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嗣同早期佚著探隱

王 娟

（瀏陽市文物管理局，湖南 瀏陽 410300）

譚嗣同的早期著作，是研究譚嗣同早期思想和生活的重要資料來源，但其中一部分已經(jīng)散失，這對于譚嗣同研究是一個很大的損失。拙文試圖在分析譚氏現(xiàn)有著作的基礎(chǔ)上，對這些佚作的內(nèi)容作一番分析和探討，并根據(jù)有關(guān)線索，對部分佚作手稿的下落作一些推測。

一

譚嗣同早年即好學深思，博覽群書，勤于著述，在 30歲以前已有17種著作。譚氏《三十自紀》云：“今凡有《寥天一閣文》二卷，《莽蒼蒼齋詩》二卷，《遠遺堂集外文初編》一卷，《續(xù)編》一卷，《石菊影廬筆識》二卷，《仲叔四書義》一卷，《謚考前編》二卷，《瀏陽譚氏譜》四卷，都十五卷。又《緯學》，翼經(jīng)也；《史例》，書法也；《謚考正編今編》，名典也；《張子正蒙參兩篇補注》，天治也；《王志》，私淑船山也；《瀏陽三先生弟子著錄》，歐陽、涂、劉也；《思緯氤氳臺短書》，甄俗也；《劍經(jīng)衍葛》，武事也；《楚天涼雨軒懷入錄》，思舊也；《寸碧岑樓玩物小記》，耆古也，未成，無卷數(shù)。惟《史例》有敘。”[1]P55-56

上述17種著作，因《瀏陽譚氏譜》有關(guān)內(nèi)容已收入《寥天一閣文》卷二，故實際只有16種。除《寥天一閣文》、《莽蒼蒼二齋詩》、《遠遺堂集外文》和《石菊影廬筆識》四種外，其他12種早巳散失，至今未有下落，但從書名和譚氏本人的簡短說明中，我們大致可以推測它們的內(nèi)容。本文所稱譚氏“早期佚著"，即是指上述12種著作?！蹲T嗣同全集》編者方行先生在1980年為全集增訂再版所作的《后記》中寫道：“譚嗣同的佚著，據(jù)有關(guān)記載，尚有：《仲叔四書義》一卷，《謚考前編》二卷，《劍經(jīng)衍葛》一卷，《印錄》一卷；至于未脫稿者有：《緯學》、《史例》、《謚考正編》、《張子（正蒙）參兩篇補注》、《瀏陽三先生弟子記（著錄）》、《王志》、《寸碧岑樓玩物小記》、《楚天涼雨館（軒）懷人錄》等，惜均未發(fā)現(xiàn)。”[2]P553

方行先生文中所說《印錄》值得略為說明一下。《印錄》在譚氏《三十自紀》中未曾提及，全稱應為《寥天一閣印錄》，它輯錄了譚嗣同本人所鐫的部分印章，其后并附有譚氏所寫跋文。最早提及《印錄》的，是梁啟超于戊戌政變后不久所寫的《譚嗣同傳》。民國元年（1912），譚嗣同的胞侄譚傳贊在為刊行《秋雨年華之館叢脞書》所寫跋中，又再次提及此書?！队′洝吩两駴]有發(fā)現(xiàn)，但據(jù)譚嗣同的友人劉淞芙（名善涵）所說，光緒二十三年（1897）二月，劉自金陵返湘，譚贈其《印錄》以志別。次年戊戌政變，譚嗣同就義于北京。光緒二十六年（1900），劉淞芙“家居無事，忽得之敗紙堆中”，觸動懷舊之情，特意寫了《〈寥天一閣印錄〉序》，以作紀念。[3]P142-143序言詳細介紹了《印錄》所輯印章的形式和文字內(nèi)容，并轉(zhuǎn)錄了譚氏的跋文，從而為我們保留了這一珍貴佚著的主要內(nèi)容。劉淞芙此文載《蟄云雷齋詩文集》，方行先生已將其收錄于即將再版的《譚嗣同全集》中，故本文不再提及。

