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衛(wèi),陳 茜
(1.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福建福州 350007;2.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西南昌 330022)
朱自清:中國現(xiàn)代詩學的重要奠基者
陳 衛(wèi)1,陳 茜2
(1.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福建福州 350007;2.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西南昌 330022)
朱自清持續(xù)了近二十年的新詩研究與教育,為中國現(xiàn)代詩學和學科的形成做出了重要的貢獻:1929年他在清華大學開設“中國新文學研究課”,編寫的《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構建了中國現(xiàn)代詩學之雛形;1935年編選《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寫下的導言成為經(jīng)典詩論,為后來多部文學史以及中國新詩史寫作建立了詩學框架;1940年代針對新詩寫作與接受狀況而作的系列新詩文章中,提出諸多中國現(xiàn)代詩學基本觀念,啟發(fā)當代詩論家和教育者。隨著中國現(xiàn)代詩學資料的發(fā)掘與充實,朱自清在中國現(xiàn)代詩學上的成就日益彰顯。
朱自清;新文學;導言;現(xiàn)代詩學;新詩雜話
盡管在朱自清研究中國新詩之前,胡適、郭沫若、聞一多等在中國現(xiàn)代詩學建設上已有過鋪墊。但就研究時間來說,朱自清在新詩方面持續(xù)近二十年的研究與教育,為中國現(xiàn)代詩學和學科的形成都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朱自清的研究領域頗為廣闊。有針對中學生的國文教育,有古代經(jīng)典教學、古典詩歌教學,歌謠研究、修辭、朗誦、語文等方面的探討,還有舊體詩創(chuàng)作、新詩散文創(chuàng)作、詩歌翻譯等。
1922年,正熱衷詩歌創(chuàng)作的朱自清就給俞平伯寫過《〈冬夜〉序》、給汪靜之寫過《〈惠的風〉序》,給湖畔詩社同仁寫過《讀〈湖畔〉詩集》,討論過《短詩與長詩》。1927年翻譯過A.C.Bradley的《為詩而詩》和R.D.Jamson的《純粹的詩》,介紹波特萊爾、瓦雷里等西方現(xiàn)代詩歌觀。在清華學校改名清華大學后,朱自清轉向新文學教育,給學生開設“中國新文學研究課”,編寫講義《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和《古今詩選》。1935年,由于他的新詩教學經(jīng)歷,被推舉為趙家璧《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的選編者,寫下成為詩論經(jīng)典的導言;四十年代針對新詩寫作與接受現(xiàn)狀,朱自清又寫下一系列論新詩的文章,其中的15篇結集為《新詩雜話》出版。
朱自清是一位受到五四思潮影響的學者,雖然他主要從事古典文學教育,在古典文學教育被認為正宗,新文學教學倍受爭議的時代,他堅持在大學開設新文學課程,《清華大學中文系概況》(1931)一文中,他強調新文學課程設置的必要性:“現(xiàn)在中國社會還未上軌道,大學是最高的學術機關,她有領導社會的責任與力量。創(chuàng)造新文學的使命,她義不容辭地該分擔著。所以無論當代作品怎樣不濟,我們的大學生費一些時間去研究,絶不是不值得的。他可以批評,他可以借鑒,這樣促進新文學的發(fā)展?!盵1]
據(jù)《朱自清年譜》記載,自1929年起,朱自清就給清華大學學生上新文學研究課,①他擬出一份《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時至上世紀八十年代,現(xiàn)代文學史家王瑤指出這門課與這份綱要的重要性,“距五四已有十年,新文學運動已經(jīng)歷了它的倡導和開創(chuàng)時期,各種文學體裁都出現(xiàn)了許多作者和作品,贏得了讀者的愛好,產(chǎn)生了廣泛的社會影響。但當時還沒有人對這一階段的歷程作過系統(tǒng)的回顧和總結,更沒有人在大學講壇上開過這類性質的課程”,而且因為《綱要》在濃厚的尊古氛圍中寫成,“可以說是最早用歷史總結的態(tài)度來系統(tǒng)研究的成果”[2]。且不細論這份綱要以后如何影響到中國現(xiàn)代文學學科的建立以及文學史寫作,從王瑤的評價中可望見《綱要》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學術價值。
