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茜
約翰·厄普代克因他的 “兔子”五部曲:《兔子,跑吧》(1960)、《兔子歸來》(1971)、《兔子富了》(1981)、《兔子歇了》(1990)名震世界文壇。這一系列的故事,情節(jié)承上啟下,環(huán)環(huán)緊扣?!巴米印痹?《兔子,跑吧》中離家出走,在 《兔子歸來》中重新回到原來抑郁的家庭中生活,在 《兔子富了》中變成了闊氣的汽車經(jīng)銷商,在 《兔子歇了》中辭世,最后在 《懷念兔子》中重新在他的親朋好友的記憶中復(fù)活?!巴米印笔菚兄魅斯嗬ぐ菜固芈迥返耐馓枴K皇敲绹挟a(chǎn)階級里的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巴米印毕盗兄v述的就是這個藍領(lǐng)一生的際遇,他人生的最高峰就是在中學(xué)?;@球隊打球的那些日子?!巴米印边@個綽號展現(xiàn)了他身上兩個顯著的特征:一是他卑微的無足掛齒的社會地位,二是他無法控制的性渴望。作為美國俚語中的貶義詞,它指那些不知疲倦追逐女性的男子。“兔子”亨利在這五部曲中至少有四五位情人,例如魯絲,吉爾等。還跟他朋友的妻子搞一夜情,在度假時玩荒唐的換妻游戲,并且一直想染指另外一個朋友年輕的老婆。他永遠都在渴望得到親密的欲望中煎熬,腦子里總是想著不同的女人。他覺得自己有力氣有精力,卻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去宣泄釋放這些精力。因此像兔子一樣,他總在尋找著什么,卻總是在半途中逃跑。在 “兔子”五部曲的第一部獲取成功之后,厄普代克每隔十年就推出一部續(xù)集,因此 “兔子”一直鮮活地存在于讀者頭腦之中。每部書都試著透過兔子的以及圍繞在他周圍的人的視角,來描寫在每個十年中美國社會生活的變化。
從寫作風(fēng)格到哲學(xué)思想,“兔子”五部曲在許多方面都與經(jīng)典的自然主義小說類似。在風(fēng)格上有三點顯著的相似之處。第一點就是厄普代克應(yīng)用了記錄式的現(xiàn)實主義寫作手法,透徹的、近于復(fù)制似地描寫每日生活。尤其是 “兔子”五部曲的中間兩部 《兔子歸來》以及 《兔子富了》,更是反映出自然主義式的,對細節(jié)的遵從。例如,在 《兔子富了》中,約翰·厄普代克忠實記錄了汽車經(jīng)銷權(quán)的相關(guān)細節(jié),還在書中詳盡描寫了諸如能源危機等時事事件。跟美國第一位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辛克萊.劉易斯一樣,厄普代克也因他對寫實強烈的喜好而著稱。第二,與美國自然主義文學(xué)的鼻祖——左拉以及美國自然主義作家弗蘭克·諾里斯的寫作手法相似,厄普代克在 “兔子”五部曲中描述了兩個家庭在幾十年中的一系列際遇。正如左拉所述,自然主義小說是種延展性的小說,是對社會環(huán)境全方位、廣泛的刻畫。第三,厄普代克在 “兔子”五部曲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帶有明顯的自然主義意象。例如, “兔子”的獨生子納爾遜,“看上去隆背弓腰,獐頭鼠目,像一只就要跑到外面讓雨澆死的耗子”[1]。當 “兔子”抱著沉甸甸的銀幣到銀行的保險柜存放時,他邊搬邊不由得想象著,“上帝在高聳的位置上看見了他和詹妮絲在凡間的奔波模樣,像兩只小螞蟻正力圖從衛(wèi)生間洗臉盆的盆邊爬上來”[1]。這種把人比作卑微的、不堪一擊的螞蟻的寫作手法讓人很自然地聯(lián)想起自然主義在美國走向成熟的代表人物——西奧多·德萊賽的寫作手法。
除了上述籠統(tǒng)的、外在的自然主義特征,“兔子”五部曲中還蘊含了許多內(nèi)在的自然主義痕跡。下文將從三個方面簡述:
