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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先生眼中的美國社會
      ——保羅·奧斯特的《在地圖結束的地方》評析

      2014-03-20 07:57:27河南大學薛玉鳳
      外文研究 2014年3期
      關鍵詞:北京

      河南大學 薛玉鳳

      當代美國著名作家保羅·奧斯特(Paul Auster, 1947-)的三十多部各類作品中,人們關注較多的是《紐約三部曲》、《孤獨及其所創(chuàng)造的》、《幻影書》、《巨獸》(Barone 1995:1)等代表作,《在地圖結束的地方》(Timbuktu, 1999)出版后雖被許多讀者所迷戀,但似乎很快被中外批評家所遺忘。不多的幾篇外文評論,大多討論身份、自我、主體性、擬人化、二元對立、族裔散居等主題。在中國知網上,只有一篇相關文章:“存在的懸置——評保羅·奧斯特《在地圖結束的地方》”,探討了作品中的存在危機。然而半年內讀奧斯特的七八部作品,印象最深的兩部之一,就是《在地圖結束的地方》。

      讀《在地圖結束的地方》中小狗骨頭先生的故事,自然會聯想到杰克·倫敦(Jack London, 1876-1916)的經典名作《野性的呼喚》(TheCalloftheWild, 1903)中的狗王巴克和《白牙》(WhiteFang, 1906)中的混血狼狗白牙,尤其是前者。骨頭先生和巴克都是小說的主人公,都是狗,都曾被主人寵愛,生活無憂無慮;失去老主人后,生活都變了樣,食不果腹,朝不保夕,飽嘗人間冷暖心酸。小說看似狗的遭遇故事,折射的卻是社會中的人,或人與狗的世界,借此倡導真善美,抨擊假惡丑,警醒人們關注精神世界。

      骨頭先生與狗王巴克相比,可謂既幸運,又不幸。幸運的是,骨頭先生不像巴克那樣被偷,被多次轉賣,被迫在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做苦力拉雪橇。四十五歲的老主人威利病逝后,骨頭先生有幸遇到對“他”*原文如此,本文沿用這一稱謂。寵愛有加的11歲華裔男孩亨利,后又邂逅視他如心腹的善良女主人波利,遍嘗美味,閱盡人世,也算過了幾個月富足的狗類中產階級生活。不幸的是,從小與威利一起生活的骨頭先生早已失去野性,既無法獨自生存,又不能像強壯的巴克那樣重返荒野,而兩個新主人家的男主人又偏偏不喜歡狗,這就注定骨頭先生的新生活坎坷多舛。幾個月后,被寄存在狗旅館的骨頭先生病入膏肓,不想再被庸醫(yī)折磨,毅然選擇有尊嚴地死去,到另一個世界與威利團聚。

      三個主人三種生活,骨頭先生在生命的最后幾個月,飽嘗生活的艱辛與世態(tài)炎涼。男性中心主義、人類中心主義及消費社會的種種弊端,是我們通過骨頭先生的眼睛所看到的美國當代社會的三個側面。

      一、男性中心主義的余孽

      男性中心文化與專制的家長制作風,是骨頭先生在兩個新主人家所體驗到的新知識,也是他不幸的源頭。雖然早在19世紀,一些有識之士就為婦女解放做出了艱苦卓絕的努力,后經過20世紀60年代轟轟烈烈的女權運動與民權運動,美國女性的地位普遍提高,但直到《在地圖結束的地方》中的故事發(fā)生的1993年8月,婦女的從屬地位仍無根本性改變。男積極,女消極;男主動,女被動;男主外,女主內;男性勇敢堅強,女性柔弱溫順(汪民安 2007: 210)等傳統(tǒng)男性中心主義觀念仍在興風作浪。男人與女人、家長與孩子、人與狗,在這些顯而易見的二元對立中,起主宰作用的無疑是前者,而后者無意中結成了同盟,卻還只能是屈從,或做些無謂的默默反抗。

      骨頭先生的第一個新主人亨利與他的老主人威利一樣,視他為知己,只可惜亨利只是個孩子,無力保護自己的新朋友,父母又堅決反對養(yǎng)寵物,因此他們的友誼注定短暫。亨利在中餐館長大,父母忙于生計,無暇顧及兒子的精神需求。亨利與流浪的骨頭先生邂逅,一見如故,視其為伙伴和知己,無奈他只能把骨頭先生藏在后院的破紙箱里。但秘密還是很快被專制的父親發(fā)現,他不顧兒子的苦苦哀求,用石塊砸向骨頭先生,亨利只能與新朋友生離死別,彼此的友誼就這樣成了男性中心和專制家長制的犧牲品。

