。毫無爭議，石梁飛瀑最大的特點就是“石梁”，即“stone beam”或“stone bridge”。在翻譯中，這作為一大特色應當在英文譯名中保留下來，因此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是“Stone Bridge Fall”。它可以加深游客對這一景點的印象，使一幅栩栩如生的“石梁飛瀑”畫面出現(xiàn)在其眼前。

（三）華頂峰。華頂峰，為天臺山最高峰，峰高1138米。原名為“花頂”，意指一朵花的頂端“。華”是“花”的古字，古時認為“花頂”一詞稍顯平白淺顯，用“華頂”通假代替，故稱其名為“華頂峰”。在漢語里，山峰之名“華頂”或“花頂”極富詩意，此名來源于山峰周圍的壯觀風景。從峰頂俯視群山，四周群山向而拱之，重重山巒猶如片片蓮瓣，層層相裹，狀如百葉蓮花，華頂正當花之頂，故名華（花）頂?！癈orolla”一詞意為“花冠”，所以一個譯法是將其譯為“Corolla Peak”。

“Corolla”一詞是否過于隱晦，除了植物學家以外的游客大眾能夠理解嗎？筆者認為，“corolla”一詞是可以被英語國家游客所接受的，下以“Toyota Corolla”為例闡釋緣由?！癟oyota Corolla”即“豐田花冠”，是豐田汽車旗下的老牌產(chǎn)品，于1966年在日本下線，寓意“花中之冠”。1997年，它超過大眾甲殼蟲，成為了全球最暢銷的品牌；2012年，全球銷量超過3900萬輛，達成單一品牌累計銷量總冠軍。豐田是世界十大汽車工業(yè)公司之一，日本最大的汽車公司，旗下那些名噪一時的品牌均明白易懂，上口好記，且辨識度較高?；谶@一點可以推斷，“corolla”對英語國家游客來講并不晦澀。因此，譯名“Corolla Peak”應該可以為游客所接受。它展示了華頂峰周圍峰巒層疊的地形奇觀，讓人如有身臨其境之感。

一份合格的旅游手冊翻譯不僅能為海外游客提供精彩的旅游資源介紹，而且能讓他們體會到一國的文化特殊性。在著手翻譯之前，譯者需要了解文本后的文化。特別是在翻譯景點名稱時，譯者自己要弄明白景點名稱的來由以及它所牽涉到的文化背景。這是因為在研究跨文化視角下的語言時，應關注的不僅是“what”，更重要的是“why”，否則將會很難理解“像社會生活中跨越文化邊界的語言那樣復雜的問題”。［3］只有理解這些緣由，譯者才能更好地掌握名稱的精髓并在翻譯中將其展現(xiàn)給外國游客。要想完成這項任務，有一些規(guī)則是要必須遵守的。

一方面，必須避免濫用音譯。一般來說，翻譯的目的是讓各類文本在翻譯這一“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中“再生”，以供更廣泛讀者之用。音譯，或者說此例中的拼音，對于英語國家的游客只是一連串任意的、隨機的、無意義的字符，無法達到上面所說的翻譯目的。當然，這也不意味著譯者要將音譯這一方法全盤否定。在一些特定情況下，包括路標、手冊主目錄等，使用音譯也是妥當?shù)?。在不適合單獨使用音譯的情況下，可以將直譯或意譯的內(nèi)容加上括號附于其后。在另外的一些情況下，例如有上下文的詳細景點介紹中，可以單獨使用直譯或者意譯。

另一方面，無論采用何種翻譯方法，譯者都應注意景點名稱背后的文化元素與特征。就像建房子，打下扎實的基礎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在景點名稱翻譯中，譯者需要通過收集、查證各類資料以全面了解一個景點名稱的由來，這便為之后的翻譯工作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下一步，將景點的主要特色呈現(xiàn)于譯名之中，使譯名漸漸成形。譯者在富于創(chuàng)造、大膽求新的同時，也需要多多借鑒其他有價值的資料，如網(wǎng)絡上的信息、英美等國的旅游材料等等?？缥幕暯窍碌穆糜畏g需要譯者對目的語和本國文化均有足夠的了解。“跨文化交際中，要百分百地理解說話人的意圖，不發(fā)生任何誤解是不可能的，成功的交際實際上是盡量縮小誤解而已?？缥幕浑H需要交際雙方具備一定的跨文化交際能力，這種能力是和文化自覺緊密相關的，既要了解目的語文化，也要對本國文化有充分的認識和足夠的修養(yǎng)?！保?］

旅游業(yè)是通往另一個國家和另一種文化的一扇大門，它讓游客有機會了解這個國度，體驗其中的文化魅力。作為一個景點的“臉面”，景點名稱的翻譯關系到這個景點能否給海外游客帶來好的第一印象。在旅游業(yè)里，沒有人希望看到景點介紹和景點名對游客毫無吸引力。因此，盡管景點名稱翻譯在旅游材料翻譯中所占比重較小，譯者也須格外注意。優(yōu)質(zhì)的景點名稱翻譯就是一句響亮的標語，可以帶來更佳的宣傳效果，促進當?shù)芈糜螛I(yè)的蓬勃發(fā)展。

［1］Samovar，Larry A.，Richard E.Porter and Lisa A.Stefani.Communication Between Cultures（3rd edition）［M］.Beijing:FLTRP&Brooks/Cole/Thomson Learning Asia，2000.

［2］陳剛.旅游翻譯與涉外導游［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4.

［3］Hatim，Basil.Communication Across Cultures:Translation Theory and Contrastive Text Linguistics［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4］陳剛.翻譯學入門［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