譚嗣同的12種佚著可以分成兩類，一類是已脫稿者，如《仲叔四書義》、《謚考前編》等。這里需要說明一下，方行先生將《劍經(jīng)衍葛》列入已脫稿者，系根據(jù)梁啟超先生的說法。但據(jù)譚氏本人所述，此文在作者寫《三十自紀》一文時仍未脫稿?？赡艽撕笾鸩綄懗?，所以粱氏有“《劍經(jīng)衍葛》一卷”之說。如果確實如此，則《劍經(jīng)衍葛》可以列入脫稿者一類。另一類是未脫稿者，共九種：《緯學》、《史例》、《謚考正編今編》、《張子正蒙參兩篇補注》、《王志》、《瀏陽三先生弟子著錄》、《思緯氤氳臺短書》、《楚天涼雨軒懷入錄》、《寸碧岑樓玩物小記》。本文分析的重點是第二類佚著，即那些未脫稿者。這類佚著，多半為片斷手稿，內(nèi)容不會太多，過去因認為它們已經(jīng)遺失，所以多在譚氏現(xiàn)有著作之外去尋找其下落?，F(xiàn)在我們能否轉(zhuǎn)變一下思路，試圖在譚氏現(xiàn)有著作之中去發(fā)現(xiàn)它們的蹤影和痕跡呢？根據(jù)這一思路進行嘗試，筆者發(fā)現(xiàn)，上述譚氏佚著的部分內(nèi)容，實際上并未完全散失，而是被保留在譚氏的筆記體學術(shù)著作《石菊影廬筆識》一書中。以下分別說明之。

二

《石菊影廬筆識》草成于光緒二十年甲午（1894），其內(nèi)容主要是譚嗣同隨父移居武昌后，即光緒十六年（1890）至光緒二十年（1894）之間，所作的讀書筆記和學習心得，它與上述譚氏佚著撰寫于同一時期，應當成為研究的重點。本文的方法，是根據(jù)已知譚氏佚著的主題，努力從《石菊影廬筆識》中去尋找與之有關(guān)或類似的內(nèi)容，以此探索譚氏早期佚著的大致面貌。

一、《王志》，自注“私淑船山也”。王船山極其重視《周易》，認為它是“性學之統(tǒng)宗，圣功之要領(lǐng)”[4]P532。王船山的哲學思想集中體現(xiàn)在其《〈周易〉內(nèi)傳》和《〈周易〉外傳》等《易》學哲學著作中。譚嗣同“為學專主《船山遺書》”[1]P138，其研究重點也是上述著作，并由此而“睹橫渠之深思果力，聞衡陽王子精義之學”[1]P9。《石菊影廬筆識》中與此有關(guān)的內(nèi)容較多?！端计分辉?；“理、數(shù)二也，而實一也。自其顯而有定者言之曰理；自其隱而難知者言之曰數(shù)。……故知數(shù)者，知理而已，無數(shù)之可言也。”《思篇》之一云：“數(shù)者，器也，所以器者，道也。自邵子囿數(shù)為道，而數(shù)始為天下惑”[1]P123。象數(shù)和義理是《易》學中的基本問題，上述說法表明在《易》學基本問題上，譚嗣同繼承了王船山義理學派的理性主義立場，并批評了以北宋邵雍為代表的象數(shù)學派的神秘主義?！端计分哒摗昂怅柾踝樱ā兑住坟粤常┦恢f”，試圖結(jié)合傳統(tǒng)氣本論和近代科學觀念來解釋卦爻的意義。由張載開其端的《易》學哲學中的氣本論，到王夫之而集其大成，其特征是以陰陽二氣的變化來解釋卦爻象的形成和聯(lián)系，并進而解釋整個自然界和社會的發(fā)展變化。譚嗣同繼承了張載、王夫之的氣本論思想，他在《思篇》之八提出“元氣氤氳，以運為化生者也……中和所以濟陰陽之窮也?！辈⒌贸隽恕白兓e綜，盈天地間，皆《易》也”的結(jié)論。[1]P127《思篇》之九談“生物之氣”和“天地往來之氣”；《思篇》之十四批評“釋氏之末流，滅裂天地”，提出“夫天地非幻，即聲光亦至實，聲光雖無體，而以所憑之氣為體?！盵1]P127-128《易·系辭傳》提出“精氣為物，游魂為變”的思想，張載、王船山對此都詳加闡述?！端计分?、十九皆論“游魂”，并謂“原始反終，大《易》所以知生死，于以見萬物一體，無容以在囿者自私也”[1]P132。另外，《思篇》之十三云“圣人之言，無可革也，而治歷明時，《易》獨許之以革?！锒?，圣人之所許也”[1]P129。亦為譚氏學《易》之重要體會。王船山不滿于宋儒空談“理”和“道”，而將所謂“道學”和“理學”改稱為“精義之學”。）《筆識·學篇》之七十七對此表示贊成，認為“理之與道，虛懸無薄”，應當為之正名，改稱為“義學”[1]P122，表明了譚嗣同對宋明理學所持的批評態(tài)度。如果我們由此推斷說，上述有關(guān)思想是譚嗣同鉆研船山哲學，特別是其《易》學哲學的重要成果，并很可能構(gòu)成其所著《王志》一文的內(nèi)容，大概不會是過于武斷的說法。