令自然主義作家深深著迷的主題之一就是 “人身上的獸性”。[2]對于這一主題的最直接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就是 “暴力”,例如 《麥克提格》中邪惡的謀殺事件。自然主義小說中的人物大都來自下層階級。他們貧窮、缺乏教養(yǎng)、沒受過多少教育。這些人物手中可以利用的資源越少,他們就容易做出過激、暴力的反應(yīng)。因此,自然主義作家總喜歡探討這些角色身上古怪、過激的天性。在 《兔子歸來》中 “兔子”動手打了詹妮絲,襲擊了他的情人吉爾,用棒球棍敲了寄居在他家的黑人斯基特的頭。而且他對越戰(zhàn)的熱烈支持遠遠大于他對自己妻子的情欲。在 《兔子富了》中,初次過上體面生活的 “兔子”仍然暗藏暴力動機,但是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和財富讓他不得不加以自我控制,不敢再公然采取野蠻暴力手段,相反,功臣名就后的 “兔子”開始采取迂回戰(zhàn)術(shù),間接實施暴力。例如,他經(jīng)常做白日夢,幻想著他可以擊打別人的頭。有一次一位老朋友開玩笑時無意冒犯了 “兔子”,“兔子”當時就幻想著用一個沉甸甸的玻璃球當棒球,“想象自己掄起來砸在詹妮絲那張頑固呆鈍的臉上,最后干凈利落地落在哈里斯發(fā)紅的禿腦門上”[1]。他那豐富的,與暴力想關(guān)的幻想力讓他總是將精彩的棒球賽跟報仇結(jié)合在一起。但是兔子實施暴力的被動性和間接性也充滿了矛盾。例如在 《兔子歸來》中,他先讓斯基特動手打他,然后又讓斯基特間接地造成他年青美貌的女朋友吉爾的死亡,最后又將自己滿腔的怒氣出在妻子詹妮絲身上。由此這種毀滅他人以及自我毀滅的傾向可見一斑。“兔子”是暴力的,因為他正在經(jīng)受各方面的衰退。他代表著這樣一類人身上的黑暗面:這類人表面上看起來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人生目標,但實際上他們的權(quán)力正在逐漸流失。
再如 “兔子”唯一的兒子納爾遜,也是一個很有暴力傾向的人:他最喜歡看的運動就是所有職業(yè)賽事中最為暴力的冰球;他還故意撞壞過停放在家族企業(yè)中的昂貴古董車,僅僅只是為了滿足一下他突如其來的、對暴力不可抑制的渴望。跟他父親一樣,他也經(jīng)常幻想猛擊別人的頭。而且在與朋友的一次聚會中,納爾遜真的把怒氣出在了他的妻子普露身上。當時他正為自己雖然身處年輕人的聚會,卻已經(jīng)深陷婚姻圍城,而且妻子已經(jīng)身懷六甲而懊惱。他看見妻子不顧身孕還在跟人跳舞,于是使用蠻力將妻子從其舞伴身邊拖走,捏得普露手腕都痛了,她踉踉蹌蹌的樣子,他看見了恨不得干脆撕爛她算了。但一開始他只是想嚇唬嚇唬妻子罷了。然而當他們離開聚會時,他卻失手將她推下了樓梯,正如書中所述:
普露不耐煩地從左邊超過他,根本不想搭理他,著急出去透透氣,后來他只記得她的寬大胯部頂了他的屁股一下,他對她好像故意裝出來的行動不便感到非常生氣,要不然他會用屁股還她一下,表示小小不言的挑釁……這樣,普露穿著那兩只楔形厚底鞋把她的腳脖子崴了,卻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扶一把;她小聲呻吟了一下,可是她蒼白的臉上卻沒有痛苦表情,如同前些日子在懸掛滑翔運動中立刻騰空一樣不動聲色。納爾遜伸手去抓她的羽絨外衣,可是她跌落太快,沒有抓住……她搖晃起來,接著向側(cè)面倒下,頭朝下,那些金屬棱梯階碰擊在她的大肚子上。[1]
這一幕跟德萊賽的代表作 《美國悲劇》中克萊德失手淹死瑞貝塔的場景很相似:雖然克萊德和納爾遜的行為都是暴力的,但是卻是出于被迫無奈??巳R德的暴力展現(xiàn)出了他的猶豫及無能:當克萊德改變心意決心不淹死瑞貝塔的時候,瑞貝塔卻已經(jīng)意外死去了。跟克萊德一樣,納爾遜也突然改變心意,想要抓住普露的羽絨衣,防止普露跌下樓梯,但已經(jīng)為時過晚。而且類似的,克萊德之所以想淹死瑞貝塔,是因為瑞貝塔懷上了他的孩子;納爾遜之所以討厭普露也是因為他討厭看到普露因為懷孕而變大變肥的臀部。
上述例子都說明 “兔子”五部曲充分展現(xiàn)了自然主義小說中經(jīng)常探討的家庭暴力這一主題。
需要說明的是在自然界中,暴力是動物生存的基本法則之一。暴力是非理性、非道德、非法律、非人性的,因此 “兔子”的暴力所折射出的正是人的自然屬性的本能的反映。而關(guān)注和反映人的本能正是自然主義的創(chuàng)作傾向。