《綱要》分總論與各論??傉撓仁墙榻B文學發(fā)生的背景,從戊戌政變開始追溯,自晚清的詩界革命到三十年代早期,對文學語文改革、文學社團建立、理論主張、刊物風格、文學論爭、外國影響等都有明晰的梳理,并對各文類代表作家觀點和重要作品進行歸納與分析?!霸姟痹O為第四章,在各類文學中排在最前面。
《詩》由十一部分組成。第一部分關于新詩初期詩論,列舉了胡適、劉復、宗白華、康白情、俞平伯、郭沫若、梁實秋、周作人等人的詩歌觀點。第二部分為新詩初創(chuàng),談到了胡適的《嘗試集》、郭沫若的《女神》、康白情的《草兒》、俞平伯的《冬夜》和五四初期的名作等,從作品的內(nèi)容、形式特色的舉證,到當時的評價都有涉及。第三部分專為胡先驌的舊詩擁護論,以與先前所列五四新詩嘗試作為對比。第四部分論小詩與哲理,強調小詩淵源來自日本短歌和俳句,以及印度泰戈爾的詩集。朱自清給小詩分成三派,并談到小詩的影響。第五部分論長詩,重點談到白采的《羸疾者的愛》。第六部分論李金發(fā)的三部詩集,指出他詩歌中所呈現(xiàn)的顏色,寫作手法和美學情調。第七部分論新韻律運動,列出胡適、劉復、陸志韋、趙元任、俞平伯、《晨報詩鐫》、陳勺水、楊振聲等人的不同觀點。第八部分比較徐志摩與聞一多的詩,《志摩的詩》特征有九項,聞一多的《死水》也有六項,還列出對1933年陳夢家所選18位詩人80首詩的看法。第九部分論馮乃超的《紅紗燈》、戴望舒《我的記憶》等特色。第十部分談讀詩與唱詩的情況,指出朱湘與浩徐分別在《晨報副刊》和《現(xiàn)代評論》倡議讀詩。唱詩則以陶晶孫和趙元任的實踐為分析對象。第十一部分為“其他的創(chuàng)作”,包括革命詩歌、敘事詩、俞平伯的《憶》、臧克家的《烙印》、卞之琳的《三秋草》、蜂子的“民間寫真”以及俞平伯和劉復的仿作歌謠等。
由這個詩綱領,可以看到朱自清詩歌課程設計開放性及其脈絡的明確:他重視現(xiàn)代詩歌發(fā)展的多元性,由多家詩論介紹入手,列舉各類風格作品、文體、各家研究觀點以及新詩嘗試。我們知道,在二三十年代,詩集多為自費印刷,搜集資料有相當?shù)碾y度,從朱自清所列的詩集中,看到他盡可能找到了早期出版的一些詩集,當時的《晨報副刊》、《創(chuàng)造月刊》、《大公報》、《現(xiàn)代評論》等刊物也都是他觀察詩歌的陣地。
由于綱要僅僅是綱,簡要列出或引用他人或自己評論研究對象的某些觀點,并未展開或比較,只能看到一種研究構架的宏觀性和研究態(tài)度的客觀性。筆者試以朱自清研究郭沫若的綱要的為例,剖析朱自清的研究范式。
朱自清首先從文體角度分類,將郭氏詩歌創(chuàng)作分成詩劇與詩兩類,接著對詩部分的內(nèi)容進行概括,引用聞一多的觀點,如時代的精神(細分為動的世紀、反抗的精神、絕望與消極)、自然崇拜(細分為泛神論、“大的崇拜”與“美”的欣賞、太陽與地球、光與夜的贊頌和自我崇拜)、古代憧憬,形式上有語匯的擴展,包括科學名詞、地名、西洋歷史及神話中的典故,西洋的事物名詞,外國字等。朱自清也指出郭詩的問題:表現(xiàn)上的單調體現(xiàn)為單色的想象和單調的結構。再就是對詩歌的其它表現(xiàn)方式如:呼格,嘆調與嘆號,復雜的句法、舊詩詞的影響等進行歸納。顯然,朱自清的講稿建立在文本分析的基礎上,借鑒修辭與文字研究的方法,從文體至內(nèi)容、表現(xiàn)方式、字句運用等方面條分縷析,研究結構相對嚴密。
由于新文學教育在二三十年代的中國并不普及,朱自清開設的課程可以說是中國現(xiàn)代歷史上較早的探索性課程。從現(xiàn)有資料可以看到,當時擔任現(xiàn)代文學課,特別是詩歌教學的教師并不多。除了朱自清在清華大學,兼北師大、燕京大學的新文學課程外,楊振聲1929年在燕京大學開設現(xiàn)代文學課程,沈從文、蘇雪林三十年代初先后在武漢大學也開設此類課程,沈從文的講義結成《沫沫集》,蘇雪林講義后修訂為《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3]一書,另外,廢名于1936年(筆者注:周作人《談新詩原序》中說是1935年)在北大開設新文學課程。這些學者當時都沒有出版系統(tǒng)研究著作。朱自清的這部綱要,從二十年代末開始編訂,完成于三十年代初,雖然當時沒有正式出版,但不影響它的流傳。新中國第一部現(xiàn)代文學史《中國新文學史稿》的撰寫者王瑤②即為朱自清弟子,受到老師文學觀的影響是必然的。即使“重寫文學史”的觀念在八十年代提出,回顧并對比現(xiàn)在大學使用的多部文學史,仍是按照時代背景、晚清文學改良、五四文化運動、文學論爭、社團建設、外域影響、各文類理論、創(chuàng)作情況以及代表作家作品的模式,與朱自清的綱要結構如出一轍。