      骨頭先生在第二個新家的境遇要好得多,但男主人迪克的男性中心意識還是讓骨頭先生吃盡了苦頭,并最終決定逃離。首先,迪克是家里名副其實的一家之主,一旦他做出決定,妻子兒女必須無條件服從,說什么都是白費口舌,三比一的民主制在這里幾乎無任何意義。雖然在八歲愛女愛麗絲的極力游說下,迪克答應留下骨頭先生,卻提出了五個非常苛刻的條件,包括不得進入室內、去勢等,使骨頭先生覺得身心受到重創(chuàng)。不過,盡管付出了慘痛代價,骨頭先生總算有了名正言順的新家,住進不錯的狗屋,獲得應有盡有的食物。聰明的骨頭先生很快成為兩歲半小老虎的玩伴,小愛麗絲的交流對象,女主人波利的靈魂伴侶。骨頭先生明白,最需要他的其實是女主人波利,因為波利和他一樣,“都是命運的囚徒”(奧斯特 2012: 148)。*以下出自本書的引文,只在文中注明頁碼。

      波利與迪克的婚姻可謂父權制與男性中心文化的雙重犧牲品,是一個偶然導致的結果,波利完全處于被動地位。波利18歲認識大她八九歲的飛行員迪克,兩個月后發(fā)現自己懷孕。氣瘋了的父母罵她“蕩婦”,嫌她敗壞門風,拒絕提供任何幫助,剛入校不久的波利走投無路,不得不從大學退學,與迪克結婚。如果父母稍稍替情竇初開、不諳世事的女兒考慮一下,和她一起面對眼前的問題,波利也不至于匆忙嫁人,后面的悲劇也許可以避免?;楹?,體弱多病的女兒愛麗絲和兒子小老虎的相繼誕生,一次次打碎波利重返校門的夢想,工作的念頭又一再被丈夫迪克無情扼殺。在迪克眼里,妻子理應扮演賢妻良母、“家庭天使”(汪民安 2007: 212)的角色,依附于丈夫和家庭,她的事業(yè)就是相夫教子。

      然而,波利畢竟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獨立個體,婚后這種牢籠中的“天使”生活使波利對丈夫“陽奉陰違”,一直在做著小小的反抗。表面看來,波利對迪克唯命是從,小心翼翼地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色,但迪克外出工作后,家里就是波利的天下,骨頭先生就是她忠實的伴侶與傾訴對象。然而,紙包不住火。盡管波利小心翼翼地打掃骨頭先生的痕跡,迪克還是在客廳和臥室里發(fā)現骨頭先生的兩三根毛發(fā),夫婦倆的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與亨利的父親一樣,迪克是絕對的一家之長,在供應全家衣食住行基本需求的同時,也享有絕對的權威,很少考慮家人精神方面的需求。

      迪克為修補急劇加速的婚姻危機,決定帶全家外出休假兩周,于是把病中的骨頭先生寄養(yǎng)在一家狗旅館,身心俱疲的骨頭先生終于忍無可忍,決定再次逃離。不過這次逃離的目的不是尋找新主人,而是用狗們愛玩的“躲車”游戲自殺,到另一個世界與心愛的老主人團聚。骨頭先生從兩個新家的兩次逃離,起因都是男主人,如果沒有男主人霸道的男性中心意識作怪,已在亨利、波利與愛麗絲身上找到威利影子的骨頭先生無疑會生活得很愉快,但亨利父親和迪克的男性中心意識與家長制作風,不僅使家庭危機四伏,還直接導致骨頭先生厭倦塵世生活,從而不惜放棄自己的生命,到地圖結束的地方——汀泊圖,那個被威利形容為“精神的綠洲”(46)的地方與老主人會合。

      有評論家注意到,奧斯特在多部作品中通過父子關系形象展示父權制與自律這對相反相成的規(guī)訓權力形式,小說中的亨利父子、迪克父子以及威利父子,莫不如此。父權制是主流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外化,它與個體自律意識的相互作用,猶如個體與社會霸權之間的關系:個體為獲得自由,奮力在社會霸權中掙扎(Walker 2002: 389)。威利、亨利和波利,就是《在地圖結束的地方》中為擺脫父權制與男性中心文化,反抗社會霸權而努力抗爭的個體代表。

