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賈亞君
青年時期是個體社會化過程中的關鍵階段,特別是作為青年群體的骨干力量,當代大學生的政治社會化水平不僅關系到他們能否在政治上成為合格的政治公民,也關系到國家安全和社會政治穩(wěn)定。制約和影響大學生政治社會化的因素是多方面的,當前學界已從家庭、學校、大眾傳媒以及社會組織等諸多因素進行了切實地分析和總結,這些研究成果對于推動大學生政治社會化的良性發(fā)展、加快大學生的政治進步和政治成熟具有較大貢獻。新媒體環(huán)境下,大學生政治社會化表現出新的特征,其選擇偏好會對其產生新的效應。
新媒體是在報刊、廣播、電視等傳統(tǒng)媒體之后,以數字信息技術為基礎,既能承載舊媒體所能承載的內容(如文本、圖像、視音頻),又從根本上變革舊媒體的傳播形態(tài)及傳播特征,具有創(chuàng)新形態(tài)的媒體。近年來,新媒體的發(fā)展勢如破竹,數字化生活已經覆蓋了大學校園的各個角落,大學生對新媒體的選擇也表現出某些特殊的偏好。為全面了解大學生的新媒體選擇偏好情況,我們對在杭部分高校的655名大學生發(fā)放了問卷調查,有效問卷623份,有效回收率為95%。結合問卷調查的資料分析,我們發(fā)現,大學生的新媒體選擇偏好主要表現為如下幾個方面。
當代大學生媒體接觸多樣化,基本上使用所有的大眾傳媒:報刊、廣播、電視、互聯(lián)網和手機等,但各類媒體的使用頻率極不平衡。根據問卷調查統(tǒng)計,在問及“您日常生活中接觸頻率最高的媒體(按優(yōu)先順序選5項)”時,排在前五位的分別是互聯(lián)網、手機、電視、廣播和報刊,其中,互聯(lián)網的接觸頻率最高,高達99.5%,手機排在第二位,達到93.5%,可見,大學生對媒體的依賴程度由互聯(lián)網、手機、電視、廣播和報刊依次遞減。從各種媒體的接觸時長來看,互聯(lián)網和手機等新媒體的接觸時長也大大高于其他傳統(tǒng)媒體,調查顯示,有近六成的大學生每天使用互聯(lián)網和手機上網的時長在3小時以上,而只有近一成的大學生有每天閱讀報刊的習慣。這表明,互聯(lián)網和手機等新媒體是大學生日常依賴程度最高的媒體,報刊、廣播、電視等傳統(tǒng)媒體的強勢地位早已一去不復返,“讀屏”時代已經來到了以“90后”為主體的大學生身邊。
互聯(lián)網和手機占據了大學生日常接觸媒體的前兩位,同時也是大學生獲取政治信息的主要渠道。調查中,在問及“您獲得一些重大政治信息最主要是通過何種途徑”時,80%以上的大學生選擇了互聯(lián)網和手機等新媒體,選擇電視、廣播和報刊等傳統(tǒng)媒體的大學生不足20%。但是大學生對互聯(lián)網和手機等新媒體的關注度與信任度存在著錯位的現象,問卷調查數據顯示,大學生對媒體的信任程度由報刊、電視、互聯(lián)網、廣播和手機依次遞減,在回答“最權威、最可信賴的媒介”時,38.8%的大學生選擇了報刊,34.7%的大學生選擇了電視,18.2%的大學生選擇了互聯(lián)網,6.1%的大學生選擇了廣播,2.2%的大學生選擇了手機??梢?,在新媒體時代,盡管大學生對電視、報刊和廣播等傳統(tǒng)媒體的接觸頻率不高,但對于傳統(tǒng)媒體發(fā)布信息的權威性和可信性還是高度認可的,傳統(tǒng)媒體的輿論引導作用不容忽視。