無疑,朱自清的這份綱要是奠定現(xiàn)代文學學科的重要文件,是第一份較為全面研究現(xiàn)代文學的史綱,同時也是朱自清1935年編選《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的基礎。
朱自清編選的《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1935年10月由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出版。據(jù)筆者統(tǒng)計,詩集收錄59家詩共400首,③基本囊括第一個十年的重要詩人。被選7首以上的有:聞一多29首,徐志摩26首,郭沫若25首,李金發(fā)19首,俞平伯17首,冰心18首,劉大白14首,汪靜之14首,康白情13首,朱自清12首,何植三12首,馮至11首,潘漠華11首,徐玉諾10首,朱湘10首,篷子10首,胡適9首,周作人9首,馮乃超9首,戴望舒7首,馮雪峰7首,劉復8首,應修人7首,陸志韋7首。從詩選名單可看出朱自清選擇詩人、詩歌并非按照自己偏好的風格、派別,或者名氣,以上這些詩人,經(jīng)由不同的文學史家和詩學家,在現(xiàn)有的文學史上也留下詩跡。前面四位詩人成為文學史上的重要章節(jié),其余詩人也是詩歌史的主要研究對象。戴望舒、馮至雖然此時所選詩歌不多,但隨著他們在三十年代中后期的詩歌寫作逐漸成熟,成為現(xiàn)代詩風的主要代表者。有的詩人只有一二首詩入選,如趙景深、鄭振鐸、郭紹虞、劉延陵,眾所周知,他們大多都由詩歌愛好者轉向做學術研究,成為著名學者。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從二十年代就開始有編詩選:上海的新詩社出版部出版的《新詩集》(第一編)是目前最早的新詩選,以后有許德鄰編的《分類白話詩選》和1922年的《新詩年選》等。④被阿英高度肯定的《分類白話詩選》,⑤號稱《新詩五百首》,實收233首(組)。從朱自清所收集的詩歌與來源看,《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應是三十年代編選的一部較為全面的詩選。
與詩選同樣值得關注的還有收錄的《編選用的詩集及期刊目錄》和《詩話》。期刊目錄約收集33家50種,⑥選集六種,期刊兩種?!对娫挕芬院喢鞫笠男问浇榻B詩歌作者的姓名、字號、籍貫、詩歌觀點、他人評論、選詩來源等,為信息介紹。最重要的是導言——從它的引用率和傳播范圍看,對文學史的撰寫者與了解新詩的人來說,它已成經(jīng)典名篇。
朱自清的導言于1935年8月完成。在此之前不是沒有綜論第一個十年詩歌的研究文章,甚至還有過評論早期詩歌的專著,即1929年草川未雨(張秀中)的《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⑦
比如蒲風于1934年12月到1935年3月間寫的一篇《五四到現(xiàn)在的中國詩壇鳥瞰》[4],文中提到做綜論的難度與必要性:“從一九一九年的‘五四運動’迄今(一九三四上),整個中國新詩壇的潮流趨勢,畢竟是值得研究的問題:雖然,因了缺乏理論家的現(xiàn)成理論,又缺乏許多新詩人的詩集時常使我皺眉,可是,每一個愛好詩歌的必會關心到這個問題的?!逼扬L的這篇文章就是為概括五四以來的詩歌潮流并評論流派作家而寫。
蒲風是富有激情的。他依據(jù)泰納的藝術構成三要素,認為文學反映了社會,所以把文學與政治社會運動結合起來,分成四個時期。值得商榷的是,蒲風簡單地把文學發(fā)展步驟等于社會政治思潮演變,將文學當成社會反映的鏡子,在筆者看來是一種個人看法,文學發(fā)展規(guī)律不一定等同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從蒲風論述的內(nèi)容與角度看,他基本是站在階級立場上,較多關注與民生、階級、斗爭相關的詩篇。突出蔣光慈、劉一聲、殷夫等革命詩人及太陽社、左聯(lián)的中國詩歌會等革命流派的成就,將湖畔派詩人汪靜之說成是頹廢詩人,新月派批評為有閑階級,現(xiàn)代派用的是“封建詩人所常用的字眼”。因其文章中充溢著強烈的階級意識,與其說是論文,不如說是時文。