二、《張子正蒙參兩篇補注》，自注“天治也”。北宋哲學家張載在其《正蒙、參兩篇》中“盡破歷家之說”，提出“地亦動而順天以旋”。王船山對此則持有不同意見，認為“地之不旋，明白易見”，“《正蒙》一書，唯此為可疑”。[5]P45,48譚嗣同不贊成船山的這一觀點，認為張載的地動之說符合科學，具有遠見卓識?！端计分龔堓d地球繞日、月繞地球而運之說，指出“西人之說，張子皆已先之，今觀其論，一一與西法合”，稱贊“張子苦心極力之功深”，并謂“不知張子，又烏知天？”[1]P123-124此外《思篇》之四論“地圓而動”；其五論“地圓之說，非發(fā)于西人”；其六論“地動之說”，其十一論流星隕石，也都屬于“天治”的范疇。

三、《緯學》，自注“翼經(jīng)也”。譚嗣同治緯學，主要是在光緒十九年（1893）北上赴癸巳順天府鄉(xiāng)試期間。他曾回憶說：“南昌沈小沂兆祉，吾瓣姜先生弟子也。……往與同學京師，渠治目錄，嗣同治緯，相得歡甚?！盵1]P265-266讖緯是兩漢經(jīng)學與圖讖方術(shù)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但緯與讖有所不同?！熬曊?，經(jīng)之支流，衍及旁義”[6]P47；其內(nèi)容“純駁互見，未可一概詆之?！盵7]P109《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jīng)各有其緯?！端计分劦貏又f，引用了《易、乾鑿度》、《尚書、考靈曜》、《春秋、元命苞》等書，均為緯學的重要著作，其目的是以此證明“地之動，乃圣人之言”[1]P125?！妒沼皬]筆識、思篇》中有關(guān)“緯學”的內(nèi)容雖然不多，但從中我們還是可以了解到譚嗣同當時治緯學的一些情況。

四、《思緯氤氳臺短書》，自注“甄俗也”。表明譚嗣同作《短書》的原意，是仿諸王充、王夫之駁斥五行八卦等迷信思想，批駁當時流行的風水、壬遁、星命諸說，“以與世俗相砥礪"，其后則以《報貝元徵書》代之。譚嗣同在《〈思緯氤氳臺短書〉敘》中說：“嗣同夙憤末世之誣妄，惑于神怪雜讖，使民弗乏乎事業(yè)，坐為異邦隸役，讀衡陽王子辟五行卦氣諸說，慨焉慕之?！瓏L分條訟辯，以與世俗砥礪，而仍恐自不出乎世俗，遂標日《短書》。奄積日月，得若干件，適有報歐陽瓣姜師書，足以隱括厥旨，間有未盡，復于《報貝元徵書》詳焉。師以報書及擬為算學社章程，別刊《興算學議》一卷，茲乃僅以報貝者代吾短書?！盵1]P195