從我們日常經常使用的MSN、QQ等即時通訊到論壇、博客、微博、微信、網絡社區(qū)等傳播平臺的誕生,自媒體的發(fā)展速度非常驚人,也越來越受到青年大學生的普遍青睞。以微博為例,根據《第32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截至2013年6月底,我國微博網民規(guī)模為3.31億,網民中微博使用率達到了56.0%[2]。而在微博用戶中,大學生貢獻了相當大的份額。根據《中國新媒體發(fā)展報告(2013)》顯示,從用戶的年齡統(tǒng)計來看,2012年,20~29歲微博用戶最多,為9050.8萬人,占微博用戶比例達到29.24%[3]。另外根據我們所做的抽樣調查表明,超過八成的大學生開通了微博并且經常使用,在已經使用微博的大學生中,有將近五成的大學生每天在微博上花費的時間是1小時左右。由此可見,作為一種新興網絡傳播工具,微博已經成為大學生交流和傳播信息的重要工具。
大學生新媒體選擇偏好的形成是多種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我們嘗試著從新聞傳播學、行為科學和認知心理學的視角逐一進行解讀。
任何一種媒體的誕生和發(fā)展,都會給人類的傳播行為帶來革命性的變化,以互聯(lián)網和手機為代表的新媒體的發(fā)展顛覆了傳統(tǒng)的信息傳播方式,正在成為引領時代的一種潮流,受到了喜歡求新求異的高校青年學子的歡迎。新媒體具有信息發(fā)布實時、個性化突出、交互性、靈活性、跨時空性等特點,它從根本上打破了傳統(tǒng)媒體點對面的單向傳播形態(tài),實現了由單向傳播向雙向互動傳播的飛躍,點對點之間的流動成為現實,人與人之間的傳播更加便捷和高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新媒體的出現還代表著一種新的社會生產力,把握了新的媒體形態(tài),在一定程度上就把握了社會前進的方向。
行為的過程就是需要得到滿足的過程,大學生對互聯(lián)網和手機等新媒體的高度依賴以及以微博和微信為首的自媒體在大學生當中的廣泛普及,能夠有效地滿足大學生自身人際交往和情感發(fā)展的需要。在新媒體環(huán)境下,大學生可以通過各種社交網絡的立體空間結構整合不同層面的人際資源,拓展人際交往范疇,營造開放、平等的人際交往環(huán)境,有助于緩解其社交壓力和潤滑其人際關系。另外,較之于傳統(tǒng)媒體,新媒體不受時間、空間和載體的限制,解構了傳統(tǒng)媒體控制話語權的局面,為大學生提供了充分表達自己情感的技術平臺,滿足了其高層次的與心理、精神相關的情感需要。
作為認知心理學派的一個重要分支,建構主義認為學習不是由教師把知識簡單地灌輸給學生,而是學生在一定的情境下,通過發(fā)揮自己的認知能力自行建構的過程。新媒體本身具有的特征及其提供的學習環(huán)境很好地契合了建構主義教學理念,符合大學生的認知心理,正在引發(fā)大學生學習方式的變革。在新媒體環(huán)境下,對于大學生來說,最重要的不是信息的記憶,而是獲取、分析和利用信息的能力,“你可以把超媒體想象成一系列可隨讀者的行動而延伸或縮減的收放自如的信息。各種觀念都可以被打開,從多種不同的層面予以詳盡分析”。[4]因而,從傳統(tǒng)的線性的記憶學習轉換到新媒體條件下非線性的發(fā)現、探索和建構,能夠有效激發(fā)學生的發(fā)散思維和創(chuàng)新思維,充分體現學生學習的自主性,這種自我建構式的學習過程得到了越來越多大學生的喜歡和推崇。
當代大學生的新媒體選擇偏好明顯地對其政治社會化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一方面帶來了拓寬大學生政治認知的渠道、激發(fā)大學生政治參與的熱情和加快大學生政治社會化的進程等正面效應,同時也帶來了諸多負面效應。具體可以從新媒體選擇偏好對大學生政治認知、政治參與方式和政治人格塑造三方面產生的雙重效應來分析。