朱自清所寫的導言與蒲風的完全不一樣,也與他自己創(chuàng)作散文的方式不同。朱自清的散文多為美文,以情動人,論文則較為客觀地展現(xiàn)第一個十年的創(chuàng)作、論爭、詩歌觀發(fā)展等情況,是中國新詩史上有關第一個十年的第一份較為完全的,具有學術價值的詩論。
這份導言分兩個部分,其結構體例雖不太勻整,信息有點凌亂,但它寫實性地再現(xiàn)了當時新詩的發(fā)展情況。為分析需要,筆者將要點摘錄如下:
第一部分梳理五四新詩最初的嘗試情況與詩歌觀點的爭議。文章從清末夏曾佑、譚嗣同、黃遵憲的“詩界革命”開始溯源,也關注到梁實秋說到美國印象主義對中國現(xiàn)代新詩改良的影響,統(tǒng)計《新青年》最早“嘗試”新詩發(fā)表的情況,肯定胡適由翻譯詩到1920年出版《嘗試集》的努力、《談新詩》所作的理論建設以及當時造成的影響:說理詩盛行,周作人提倡人道主義,胡適提倡“詩的經(jīng)驗主義”,有人稱之為“自然主義”,寫景詩發(fā)達。作者還結合胡適、康白情、魯迅氏兄弟的創(chuàng)作探討自然音節(jié)和詩可無韻之說。認為“具體的做法”不過用比喻說理,可還是缺少余香與回味的多。詩歌自由的話題引起爭議,梁實秋主張有些字不能入詩,俞平伯堅持平民化,要恢復“詩的共和國”,但康白情、周作人,乃至朱自清,都認為“詩到底怕是貴族的”。在創(chuàng)作方面,指出康白情以寫景勝,俞平伯融舊詩音節(jié)入白話,利用舊詩情境表現(xiàn)新意,寫景清新;情詩做到“告白”一步,“真正專心致志做情詩的”,是“湖畔”的四個年輕人。詩歌形式上論及三類小詩:有周作人翻譯的日本短歌和俳句,“實在是創(chuàng)作”,冰心讀“太戈爾”而出版詩集,宗白華的哲理詩《流云小詩》是小詩的又一派。長詩有白采的《羸疾者的愛》。還有“一支異軍突起于日本留學界”的郭沫若,主張“詩是寫出來的”,他的泛神論與二十世紀的動的和反抗的精神,是“我們傳統(tǒng)里沒有的”。第二部分圍繞1926年《晨報詩鐫》的作者群論說。指出聞一多理論“最為詳明”,大家都做格律詩,并歸納了從事詩歌形式運動的劉半農(nóng)、趙元任、陸志韋、聞一多等人的主張,比較聞一多與徐志摩的詩歌風格,認為二人詩體與風格模仿近代英國詩。被稱為詩怪的李金發(fā)的創(chuàng)作,許多人抱怨看不懂,許多人卻在模仿著。他還論述了王獨清、穆木天、馮乃超、戴望舒、姚篷子等都是象征主義風格,但有所不同,與《詩鐫》作者也有不同。最后提出,“若要強立名目,這十年來的論壇就不妨分為三派:自由詩派,格律詩派,象征詩派?!?/p>
隨著現(xiàn)代文學史著作的出版、再版或重寫,一些詩歌舊講稿如蘇雪林的《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⑧、廢名的《談新詩》、朱英誕的《新詩講稿》的發(fā)掘整理出版,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它們與這份導言之間存在或多或少的聯(lián)系,有時甚至就是以這份導言為論著框架,這時我們會意識到這份導言就像一個古董因時間流逝不僅沒有消褪它的特色,反在增加了價值。它已成為文學史寫作時不容忽視的參考資料。
首先,朱氏導言中所列出的詩人隊伍。這支由朱自清整合的隊伍,與詩選不完全一致,選擇了第一個十年中的代表性詩人,有胡適、康白情、周作人、湖畔四詩人、冰心、宗白華、白采、郭沫若、聞一多、徐志摩、朱湘、饒孟侃、劉夢韋、于賡虞。劉半農(nóng)、陸志韋、李金發(fā)、王獨清、穆木天、馮乃超、戴望舒、姚蓬子等,這些詩人,后來被蘇雪林、廢名、朱英誕等借進講稿中。如蘇雪林的講稿中就論過胡適、五四早期的詩人周作人、沈尹默等,還有冰心、徐志摩、朱湘、聞一多、邵洵美等新月詩人,李金發(fā)為代表的象征派、戴望舒為代表的現(xiàn)代派,以及神秘的天才詩人白采。廢名三十年代在北京大學開設《談新詩》課時,所選的詩人盡在朱自清列出的人選中,盡管廢名對第一個十年的詩人有過微詞“這就是我們的詩壇啊!”[5]八十年代孫玉石所著的《中國象征派研究》,便以朱自清命名的象征派為前提展開,李金發(fā)為代表詩人,他還論述了王獨清、穆木天和馮乃超等。這些詩歌研究界的后起專家基本沿循了朱自清的人選與思路,不過論述更為具體深入。