自然主義小說中的人物通常都被描繪成有暴力傾向的野獸,這主要是因為這些人物發(fā)現(xiàn)他們身陷困境——一種令人沮喪的、危險的、但卻無法逃避的處境。這種困境感又會誘發(fā)更多的沮喪感及暴力事件。自然主義作家認為困境是人必須要面對的事實,是人生的基本構(gòu)造。因此,自然主義作品中描繪的世界不是按照冷漠法規(guī)締造的,而是根據(jù)困境或是行刑室原則建造的。在《兔子,跑吧》中,家庭生活令 “兔子”感到窒息。當即將臨盆的詹妮絲叫 “兔子”給她買包煙時,“兔子愣住了,站在那里,直盯盯地看著自己昏黃的身影映在那扇通往走廊的白門上,覺得掉進了一個陷阱,這似乎已確定無疑?!保?]。因為不滿自己的工作及壓抑的家庭生活,“兔子”離家出走了。他想去南方,“到有柑橘園、冒著熱氣的河流及赤腳的女人的地方去”[3]。但所有企圖從困境中逃跑的努力都是白費,不管他跑多遠,仍然無法擺脫令人窒息的困境感,他最后還是不得不回到城市化、工業(yè)化的家鄉(xiāng)。“兔子”歸家以后,因為在床上一句無心快語,夫妻二人又開始爭執(zhí)起來,“兔子”再次摔門出走。絕望的詹妮絲酒醉后錯手淹死了他們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女兒。簡言之,“兔子”五部曲就是一部關(guān)于沮喪、壓抑、局限的大詞典。其中最顯著的困境意象就是 “兔子”所處的城市環(huán)境,它令眾人都成了行尸走肉。
西奧多·德萊賽曾在其散文 《人行道上的人》中這樣描述城市:“城市是如此陰沉,不近人意,令人沮喪。它什么都不在乎。沒有半點意識。像一個男人或是一個女人這樣的微小生物辭世,對它完全沒有絲毫影響。跟一顆星星或是某種巨大的作用力相比,小小人類生命的開始亦或是終結(jié)都是如此渺小、如此卑微,就像一只蚊子或是蚯蚓一樣?!保?]這充分說明在自然主義作品中人的渺小無助,其身處的城市對人的壓迫,造成的困境感。例如,在 《兔子富了》中,不管“兔子”已經(jīng)變得多富裕了,他所在的環(huán)境仍然是丑陋、抑郁的。甚至是他逃跑過去喘口氣的熱帶地區(qū),周遭環(huán)境也不能令人滿意。厄普代克忠實地記錄了賓州當時的城市環(huán)境。隨著他的筆頭,我們可以感受到 “兔子”一路走過看到的這些景象對他的身體,以及他的思想造成的壓力。這些壓力在 “兔子”身心上逐漸累積,甚至到了幽閉恐懼癥的地步。跟斯蒂芬·克蘭,弗蘭克·諾瑞斯,以及西奧多·德萊賽一樣,厄普代克也認為非人性的城市環(huán)境讓人變得遲鈍:城市是丑陋的、冷漠的,完全不適合夢想在此棲息?!巴米印弊≡诠I(yè)化的布魯厄東北部。在那里,農(nóng)場已經(jīng)被千篇一律的鄉(xiāng)鎮(zhèn)住宅以及購物中心所取代。大工廠已經(jīng)被關(guān)閉,不過仍有一些小作坊在茍延殘喘。能源也開始枯竭了,正如書上所述,“鐵路和煤造就了布魯厄。這個城市在賓夕法尼亞州最大城市中排名第五位,不過現(xiàn)在滑到了第七位,處處可見的建筑訴說著能源的消耗”[1]。城市中的這種抑郁的氛圍也摧毀了曾經(jīng)一度富饒豐產(chǎn)的賓州農(nóng)村地區(qū)。在 《兔子,跑吧》中,“兔子”在做園藝工人時還可以獲取點滿足感。但在 《兔子富了》中,當他駕著車來到鄉(xiāng)下加利一帶去跟蹤他懷疑是他跟前情人魯絲所生的私生女時,他沮喪地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的沃土已經(jīng)變成長滿荊棘的荒野:夏日里瘋長的雜草阻擋著他的路,一只野狗不停地追著他的車跑。魯絲凌亂不堪的農(nóng)場跟丑陋的城市一樣都呈現(xiàn)出一種無人看管、被廢棄的狀態(tài)。
“兔子”五部曲中 “兔子”所在的環(huán)境,不管是城市、家庭、工作場所還是鄉(xiāng)村,都在禁錮著 “兔子”,讓兔子厭惡。在 《兔子跑吧》中的第一頁,厄普代克就使用了一種在后面的五部曲中也經(jīng)常使用的手法——讓焦慮不安、時時刻刻擔(dān)心自己會被偷襲的 “兔子”在令人窒息的城市中瞎逛。通過對 “兔子”這種習(xí)慣行為的描寫,厄普代克向讀者完美地勾勒出 “兔子”身處的骯臟、衰敗、駭人的世界。