簡單地說,政治認知是人們對于各種政治現象、政治事件的認識、判斷、評價和理解。在傳統(tǒng)媒體時代,大學生的政治認知主要是由家庭、學校和大眾媒體等通過明示性的正規(guī)教育和暗示性的強制懲罰進行自上而下的灌輸與引導來完成的,這是一種單向主導的模式,容易引起青年學生的抵觸和反感。網絡社會的出現,特別是即時通訊工具、微博、微信等自媒體在大學生中廣泛普及,使這種單向主導的大學生政治認知模式發(fā)生了質的轉變。在自媒體時代,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呈網絡狀快速擴散,“點對點”的信息傳播沒有傳者和受眾之分,大學生在發(fā)散性交流互動中獲得了豐富的政治信息、多元的政治觀念和廣泛的政治文化,打破了傳統(tǒng)的社會化機構主導大學生政治認知的局面,變施化者被動灌輸為學生主動接受,大學生在政治社會化過程中的認知主體性充分顯現,推動了大學生政治認知模式從單向主導向多維互動的轉換。
但是另一方面,從門戶網站到網絡論壇、博客,再到現在的社交網絡、微博、微信等,信息傳播的限制空間逐漸被打開,這使得當代大學生在面對政治信息空前豐富的同時,也迎來了信息泛濫、多種思潮良莠難辨、政治流言大行其道的兩難境地。而且在自媒體“點對點”的信息傳播過程中,傳統(tǒng)的“把關人”作用基本失效,信息的傳播逐步脫離政府、學校及家長等權威的控制,很容易被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組織或派別利用,借機進行政治煽動,制造輿論混亂,這對于涉世不深的大學生而言,無疑增加了他們判斷選擇的難度,極易引發(fā)他們政治認知的偏差、政治情感的波動和政治態(tài)度的模糊。可以想象,當借助微博這一強大的裂變式傳播工具,這些負面效應更加容易引起連鎖反應,這對當代大學生的政治認知力和鑒別力提出了嚴峻的挑戰(zhàn)。
概括地說,政治參與是公民直接或間接地通過一定的方式去影響政府決策的政治行為。在傳統(tǒng)社會條件下,大學生政治社會化主要體現為政治教化,強調灌輸,忽視了大學生內在的政治訴求,故而長期以來,除了在理論上進行政治表達之外,大學生直接參與政治活動的機會和途徑極其有限,對政治參與普遍保持消極態(tài)度。正因如此,以往大學生的政治參與經常需要政府的動員,是一種社會動員式政治參與。而新媒體的一個重要貢獻就是拓寬了大學生政治參與的渠道,提高了大學生政治參與的熱情,促進了大學生政治參與方式從傳統(tǒng)的社會動員向個體自發(fā)參與的轉換。近年來,大學生把新媒體運用同政治參與有機結合在一起,掀起了一股大學生網絡政治參與的熱潮,網絡參政議政、輿論監(jiān)督已經成為大學生參與政治活動的主要形式。最典型的案例是,在2011年,微博上相繼出現了華中師范大學蔣凱、華南師范大學黃輝善、廣東商學院胡文浩等多位大學生自薦參選人大代表的事件,他們都不是在政府動員下參選的,完全是一種自發(fā)行為,微博自薦參選人大代表體現了新媒體時代大學生政治參與的新特點和新趨勢。
但是另一方面,由于新媒體環(huán)境的虛擬性、隱蔽性以及信息傳播的無屏障性等特質,傳統(tǒng)道德規(guī)范和社會輿論難以在虛擬社會發(fā)揮作用,而新媒體領域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又相對落后,出現了虛擬空間的規(guī)范缺失與監(jiān)控缺位,使得公民的網絡參政行為得不到有力的約束,這就容易造成大學生政治責任感的淡化和政治行為的失范。尤其是自控能力弱和政治敏感性不強的大學生,在網絡政治參與行為上很容易表現得盲目沖動、非理性和隨波逐流,一旦受到情緒化和不負責任的政治言論的影響,就會產生偏激行為,從而催生“網絡憤青”和“網絡暴力”。近年來發(fā)生的倫敦騷亂等事件,都離不開以微博、社交網站為代表的新媒體的推波助瀾,正是由于虛擬空間的煽動演變成現實社會的行動,最終導致政治無序和社會無序。因此,如何加強對虛擬社會管理,努力使新媒體成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的重要陣地以及青年學生健康有序、積極理性的政治參與的重要工具,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課題。