其次,朱自清對詩歌流派的命名也為后來大多文學史寫作采用。盡管朱自清也說自由詩派、格律詩派、象征詩派的提法是“強立名目”,了解詩歌基本特征的人都應該知道,自由詩可以有象征風格,講格律的新月詩派后期也轉向了象征風格;反過來說,象征詩可以由自由體或格律體的形式表現(xiàn)。因此,可以認定朱自清的詩派命名是含混的。然而,這種命名方式一直為學界沿用下來。
第三,朱自清對李金發(fā)、聞一多、徐志摩詩歌的評價成為文學史的重要評價。且不論朱自清在表述上是否存在疑問,譬如李金發(fā)的“詩怪”之名本來自黃參島發(fā)表在《美育雜志》二期上的一文,因朱自清的引用而使命名權轉讓,很多讀者只記住這個奇怪的外號來自朱自清的導言,黃參島本人被淹沒在朱自清的文字中,生平少有人知。朱自清評價聞一多的兩部詩集運用對比方式,“《死水》前還有《紅燭》,講究用比喻,有喜歡用別的新詩人用不到的中國典故,最為繁麗,真叫人有藝術至上之感。《死水》轉向幽玄,更為嚴謹;他作詩有點象李賀的雕鎪而出,是靠理智的控制比情感的驅遣多謝。但他的詩不失其為情詩。另一面他有事個愛國詩人,而且?guī)缀蹩梢哉f是唯一的愛國詩人?!敝熳郧鍖β勔欢嘣娂娘L格描述是較為準確的,但“唯一的愛國詩人”缺少闡釋,令人存疑。不能否認的是聞一多進入文學史總是戴著“愛國詩人”的帽子。朱自清描述徐志摩的一句話——“他是跳著濺著不舍晝夜的一道生命水”,成為詩歌史或是徐迷們引用率頗高的知名比喻。
第四,對詩體解放,音韻爭論等問題進行爬梳。對詩歌體式小詩、長詩、自由詩的分類方式基本為詩歌史作者采用。
盡管在綱要中得知朱自清關注過革命詩歌,另在1933年3月12日的日記[6]中記載朱自清讀了中國詩歌會《新詩歌》旬刊,指出關于朗讀的論文毫無新意,譯作太歐化,作品鼓吹揭數(shù)階級罪惡、責備政府等等。也許是因為這些革命性作品的藝術成績不佳,所以,朱自清編選的詩集有意回避了這類詩歌,導言中只字不提。
新時期以來出版的文學史和詩歌史可以證明朱自清導言與現(xiàn)代文學(詩學)的密切關系:新時期后出版的錢理群版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三十年》[7],第六章與十六章寫到二三十年代詩歌,除了增添蒲風式的革命詩論述,主要詩人來自朱自清論述中的詩歌隊伍。程光煒版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8]第六章論新詩,簡化為郭沫若、小詩派、湖畔詩人、新月詩派、馮至等詩人的評析。曹萬生版的《中國現(xiàn)代漢語文學史》[9]在第九章直接承襲朱自清的流派劃分,論述自由體詩、象征派詩、格律詩派及李金發(fā)、聞一多和徐志摩三位詩人,第二十三章論及現(xiàn)代派詩戴望舒和稍后的卞之琳、何其芳等。朱光燦的《中國現(xiàn)代詩歌史》從第三章到十二章,基本都是圍繞朱自清的詩人隊伍展開。陸耀東的《中國新詩史(1916-1949)第一卷》[10]大半研究對象也來自朱自清的《大系》中的人員。不過,由于陸耀東多年搜集材料,所論詩人明顯增加,如焦菊隱、韋叢蕪等都是朱自清未論及的詩人,新月派中被遮蔽的孫毓棠、孫大雨在陸耀東著作中得到充分論述。
無論是三四十年代的蘇雪林、廢名、朱英誕等新詩課講義,還是新時期以來的多部文學教材,多以朱自清的《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及導言成為重要參考書,那么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朱自清奠定了中國現(xiàn)代詩學研究的一塊基石。
從朱自清日記里可以看到,他經(jīng)常參加同仁的聚會,朱光潛、馮至、聞一多等都是他經(jīng)常交往的知音。1936年,朱自清在與朋友交往中得到詩歌材料,陸續(xù)寫出了《新詩雜話》及探討詩歌現(xiàn)狀的論文。
二三十年代朱自清多寫詩歌評論,常圍繞現(xiàn)代詩人詩作及其風格特征進行評析,四十年代的詩歌研究多圍繞與詩歌相關的話題展開,探討時代變化中詩歌美學轉型,研究詩歌體式、形式的多樣化,分析真詩的本質、譯詩的策略,也有解詩方法的實踐。