根據(jù)上述線索，可以發(fā)現(xiàn)《思篇》中有3條與原來《短書》相似的內(nèi)容。其十六贊揚王充云：“《春秋》‘震夷伯之廟’夕，左氏謬言展氏有隱慝。……而百世之上，有王仲任者，獨不信之。……漢人習聞讖緯五行之說，其誕至不可詰，王氏生于其時，乃能卓然不惑，指捕其失，持論雖時近偏矯，甚至非圣無法。然統(tǒng)觀始末，棄短取長，亦可謂豪杰之士哉！”[1]Pl32其十八批評“好芝菌導引之說”，乞求不死之術(shù)。其三十四解釋“興必有祥，亡必有妖”，認為：“祥岜必讖緯書所紀之圖冊符瑞哉？君子是也。妖豈必五行志所陳之災疴眚哉？小人是也?！盵1]P133

五、《瀏陽三先生弟子著錄》，自注“歐陽、涂、劉也”。《思篇》之四十論瀏陽之學，謂“先迸如劉蔚廬師之純粹精，涂大圍師之直方大，歐陽瓣姜師之剛健文明”[1]Pl45其三十為《上劉蔚廬師書》。皆與此主題相符。

六、《楚天涼雨軒懷人錄》，自注“思舊也”。《思篇》之四十一記“石菊影廬”、“遠遺堂”；其四十二記“甘肅布政使署”；其四十三記“潮北公桑園”；其四十四記仲兄嗣裹；其四十五記贈貝元徵、唐黻丞、黃芳洲等楹聯(lián)；其四十七記往年在灞橋、西安旅舍所見題壁詩；其四十八記甘肅友人李景豫、錢次郇、張松眉、曹悟生等詩文；其四十九記少年之詩；其五十記十八歲時所作《望海潮》詞；其五十一記懷念仲兄之詩；其五十二記幼時之詩。皆為“思舊懷人”之作，很可能就是《楚天涼雨軒懷人錄》的原有內(nèi)容。

七、《寸碧岑樓玩物小記》，自注“耆古也”?！端计分迨劇靶⑻蒙轿淞菏摇?、嘉祥洪福院諸畫像等古畫；其五十四談“以團扇浼人作兩面畫"。前者屬于“耆古”，后者屬于“玩物”，與《小記》內(nèi)容相近。譚嗣同在同一時期給劉淞芙的信中曾談過自己對書畫的看法，可作為此文的注腳：“畫雖小道，尤難語于今日。東國有好古之名，所輯皆峭倩入古。其稱前古模樣者，饕餮之象則出周鼎，雞鳧之形則本彝器。圖雷之家推椎引鼓，若武士而不著翼，亦與王充《論衡》之說符合。彼國作者必考證今古，然后下筆，非若今之向壁虛造，茍然而已也。蟲魚草木尤足資博識。先儒亟尚圖象，《爾雅》、《列女傳》皆有圈。今摹覆流轉(zhuǎn)，殆失真本。朱予據(jù)首某向之文，知《山海經(jīng)》舊有圖，當時服其特識。蒙不揣，輒欲補為之，得此足以自廣。”[2]P475

