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偉華

北宋年間，應(yīng)天府西郊新開的一家酒樓引起了當(dāng)?shù)厮聫R方丈釋空的注意。這家酒樓的老板是一個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他當(dāng)兵時就殺人如麻，開了酒樓后發(fā)揮特長，親自操刀殺豬宰羊。酒樓的招牌菜是現(xiàn)吃活殺，無論是豬牛羊，還是雞鴨鵝，只要客人看上眼，就當(dāng)著客人的面一刀殺掉，然后剔骨割肉做菜。在殺生前，老板總要念叨一句：“豬啊豬啊你別怪，你是閻王的一道菜。”由于食材新鮮，再加上強(qiáng)烈的感官刺激，酒樓剛開張一個月，就客似云來。客人給老板起了個外號，叫“瞪眼張”。

這天，釋空前來勸瞪眼張不要再殺生，瞪眼張怒吼道：“我殺的這些牲畜，都是命里該死的。”說完，瞪眼張來到后院。院里躺著一條被捆綁住的肥狗，還有幾個前來觀看殺狗的醉醺醺的客人。瞪眼張沖幾位客人作了個揖，然后操起屠刀，按住狗頭，嘴里念叨：“狗啊狗啊你別怪，你是閻王的一道菜！”話音未落，瞪眼張手腕微微一動，屠刀在狗脖子上輕輕一抹，血就噴了出來。釋空雙手合十，沖著狗念了一段經(jīng)文后離開了。

瞪眼張自打酒樓的名聲傳遍方圓百里后，積攢了不少銀子，就托人說媒，娶了一個自幼雙親病故的姑娘巧珍。婚后第二年，巧珍就生了一個胖小子，瞪眼張喜不自勝，給兒子取名寶兒。給寶兒辦滿月酒時，釋空不請自來，再次勸告瞪眼張不要再殺生。大喜的日子，瞪眼張不好發(fā)作，就敷衍道：“寶兒剛出生，身子金貴，聽不得豬嚎狗咬驢叫喚。就聽大和尚的，今年我不再殺生?！贬尶照f以后該當(dāng)如何，瞪眼張已轉(zhuǎn)過身去。釋空無奈，搖搖頭走了。

寶兒生得濃眉大眼，人見人愛，可到了三歲還不會說話。瞪眼張到處求醫(yī)問藥，都無濟(jì)于事。瞪眼張急了，再加上聽到流言，說自己殺生太多惹怒老天，才生了個啞巴兒子，就更氣惱了。于是，他再次抄起屠刀，靠殺生來發(fā)泄心中憤懣。

這年開春，巧珍帶著寶兒到處打聽偏方。秋天時，巧珍一人回了家，把寶兒留在大夫家診治。

第二年秋天，寶兒回到家，居然能開口說一些簡單的話。但是一見瞪眼張，就怎么也不開口。

轉(zhuǎn)眼到了中秋，應(yīng)天府一個員外要在瞪眼張的酒樓宴請賓朋，來者多達(dá)近百人，瞪眼張要?dú)⑽孱^肥豬。作揖之后，瞪眼張慢慢操起屠刀，嘴里念叨：“豬啊豬啊你別怪，你是閻王的一道菜！”說完手起刀落，豬血噴濺開來。

等殺到第五頭豬時，瞪眼張已筋疲力盡，圍觀的客人也看膩了，就回屋靜候美食上桌。后院只剩下瞪眼張和幾個伙計(jì)。瞪眼張按住豬頭，正要開口說話，只聽吱呀一聲，前廳門開了，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接著傳來稚嫩的童音：“爹爹爹爹你別怪，你是閻王的一道菜?！钡裳蹚埗ňσ豢词菍殐海谄崴频捻诱浪赖囟⒅约?。瞪眼張心里一緊，臉上現(xiàn)出極其怪異的表情，手腕一軟，恰巧身下的豬垂死掙扎，一蹄子蹬在尖刀上，尖刀飛起來，沒入瞪眼張的前胸……巧珍聽說后不由得一驚，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寶兒從未對瞪眼張說過話，而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把瞪眼張害死了。“瞪眼張你別怪，你是閻王的一道菜?！辈坏絻商?，這句話就在應(yīng)天府傳遍了，人們都說瞪眼張一輩子殺戮太多，被自己的兒子活活咒死了。其實(shí)，這只是巧合罷了，瞪眼張聽到兒子第一次喊他“爹爹”，十分驚詫，又趕上那頭該死的豬幫忙，他的死便“順理成章”了。

編輯/夕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