朱自清非常關注詩歌在新時代顯現(xiàn)出的新特性?!缎略姷倪M步》[11]中他肯定郭沫若歌詠大自然,格律詩派愛情詩的理想化和奇麗的譬喻、象征派用比喻表現(xiàn)“微妙的情境”都是新的,也發(fā)現(xiàn)新詩運動開始就有社會主義傾向的詩,鄉(xiāng)村運動興起促生了農(nóng)村題材的詩。他主張對詩的定義要放寬,“兼容并包”。《抗戰(zhàn)與詩》[12]中他提到抗戰(zhàn)詩歌朝普及的方向走,新詩的一個趨勢是散文化,一個趨勢是勝利的展望。而且,朗誦詩的提倡促進了詩的散文化,散文化民間化反過來促進了格律的發(fā)展?!对娕c建國》[13]中談到抗戰(zhàn)中出現(xiàn)了現(xiàn)代史詩,注重群體,表現(xiàn)現(xiàn)代化,他相信“抗戰(zhàn)勝利后,我們這種群體的英雄會更多,也更偉大。這些英雄值得詩人歌詠;相信將來會有歌詠這種英雄的中國‘現(xiàn)代史詩’出現(xiàn)”,因此他呼吁需要中國詩的現(xiàn)代化,新詩的現(xiàn)代化。
結合時代思潮變化與詩人的承擔,朱自清進行過學術思考。如《愛國詩》[14]中辨析愛國詩在中國詩歌中的演變,原先的愛國詩忠于一朝一姓,歌詠殺敵的將士,表達對異族的同仇,辛亥革命傳播了近代的國家意念,發(fā)現(xiàn)個人發(fā)現(xiàn)自我,國家意識狹隘,抗戰(zhàn)以后,愛國詩大量出現(xiàn),都以具體的時間為歌詠的對象。在這樣的一個失去理想的時代中,他認為“詩人是時代的前驅,他有義務先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中國在他的詩里”。
由于有豐富的讀詩經(jīng)驗,朱自清重視詩歌接受狀況,“因為讀者讀詩時的心情,和周遭的情景,對讀者對詩的了解都有影響。往往因心情或情景的不同,了解也不同。”[15]他認為詩需要發(fā)現(xiàn),在《詩與感覺》[16]中強調詩更依靠想象,實際的愛固然是詩,假設的愛也是詩,驚心怵目的生活里固然有詩,平淡的日常生活里也有詩。要發(fā)現(xiàn)詩,第一步得靠敏銳的感覺,穿透熟悉的表面向未經(jīng)人到的底里去,那兒有的是新鮮的東西。
在四十年代的新詩中,朱自清看到了中國傳統(tǒng)詩中少有的風格:幽默?!对娕c幽默》[17]中,朱自清指出中國人以前將詩看得太嚴重了,不敢幽默,怕褻瀆了詩的女神,而詩只是人生的一種表現(xiàn)和批評;是精神的語言。既然人生里短不了幽默,語言里短不了幽默,詩里也該不短幽默。
如何創(chuàng)造新的詩歌形式,朱自清在1937年時就說:“歌謠的文藝價值在作為一種詩,供人作文學史研究,卻不能發(fā)展為新體?!盵18]四十年代,他認為新詩只在抗戰(zhàn)后才開始接受一些俗曲的影響,因而主張新詩不妨取法歌謠,使它多帶我們本土的色彩;利用民族形式 創(chuàng)作“一種新的‘民族的詩’”[19]。
抗戰(zhàn)時期朗誦詩的興旺促使朱自清到文學史中探究詩的表達形式,《朗讀與詩》[20]由詩出于歌的歷史講到漢末的詩“不但能生活在唱里,并且能生活在讀里”,詩從此獨立。他提出“新詩不要唱,不要吟;它的生命在朗讀,它得生活在朗讀里?!彼€具體探討新詩如何“上口”:長到二三十字的句,十余字的讀,中間若無短的停頓,便不能上口;國語每十字間總要有個停頓才好。又如國語中常用被動句,現(xiàn)在固然不妨斟酌加一些,但不斟酌而濫用,便覺刺耳??谡Z和白話里不常用的譯名,不容易上口;詩里最好不用,至少也須不多用——外國文更應該如此。他稱代詞“它”和“它們”,國語里最少,也當細酌。文言夾在白話里,不容易和諧;除非白話里的確缺少那種表現(xiàn),或者熟語新用,但總是避免的好。至于新詩里的隱喻常是創(chuàng)造的,上口自然不易,將詩一概朗誦化就很難。這些觀點,應該是中國詩歌史上較為有系統(tǒng)的現(xiàn)代詩的朗誦理論。
關于譯詩[21],朱自清主張翻譯“與歷史的風俗的涵義”比較少的一類,只要譯得忠實,可以不失為自由詩。他認為譯詩可以增富意境,“給我們新的語感,新的詩體,新的句式,新的隱喻”,可以算是創(chuàng)作。他結合中國詩壇的翻譯歷史和現(xiàn)狀,講到了抒情詩、劇詩和史詩的翻譯成績。盡管翻譯性質的問題,翻譯界還有爭議,但朱自清較早地表達和解釋了詩歌翻譯的一些觀念,給今天翻譯界提供了理論參考。