譚嗣同所“玩”之物，不僅有石刻古畫，而且還有古琴和古樂?！端计分劄g陽之樂“有聲天下”，提到邱轂士和劉人熙的音樂著作《律音匯考》、《琴旨申邱》；其二十三談音樂有關(guān)人心風俗；其二十四談禮樂之分導致“聲音之道微矣哉”；其二十五談今之琴操“發(fā)音尖促凄厲”，“嗣同闐譜不下數(shù)十種，無不兼有此病?！钡萚1]P136，都是譚嗣同研習古樂的體會。如果此數(shù)篇不屬于《寸碧岑樓玩物小記》，那么我們據(jù)此可以推測，譚氏很可能曾有撰述有關(guān)古琴古樂文字的打算。據(jù)劉人熙回憶，譚氏于光緒十五年（1889）赴北京求學時，“雅好音樂，善南北昆曲，能歌樂章”[8]P7，并“于鄙人所作，獨有神契于《琴旨申邱》，他人所略而不道者，生獨津津有味言之”[9]P2。譚嗣同致劉淞芙信中也曾談及樂章，亦可作為參考：“樂章中復襯腔，與蔚廬先生言之，因援南北九官為證，襯腔凡乙字于昆山曲為南曲，和婉雍容，故應勝昔。后夫子著《琴旨申邱》一卷，遂采用鄙說”。[2]P484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結(jié)論：譚嗣同12種早期佚作，除《謚考前編》、《謚考正編今編》、《仲叔四書義》、《劍經(jīng)衍葛》和《史例》5種，其內(nèi)容已經(jīng)遺失外，其他7種，即《王志》、《張予正蒙參兩篇補注》、《緯學》、原《思緯氤氳臺短書》、《瀏陽三先生弟子著錄》、《楚天涼雨軒懷人錄》、《寸碧岑樓玩物小紀》等，其部分內(nèi)容仍然保留于《石菊影廬筆識、思篇》之中，為我們分析和研究譚嗣同早期生活和思想提供了重要線索。

三

《石菊影廬筆識、思篇》共54條，據(jù)筆者粗略估計，與譚氏上述佚作內(nèi)容有關(guān)者，約達38條，占三分之二以上。但是，對于《筆識、思篇》與譚氏佚作之間的關(guān)系，要區(qū)分內(nèi)容上的相似性和重復性兩種情況，不可一概而論。

一、相似的內(nèi)容。《筆識、思篇》可以分為前后兩大部分。《思篇》前半部分，即從第1條到第20條，大多屬于科學和哲學的內(nèi)容，與之對應的佚作應當是《王志》、《張子正蒙參兩篇補注》、《緯學》和《短書》，而這四篇佚作的主題和內(nèi)容則互相關(guān)聯(lián)。筆者認為，《思篇》前半部與上述四篇佚作，在內(nèi)容上是同源的。它們產(chǎn)生于同一時期，是譚氏同一學習和思考過程的產(chǎn)物，所以兩者具有大致相同的內(nèi)容和素材，只有形式和重點的區(qū)別。同樣的思想和材料可以運用于《筆識、思篇》之中，稍作修改和加工之后，又可以使用于其他佚著之中。正因為兩者之間存在著這種密切關(guān)系，所以我們通過研究前者，就可以了解后者的基本內(nèi)容和大致面貌，同時又不致于將兩者混為一談。作這樣一種區(qū)分，可以比較圓滿地解釋《筆識、思篇》與上述佚作既分別成書而又內(nèi)容近似的情況。

二、重復的內(nèi)容?！豆P識、思篇》后半部分，內(nèi)容比較雜駁。與之對應的佚作是《瀏陽三先生弟子著錄》、《楚天涼雨軒懷人錄》和《寸碧岑樓玩物小紀》。特別是從第40條到第54條，很可能就是上述佚作的原來內(nèi)容，譚嗣同未加改動，就將其分別編入了《筆識、思篇》之中，從其篇目相接、內(nèi)容近似可以證明。根據(jù)這種解釋，可以進一步推測《石菊影廬筆識》的成書過程。當譚嗣同作《三十自紀》一文時，《筆識、思篇》的內(nèi)容可能僅限于現(xiàn)在《思篇》的前半部分。而當光緒二十三年丁酉（1897），譚氏在金陵刊行自己的著作“舊學四種”時，因見剩下的《瀏陽三先生弟子著錄》、《楚天涼雨軒懷人錄》及《寸碧岑樓玩物小紀》等著作，無所歸屬，遂一并附之于《筆識、思篇》之后，由此形成了今天《筆識、思篇》內(nèi)容駁雜，“思想”之“思”與“思念”之“思”兼而有之，不相類屬的狀況。