在政治生活中,政治人格問題的本質是如何做政治人、怎樣做政治人的問題。政治人格是一個多層次的復合體,由三方面的要素組成,即個體獨立意識、參政意識和政治技能。[5]對于處在社會轉型期的中國而言,我國政治人格的傳統(tǒng)性依然十分明顯,表現在依附性突出、獨立性缺乏、開放性不足、公民身份認同缺失等方面,這些特征制約著我國民主政治建設的推進和當代青年政治人格的塑造。而新媒體時代的到來為大學生塑造公民型政治人格、實現從傳統(tǒng)政治人范式向現代政治人范式的轉變提供了契機。在新媒體環(huán)境下,網絡參與的平等性、開放性、民主性、無界性等特征吸引了原本對政治缺乏興趣的大學生與社會之間進行政治互動,他們通過微博等社交媒體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表達權、參與權和監(jiān)督權,擁有了直接進入各種對話的手段,在這種互動、磨合和對話中,培育了獨立的政治主體意識、強化了自主的參與意識、鍛煉了理性的參與技能,從而使大學生能夠獲得獨立的政治人格和現代公民身份的認同,不斷實現從傳統(tǒng)政治人向現代政治人的轉化,最終達到政治社會化的目的。
但是另一方面,作為“數字化生存”的一代,大學生可能會由于虛擬政治活動的過度而導致自我角色的失調和政治人格的異化。社會學家帕森斯指出:“社會化的核心內容是學習扮演社會角色,即依照社會對人的要求和標準學會承擔特定的社會角色,實現角色期待與角色實現的整合?!盵6]誠然,新媒體環(huán)境下的網絡政治參與活動為大學生提供了學習扮演社會角色的絕好機會,他們通過在虛擬空間的“角色預演”和“角色換位”來體會不同角色的需求和情感。然而,大學生在虛擬政治活動中的這種角色預演是在與現實社會完全不同的情境與規(guī)則中進行的,扮演的是理想的“自我”,與現實的“自我”存在巨大的反差,當面對現實政治生活中存在的種種不完善時,他們就會樂于通過虛擬政治活動的參與來尋找自我價值的實現。但是大學生要完成徹底的政治社會化,終究還是需要從虛擬回歸現實。如果大學生過度參與虛擬政治活動并沉迷其中,不能有效實現虛擬世界和客觀世界之間的角色轉換,就容易成為現實社會的逃避者和封閉者,造成自身的角色迷失或人格異化。
[1]馬振清.中國公民政治社會化問題研究[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1
[2]CNNIC第32次互聯(lián)網報告:交流溝通[EB/OL].2013-7-17,http://tech.163.com/13/0717/13/9407BUV900094NSI_4.html.
[3]中國媒體微博已突破11萬個,微博用戶呈“雙低”特征[EB/OL].2013-6-26,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3/0626/c1001-21979841.html.
[4][美]尼葛洛龐帝.數字化生存[M].胡泳等譯,海南:海南出版社,1997
[5]蔣云根.政治人的心理世界[M].北京:學林出版社,2002
[6][美]喬納特·特納.社會學理論的結構[M].邱澤奇,張茂元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