中國傳統(tǒng)文人對于詩歌的解讀多是考據(jù)、正音、釋字、風格把握。這種方式對于變化中的現(xiàn)代詩來說不太合適。作為詩歌的講授者,朱自清于1935年提出過“詩多義”的觀點。他并不認為 “詩歌一分析,詩便沒有了”,而且認為“單說一首詩‘好’,是不夠的;人家要問怎么個好法,便非先做分析的功夫不成?!彼ㄗh“憑自己知識的力量,從分析下手??刹灰佬难蹆?想著每字每篇只有一個正解;固然有許多詩如此,但是有些卻并不如此。不但詩,平常說話里雙關也有。”“多義也并非有義必收:搜尋不妨廣,取舍卻虛嚴;不然,就容易犯我們歷來解詩諸家‘斷章取義’的毛病?!盵22]朱自清認為詩歌要讀,也要分析,得允許詩歌多義。他曾評價過現(xiàn)代詩人李金發(fā)的詩“仿佛大大小小紅紅綠綠的一串珠子,他卻藏起那串兒,你得自己穿著瞧。”[23]四十年代他針對詩歌不能為大眾明白而寫下《解詩》,因為“詩人的譬喻要創(chuàng)新,至少要變故為新,組織也總要新,要變”,所以大部分的詩,細心讀幾遍,便可明白。為此,他特意解讀了林徽音的《別丟掉》,具體指出抒情方式、修辭特點,模擬角色進行散文式的翻譯。卞之琳的《距離的組織》通過朱自清的解讀,揭示其秘密“這篇詩是凌亂的詩境,可又是一個復雜的有機體,將時間空間的遠距離用聯(lián)想組織在短短的午夢和小小的篇幅里。”朱自清不認為貌似晦澀的詩不好,而是肯定“這是一種解放,一種自由,同時又是一種情思的操練,是藝術給我們的”。
朱自清是一位具有全局文學史觀的學者,無論綱要設計還是導言寫作,都可以看到他宏觀建構與細微甄別、把握局部的能力。深厚的古典文學素養(yǎng)并沒有局限他在新文學研究領域的發(fā)展,反而促進他持有一種時代轉型觀,敏銳把握現(xiàn)代詩歌的階段性變化,從歷史研究角度出發(fā),追溯摸索出詩歌發(fā)展脈絡,用肯定的態(tài)度,足夠的知識儲備顯示對新詩發(fā)展的樂觀。他提出的多數(shù)詩歌觀點,開啟了后輩學者的研究思路。如四十年代提出的新詩現(xiàn)代化理論,經(jīng)他的學生袁可嘉而推向了理論的另一個高度,由詩歌作品中的現(xiàn)代社會變化寫入而指向詩歌寫作方式的新景象。朗誦詩理論提出后,因為社會發(fā)展與建設的需要,朗誦詩曾成為服務政治的文學武器,在公眾社會中所起到的宣傳教育作用發(fā)揮到極致,甚至在八十年代之前都成為詩歌的代名詞。新詩民間化現(xiàn)象由朱自清上升至理論,配合主流觀念意識,涌現(xiàn)過五十年代的全民民歌寫作熱潮;在九十年代,新一代詩人將之作為一種立場,與詩的日常生活化、口語化、詩的幽默等一起,成為九十年代反主流寫作的自由主張。譯詩研究在近年成為熱點,朱自清較早掌握了現(xiàn)代詩歌的翻譯歷史,對翻譯做出了初步的理論探討,有著一定的啟發(fā)作用。解詩的實踐與理論在八十年代中期詩歌接受困難之時,成為啟發(fā)孫玉石等一輩學者的學術研究靈感,直接或間接地促進了新時期以來對朦朧或多義詩歌的接受。
一部文學史的完成需要時間積淀,一個觀念的形成同樣需要時間慷慨支持,還要有學人不斷努力、創(chuàng)造與發(fā)現(xiàn)。隨著中國現(xiàn)代詩學資料的發(fā)掘與充實,朱自清在中國現(xiàn)代詩學上的成就日益彰顯,堪為中國現(xiàn)代詩學的重要奠基者。
[注釋]
① 據(jù)《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的整理者趙園在所作附錄中說:“朱先生于1929年春首先在清華大學開設此課”,“還曾在師大、燕京兩校講授,但1933年以后,即未再講”。見: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8)[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3:123.
② 溫儒敏在《王瑤的〈中國新文學史稿〉與現(xiàn)代文學學科的建立》一文中指出:“王瑤的《中國新文學史稿》是1950年代最具代表性的一部現(xiàn)代文學史著作,通常已被看作是學科的奠基之作。”見:文學評論,2003年第1期。
③ 朱自清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選詩雜記”中說有“詩四百零八首”,實收400首。
④1986年陳紹偉編的《中國新詩序跋選1918-1949年》第5頁,在《吾們?yōu)槭裁匆 葱略娂怠返摹熬幒笮∮洝敝惺紫忍岢?中國新文學初期的第一部白話詩集—胡適的《嘗試集》“比《新詩集·第一編》要遲兩個月”。朱自清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的“選詩雜記”中也談到之前的四個選本,即《新詩集》(1920,上海新詩社)、《分類白話詩選》(新詩五百首)、《新詩年選》(1922,北社)、《時代新聲》(1928,盧冀野編)。
⑤ 阿英稱:“此集為初期新詩之最完備的選集,各主要雜志、主要報紙上的著作,網(wǎng)羅靡遺。就資料言之,此集當為最佳。”見:中國新文學大系·史料索引[M].上海: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1936: 296.