四

最后探討一下譚氏早期著作手稿的下落。譚氏手稿大多散失于戊戌政變之際。譚嗣同在北京被捕時，部分手稿被抄沒。據(jù)譚氏《獄中書筒》之二云：“前日九門提督取去我的書三本，一本名《秋雨年華之館叢脞書》；二本《名稱錄》，現(xiàn)送回會館否？”[2]P533由此可見，被抄沒的手稿，只有《秋雨年華之館叢脞書》一種，并不包括上述譚氏早期著作。民國元年（1912），譚嗣同夫人李閏根據(jù)家存殘稿，于長沙刊印《秋雨年華之館叢脞書補遺》，譚傳贊為之作跋曰：“先叔所著書亦多矣，自《仁學》外，尚有《壯飛樓治事十篇》、《劍經(jīng)衍葛》一卷，《印錄》一卷，要不僅所傳四種已也。惟自京師被難至今，來盡珠還耳。稿多散佚，叔母李夫人因憾版之亡而謀重刊，并出所存《秋雨年華之館叢脞書》一卷，《瀏陽興算學議》一卷夕先付手民，以壽梨棗，余稿尋獲，再為續(xù)刊焉”[1]P288?？梢?，直至民國初年，譚氏遺失之手稿仍“未盡珠還”。

譚氏另一部分手稿則轉(zhuǎn)送友人保存。據(jù)梁啟超撰《譚嗣同傳》云：政變之際，譚氏于被捕前“入日本使館與余相見，勸東游，且攜所著書及詩文辭稿本數(shù)冊、家書一篋托焉?！庇衷疲骸八鴷度蕦W》之外，尚有《廖天一閣文》二卷，《莽蒼蒼齋詩》二卷，《遠遺堂集外文》一卷，《札記》一卷，《興算學議》一卷，已刻《恩緯氤氳臺短書》一卷，《壯飛樓治事》十篇，《秋雨年華之館叢脞書》四卷，《劍經(jīng)衍葛》一卷，《印錄》一卷，并《仁學》皆藏余處，又政論數(shù)十篇見于《湘報》者，及與師友論學論事書數(shù)十篇，余將君之石交某某等共搜輯之，為《譚瀏陽遺集》若干卷”[2]P546-547。粱啟超先生所述譚氏著作篇目卷數(shù)與事實略有出入，其所說《譚瀏陽遺集》亦未見刊行，但這仍是目前所見關(guān)于譚氏著作手稿（包括早期手稿《劍經(jīng)衍葛》、《印錄》等）下落最明確的說法。它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線索：即在梁啟超先生所留下的大量函件、手稿和書籍中間，可能還保存有若干譚嗣同早期著作手稿，如果仔細加以清理，或許會有所發(fā)現(xiàn)。當然這僅僅是一種推測，還有待今后的證明。

[1]譚嗣同全集:上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1.

[2]譚嗣同全集:下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1.

[3]劉善涵.蟄云雷齋詩文集[Z].瀏陽縣政協(xié)文化工作組,1985.

[4]王夫之.船山全書:第一冊[M].長沙:岳麓書社,1988.

[5]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二冊[M].長沙:岳麓書社,1988.

[6]四庫全書總目提要[M].北京:中華書局,1965.

[7]皮錫瑞.經(jīng)學歷史[M].北京:中華書局,1965.

[8]劉人熙.琴旨申邱[Z].光緒刻本.

[9]劉人熙.瀏陽烈士傳序[Z].民國刊本.