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初

今年很晚才回家過年，我在網(wǎng)上搜了一輛商務(wù)車的電話，約定好了地方上車，然后遇到了這位司機(jī)師傅。

他是個健談的人，一直笑嘻嘻地幫乘客取放行李，一再要求大家檢查車門是否關(guān)上，說前幾天有個患有癲癇癥的女人中途在他車上發(fā)作了，打開車門就準(zhǔn)備跳車，他嚇得魂都快沒了。車?yán)锏娜硕急贿@個話題吸引住了，卻沒有看到他眼睛已經(jīng)開始泛紅，他悄悄地跟我說，他的妻子也是得了這樣的病才離開他的。

“她真的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女人?！彼c了一支煙說道，煙霧繚繞，整個車?yán)锒及察o了下來。

他把那個女人描述得很好，自己舍不得吃穿卻給他買最好的衣服，毫無怨言地照顧他，兩人從未吵過架，終于得知懷了孩子，本以為一家人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卻在生孩子的時候突發(fā)癲癇癥，孩子沒能安全地生下來。這樣的事故誰也沒有料到，因為她之前沒有任何得了癲癇的癥狀，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得了這樣的病。

他心疼，她自責(zé)。某一天，她趁他不在家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城市。

他苦尋無果，一年沒有工作，天天在家消沉。今年才緩和過來開始用車送客，卻在年末的時候救助了另一個得了癲癇癥的人。

“有找她過嗎？”我問。

“她不會回來了，她自尊心很強(qiáng)，不能生孩子對于她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低著頭抽煙回憶，話語里滿是痛苦。

“那你能放下過去開始另一段感情嗎？”

“不敢了，不敢再開始另一段了。”司機(jī)師傅說完熄滅了煙，這個話題沒能再繼續(xù)。

很多人都在問他為什么不再努力一把，不試著去挽回，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說不定是皆大歡喜。

我沒有質(zhì)問他，他的眼神不會說謊，被回憶折磨的人一定想要去終結(jié)這段回憶，他一定找過她很多次，甚至可能找到了，但結(jié)局依然是這樣，他孑然一身，她不知所向。

很多人的選擇，外人根本無法去指責(zé)是對是錯。

過年回家，從小成績就好的表弟在離高考只有百來天的時候決定放棄高考。

他毅然地放棄，不聽家人的勸，第一次這么果決。

在我的記憶里，他一直頂著優(yōu)等生的光環(huán)，一路過關(guān)斬將高分通過了各種考試。他在離高考只有一個學(xué)期的時候放棄，肯定會遭到家人的反對。

很多親戚也知道他壓力非常大，經(jīng)常沉默寡言，考得不好的話就可能回家被暴打一頓，但好在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那些小細(xì)節(jié)自然而然也被大家忽略了。

我當(dāng)然是建議他考完，無論最終的結(jié)果好壞，終究是為這么多年的學(xué)業(yè)畫上一個句號，圓滿抑或不圓滿，就看自己的心態(tài)了。

我找他談話也沒能改變他，他說：“姐，我知道我自己的成績，其實我的成績在高一就落下去了，我的副科成績好，但我的主科成績特別差，我不想面對高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刻，而且我壓力太大了，我覺得精神會出問題。”

不管他說得是對是錯，我知道我是無法改變他了。

有些選擇，別人覺得是錯的，但當(dāng)事人比外人更清楚，而更重要的是，無論這個選擇最后導(dǎo)致了什么后果，都是自己做出的，后悔和無悔也是自己做出的選擇。

司機(jī)師傅的選擇對嗎？我不知道，但是我無法去改變他，就像我無法說服我表弟一樣。

每一種選擇都該被尊重，時光匆匆，總會給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