“兔子”跟他的兒子納爾遜之間眾多的相似點彰顯出另外一個自然主義小說強調(diào)的主題,即:遺傳鏈會跟周遭環(huán)境結(jié)合起來瓦解人的種種自主意愿。在 “兔子”五部曲中,遺傳鏈顯露出主人公的無能為力,以及一代傳一代的家族特質(zhì),從而加強了自然主義認為人生充滿無法逃避的困境的這一觀點。例如在 《兔子,跑吧》中,納爾遜的母親詹妮絲失手淹死了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女兒。同樣,在 《兔子富了》中,當 “兔子”發(fā)現(xiàn)兒子的女朋友普露懷孕了,他提出讓兒子立即帶普露出墮胎。兒子雖然嘴上說不同意,卻私下帶著有孕在身的普露去玩滑翔翼這種危險的游戲,希望可以讓普露意外流產(chǎn)。
“兔子”唯一的兒子納爾遜是一個缺乏安全感、逃避責(zé)任、對生活感到迷茫的小子。讀者常常忍不住會把他跟他同樣不求上進、缺乏耐性及持久性,但卻更具同情心的父親做比較。盡管納爾遜常常做出逆反其父的舉動,但兩人的眾多相似之處還是證實了遺傳鏈的存在。例如,納爾遜跟他父親一樣,都拋棄了自己的家庭。跟他的父母一樣,納爾遜跟他妻子普露婚后都變成了重度酗酒者。在 《兔子富了》中,厄普代克通過描述兒子與父親分別在聚會上偷窺別人隱私的行為,進一步強調(diào)了遺傳的力量。在一群中年人的聚會上,“兔子”在派對主人的臥室里四處搜查直到他翻出了主人夫妻交歡的照片,頓時心旌蕩漾;同樣,在一群年輕人的聚會上,納爾遜也像其父一樣對派對主人在臥室里看的書異常感興趣,當他發(fā)現(xiàn)主人在看一本與德國納粹黨有關(guān)的畫圖冊時,心中充滿了發(fā)現(xiàn)別人隱私的竊喜跟快感。在這兩個例子中,“父親與兒子一樣都是得不到滿足的局外人,都在想入非非,白日做夢中尋找慰藉——一個沉溺于窺探別人的私密生活,一個迷戀法西斯和死亡?!保?]雖然厄普代克并沒有像左拉那樣強勢地指出遺傳是人成長過程中不可抵御的障礙,但是在 “兔子”五部曲中的許多地方都表明納爾遜就是缺少生活目標的“兔子”的翻版,“兔子”自己也承認他跟納爾遜真是 “有其父,必有其子”。就生物遺傳本身同樣屬于動物的本能,強調(diào)或放大遺傳物質(zhì),也是動物本能的反映,因此,作者的仍然是基于自然主義的反映與再現(xiàn)。
除了上述三點,厄普代克在 “兔子”五部曲中對性的描寫也折射出自然主義作家的另外一個重要的關(guān)注點:即 “在自然主義小說中,性很少是自發(fā)的、溫柔的,有時甚至是色情的;性是一種動物性的、得不到滿足的渴望?!保?]在 “兔子”五部曲中,厄普代克對性愛反常狀態(tài)的描寫有時筆墨濃重得令人尷尬,例如無節(jié)制的偷情,不忠,離異??梢哉f,性是 “兔子”主要的人生目標,行為動因之一,也是他覺得自己的生活過得如此失敗的原因之一。此外,跟眾多的自然主義作家一樣,厄普代克在 “兔子”五部曲中還強調(diào)了人以及社會的衰退,人自身的限制等等。這里就不一一贅述了。這些細節(jié)都彰顯出 “兔子”五部曲中的自然主義元素。
[1]約翰·厄普代克著,羅長斌譯 .兔子富了 [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年,p10、p386、p311、p352、p34
[2]康德爾·豪沃德 .美國小說中的自然主義 [M].列克星敦:肯塔基州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p79
[3]約翰·厄普代克著,羅長斌譯 .兔子跑吧 [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p14、p16
[4]唐納德·皮埃爾.21世紀美國自然主義導(dǎo)論 [M].伊利諾維州:南伊利洛維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p15
[5]卡爾·格雷爾·約翰 .厄普代克小說研究 [M].俄亥俄州:俄亥俄州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p39
[6]李貴仁.試析厄普代克的 “兔子五部曲”[J].陜西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2011年第6期,p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