⑥ 朱自清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選詩雜記”中自說三十家,實際列出三十三家。
⑦ 草川未雨的《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一般被認為是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第一部詩歌批評專著,但是朱自清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選詩雜記”中說到“草川未雨的《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那么厚一本書,我卻用不上只字。”可看出對此書稍有不滿。筆者另有文《論中國新詩史上第一部新詩批評著作》,專論《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認為這是一部厚重的廣告,見:長沙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1期。
⑧ 蘇雪林.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M].臺北:臺灣臺北純文學出版社,1983年。雖然蘇雪林早在1932年在武漢大學開設新文學研究課,上至抗戰(zhàn)爆發(fā),武大遷川,但蘇雪林應在1935年后應閱讀過朱自清《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比如她《胡適的〈嘗試集〉》中明確談到胡適的《應該》一首詩開始不知為誰而作?!爸钡健缎挛膶W大系》詩歌集出版,因胡適此詩,卻多了一篇序,是胡適民國八年所撰,這個啞謎才揭曉了?!笨梢?蘇雪林的講稿在成書過程中受過朱自清《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影響。
[1]朱自清.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概況[J].清華周刊(北京),1931, 35(11,12):《響導》專號.
[2]王瑤.先驅者的足跡——讀朱自清先生遺稿〈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J].文藝論叢(第十四輯),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
[3]蘇雪林.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M].臺北:臺灣臺北純文學出版社,1983.
[4]蒲風.五四到現(xiàn)在的中國詩壇鳥瞰[J].詩歌季刊,1935,1(1,2). [5]朱英誕.廢名及其詩[A]//廢名,朱英誕.新詩講稿[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288.
[6]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9)[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6 (第二版):205.
[7]錢理群,溫儒敏,吳福輝.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8]程光煒,劉勇,吳曉東,等.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第二版).
[9]曹萬生,主編.中國現(xiàn)代漢語文學史[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10]陸耀東.中國新詩史1916-1949(第一卷)[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5.
[11]朱自清.新詩的進步[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19-321.
[12]朱自清.抗戰(zhàn)與詩[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45.
[13]朱自清.詩與建國[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52.
[14]朱自清.愛國詩[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59.
[15]朱自清.詩的語言[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37.
[16]朱自清.詩與感覺[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26.
[17]朱自清.詩與幽默[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38.
[18]朱自清.歌謠與詩[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8)[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3:276.
[19]朱自清.真詩[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79.
[20]朱自清.朗讀與詩[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88.
[21]朱自清.譯詩[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2)[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371-378.
[22]朱自清.詩多義舉例[A]//朱喬森,編.朱自清全集(8)[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3:206-208.
[23]朱自清.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導言[M].上海: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1935.
ZhuZiqing:TheFounderofModernChinesePoetics
CHENWei1,CHENQian2
(1.SchoolofLiterature,FujianNormalUniversity,Fuzhou,Fujian350007,China; 2.SchoolofLiterature,JiangxiNormalUniversity,Nanchang,Jiangxi330022,China)
ZhuZiqingspentnearly20yearsonthestudyofnewpoetryandmadeimportantcontributiontomodernChinesepoetics. In1929whenheopenedacoursecalled“AStudyofChineseNewLiterature”forstudentsofTsingHuaUniversity,hecompiledA GeneralOutlineofChineseNewLiteratureStudy.Thepartabout“poetry”inthisbookofferstherudimentsofafoundationforthe Chinesemodernpoetry.In1935,heselectedandeditedTheGreatWorkofNewChineseLiteratureSeries·Poetry.Hisprefacefor thebookhasbecomeclassicpoetictheory,settingaframeworkforthewritingofthehistoryChineseNewPoetry.In1940s,heput forwardmanybasicconceptsofmodernChinesepoeticsintheseriesofarticleshewroteontherelationshipbetweenNewPoetryand TimesaswellastheacceptanceofNewPoetry.Hisworkisagreatinspirationforcontemporarypoetictheoristsandeducators.With theexplorationsandenrichmentofChinesecontemporarypoeticsdata,theachievementofZhuZhiqinginthehistoryofChineseContemporaryPoetrymaybemanifested.
ZhuZiqing;NewLiterature;preface;modernpoetics;RamdomThoughtsonNewPeotry
I207.25
A
1672-934X(2014)05-0058-08
2014-08-19
2013年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3BZW119)階段性研究成果
陳 衛(wèi)(1970-),女,江西萍鄉(xiāng)人,文學博士,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主要從事中國新詩和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研究;陳 茜(1967-),女,江西萍鄉(xiāng)人,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