      在平等與自由觀念深入人心的當代美國社會,男性中心與父權制文化仍然余孽未除,婦女與兒童的權利得不到充分的保障。而當人們面對動物與自然,這些文化現象則表現為人類中心主義,它與男性中心主義一樣,是一種歧視弱者的強權行為。

      二、人類中心主義泛濫

      亨利的父親和迪克之所以對狗深惡痛絕,完全是人類中心主義思想在作祟。人類中心主義的實質是,一切以人為中心,一切從人的利益出發(fā)(余謀昌 2000: 140),忽視其他物種的基本權益。骨頭先生失去老主人威利的呵護,試圖在這個自私自利的人類中心社會中尋找新主人,艱難坎坷不難想象。

      離開垂死的威利后,骨頭先生所接觸的第一批人類,是巴爾的摩一個公園里的六個十二歲男孩,他們時而像天使,時而像惡魔,視骨頭先生如玩物。一開始,他們給了骨頭先生“一流的皇家待遇”(93),好吃好喝好玩,但他們的“小流氓”或“暴民”本性很快顯露出來,相互之間發(fā)生激烈爭執(zhí),甚至打架斗毆。骨頭先生使盡渾身解數,討好這群孩子,試圖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卻遭腳踢石砸,使他傷心不已,失望之極。他“告訴自己,不要再這么輕信別人,應該只想人的壞處,直到他們表現出好的意圖來”,并給自己定下第一條行為準則:“不要靠近孩子”,因為“他們缺少同情心”,而“如果一個兩腿生物缺乏了這種品質,他們就和瘋狗差不多”。(95)這些孩子不只缺乏同情心,也缺乏人類起碼的理性、思考與交流能力,因此只能與瘋狗相比擬。他們歧視動物,對骨頭先生的好意視而不見,完全從自己的意志出發(fā)利用骨頭先生,難怪骨頭先生會對代表人類希望的孩子如此失望。

      骨頭先生逃離亨利父親的追殺,一路從馬里蘭州的巴爾的摩跑到弗吉尼亞北部,三天三夜幾乎不吃不睡,路上還險遭槍殺。睡夢中,老主人威利再次力勸骨頭先生找一個新主人,因為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出路,但骨頭先生已經不再相信人類,覺得世上唯一可信賴之人已死,這世界再無安全之處。就在前一天,骨頭先生還被人開車追趕, 那家伙一邊追一邊大笑,后來突然拿槍朝他開火,幸好沒打中。心有余悸的骨頭先生認為,也許還會有幾個亨利那樣的傻瓜對狗有好心腸,但大多數人看到誤闖他們地盤的四條腿生物,都會毫不遲疑地給手槍上膛,因此他寧愿死在荒郊野外,也不愿沖進槍林彈雨中去。人類的自私、殘忍、無情與自以為是,再次讓骨頭先生絕望(115)。

      亨利的父親是小說中利己主義思想的又一代表,毫無根據地對狗深惡痛絕,只顧自己餐館的利益,從不考慮動物及愛狗人士的需要。在他眼里,狗意味著美味,意味著中餐館賺錢的免費食材。中餐館的大廚,按照威利的說法,每周可能會捕殺幾十只流浪狗,然后在菜單上“掛羊頭,賣狗肉”,供圈里的美食家享用。盡管威利臨終一再憂心忡忡、苦口婆心地告誡愛犬遠離無處不在的中餐館,骨頭先生的第一個新家卻還是鬼使神差地安在了這家中餐館的后院,結局注定悲慘。需要指出的是,雖然有華人食用狗肉,但并非所有中餐館都賣狗肉,更非所有中餐館都見狗就殺,作者這里對華人的描述顯然夸張過分,有東方主義之嫌。

      而迪克之所以嚴禁狗進入室內,只因怕狗毛弄臟家具。在他看來,無論骨頭先生如何聰明,他都“不是人,只是一條狗,狗是不會問問題的。他們總能隨遇而安”。(135)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對迪克的這條規(guī)定,骨頭先生卻是疑慮重重,問題叢生:如果一條狗不被允許進入房子里,怎能成為家庭一員?其實是迪克孤陋寡聞,自以為是,不愿設身處地地為狗著想而已。

      “曾經滄海難為水”,骨頭先生之所以對他后來的境遇不滿意,是因為他從小就和威利一起生活在布魯克林,七年來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流浪,每天24小時形影不離。威利從不把他當低等動物看待,而把他當朋友,唯一的朋友和伴侶。正因如此,威利將其命名為“骨頭先生”,以“他”相稱,而非“它”,使骨頭先生覺得自己生來就為和人類做朋友。加上威利是流浪詩人,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戀語狂”(4),從早到晚,幾乎一直不停地對骨頭先生說話,因此骨頭先生溫柔、文明、會思想,懂得隱忍,明白威利所說的一切,會做出一些合適反應,只是不會說話而已。這次他們從二百多英里外的紐約來到巴爾的摩,是因為威利意識到自己時日不多,想把23年來創(chuàng)作的74本筆記手稿交給賞識自己詩作的高中英文老師(6),并為他心愛的骨頭先生安排后路,但還未能如愿,他就在愛倫·坡故居門前倒下了,臨終前一再警告骨頭先生小心這個人類中心主義社會的種種危險。

      威利之所以對骨頭先生平等相待,大概與他獨特的身世與生活經歷有關。首先,他雖是家中獨子,卻與父母形同仇敵,內心孤獨無助。威利出生于1947年,父母都是波蘭猶太人。夫婦倆為躲避納粹的迫害,曾在波蘭和法國九死一生,后移居紐約布魯克林。威利有幸成長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布魯克林孩子,但他父母始終是在美國掙扎的波蘭移民,親子之間經常劍拔弩張。威利的父親曾是波蘭年輕有為的律師,在布魯克林卻只能在親戚的紐扣廠做苦力,心中的苦悶可想而知。更不幸的是,他把這種苦悶轉嫁到兒子身上。對威利來說,父親就像一個炸藥包,隨時會為一點小事對他拳打腳踢,父愛似乎沒了蹤影。威利12歲時,父親死于心臟病,威利沒有太大痛苦,反而覺得是一種解脫,可見他與父親的敵對程度。家里只剩下威利和母親,母子倆本該相依為命,但截然不同的世界觀使他們根本無法和平共處,吵架成了家常便飯。

      其次,威利不只與父母無法和平相處,與身邊的社會也格格不入。好不容易進入大學,威利卻沒交到一個同齡朋友,反而憤世嫉俗、離經叛道,成了逃亡詩人,最后因吸毒進入瘋人院,大學生活戛然而止。從瘋人院出來的威利無處可去,又回到母親的住所,吸毒改為酗酒,直到有天受電視上圣誕老人的感召,決心做個圣徒,圣誕老人的使者,他甚至在右臂上文圣誕老人圖案,卻因此使他的猶太母親傷心欲絕。威利不解,開始長達16年的半流浪生涯,冬天才貓在家里寫詩,晚上往往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

      救溺水女童,保護受暴徒攻擊的81歲老人,挽救自殺者的生命,讓悲傷者在他懷中痛哭,對倒霉者傾囊相助(23),流浪詩人威利像耶穌一樣,勇敢、慷慨、善良,一心傳達圣誕老人的信息,不求回報地將愛給予這個世界,卻經常在流浪中被陌生人打得頭昏眼花,身上槍傷刀傷不斷,健康每況愈下。骨頭先生就這樣被威利抱出收容所,做他的貼身保鏢。威利與這個世俗與勢利的社會格格不入,為家里家外的社會成員所不容,因此把所有的愛與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唯一的朋友骨頭先生身上,也就順理成章。他和骨頭先生親密無間,很快建立起最熱切、最真摯的感情。他覺得骨頭先生是一條純潔正直的好狗,有著優(yōu)雅高貴的靈魂,是束縛在狗皮里的天使,“狗中之狗”(38),整個犬類的代表。他發(fā)現“狗”(dog)這個詞反過來寫就是“上帝”(God),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最低等的造物在其名字中卻蘊含了最高造物、全能的造物主的力量(32-33)。

      骨頭先生雖只是一條其貌不揚的雜種狗,但與主人威利一樣有思想、有理想,有自己的喜怒哀樂。與威利一起流浪的七年時間,使骨頭先生覺得自己“是地球上最幸運的生物”(27)。最后幾個月的冒險生活,看多了男性中心與人類中心的丑惡嘴臉,更使他明白威利的可貴之處,堅信自己所向往的,是與威利所過的那種雖然物質貧乏,精神卻極其豐富的簡單生活。威利是個富有生態(tài)思想的智者,身體力行地踐行人與動物平等共處、互敬互愛的信條,摒棄狹隘的人類中心主義思想,將大愛惠及自己的愛犬,可謂難能可貴。從威利對骨頭先生的依戀、關心與憂慮,可以看出他對萬物生靈的博愛情懷。

      人類中心主義不但累及骨頭先生這樣的小動物,而且在物質極大豐富的消費社會,也助長了人類無限膨脹的消費欲望,導致物質資源的浪費,人類精神生活的匱乏。

      三、消費社會的弊端

      在消費社會中,消費不再是物質屬性的消費,而是符號屬性的消費,符號價值代替了使用價值;消費成為人通過商品符號展示自我存在價值的一種方式,“精神需求的無限空間開始由符號加以填補”;“人們的幸福意識完全表現在對符號的占有和操控上”(汪民安 2007: 397-398)。正因如此,盡管威利深愛他所生活的這個世界(65),但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對消費主義泛濫的社會現實深惡痛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威利還在痛罵消費主義的弊端,歷數無家可歸的道德優(yōu)勢(63)。

      威利對功名利祿漠不關心,對物質享受嗤之以鼻。對自己的詩作,威利從未想過出版,他不在乎“那些虛榮的玩意”,認為“有意義的是做的過程,而不是完成之后再去做的那些事”(64),他享受的是寫詩的過程。二十年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流浪,尤其是最后四年,他和骨頭先生相依為命,無家可歸,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但威利總是毫不猶豫地拒絕物質文明的誘惑,總是攻擊它們,用偏激、滑稽的方式抱怨這些東西。他認為,“圣誕節(jié)是個大騙局,是一個花錢如流水和收銀機叮當響個不停的季節(jié),而作為這個季節(jié)的象征,作為消費主義精神的核心,圣誕老人是這個季節(jié)里最假的一個”。(18)盡管后來威利成為圣誕老人的使徒,但這并不妨礙他對消費社會的抨擊。

      威利對物質享受無動于衷,猛烈抨擊消費社會,他關注的是自己喜愛的詩歌創(chuàng)作,一心一意像上帝那樣,奉獻愛心,服務社會。每年圣誕節(jié)那天,是威利唯一一天按時工作的日子。無論多累多難受,他都會爬起來穿上圣誕老人的衣服,到大街上晃蕩一整天,給人送去希望和歡樂。這是他表達對教父尊重的方式,以紀念他的自我犧牲。威利認為活著就意味著奉獻和付出。然而每當看到威利毫不猶豫地把他們的晚餐錢送給比他們富裕得多的人們時,骨頭先生就覺得心疼,但他明白威利有他瘋狂的道理(156)。視錢財如糞土,威利一向如此。母親去世后不到十天,威利就把母親留下的一萬美元保險費都捐了出去,而他和骨頭先生,卻仍然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浪生活。

      在美國,中餐館意味著美味,意味著極大的味覺享受,還意味著流浪狗的地獄與墳墓。自從威利的母親去世后,四年來骨頭先生從未吃飽過,但亨利為他提供了無窮無盡的美味,使他很快愛上了中國美食,對美味的期盼一度占據他的心思,生活在“地獄門口”的中餐館后院的恐懼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骨頭先生過慣了和威利一起的簡樸生活,從不耽于物質享受,如今卻很快被美食所俘獲,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危險處境與精神追求,由此可見美食的巨大魅力,物質文明的巨大誘惑,更反襯了威利堅信理想與信念的決心與意志。

      飛行員迪克對物品的符號價值了然于心,并能充分利用這些符號價值為自己服務。迪克為證明自己對妻子的愛,幾個月前給她買了一套漂亮的大房子,帶兩個車位,還有精心修剪的草坪,寬綽的后院。這些東西具有使用價值的同時,也具有明顯的符號價值,明顯地代表著人與人之間地位、身份和聲望的差異(蔣道超 2006: 659)。一座大房子,兩部汽車,一個嬌妻,兩個孩子,外加一兩只寵物,這些都是美國中產階級的典型特征,意味著幸福、安逸、富裕和令人羨慕的社會地位。不幸的是,在這座光鮮亮麗的大房子里,卻充滿著陰謀與仇恨,愛情瀕臨死亡,家庭面臨解體。波利愛這套大房子,卻不愛迪克,只是她還未意識到這一點,夫婦倆都被消費社會的符號價值蒙住了雙眼,失去自我,失去主體性。骨頭先生的到來像個導火索,加速了波利自我意識覺醒的進程。她無視迪克的規(guī)矩,把狗放進屋里,并視其為心腹和知己。這小小的舉動是她對迪克背叛與挑釁的開始,怨氣已經變?yōu)橛職?,撒謊成了家常便飯,這些都必將導致更大的矛盾與隔閡(150)。

      在波利這里,物質生活的誘惑甚至再次腐蝕骨頭先生那純真善良的心。波利夫婦把骨頭先生帶入了一個和威利截然不同的世界,每天的新經歷新感受讓他應接不暇。坐在副駕駛位上和波利兜風,有規(guī)律的飲食,后院的燒烤,上等牛排骨,湖中游泳,富有藝術氣息的購物中心……骨頭先生對這些新體驗樂此不疲,甚至開始懷疑老主人威利哪里出了毛病,為何要費盡心力地抵制這些美好生活的誘惑。兩個半月后,骨頭先生已經完全適應這種新生活,甚至不再在意愛麗絲給他取的難聽名字,戴著鎖鏈的日子似乎也不再屈辱。但這些都是暫時的,迪克的男性中心作風與人類中心意識,最終還是使骨頭先生猛醒,進而義無反顧地放棄優(yōu)裕的物質生活,甚至不惜放棄自己的生命,象征性地重回威利的精神世界,因為他所向往的,仍是與威利所過的那七年雖物質貧乏,卻精神豐富的簡單生活。七年中,他們無拘無束、互尊互愛、相依為命。一條狗尚且如此,何況人乎?物質與精神,孰優(yōu)孰劣,一目了然。

      在六畜中,狗最通人性,也最忠實于主人,因此不少中外作家都曾以狗為主人公來撰寫作品。卡夫卡的《一只狗的研究》,屠格涅夫的《狗》,康拉德·勞倫茲的《狗的家世》,斯坦利·科倫的《狗故事》等,都是精彩的狗故事。①著名作家和編劇張嘉佳的新作《讓我留在你身邊》,也不約而同地以自己愛犬梅茜的口氣創(chuàng)作故事。而在奧斯特筆下,骨頭先生像人一樣會思考,有七情六欲,能感知痛苦、絕望、恐懼、希望等情感,忠于自己的主人,希望自己是主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非可有可無的點綴。與杰克·倫敦筆下的巴克和白牙一樣,骨頭先生比他所遇見的大多數人類高貴而值得尊敬?!拔乙姷娜嗽蕉?,就越喜歡我的狗。”②普魯士大帝弗里德里克的這句話,應該使人類汗顏。

      盡管有評論家把奧斯特歸為后現代,甚至后后現代作家,但奧斯特認為,嚴格來說,自己是現實主義作家(Brooker 1996: 157)。在一次有關《在地圖結束的地方》的訪談中,奧斯特高度評價《堂吉訶德》,認為它是“小說中的小說”③,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堂吉訶德的影子,而威利和骨頭先生,就像堂吉訶德和桑丘一樣,形影不離,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將動物的生活經歷作為小說的核心,從動物的視角觀察社會百態(tài),《在地圖結束的地方》形象地反映了作者的生態(tài)倫理意識。摒棄人類中心主義和男性中心主義觀念,倡導建立和諧的人類與動物關系,批判人類殘酷對待動物的行為及消費主義的種種弊端,奧斯特花五年時間創(chuàng)作的這部篇幅不長的小說,帶給人們太多思索。

      ① 白牙[OL]. [2014-08-07]. http://www.baike.com/wiki/%E7%99%BD%E7%89%99.

      ② 狗故事[OL]. [2014-08-07]. http://baike.baidu.com/view/2025151.htm?fr=aladdin,2014/8/7.

      ③ Interviews & Essays [OL]. [2014-08-04]. http://www.barnesandnoble.com/w/timbuktu-paul-auster/1100336770?ean=9780312263997&itm=1&usri=9780312263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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